49

    车子停在门前，门开了，我走出去，站在台阶顶端向下打招呼，但那个中年黑人司机已经开门让洛林夫人出来，然后跟着她上了台阶，提着一只小过夜箱。所以我只好等着。

    她爬上楼梯，转身对司机说：“马洛先生会开车送我去酒店，阿莫斯。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早上再打电话给你。”

    “是的，洛林夫人。我能否问马洛先生一个问题？”

    “当然，阿莫斯。”

    他把过夜箱放在门内，她从我身边走了进去，留下我们两个人。

    “我在衰老……我在衰老……就要卷起裤脚。”这是什么意思，马洛先生？”

    “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听起来好听而已。”

    他笑了笑。“来自《J.阿尔弗雷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还有一句，“屋里的女人们来了又走/谈论着米开朗琪罗。”你听了有什么感想，先生？”

    “有啊——我觉得诗人可能不太了解女人。”

    “我有同感，先生。虽然如此，我十分敬仰T.S.艾略特。”

    “你说了‘虽然如此’？”

    “怎么，是的。马洛先生，用得不对吗？”

    “不，但别在一个百万富翁面前说。他可能会觉得你在耍他。”

    他凄然一笑，“我做梦都不会那么做。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先生？”

    “没有，本来计划是那样。晚安，阿莫斯。”

    “晚安，先生。”他顺着台阶走下去，我回到屋里。琳达·洛林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阿莫斯是霍华德大学的毕业生，”她说，“你住的地方不太安全——对于你这么一个不安全的人，对吧？”

    “世上没有安全的地方。”

    “你的脸真可怜。谁干的？”

    “门迪·门涅德斯。”

    “你把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踢他一两脚。他中了圈套。目前在几个凶狠的内华达县警的陪同下，前往内华达州。忘了他吧。”

    她坐进长沙发。

    “你想喝什么？”我问，我拿出一个香烟盒递过去，她说她不想抽，喝什么都行。

    “我想到了香槟，”我说，“我没有冰桶，但酒很凉。我已经存了好几年。两瓶，红带

    。我猜应该不错。但我不是品酒家。”

    “存着干什么？”她问。

    “等你呀。”

    她露出笑容，盯着我的脸。“你满脸是伤。”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存着等我？不太可能，我们认识才几个月。”

    “那我就是存着等我们认识，我去拿。”我拎起她的过夜箱，向房间另一头走去。

    “你拎那个要去什么地方？”她高声问道。

    “这是个过夜箱，不是吗？”

    “放下，回来。”

    我照办了。她的眼睛很亮，同时也昏昏欲睡。

    “这倒新鲜。”她慢慢地说，“真新鲜。”

    “怎么个新鲜法？”

    “你从没碰过我，没有挑逗，没有暗示，没有亲昵的动作，什么都没有。我以为你粗暴、爱讽刺人、凶巴巴、冷冰冰。”

    “我猜我是这样——有时候。”

    “现在我来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你打算等我们推杯换盏之后，把我抓起来扔上床。对吧？”

    “坦白说，”我说，“我脑海深处确实起了这种念头。”

    “我受宠若惊，但如果我不愿意呢？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但这不意味着我想和你上床。你是不是结论下得太早呢——只因为我刚好随身带了一个过夜箱？”

    “可能是我犯了个错。”我说，走过去拿起她的过夜箱，放回前门边。“我去拿香槟。”

    “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也许你想把香槟留到更吉利的场合。”

    “只是两瓶，”我说，“真正吉利的场合需要一打。”

    “噢，我明白了，”她突然生气地说，“我只是个备用的，直到更迷人的女人出现。多谢啦，现在你伤害了我的感情，但我猜我在这儿很安全。如果你以为一瓶香槟就能让我变成荡妇，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

    “我已经认错了。”

    “我跟你说我要离婚，而且拿着过夜箱叫阿莫斯送我到这儿下车，并不表示我这么好上手。”她说，余怒未消。

    “他妈的过夜箱！”我吼道，“滚他的过夜箱！再提我就把这个鬼东西扔下台阶。我请你来喝一杯，我到厨房去拿酒，仅此而己。我一点儿都没有灌醉你的意思。你不想跟我上床，我完全理解，没有理由会想。但我们还是可以共饮一杯香槟吧？用不着争论谁会被诱惑，在哪里，什么时候，喝了多少香槟以后。”

    她满脸通红地说：“你用不着发脾气。”

    “这只是另一招开局让棋。”我粗暴地说，“我知道五十招，但我痛恨全部。每招都很假，而且都不怀好意。”

    她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指尖轻轻掠过我脸上的伤口和肿起的地方。“对不起。我是个疲惫又失望的女人。请对我友善一点，我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捡的便宜。”

    “你没比大多数人疲惫和失望。照理说你应该和你妹妹一样肤浅、骄纵、滥交。但奇迹发生了，你竟然不是。你身上集合了你家族所仅有的诚实和一大部分勇气。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善待。”

    我转身走出房间，走下过道，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香槟，拔开了软木塞，斟满了两只浅浅的高脚杯，径自喝完一杯。呛人的酒精味让我落泪，但是我还是一饮而尽。我又倒了一些，接着我把所有酒瓶和酒杯放进托盘，推车进入起居室。

    她不在，过夜箱也不在了。我把托盘放下，打开了前门。我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也没有车，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啊。

    接着她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傻瓜，你以为我要逃跑吗？”

    我关上门转过身。她把头发解开了，光脚穿上了有羽毛装饰的拖鞋，身上一袭丝绸睡袍，画有日式日落的图案。她朝我慢慢走过来，带着一抹出乎我意料的羞涩微笑。我递给她一只玻璃杯，她接了过去，喝了几口香槟，然后递回给我。

    “很好。”她说，接着非常安静，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她钻进了我的怀抱，将嘴唇印在我的嘴唇上面，张开了嘴唇和牙齿，她的舌尖碰到了我的。过了很久，她才把头缩了回去，胳膊还一直绕着我的脖颈，眼神很迷离。

    “我一直想这样。”她说，“我只是必须难缠些。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神经过敏吧。我其实不是很放浪的女人。可惜吗？”

    “如果我以为你是，第一次在维克托酒吧认识你的时候，就会勾搭你。”

    她慢慢摇头微笑。“我想不会。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也许那天晚上不会，”我说，“那夜属于另一种情怀。”

    “也许你永远不会勾搭酒吧里的女人。”

    “不常。灯光太暗淡了。”

    “可是很多女人去酒吧，只为让人对她们献殷勤。”

    “很多女人早上起来就有这种念头。”

    “但烈酒是春药——分量够的话。”

    “医生就推荐烈酒。”

    “谁提医生了？我要喝香槟。”

    我接着吻她，轻松而愉悦。

    “我要吻你可怜的面颊。”说着她照做了。“热得像火烧。”她说。

    “我身体其他部分却冷若冰霜。”

    “才不呢，我要我的香槟。”

    “为什么？”

    “再不喝就跑气了，而且我喜欢它的味道。”

    “好吧。”

    “你是不是很爱我？如果我跟你上床，你会爱我吗？”“可能。”

    “你用不着跟我上床，你知道。我不完全坚持。”

    “谢谢你。”

    “我要我的香槟。”

    “你有多少钱？”

    “所有加起来？我怎么知道？大约八百万美元。”

    “我决定跟你上床。”

    “唯利是图。”她说。

    “香槟算我的。”

    “滚你的香槟。”她说。

    kfYV3CVOqu5RygoNDVhFXYgR7MVO7+MK1n+KdMT6Vtc9XpQgYuCWHP5REKg40ddUbIZxKO3XZlXwIziPYIz09g==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