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假面殿下-弗尔德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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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正在吵吵嚷嚷,蓝启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握着扫帚在落地窗外的花园里扫地。里面的东西已经砸得七七八八了,只看见那个穿着精致衬衣的少年一个劲地对着老管家吼:“我不去!我就是不去弗尔德伦念书!爸妈是疯了吗?那是全宿制学校!就算有再多的人想要进去念书,我也不去!”

    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绝对是以成绩为主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纵然你再有钱,再有权,只要成绩不好,一样会被归入最低的等级。学校学风十分严格,而且是完全封闭的住宿制,如果学生要求不住宿,那么迎接他的会是一张退学通知单。

    以蓝启朔的成绩,就算让他开卷考也绝对进不了弗尔德伦,估计又是父母花了钱,想尽办法才把他弄进那所学校里去。

    可就算弄进去又能怎样,这种人就算从名校里出来也不是好东西。

    “少爷,这是老爷和夫人安排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了。”老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尽量婉转地回复他。少年愤怒了:“他们安排让他们自己去念!我才不要去一个三个月才放一次假的学校念书!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走了,那只‘企鹅’是不是就自由了?你们打算把她送回去是吧?你们就见不得我折腾她!”

    “少爷,老爷说如果您希望蓝小姐在您身边服侍,也可以将她一同安排进弗尔德伦。”老管家立刻追加了一句。

    在花园扫地的蓝启荷差点儿一个不稳摔在地上:“什么?”

    “是吗?那倒还好。”原本怒气冲冲的蓝启朔忽然好像没有了怒气,面带微笑地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外的蓝启荷,“听到没?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了,企鹅。”

    蓝启荷嘴角不停地抽搐,她努力让自己摆出淡定的姿态:我不要跟你去念书!我要存钱从你家滚蛋!是,蓝启荷和蓝启朔是有恩怨的,尽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蓝启荷一直觉得,他一定记恨到了现在。

    她并不是蓝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十年前从寄住的村长家领养来的,那年她和村长的儿子顾墨生一起看到了他,那时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小西装,手里握着一根棒棒糖,而蓝启荷就看中了他的棒棒糖,在某个无人的晚上,她将他骗到了屋子后面揍了他一拳抢走了他手里的棒棒糖,还用脚踩上了他的头。

    从那以后蓝启朔就一直记恨她,一直到现在。

    蓝家收养了她,但她就是一个用人、保姆,每天只需要负责洗衣服、扫地、擦桌子。蓝启朔念全城最好的学校,她念全城最便宜的学校;蓝启朔穿最干净、最漂亮的衣服,她穿最脏、最破旧的裙子……但是她从不气馁,她存着钱,等着一个机会,可以从蓝家离开,堂堂正正地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现在,就因为养父母的一句话,要把她送入那所被称为全世界最恐怖、最严格、最苛刻的全宿制贵族高校——弗尔德伦。

    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的门槛很高,在入校之前,还需要考试。

    这些题目都很难,蓝启荷以前每次温习功课都会被蓝启朔打扰,回家又要干家务,根本没有办法静心学习,所以她的成绩不是很好。而蓝启朔,他根本就是一个笨蛋,这种试卷哪怕开卷给他考他也答不出一道题。

    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曾经是一座兵工厂,专门训练士兵,所以建筑非常古老,它就耸立在泛着青绿的海水之上,只有一座横跨整个海湾的悬索桥连接着大陆和岛屿,强大的碳纤维缆绳紧紧地扣锁住整个桥身,防止它被风吹倒。蓝启荷坐在车里仰头望向外边,英式风格的古建筑高耸入云,立在悬索桥的另一头,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在悬索桥的另一头,在那高耸的建筑门口,竖立着一行烫金的字——

    弗尔德伦。

    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她有一种只要进了这里就一辈子没办法出来的感觉……

    蓝启朔的脸色很难看,她知道他不喜欢进这种学校,更何况这是全住宿制的。蓝启朔是一个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的人,让他独自在这种学校里活三年,不,哪怕是活一年,都已经要他命了。最恨的是这浑蛋自己要死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在最后关头拉着她一起死!一根棒棒糖的恩怨就记了这么多年,全世界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蓝启朔更记仇的人了!

    “喂企鹅……你看到没,这边上都是铁网。”

    当汽车行驶进弗尔德伦的时候,蓝启朔沿途一路都看见一些缠绕着藤蔓的铁网,就好像是一个破旧的铁笼子,而他就是笼子外的鸟,随时准备被关进去。

    蓝启荷白了他一眼:“弗尔德伦的前身就是兵工厂,有铁网很正常。”

    一听到兵工厂,蓝启朔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这位少爷从以前到现在其实性子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么胆小,那会儿只不过揍了他一拳抢了他的棒棒糖,就在屋子后面哭了一整个晚上,害得她和顾墨生被村长臭骂了一顿。话说回来,她在蓝家已经十年了,那时候总是穿着干净白衬衫的顾墨生也应该长大了吧?

    估计也上了高中,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学校。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恭敬地将行李从后车厢里取下来放到地上:“少爷,前面的路是私家车禁行的,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蓝启朔看着几乎还有一大半路程才能到宿舍楼,不禁吞了吞口水,然后故作镇定地扭过头对蓝启荷说:“拎上行李,走。”

    蓝启荷暗自翻了个白眼,卷起袖子把箱子拎了起来:“是,少爷。”

    沿路一直往前走,蓝启荷打量着整个校园,身边偶尔经过几个学生,脚步也是十分匆忙。她注意到他们手臂上佩戴的袖章,有许多颜色都是不同的,唯一相似的就是有一个弗尔德伦高校的校徽。

    在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所有学生被划分成六个不同的等级,分别从白色、黄色、绿色,一直到蓝色、红色、黑色。白色的成绩是最差的,相当于初学者,恍如一片空白的白纸;黄色和绿色是稍显差的成绩,蓝色以上都是成绩偏好的。而黑色,在全校总共也只有十个人,唯有成绩达到全校前十名的人才可以拥有黑色的袖章。

    不同等级的学生在待遇上都是平等的,所有成绩不同的学生也参差地混在各个班级里。有些班级中有可能会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黑色袖章,而有些班级可能一个都没有。这些她都明白了。

    可是她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蓝启朔那样的笨蛋居然能够拿到蓝色的袖章?蓝色袖章啊!只要稍微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挤到红色甚至是黑色袖章档次啊!她拼死拼活答题居然只能戴白色袖章!

    但是她得忍着。

    既然蓝启朔可以通过关系开后门进到弗尔德伦里来,拿个蓝色袖章也没什么。更何况袖章等级考试每学期举行一次,等他的真实成绩一出来,指不定会掉到什么地方去。

    “啊,前面好像有很多人。”走在前头的蓝启朔忽然停下了脚步,蓝启荷差点儿就撞到了他的后背。她咬牙切齿地让自己淡定,千万要忍耐,都已经忍他十年了,也不在乎这三年,等一毕业她就立刻从蓝家离开!

    抬起头朝着前方看去,果然围了很多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通常情况下凑热闹都没有好下场,蓝启荷刚开口要喊蓝启朔离开,那“少”字才从嘴边蹦出来,就看见他已经小跑向了人群。

    如果可以给她一个棒槌,她一定第一时间就把蓝启朔给敲昏!这厮真是哪里危险就朝着哪里钻啊!最恨的是每次有麻烦了他就很淡定地喊一句:“企鹅,上!”

    她又不是狗!如果此时此刻老天愿意给她一个愿望,她希望蓝启朔能够立刻从她眼前消失,永远都不要回来!

    蓝启朔已经挤了进去,蓝启荷无奈地拎着两个箱子拼死拼活地往里头钻,好不容易钻到了最前面,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首歌。很轻快,很柔软,伴随着吉他的弹奏声,好像春雨一样细细地落至她的心口,让她想起了很多,曾经很遥远的事情……

    “总有一天,炊烟回到村庄,那隐约是稻谷,晚来香……”

    蓝启荷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坐在喷泉边。他柔软的发随风而动,轻软的旋律从他周身散开来,好像无数半透明的蝶,随着他一起翩然起舞。

    周围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除了一个人……

    “唱得不错嘛,打赏你的。”一张红色人民币就这么翩然从某人手里飞出来,轻轻在空中绕了一个圈掉落到那个弹吉他的少年面前。

    蓝启荷真的是倒抽了一口气。这个笨蛋难道就不能看清楚,对方手臂上戴着的是什么袖章!黑色袖章啊!这类学生必定是被学校里的人奉为精神领袖或者偶像之类的,居然还敢冲他丢钱,这不是找死吗?她深深地吸着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弹吉他的少年已经停了手,抬起头缓缓地看向丢钱的蓝启朔。蓝启朔还一副很无知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丢得太多了?这小费还算少的呢。”

    蓝启荷已经想死了,转身拼命地往回钻,还安慰自己说:我不认识他。

    周围的学生议论起来:“这人是谁啊?敢这么对顾大人说话。”

    “看,是蓝袖的。”

    “看看那副样子,估计又是哪家的大少爷。”

    “第一天来,不懂规矩吧?连顾大人也敢得罪。”

    蓝启朔没想到他只丢了一张钱周围的反应居然这么大,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企,企鹅……”

    你就不能不喊我吗?

    “企鹅!企鹅!”

    明明很想立刻闪开,但是身后的蓝大少爷已经连续不断地喊三遍了。蓝启荷真是无奈,只得重新钻回来,然后挪到蓝启朔旁边,一脸歉意地对周围的人以及那个弹吉他的少年道歉:“不好意思,我哥他是第一天来这学校,路上坐车时间太长了,所以脑子有点儿发昏……”

    “谁脑子发昏!”蓝大少爷听到她的话立刻不满了,一脸愤怒。

    蓝启荷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然后附耳小声说了一句:“少爷,你能不能看看对方的袖章再说话,他是黑袖!”

    “什么黑袖白袖的,我是听他唱得好听才丢钱给他的!”蓝启朔怒吼着,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周围的学生更加不悦了。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坐在喷泉边弹吉他的少年轻轻弯腰将钱捡了起来,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细长的指间夹着钱放回了蓝启朔的手里:“谢谢你喜欢我的音乐。”

    他没有收钱,也没有生气,而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背着吉他离开了。蓝启朔还站在原地,他吓得不轻。以前在学校里,如果他丢钱给他们,他们早就蜂拥而上了……

    “去宿舍吧。”人群渐渐散去,蓝启荷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别站在这里,如果被更多的人看见就不好了。”

    许是心里真的害怕了,蓝启朔一声不响地跟着蓝启荷去了宿舍。

    男女宿舍是分开的,蓝启荷把一箱行李交给他:“吃晚饭的时候我会在你们宿舍门口等你,东西你只能自己收拾,我没有办法帮你了。”

    她刚要转身走,蓝启朔忽然喊住她:“企鹅!”

    “怎么了?”她又无奈地回过身来。

    蓝启朔盯住她的眼睛:“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你是我家的人,就算所有人要对付我,你也得挡在我的面前!只有你不可以背叛我!”

    时间仿佛停止了,空中只听得见风声。蓝启荷转过身去:“嗯。”

    就算为了报答养父养母,只要过去三年,从这里毕业,她就自由了。

    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校风严格,但是宿舍条件却是极好的,而且还是一个人一间房。蓝启荷收拾好东西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这个时间也是吃饭的时候。蓝启朔大少爷到底有没有把房间收拾好?

    其实名义上,她是蓝启朔的妹妹,连名字都取成相似的。

    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是村里的人在村口捡来的孩子,那时候村子里还没有孤儿院,就只能被丢在村长家。在村长家生活了两年,和村长的儿子顾墨生一起,之后就遇到了蓝启朔,然后被蓝家收养了。她还记得,那时候年纪小小的顾墨生总是穿着最干净的小白衬衣,偷偷把家里的糖果、干菜肉、泡泡糖塞给她吃。

    虽然很廉价,但是她吃得很高兴。

    顾墨生对她很好,至少比蓝启朔对她好得多。

    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了,就算蓝启朔收拾得再慢现在也应该下来吃饭了吧。

    她起身从女生宿舍走了出去,前往隔着一条河的男生宿舍。才走到男生宿舍门口,就看见几个男生朝着旁边宿舍右侧的杂物房走去,好像还有一堆人围着,不知道在做什么。这所学校还真是奇怪啊,人们总是莫名其妙地围成一堆,天这么热,难道就不怕长痱子吗?蓝启荷没有多想,而是继续等在男生宿舍门口。

    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弱弱的呼救声:“企鹅……”

    该死!蓝启荷立刻朝着杂物房附近跑了过去,围在外面的一群男生挡着所有缝隙,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拨开人群从外面挤了进去。

    蓝启朔就坐在地上,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校服也脏了,额头还流着血,当看到她的时候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企鹅……”

    只要看到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救,自己一定不会再受伤。

    有一个男生正挥拳打向他,蓝启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了上去挡在了他面前。

    那拳头差一点儿就打在了蓝启荷的脸上,但是她动作更快一步。

    那个男生连连后退几步,被她的力量推开了。

    蓝启荷伸开手,将蓝启朔护在身后:“如果我没有记错,弗尔德伦有一条校规是不能打架,如果你们再继续下去,我就告诉政教处的老师。”

    那个男生咬牙切齿地看着蓝启荷,特别是她手臂上戴着的白色袖章:“哼,区区一个最低等级的笨蛋学生,你以为政教处的老师会帮你吗?”

    “你可以试试看!”蓝启荷毫不犹豫,她就这么伸着手臂护住身后的蓝启朔,如同以前一样,她是一直这么做。

    每次遇到麻烦,他总是第一个将她拖出来,让她挡在自己面前。尽管她比他还害怕,但是她没的选择。因为她是蓝启荷,因为她是蓝家领养的孩子,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在他无聊的时候充当玩具,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充当保护伞。而现在,她紧紧握住拳头,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护住他。

    那些男生没有办法再修理蓝启朔,只能怏怏散开。所有人都走了,蓝启朔才拍了拍胸口说:“真是一群疯子,不就是骂了黑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说完又埋怨起了蓝启荷:“你怎么来那么慢,要是我的脸好不起来你就得负责!我以后可是得娶老婆的……喂,我跟你说话呢!企鹅!”

    “只有这三年……”蓝启荷忽然说了半句话。

    “我保护你,只有这三年!”她猛转过身,一步走到蓝启朔面前看着他,“我已经和爸爸妈妈说好了,等我从弗尔德伦毕业,我就去别的地方上大学!我会半工半读,不需要蓝家的钱,也不需要蓝家的资助!所以,这是最后三年,从此以后我不会再保护你,也不会再站在你的身边!”

    她已经忍受了很久,一直像傀儡一样,什么都要顺从,什么都要听他的命令……

    而偏偏这个浑蛋又那么笨那么蠢,总是出事总是惹祸总是受伤!

    蓝启朔呆呆站在原地……

    她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进入他的耳朵里。

    ——我保护你,只有这三年!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十年前的一个晚上。

    他身体不好,就去了乡下养病。那是以前姥姥住过的地方,他坐着车到了那个村庄里,姥姥很早就不在了,留下个空房子,父亲便去了村长家里,希望能够花点儿钱在村里找个人照顾他。也就是在那时候,他遇到了她。

    当时他站在村长家后面的石子路上,天空有些暗,他手里还握着一根棒棒糖。

    她出现了,黑色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头发上绑着一只歪歪斜斜的红绳结,看见他的时候眼睛只注意着他手里的棒棒糖,并且毫无征兆地冲了上来,立即打了他一拳,将那根棒棒糖抢走了。

    其实那个时候只要她开口,他就会将手里的棒棒糖送给她,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明亮的眼睛。后来他让父母收养了她,只是从此之后她的眼睛不再明亮,无论他怎么凶她,她的眼睛都不再明亮。而就在刚才,她说她要离开他。

    在那瞬间,她的眼睛又恢复到了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明亮如同天空中的星辰,闪烁夺目。或许,她只是不喜欢他,不希望留在他的身边。

    这瞬间,他竟然感到生气,她是从来都不敢对他说这些话的,可是她竟然这么理直气壮:“你以为你是谁?我们蓝家养了你这么久,你的户口都在我们家,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你也是我们蓝家的!我也不会放你走,就算爸妈同意,我也要你留在这里,就算用铁链也要把你拴着!”

    她是狗吗?还用铁链拴着!要不是他自己那么蠢,总是惹祸,她会说出这种话吗?要不是他总是欺负她,她会想着逃走吗?

    蓝启荷咬牙切齿,真想揍他一顿,但是她忍了。

    “算了,去食堂吧。”她转身朝着食堂走去,蓝启朔还在后面一个劲嚷嚷:“喂,你别以为刚才那些话就这样算了。我就知道你一心想要逃走,就算你开飞机逃走,我也会派火箭把你追回来!”

    在食堂。

    “我不要吃这个面包!我要吃他们在吃的!”某个大少爷又在使唤着蓝启荷做事。

    蓝启荷转头看了他所指的那桌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少爷,他们在吃的不是这个食堂的面包,大概是自己带来的。”

    蓝启朔不高兴了:“我不管,我就要吃那个!”

    蓝启荷端着手里的牛奶、香肠、面包放到了他面前:“如果你不吃,那我自己吃,晚上饿了可不要怪我。”

    以前在家里还有管家给他撑腰,但现在在学校周围只有蓝启荷一个人,他拿过那个面包恶丢到了地上:“如果你要吃,就吃地上捡起来的!我告诉你,我就要吃那个,你不给我弄过来,你也别想吃饭!”

    “这是谁家的少爷在食堂里吵闹?”就在蓝启荷头疼应该如何应付他的时候,忽然有两个少年从另一边的过道上走了过来,他们穿着弗尔德伦的校服,领带半松垮地耷拉在胸前,比较引人注意的是,他们居然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是双胞胎!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说话,立刻将目光移了过来:“啊,是苏家的两兄弟!”

    “是苏涯大人和苏常大人!”

    “黑袖里唯一一对双胞胎,听说排名在第三和第四。”

    两个黑袖……蓝启荷站在餐桌旁,那两个少年已经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搭在蓝启朔的肩膀上:“听说你就是那个打赏了顾一百块钱的人?”

    “哈哈,可真是有趣啊,在弗尔德伦,还从来没有人给顾赏过钱呢。”

    原来是来报仇的……没想到黑袖和黑袖之间还很团结嘛。

    蓝启荷挠了挠后脑勺,心里猜测着,蓝启朔得罪的那个弹吉他的少年估计是什么不得了的人,先是宿舍里的男生们围起来打他,现在又出现两个黑袖的双胞胎。

    估计蓝启朔以后在学校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吧。

    “跟我们出来吧,有些话想要同你说呢。”

    双胞胎中的一个将蓝启朔拎了起来要往门外走去,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将那只抓着蓝启朔肩膀的手臂拉住:“他还没有吃晚饭。”

    那两个双胞胎转过头,看着手的主人……蓝启荷仰起头一笑:“我哥还没有吃晚饭,有什么事情等吃了晚饭之后再说好吗?”

    围观的人把目光集中到了蓝启荷身上,整个食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当然,其实蓝启荷根本就不想管这闲事,可她不希望自己还没有从弗尔德伦毕业就要给蓝启朔收尸。

    双胞胎中的一个抬起了头看着蓝启荷。虽然一开始他就有看到她,但是自始至终他都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敢给顾丢钱的小子身上,但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臂,没有很用力,却让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涯。”见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一直盯着那个女孩看,这边的少年有些不悦起来,他一把打开了蓝启荷的手,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他的妹妹?”

    蓝启荷的声音平平淡淡:“我和你们出去谈谈吧,我哥还要吃晚饭。”

    她说完就转身要朝着门口走去,蓝启朔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企鹅……”

    “你好好把面包吃了,我很快回来。”蓝启荷回了他一句,“不要再给我添麻烦。”她已经很烦躁了,蓝启朔从来都不知道收敛自己,而且从来都不看环境!

    现在在弗尔德伦,他也这样惹事,就算这次她可以帮他,但下次呢?

    如果有一天她没有办法帮他了,他要怎么活下来?

    蓝启荷没有多待片刻,而是离开了食堂去了后面的一条小径上。

    小径周围很少有人经过,因为不是正路,所以一般不会有人管。

    双胞胎一左一右地站到了蓝启荷的身边,他们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头微微下俯,贴近她的脸:“你打算怎么做?嗯?”

    近看,她的皮肤很好,脸蛋也非常小巧,就好像一朵包在花瓣里的花芯。

    其中一个少年不由自主地伸手要抚上她的脸颊,怎料在这个时候蓝启荷忽然抽身从他们中间离开,站到了对面:“之前我哥不懂事,做了伤害你们那位大人的事情,我替他向你们道歉,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为难他了。”

    “你以为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也把我们想得太简单了。”手还悬在半空,人已经逃到了对面,那少年不高兴地撇撇嘴。

    蓝启荷其实还算一个非常能忍的人,但有时候不是忍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如果一味地忍让,到时候不单单是蓝启朔,连自己也会跟着倒霉,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好好地跟他们谈一谈。

    如此想着,她忽然全身放松了下来,脸上扬起一道微笑:“你们说,要怎么解决?”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个双胞胎少年都愣了一下。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懦弱的模样,可是突然一下子就强硬了起来,只站在他们面前,脸上的笑意好像一股飓风,压在他们身上。

    “很简单的事情,我想我们不需要特别麻烦。”蓝启荷伸手取下了手腕上一根红色的发绳,将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解决完了,我还要回食堂吃饭,明天还要上课。”她可不想一辈子待在白袖,无论如何都得爬上去。

    双胞胎中的一个已经皱起了眉头,他忽然伸手一把抓起了蓝启荷的衣领:“我们不想打女生,你要是乖乖的,就让你哥哥给我们道歉,或许我们可以暂且饶过他。”

    道歉?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看看蓝启朔道歉的样子。

    手指猛地掐住了那个少年的手腕,她一个反身将他的手臂扭了过去,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脖颈:“你可以打女生,如果你打得到我。”

    手一松,那少年就摔到了地面上,蓝启荷并没有就此收手,她蹲了下来,其中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将他的脸按在了地面上。

    这么多年来,她挡在蓝启朔面前这么久,就算是一块破布也已经练成金钟罩铁布衫了。

    站在另一边的少年竟然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看着蓝启荷。

    蓝启荷抬头看了他一眼:“苏涯,你不来救你的弟弟吗?哦……可能是你的哥哥。”

    那少年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苏涯?”

    在学校里能够认出他们的人是极少的,就算在家里,也只有他们的母亲才可以分辨出他们!

    蓝启荷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答道:“大概是直觉。”

    “该死的,你放开我!”被按着头的少年趴在地上挣扎着,蓝启荷蹲在那里:“你保证以后不再招惹蓝启朔,我就松开手。”

    “该死的,你这个女人……涯!涯!”

    少年挣扎不止,喊了自己双胞胎兄弟的名字,那个叫涯的才反应过来,立刻上前要将蓝启荷推开,怎料蓝启荷抓起地上的人就后退几步站定。

    她掐着他的脖子:“你敢轻举妄动,我就把他的脸给划花,我想你们这么漂亮的脸,也不希望被我弄丑吧?”

    简直就是恶魔!

    苏涯咬牙切齿地看着蓝启荷,明明之前还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现在居然敢在这里光明正大地要挟他们!

    “快点儿考虑清楚,我还要回去吃饭。”蓝启荷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时候根本没的选择,苏涯略微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妥协了:“知道了,以后对你哥,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再惹顾。”

    蓝启荷松开了手:“以后我会尽量不让他与你们结怨。”

    说完,她松开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回了食堂。

    而苏涯和苏常还站在原地。

    苏常握紧了拳头,他忽然扭头问身边的双胞胎兄弟:“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

    “你在她的手里,如果我出手攻击她,你会受伤的。”苏涯当然希望能够出手制伏蓝启荷,可他不希望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出任何事情。

    苏常只能咬着牙,看着蓝启荷离开的方向生闷气:“那个女人可真讨厌!”

    手指轻轻触碰到脖颈,那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意外地炙热,好像冬日里的太阳,温暖的,滚烫的,瞬间流入他的血液里,传遍全身。

    当他们离开这条小径,对面梧桐树上忽然跳下了一个人,黑色的衬衣上还贴着几片树叶,手指上佩戴的银白戒指散发着皎洁的光亮:“蓝启朔,蓝启荷,真是好久未见了呢……你可还记得我?”

    坐在食堂里吃饭,蓝启朔第一次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既没有抱怨面包难吃,也没有抱怨牛奶难喝。

    蓝启荷就坐在他的对面,手里的面包被切成一块块,然后用叉子叉起来放进嘴里。

    突然,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站在他的桌边:“嗨,好久不见呢,启朔。还有对面的野孩子……”

    野孩子……

    蓝启荷眉头一皱,抬起头看着这个莫名出现的少年。他佩戴着黑色的袖章,脸上洋溢着一副张扬的笑容。

    这个称呼在很早以前通常都是从蓝启朔的嘴里冒出来,但是之后因为爸妈的斥责,蓝启朔也不敢再这么唤她,而是改口成了企鹅妹。

    但是以前和蓝启朔从小一块儿玩的几个人,都知道她这个外号。

    蓝启朔皱起眉头说:“方辰?”

    蓝启荷垂了一下眼帘。

    她想起来了,那是在她刚被蓝家收养没几天,蓝启朔为了炫耀自己多了一个奴隶,就邀请了一帮好友到家里来玩。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她趴在地上当木马,自己骑在她的后背上:“驾,驾……”

    当时在场的所有孩子都在笑,欺负人对于他们来说那真是家常便饭。

    因为蓝启朔的大方,那些孩子几乎都拿她当木马骑过,让她在花园里爬着走,手掌都被石子硌出了血。

    当时只有一个人没有,那就是方辰。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同情她,她至今还记得当初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带着微笑,却残忍无比:“我不喜欢不干不净的小孩,特别是从乡下捡来的野孩子。”

    尽管他有着一张天使般精致的脸,但是他的心,绝对很黑暗。

    蓝启荷觉得,方辰一定是很讨厌她。

    只是他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他会微笑着,好像和你是关系极其亲密的朋友,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你下地狱。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就意识到了,或许贵族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像方辰这样的,戴着温和的面具,却邪恶无比。

    “呵,没想到你也来弗尔德伦了,这可是全宿制学校啊,我原本以为以你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来的。”

    方辰坐到了蓝启朔的旁边,像见到老朋友似的搭住他的肩头。

    蓝启朔不悦地将他的手挪开:“你以为我想来啊,我爸妈都已经把所有手续办好了,就算我不想来也只得来。”

    方辰扬起笑容:“也是呢。不过,你到现在为止还带着她呢。”

    他说着把头转向了蓝启荷。

    “哼,她是我的用人,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的。”蓝启朔狠狠地瞪了蓝启荷一眼,“我有的是办法拴住她!”

    是是是,大少爷。

    蓝启荷无视他霸道的目光,依旧淡定地吃着面包。

    之后就是他和方辰闲聊的时间。

    方辰以前算是蓝家的邻居,后来因为他们家公司搬迁的问题去了另一座城市,因为当时他和蓝启朔年纪都还小,所以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就渐渐淡忘了。

    直到今天在弗尔德伦相遇,他们才重新认出对方,并且又像兄弟一样热乎了起来。

    蓝启朔很羡慕方辰的黑袖,一问才知道原来方辰的成绩很好,是全校第九名。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笨呢,不过只要有你父母的关系在,停留在蓝袖也不错。不像有些人,一直都待在白袖的等级,永远也上不去。”方辰淡淡地笑着,风轻云淡地呵出一句话。

    “我吃饱了,先回宿舍了。”她擦了嘴之后就站起身要离开,方辰忽然又开了口:“现在你的用人已经这样自由了吗?可以随意地来随意地走?”

    这家伙是存心来找碴的是不是?

    蓝启荷努力压抑着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语气尽量变得温和:“少爷,方少爷既然也在弗尔德伦,他又是男生,可以陪您一起回宿舍。只要有方少爷在,想必那些人也不会为难你。”

    “真是很抱歉,黑袖的宿舍在另一个地方,并不和普通袖章等级的人一起住。”明明应该是对着蓝启朔说的,可方辰却看着蓝启荷。

    “是吗?”蓝启荷已经转过了身,“既然方少爷是黑袖,只要可以送少爷回宿舍,其他人瞧见了,也不会再为难少爷吧。”

    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她可以让自己空闲几分钟,而男生宿舍的人也会知道蓝启朔和方辰的关系,只要他和黑袖交了朋友,他们也应该不会那么光明正大地欺负他。

    她可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接到蓝启朔被欺负了的消息。

    “有道理哎!方辰,只要有你在身边,那些黑袖的人就不会欺负我了!”蓝启朔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少年其实并不情愿扯进他的世界里。

    方辰只能笑着问他:“你得罪了顾?”

    “谁知道啊。我和企鹅刚进学校就听见有个人在喷泉边弹吉他,我觉得弹得不错,就丢了一张钱,结果被一群人围攻。”蓝启朔觉得很委屈。

    方辰依旧是微笑着,只是眼底已经闪过一丝不屑:“是呢,顾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或者说他各个科目都有天赋,就算体育,他也是全校最好的。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听说,他是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弗尔德伦的。”

    “那又怎样,在这个世界上谁还讲成绩好不好,没钱就是穷光蛋。”

    “呵呵,顾的家里虽然不算有钱,但是他的父亲也算有权势,就算是你的父亲,也要顺从他父亲的安排。”方辰淡淡地答出一句。

    蓝启朔被保护得太好了,他一直都以为有钱就可以做任何事。

    不过顾的父亲也确实很能干,以前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村长,但是转瞬间,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爬到现在的位置。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你们都叫他顾?他全名是什么?”蓝启朔有些不满地问出一句。

    方辰转头看向食堂入口的位置:“顾锦年。”

    ——墨生,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第一个找我,我会保护你哦!

    ——如果我找不到小荷,那该怎么办?

    ——不会,我会永远在墨生身边。

    仰着头,天空中的太阳微微刺眼,周围的风从发间穿过,夹杂着一丝清淡的树叶香。

    有时候会常常想起那个画面,在梦里,在脑海里,那个俏皮的声音就好像滋生的曼陀罗,从心口一圈一圈盘旋上来,缠住他的身体。

    “顾,食堂到了。”身边戴着眼镜的少年略微提醒了他一下,他笑了笑然后直起身:“今晚你想吃什么,廉?”

    “随意,食物只是为身体提供营养的物质罢了,就算再美味,分析起来也只是平常的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质,还有水组成,无论吃什么都一样。”少年推了推眼镜,相当平静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有些无奈:“在你眼里,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数据分析吗?”

    戴眼镜的少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算了,进去吃饭吧。”终于不再跟他辩解这个问题,他迈开脚步走进了食堂里。

    周围的学生立刻把目光集中了过来,等级稍微高一些的学生都向他打了招呼:“顾大人!”

    这边坐在蓝启朔身边的方辰已经站起了身,他扬起手打了一个招呼:“顾、廉,你们现在才来?我等了很久。”

    顾锦年将视线移到了蓝启朔身上,然后慢慢移到方辰脸上:“抱歉,音乐科的老师有些事情要我做,所以来晚了。”

    方辰微笑着,他从蓝启朔身边离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到了顾锦年的前面:“走吧,今天我请客。”

    戴眼镜的少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刚才方辰站起来的位置,那个穿着新校服的学生已经苍白了脸:“你认识他?”

    学校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他是唯一一个敢给顾丢钱的学生。

    方辰微笑着,声音轻柔:“怎么会?你们知道的,我不喜欢不干不净的人。”

    蓝启朔“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曾经的好友。

    明明刚才还有说有笑,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谁才是不干不净的人?

    “是吗?”眼镜少年转过了身,“去吃饭吧。”

    他们径直走上了食堂二楼,只留蓝启朔像傻瓜一样站在餐桌前,拳头已经握紧……

    方辰!

    第二天早上蓝启荷早早地就起床了,她洗漱完穿好校服下楼准备去男生宿舍等蓝启朔,才走到门口就发现有一群人围在前面……

    不会是蓝启朔又出问题了吧?

    立刻冲上去伸手将那些女生拨开,看见蓝启朔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女生宿舍门口的墙角下,他的衣服脏脏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她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你昨天在这里蹲了一晚上吗?”

    听到蓝启荷的声音,蹲在地上的蓝启朔抬起了头。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衣角,明明是命令的话语,可是听起来却像是乞求:“企鹅……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只有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他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虽然很凶,但是真正的他是那么害怕,生怕稍微不小心她就会走得远远的。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背叛他,只有蓝启荷不行。

    “我不会背叛你。”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蓝启荷蹲下来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尘,“我答应过爸妈,在弗尔德伦好好照顾你。”

    在这三年里,她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他。

    虽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必须这么做,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存在是因为蓝启朔的一句话,自己的存在是为了让他快乐。

    所以在自己彻底得到自由之前,她会好好地保护他。

    拍掉了他身上的灰尘,蓝启荷直起身来:“现在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以前每次,她都会像现在这样拉住他,让他身上干干净净的,然后冲上前去,把欺负他的人打一顿。

    他不是因为有钱才可以在以前的学校里为所欲为,而是因为身边有蓝启荷。

    “方辰,他和黑袖的人在一起……他说他不认识我,还说我不干不净……”蓝启朔在蓝启荷面前,忽然变得好委屈,委屈得像一个孩子。

    蓝启荷牵住他的手:“我帮你,走吧,现在去上课。”

    其实开学是很早的,只是因为蓝启朔拖拖拉拉,所以他们才晚了十几天来学校报到。

    蓝启荷和蓝启朔被安排在了同一间教室,教室里的位置基本上已经定好了,不过有两个空位,其中一个在垃圾堆旁,另一个在第一排靠墙角的位置。

    老师原本想要蓝启朔坐最后一排,谁知蓝启荷竟然率先一步走到那个位置上坐下,然后平静地答了一句:“我坐这里就好。”

    像蓝启朔那样有轻微洁癖的人如果坐在这种地方,估计会发疯吧。

    老师愣了一下,也没有反对,而是让蓝启朔去坐到自己安排的位置上。

    两个人要先自我介绍之后才上课,以前蓝启朔总是趾高气扬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家世,可如今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了。

    蓝启荷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叫蓝启荷,十六岁,成绩不是很好,但是对体育方面很感兴趣,喜欢篮球,今后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教。”她伸手指了指蓝启朔,“那是我哥哥,其实人很单纯,就是有时候做事不经过大脑,希望今后同学们可以多教教他,如果他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很简单的几句话,却让班里的人对蓝启朔原本的坏印象一下子减弱了不少。

    她说得很轻松,好像是在埋怨自己的哥哥有点儿笨,但是并没有恶意。

    虽然蓝启朔很想骂她一顿,凭什么说他做事不经过大脑,但是看着周围的同学看他的眼神好像缓和了一些,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就在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忽然教室后面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少年缓缓从外面走进来,穿着黑色的衬衣,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容,外面罩着的校服外套规规矩矩,连领带都打得没有一丝瑕疵:“抱歉,老师,最近有一期油画设计大赛,班主任唤我去谈论了一下,他希望我可以作为代表参加这个比赛,所以来晚了。”

    是方辰。

    蓝启朔一看到他脸色就发白了,咬着下唇却不敢发一言。

    蓝启荷还站在椅子上,她的自我介绍其实已经说完了,但是方辰进来之后她忽然又加了一句:“我哥哥做事有些莽撞,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以为喜欢了,就可以用钱收买,所以常常做出一些在别人看来是很伤人的事情,但是我保证,今后一定会努力让他改善自己的言行。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不是吗?”

    方辰原本要直接走回位置去,听到蓝启荷的话,便缓缓地抬起了头。

    蓝启荷微笑地看着他:“你说对吗,方少爷?”

    方辰并不生气,优雅地对着蓝启荷摆了一个绅士的姿势:“新同学吗?欢迎你来到我们班级,以后请多多指教。”

    “那是自然的,方少爷。”蓝启荷平静地坐了下来。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人了,微笑着,好像天使一样,可是一转身,就会露出恶魔的面孔。

    他现在有了新的“朋友”,除非蓝启朔再强大起来,强大到他觉得可以再次利用,否则绝对不会再对他认真地微笑。

    而她,会撕破方辰这张虚伪的面孔,十年前那被侮辱的滋味,她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不要以为她只是一只企鹅,在身后,她拥有一双随时可以飞上天空的翅膀!

    而她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展开那双翅膀,用力扑扇!

    说实话,弗尔德伦的门槛真的太高了,开学第一天上的课程就已经超过了普通学校的教学难度,蓝启荷是压根儿就没有听明白老师在上面讲什么东西,只能云里雾里地坐着,把能记下来的笔记通通记下来。

    他们班上只有一个黑袖,那就是方辰。

    黑袖果然是很受欢迎的,一下课周围的同学就围了上去。而方辰也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耐烦。

    但是蓝启荷知道,他肯定恨不得这些人早点儿走得远远的。

    蓝启朔总是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坐在角落。

    大概这是他第一次遭受这样大的打击,曾经以为是很好的朋友,没有想到如今却这么对待他。

    “企鹅……”手里还握着笔,忽然听见坐在角落的蓝启朔微弱地开了口。

    她立刻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将他扳过身来,看到他泛红的脸,蓝启荷察觉到异样:“你不会是……”

    连忙抚上了他的额头,炙热的滚烫立刻传到了掌心里,她连忙把手收了回去:“你发烧了!你是笨蛋吗?”

    她要带他去医务室,蓝启朔却拉住了她:“我不去……”

    “你发什么神经,不去医务室你想被烧死吗?”他已经够笨了,如果烧成了笨蛋岂不是以后连老婆也娶不到了?

    “不去……”蓝启朔紧紧拉住她,“我知道的,你想好好念书,不想一直留在白袖等级里……”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努力;他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要赶上去。

    “所以……”他倚靠在蓝启荷的身上,“留在这里吧……”

    如果她陪着他去医务室,就不能好好念书了。

    真是一个大傻瓜!

    蓝启荷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扛起来背到背上,教室里的人都很惊讶。

    “和学习比起来,你的身体更加重要。”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到了这句话,就像一碗温水流进了他的身体里,让他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只要有企鹅在,他永远不会有危险,永远不会觉得孤单,永远不会觉得难受;只要有企鹅在,他就是幸福的,哪怕周围的人背叛了他,企鹅也不会背叛他;只要有企鹅在,他就算再任性再无理取闹,都没有关系,因为企鹅会原谅他,仍旧会站在他的身边。

    所以,他总是牢牢地抓着她,害怕她从他的身边溜走。

    他对着她凶,只因为他希望她可以只看着他……

    他是那么自私,可是没有办法啊,因为他只想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放开……

    蓝启荷把蓝启朔送到医务室之后,就陪在他的身边。

    他果然是受了风寒,所幸蓝启荷将他送到医务室里来,挂了点滴就不会有事。

    “你回去上课吧,他已经没事了。”医务室的医生看了一眼蓝启荷。

    蓝启荷摇了摇头,坐在病床边:“我陪他。”

    如果不看着他,或许连点滴都会挂出问题来。

    “顾。”在医务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叠学生资料的两位少年正好走过。

    忽然,其中一位停下了脚步,透过医务室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那个坐在病床边打瞌睡的女孩,左手却紧紧地握着床上那个生病了的男生的手。

    “怎么了,顾?”戴眼镜的少年也将视线移了过去,他注意到病床上的人,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女孩,“哦,是那个给你丢了钱的小子。如果你觉得他的存在让你很不舒服,我可以找人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不用,”少年转过了身,“走吧。”

    他注意的,只是另一个人罢了。

    微微翻动了一下学生资料,里面有一份就是那个小子的。

    蓝启朔,妹妹蓝启荷。

    似乎,当初将小荷带走的那户人家,就是姓蓝的。

    以前发生的事情,她是否都忘记了?

    她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总是偷偷将零食留给她,偷偷地牵着她的手宣誓:“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小荷,小荷要和我约定,永远在我身边。”

    只是那时候的誓言,多么脆弱,稍微有一阵暴风雨,就可以把它吹散。

    蓝启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蓝启荷,看到她在身边的时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伸手重重地敲她的头:“企鹅!在我生病的时候你居然偷偷睡着了!真过分!”

    蓝启荷勉强地睁开眼睛,脑袋被敲得很痛,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既然好了,那我就回去了。”

    因为自己打得太重所以生气了?

    蓝启朔被吓到了,立刻伸手拉住了她:“喂,我还没有彻底好,我头还有些晕!”

    “那就继续躺着,我去弄午饭。”蓝启荷从他手腕里挣脱了开来。

    真是麻烦,只有病了的时候看着才会像一个少爷,病一好就吵闹起来。

    蓝启荷推开门走了出去,还没走几步忽然脚步不稳直接栽向了地面。一双手从前面伸来一下子将她抱住,衣服上传来一阵甜美的香味。

    “你一直守着他,自然也会感冒的。”轻轻将她抱起,蓝启荷勉强地拉住了他的衣襟睁开眼:“方……辰?”

    抱着她的少年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只是带你去看医生。如果你在这里倒下了,那么我也赢得太简单了,那可不好玩呢。”

    什么叫赢得太简单了?她又没有跟他在打赌,也没有跟他比赛。

    她果然是病了,竟然出现了幻觉。那个向来只顾着自己的方辰,竟然会亲自送她去看医生。而且不是同一幢教学楼里的医务室,而是距教学楼几千米的校医院。

    在弗尔德伦全宿制贵族高校,每一幢教学楼都安排了一个医务室,而学校也有自己的医院,一般如果是大病,才会被送到校医院去。而现在她就躺在这所最著名的医院里,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脑袋昏昏沉沉的,脸颊绯红。

    一双手伸了过来,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到了额头上。她转动着眼睛看过去,方辰修长的手臂就在身边:“你发烧了。留在蓝启朔的身边真的好吗?他从来不会照顾你。”

    蓝启荷感觉很不可思议,方辰有些无奈:“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蓝启荷眨了眨眼睛:“你从来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只要是你觉得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不会接近。”

    “我在你眼里这么不堪?”方辰弯起嘴角。蓝启荷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何止是不堪,简直是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真是失败啊!”方辰耸耸肩,正巧护士进来了,手里拿着药。方辰伸手将蓝启荷扶了起来,蓝启荷立刻往后挪了挪:“我自己来。”

    她只是发烧感冒,又不是濒临死亡。更何况,就算自己真的快死了,也绝对不能吃方辰喂的药,因为那极有可能会让她死不得也活不得。

    坐在病床上,蓝启朔已经几次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了。可是,蓝启荷还是没有回来。难道她自己一个人回了宿舍,把他丢在这里了吗?

    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可回过头想想,蓝启荷绝对没有胆子跟他说谎,从以前到现在,她对着他说过的话,基本上都是会遵守的。可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甚至到了晚自习的时间,他还是没有等到她。

    就在他打算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忽然门口有一个影子走过来。

    他以为是蓝启荷回来了,还没有见到人就埋怨了起来:“你做什么去了?你不知道我已经饿坏了吗?如果我吃不到可口的饭菜,你以后就别在学校里吃饭了!”

    “大少爷,脾气依然这么大呢。”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蓝启朔一下子抬起头:“方辰!你来做什么?”

    “我是不想来的,”方辰耸耸肩膀,“不过有个人十分担心你,要我过来给你送一样东西。”他从身后取出了一个饭盒,饭盒里装着的正是晚饭:“她说你已经饿了两餐了,原本约定要给你送饭过来,只可惜她太忙了,有别的事情要做,只好丢下你,派我给你把饭送过来。”

    方辰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蓝启朔走过来,当走到他面前离床边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了下来,托着饭盒的手轻轻翻转,那饭盒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白色的饭立刻滚落到了地面上,被灰尘染成了一片乌黑。

    “哎呀呀,我可真是不小心呢,这么好的饭菜都被打翻了。不过,应该也没有关系吧,只要是饭,就算脏了,一样能吃,对吗?”

    蓝启朔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他握紧的手几乎要掐出血来:“方辰!”

    猛地起身要揍向他的脸,但是拳头轻而易举地就被方辰挡住,并且反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你以为你赢得了我吗?”

    蓝启朔根本没有办法抵挡方辰的力量,他整个身子都被打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方辰居然会有这么强的力量,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最弱的一个……

    “你以为我是在长大后才变强的吗?”方辰蹲了下来,看着摔在地面上的蓝启朔,“我从一开始,就拥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你自己笨,从来都不会察觉。真是笨蛋啊,那个时候跟你一同玩的孩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赢你,只是那个时候的你还有一些利用价值,我们的父母要求我们好好地陪着你玩。”

    他难以置信地支撑着身子,呆呆地望着方辰。

    方辰站了起来:“当蓝启荷也不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蓝启朔,你真可怜。”

    可怜……双手忽然一下子握紧,他猛地抬起了头,在方辰要走出医务室大门的时候忽然开了口,他很肯定地告诉方辰:“就算你们所有人都离开了,她也会在我身边!”

    方辰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笑了:“是吗?”

    之后没有再多逗留,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他那最后的表情,却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蓝启朔的心脏上。她真的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吗?

    等到三年的时间过去,她是不是真的会离开自己?

    如果她离开了,那么他该怎么办?

    蓝启荷在校医院里躺到了晚上八点多,觉得人稍微舒服了一点儿就起身准备回宿舍。之前因为担心蓝启朔会饿肚子,只能央求着方辰帮忙去给他送饭,现在蓝启朔应该是回男生宿舍了吧。

    如此想着,她慢条斯理地穿上鞋,摸了摸额头,不算太烫,但还是有一点儿难受。在快走到宿舍大门的时候,她忽然看到有一个人影在左右晃悠。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会吧……”

    偏偏就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个才刚清醒了一些的大少爷蓝启朔,就这么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外晃来晃去,看到蓝启荷回来了,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好久,以为你不回来睡觉了,都已经八点多了。”

    蓝启荷扶额:“方辰没有告诉你吗?你把感冒传染给了我,我原本要去给你买饭,结果走到门口就晕了过去。是方辰把我送到了校医院,我在那里挂了盐水,一直到现在才苏醒。”

    蓝启朔一听到方辰的名字,脸色难看了起来。蓝启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我实在没力气起来去买饭,所以求他去了,他有把饭给你吗?”

    “有,”蓝启朔咬牙切齿,“还是满满一盒饭。”

    “那就好。方辰这个人少爷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一个乖学生,其实心思和他所表现的不太一样。”以前她就提醒过他,要稍微留一下神,但是他总不听,现在吃了教训,应该也会顺从一点儿了。

    “嗯。”知道他受了教训,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应得这么快。

    蓝启荷有些意外,又吩咐了一些事情,把自己从校医院带来的感冒药递给他:“现在你早点儿回去睡觉,把感冒药吃了,晚上被子盖厚一些。”

    蓝启朔又点了点头,很乖巧地答应:“嗯。”

    蓝启荷嘴角抽搐了一下。为什么他忽然好像变了性子,要是以前就算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也从来都是嚷嚷着反驳她或者压根儿就不听她的话。

    难道他也发烧了?把脑袋烧出毛病了?

    蓝启荷想着反正他比以前更加好照顾一点儿,也便不再多担心什么。

    只要能够稳稳妥妥地把这三年过完,那就万事大吉了。不过以蓝启朔的性格,不闹出一点儿事情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要随时保持临战状态啊。

    夜晚,弗尔德伦图书馆的最顶层,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迎风而坐,他手里握着吉他,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他闭上眼,轻轻跟着旋律哼唱:“总有一天,炊烟回到村庄,那隐约是稻谷,晚来香……”

    “顾。”戴眼镜的少年攀着铁栏杆走到了图书馆顶楼,他轻轻走到了他的身边,“最近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吗?你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吉他声渐渐停了下来,顾锦年转过了头:“她来了……”

    戴眼镜的少年一愣:“那个丢钱给你的人?你和他是认识的吗?”

    “不,是另一个人。”顾锦年站了起来,“廉,你说,如果两个人曾经在一起有过誓言,那么他们是否会遗忘……”

    “一般来说,如果是不重要的誓言,应该会遗忘。如果是重要的誓言的话,那也要看年纪,如果年纪太小,有些誓言并不会被当真的。”戴眼镜的少年很认真地回答,“你以前的朋友也来到了学校吗?”

    顾锦年声音暗哑地回答:“是啊,可惜她不记得我。我很伤心,廉。”

    “是很小时候的事情吗?”廉皱了皱眉头。可是顾锦年却坚持着:“无论是多久以前的事,那是我们许下的誓言,她不应该忘记的。”

    廉无奈了:“那或许是他不重视你吧。因为不重视,所以觉得誓言变得无所谓了。顾,现在你是我们学校里的王,每个人都臣服在你身边,你不需要过去的那些誓言。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任何人都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可是,我只希望她记得……”只希望她还像以前一样,站在堆满了稻草的小山坡上,对着远处的山谷大喊。

    ——我是天底下最棒的小荷!

    ——我要成为大英雄,我要拔剑去救下一座城堡,然后成为城堡里的王子!

    ——我要举着剑来到墨生面前,娶墨生回家!

    而她,现在却陪伴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就像一个戴着红鼻子的小丑,无理取闹地紧紧黏着她。她无可奈何,却总不放开他的手。

    其实他知道,只要她不愿意,那个小丑就没有办法留在她的身边。那么,她现在是愿意的,对吗?什么时候,才可以记得我啊,小荷?

    最近蓝启荷发现,蓝启朔真的有点儿不正常!他每天都会乖乖地在宿舍门口等她,她给他买任何食物他都吃得津津有味……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会说一句“谢谢”!

    如果不是她耳朵出毛病了,就是她出现了幻听。

    好几次她都怀疑面前的人已经被谁调包了,绝对不可能是蓝启朔。

    纠结了很久,有一次在吃饭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蓝启朔温柔地切着面包,“小荷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荷?从小到大喊企鹅喊习惯的他,居然喊了小荷?

    “耶,又在这里吃面包啦?”

    “耶,又在这里吃面包啦?”

    忽然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端着套餐从对面走了过来。

    自从第一次蓝启荷和他们结下梁子之后,除了第一天蓝启荷没有去食堂吃饭,之后几乎每天这两个双胞胎兄弟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有些烦躁地抬起头:“你们有完没完,食堂那么大,哪里都很空,为什么每次都往我们这边挤?”

    双胞胎异口同声:“我们想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白袖管那么多。”其中一个要坐下来的时候蓝启荷突然把凳子踢开了,结果那人连汤带人摔在了地上。

    蓝启荷吹着口哨假装没看见:“哟,天气真好……”

    “蓝启荷!你找死吗?”那人立刻从地上跳起来。

    蓝启荷耸耸肩膀:“苏常同学自己眼睛没长好,没坐上椅子关我什么事儿?”

    “该死的,浑蛋!”某人立刻撩起袖子就要冲上来跟她打,身后的苏涯连忙拉住他:“哥,算了算了。”

    每天,这样的闹剧都要上演几回。蓝启朔很奇怪地看着蓝启荷:“你怎么区分他们的?他们连手臂上的胎记都是一模一样的。”

    蓝启荷很随意地答道:“你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其实他们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苏涯的眼睛比苏常的细一些,苏常的眼瞳要比苏涯的更深一点儿;他们的头发也有些不一样,苏涯的头发要更细更柔软,而苏常的就会稍微硬一点儿;他们的性格也不一样,苏常虽然是哥哥,但是脾气更坏。”

    一瞬间,蓝启朔有些惊讶,甚至是难以置信。

    蓝启荷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竟然可以这么清楚地了解他们两个人的个性……想起来,以前在蓝家的时候,她也是很快摸透了他的脾气。

    难道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吗?可以轻易地了解一个人,看清一个人。

    其实,这并不是蓝启荷与生俱来的能力。因为她和他们不一样。不管和蓝启朔也好,还是和顾墨生也罢。他们在痛苦的时候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亲人,而她在痛苦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得努力地学会察言观色,她得让周围的人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又不会觉得她的存在是一种麻烦。

    她必须学得很乖,她不能超过他们的能力,让他们讨厌她;又不能真的很笨很蠢,什么都不会,让他们憎恨。所以,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分辨这对双胞胎,也可以摸透蓝启朔的性子,让蓝家在收养了她之后,不至于讨厌她。

    而如今,她的羽翼渐渐丰满,她被锁在这个笼子里,整日仰头看着天空。

    只要等到笼门打开,等到翅膀可以扇动,等到破笼而出的刹那,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束缚着她的地方,冲上天空!

    “你知道吗?”蓝启朔还在研究着怎么区分那两个双胞胎,蓝启荷提醒了他一句,“弗尔德伦第二次测试要开始了。”

    “测……测试?”蓝启朔一怔。

    她抬起了胳膊指了指手臂上的袖章:“这次,我一定要从白色等级里出来,而少爷,你也要好好努力,这个蓝色等级的成绩,可是很难考的。如果你从蓝袖等级跌下来就丢人了。”

    弗尔德伦的测试,是德、智、体、美、劳各个科目都包含的测试,之前蓝启荷和蓝启朔参加的只是笔试,在进入弗尔德伦一个多月之后,会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考试。

    这次考试的成绩,才是真的用来确定袖章等级的。

    蓝启荷一直很努力地学习,她不希望自己一直待在底层。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来到了这所学校,三年之后就会彻底获得自由。

    她可以一心一意,凭借着她的意志往前冲。冲到那云端,冲到那最高的位置。

    苏常和苏涯知道她想好好考试,但因为她的等级太低了,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有多么成功。更何况在弗尔德伦,根本没有一个白色袖章等级的人能够冲到最上面来。

    很简单的道理,你越往上爬,站在你面前的敌人就越强大。

    并不是所有人都停滞不前,也不是闯关游戏。

    他们也在前进,或许很多人付出和你一样的努力。所以他们常常在吃饭的时候嘲笑她,提醒她就算再努力,也没有办法爬到他们的位置。

    特别是苏常,他向来是很狂妄的:“如果你想要爬得稍微高一点儿,可以向我们请教。不过无论哪个等级,都在我们之下,你再努力,也没有办法追赶上我们。”

    蓝启荷转过了头,看着苏常:“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什么?”苏常愣在了那里,“你知道黑袖等级的人分数都是多少吗?你知道就算是红袖等级的人,每张试卷也最多扣十分而已吗?”

    “知道。”蓝启荷很认真地回答,“你们不也考出了这样的成绩吗?为什么觉得站在你们下面的人就没有办法赶上来?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蓝启荷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拿开了他的手,声音不轻不重,却充满力量:“只有没有去尝试,就已经放弃的人。”

    苏常无法反驳她,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的语气是那么强硬,眼神是那么坚定。他只能咬着牙,放下手来:“随便你!”然后气鼓鼓地离去。

    苏涯歉意地对着蓝启荷摆摆手,立刻追了上去:“哥,你等等我。”

    “真是莫名其妙,小荷要做什么,关他什么事,就算小荷真的考不到他那样的成绩,也和他没有关系吧。”坐在另一边的蓝启朔很纳闷。

    蓝启荷倒是很淡定:“他只是想告诉我,爬到他们的等级会很辛苦。”

    自然,她心里也很清楚。她只能不停地奔跑,才能追赶上去。倒是蓝启朔……

    她问:“少爷,上次进学校之前你测试得到的分数是多少?”

    “那张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吗?”蓝启朔挠挠头,“一百三十四分。”

    蓝启荷一口奶酪差点儿喷出来:“什么?”

    一百三十四分?她可是只得了他尾数的那点儿成绩啊。她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蓝启朔,没想到啊,一直以为他很笨,居然可以拿那么好的成绩?想起来以前每次都听到管家说少爷只得了全班第十几名什么的,当时自己因为在学校里是第一名,还一直沾沾自喜。现在想想,蓝启朔念的是全城最好的学校,也是最好的班级。而她所在的,是全城最差的学校……差距本来就摆在那里。

    想到自己居然一直将一个聪明的人看做笨蛋,结果到头来自己却是笨蛋,她内心是要多纠结就多纠结。至此之后她更加发奋念书,下课看、午休看,晚上睡觉前也看。终于熬到了测试的那天,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到了考场里,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考完出来……然后,她吐血地趴在桌子上:“好难啊,明明背了那么多,记了那么多,还是做不出来啊。”

    蓝启朔在后面探过头来:“很难吗?我刚才对了一下答案,只错了四五题,如果要扣分的话,每张卷子最多只扣五六分吧?”难道真是她太笨了吗?

    “别担心,明天还有体育考试,小荷很厉害。”蓝启朔安慰了一句。

    是啊,明天还有体育考试。在别的方面她落下来了,体育方面怎么也得拼尽全力冲上去。想到这里她信心又回来了,蓝启朔又打击了她一句:“对了,体育测试前面,还有音乐测试。”

    在弗尔德伦,几乎每个人都精通一样乐器。像被蓝启荷一直鄙视着的蓝启朔,他最擅长的就是弹钢琴,出身豪门的他,从三岁开始就学习钢琴,并且一直到现在。

    令人纠结的是,蓝启荷的音乐细胞却是零,世界上有一种人,那就是“音痴”。这是很难在后天改变的,因为“音痴”在身体结构上就有先天的缺陷,通常他们都因无法把握音程的差异而走调。蓝启荷属于感受型“音痴”。这种人本身就无法正确分别音程、音阶,也无法判断自己音程的错误,矫正起来非常困难。但是她仍旧坚信着,就算再笨,就算差距再大,她能够拥有的只是比别人多一千倍多一万倍的拼搏!

    流下更多的汗水,付出更多的泪,总有一天会有所回报。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倔强。

    因为倔强,所以才会拼搏;因为拼搏,最终才有成就。

    这天晚上,蓝启荷没有回宿舍睡觉,她拿着音乐教科书到了宿舍后面的灌木丛边,那里很僻静,练习唱歌不会影响到休息的同学。

    是了,唱歌。她什么乐器都不会,能够尝试的只有唱歌。

    “我曾有一个梦想,曾破灭而放弃,即使那么破旧,也是我心底深处如宝物般,珍藏的梦……”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学着唱,尽管她知道,这歌声一定不好听,“总有一天我会翻过那道墙,在那天空中高高地飞翔……(《天鹅的梦》)”

    夜晚是那么寂静,在这片树林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那断断续续,不在音准上,却很努力在唱的旋律。

    就在树林的外边,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站在那里,他从来不曾离开过她的身边,自她进入学校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看着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看着她。

    她是那么笨拙,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就像南极肥嘟嘟的企鹅,胖乎乎的,却拼命地围着冰川转啊转啊,拼命地扇动着短小的翅膀。它想要飞上天空,所以很努力,它想要减肥,想要像海鸟一样瘦,然后可以用那短小的翅膀,飞上天空。

    “咔嚓”,忽然树林里的一根树枝被踩在脚下,唱歌的蓝启荷听到声音,立刻停了下来。她转身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少年站在那里,穿着单薄的衬衣,柔软的头发随风而动,五官精致,如同午夜的精灵。

    顾,被许多人奉为神明般的人物。他聪明,成绩优异,无论在哪个科目都能够取得最好的成绩,并且他永远是黑袖的第一名,弗尔德伦的NO.1。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别人从来都是喊他顾。

    顾应该是姓氏,想起来,他的姓氏和自己小时候的那个玩伴一模一样。

    只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那么乡土的名字:顾墨生。

    想到自己那么蹩脚的歌声居然被他听见了,蓝启荷整张脸都通红了起来。她手指不停地掐着旁边扶着的树干,局促地解释道:“我只是在练习,明天有很重要的音乐测试,我打算唱这首歌……大家都擅长乐器,可我什么乐器都不会,只能……只能唱歌了。”

    “不是特别好听。”少年轻轻呵出一句。蓝启荷整个头都要冒烟了:“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可以比没有练习更好一些,更让人不觉得讨厌!”

    她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也知道自己唱得不好听,所以她才偷偷躲到树林里,想着别人一定不会听见了,哪里知道这里也会有人。更何况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嗯,比以前好了一些。”少年弯起了嘴角。

    他知道她不会唱歌,也知道她已经很努力了。他想到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在村子里,蓝启荷也很喜欢唱歌,只是每每她唱歌,周围的小朋友都会逃得远远的。

    只有他还站在那里。

    每次他们逃走了,她都会将他们抓回来,一定要让他们站着不动,听她唱歌。

    那个时候她的歌声,比现在走调好几倍。

    蓝启荷忽然怔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比以前……好了一些……”

    她是第一次见他,以前从来不曾认识他,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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