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几天退学的人渐渐少了，或许可以说是已经退无可退了，要是再退下去，这所学校真的不用再维持下去了。
或许是没有对比的学生，新一轮的月考大部分人的成绩都退步了很多。
而相反，新弗尔德伦的学生成绩竟然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他们没有了等级区分，学习上轻松了许多，对于学习的兴趣也提了上来。
这些学生在初中时都是学校的佼佼者，如今恢复到平常的教育方式，他们的力量又涌现了出来。
手里转着的笔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方辰低头去捡，发现邻桌的一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偷偷摸摸地在擦眼泪。
下课之后那个男生就开始收拾书包了，方辰看着他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袋子里直接站起身离开了教室，只留下几张试卷还塞在抽屉里。
将那些试卷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月考的成绩单，分数非常差，这样的成绩估计会跌到黄袖的等级去。
学校的改革，看来影响真的很大，让这些学生的心无法安定下来呢。
虽然说适者生存，但是在他看来，这些留下来的人里面，未必个个都是适者。
三老头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以他们的能力和智慧，怎么可能会考虑不到之后会发生的事？
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的话……
难道，他们是想搞垮弗尔德伦？
这种念头才从脑海里飘过，方辰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们要搞垮弗尔德伦，那他们留下来就是一个错误！
三老头或许是要重建弗尔德伦，或许是要彻底改变弗尔德伦，或许……只是为了毁了它。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必须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顾锦年应该比他更早察觉，更早明了，可他为什么还留在学校里？是在等什么契机吗？
方辰放下了手里的试卷转头看向另一侧的顾锦年，他依旧是平静地坐在位置上，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平视着前方。
弗尔德伦里人心惶惶，而新弗尔德伦里的蓝启荷也在思考着和方辰同样的问题。
现在所有的学生都安顿好了，但是他们真的忘记了那个曾经努力了那么久的学校吗？
不会的，他们只是换了一所新的学校罢了，就好像从弗尔德伦里被赶出去，换到了别的学校一样，只是这所学校正好和弗尔德伦对立，正好在跨海大桥的对岸，让他们心里有一丝安慰罢了。
现在那所学校的人渐渐都转到了新弗尔德伦里，而且听说在那里念书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成绩都在下滑。
三老头不是笨蛋，这样的情况连她都可以想到，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所希望的改革到底是什么？
他们竭尽全力改变制度又是为了什么？
“无论学校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
在弗尔德伦校长办公楼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最近天气剧变，也许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学校也因为制度的改变逐渐荒凉了起来，不过，无论学校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他依旧是校长，依旧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
“你们听说了吗？三老头要在弗尔德伦的岛上建立工业基地。”最近新弗尔德伦沸沸扬扬地传出了一些小道消息，并且一下子蔓延开来，“胡说，我听说是要造富人区，是有钱人才可以住的地方，我爸都收到房地产的广告了，问我们想不想提前买下来。”
“哪里啊，我听说是三老头选中了一个继承人，要把弗尔德伦当作礼品送给那个继承人呢，所以才想尽办法把我们赶出去。”
“什么继承人？”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打算从学校里挑选出来，而我们是被淘汰的。”
“无论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弗尔德伦的学生了，那边到底怎么样，反正与我们无关，”旁边听着的蓝启朔立刻插了一句嘴，然后转头问蓝启荷，“对吧？”蓝启荷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的话。
没有关系，真的是没有关系吗？
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蓝启朔一样吗？
“顾，”弗尔德伦前门的大道上，戴着眼镜的廉跟在顾锦年的身后，这几天学校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可是顾没有动作，他也不会有任何动作，“学校食堂的承包商离开了，去了对面的新弗尔德伦。”
“校长怎么安排？”顾锦年转过身，白色的衬衣随风而动。
廉摇了摇头：“校长什么也没有说，我问了教导处主任李，他安排了一家餐厅，每天为学校的学生送外卖。”
顾锦年皱起了眉头：“他们的饭卡作废了吗，这些钱得退还给学生。”
“我下去安排……”廉将顾锦年说的话记了下来，他原本不想提的，但忍不住还是开了口询问，“顾，学校已经成了这副样子，我们……”
“廉可以选择离开的。”顾锦年不想多解释，但是他的话却是认真的，“你去任何一所学校，他们都会欢迎你。你已经高三了，高考对你很重要，不要因为这所学校而对你产生影响……这所学校，迟早要毁灭的。”
廉的心猛地一紧：“既然如此，顾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你是知道的，你还没有选择离开，我是不会走的。”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顾锦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这个自己跟随了那么久的人，一下子变得很陌生，仿佛是行走在大街上，从来都没有相遇过的两个人。
方辰在教室门口遇到办完事情回来的廉，他很惊讶一直紧跟着顾锦年的廉会独自回来，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顾呢？”
“他有些事情要做。”廉关上门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高一、高二的两个班级已经退到连半个班都维持不下去了，仅存的几个优等生只能和高三的学生坐在一块儿。
方辰自然选择了廉所在的班级，全校的黑袖几乎都集中在了一起。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能维持多久，怕就怕在高考还没有开始之前，这所学校就崩溃了。
“真是奇怪了，顾做事不是一向有你帮着的吗？”方辰微笑着，“怎么忽然将你甩开了？该不会自己要去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廉瞥了他一眼，方辰立刻停了口不再开玩笑，他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总感觉这所学校最近怪怪的，连顾也怪怪的。希望不要有什么讨厌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吗……
尽管方辰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听在廉的耳中却好像预言一样刺耳。
向来对他没有隐瞒的顾竟然也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木然地留在学校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所学校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校长走了！”正想着，忽然有一个站在窗口的学生大喊了一声。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挤了上来站到窗口边。
曾经信誓旦旦宣言要把弗尔德伦发扬光大的校长竟然抱着一堆办公桌收拾来的文件坐上了车，要从学校离开了。
平常他只会带一个公文包，可是今天却将自己的办公室都收拾干净了，难道校长要逃走了吗？
“他要丢下我们吗？三老头造的孽，如今却让我们承担！我们快拦住他！”教室里的学生喊着跑下了楼，蜂拥地挤在车子周围，将校长的车围堵了起来。
有些学生直接砸开了窗户，硬生生地将校长从里面拖了出来。
廉和方辰赶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抓住的并不是校长，而是教务处主任，李。
李脸上挨了好几拳，脸色非常难看：“你们这帮浑蛋要干什么？”
“你收拾校长的东西做什么？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是啊是啊，你还佩戴校长的徽章，李教头想当校长想疯了吧？”
学生熙熙攘攘的，硬是拽着他不让他走。
教务处主任快要被逼疯了：“谁逃了？理事会的人已经升级让我做了校长！你们以前的校长调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只是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送还给他而已！”
“你升级做了校长？”廉真是大吃一惊。
谁都知道这个教务处主任是很无能的，当初也是靠了后台才能够进弗尔德伦教书的，什么也不会只能安排在体育保健一科。
三老头……真的是已经打算放弃弗尔德伦了……
不，或许他们是想毁了弗尔德伦！
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回身冲进教学楼要去寻找顾锦年，可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看到顾锦年的影子。
他的东西还留着，人应该不会走远的，可是去了哪里？顾锦年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说？
难道……他和三老头是一伙的吗？
“小荷，你最近总是走神。”
课堂上，坐在她旁边的蓝启朔扭过头看着蓝启荷。
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看着窗外，从这个窗口可以看见对岸的跨海大桥，过了跨海大桥，就是曾经他们上学的地方——弗尔德伦。
想来当初他是那么不情愿进那所学校，但是因为有蓝启荷在，他还是决定在那里留下来。
他知道自己很依赖她，也知道这样的依赖让蓝启荷觉得很麻烦。
所以自从转入了新的弗尔德伦，他开始让自己独立起来。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变得独立变得强大，到了那个时候蓝启荷或许可以依赖他。
也许当初第一次与她见面，他就是憧憬这样的她。
强大的，美丽的，好像闪闪发光，如同天上的星星。
蓝启荷呼出一口气：“我在想弗尔德伦的事情。听说他们换了校长，由原本的教务处主任担任新的校长之位。”
“不是吧？那个李教头？他可是很蠢的。”后桌的同学一听立刻跳了起来，“让他做校长，弗尔德伦还不得垮掉。”
“我也是这样认为，或许理事会的人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弗尔德伦变好，他们只是寻一个借口将学生赶走，让学校无法维持下去，然后推卸全部的责任。”蓝启荷皱了皱眉头，“等到学校资金不够，理事会的人就不会再投入，而是直接将学校关闭。”
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围了上来：“为什么要关闭学校？”
为什么要关闭学校……
这理由就多了，譬如说要拿弗尔德伦所在的岛屿建造别的东西，或者是重新整顿弗尔德伦，但是在她看来，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他们不再需要弗尔德伦了，学校本就不如赚钱的工厂，最初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提高名气的工具，如今他们站立在了世界的最顶端，名气大如天，可以不必维持这所学校。弗尔德伦所在的地方环境又十分好，毁了建造他们想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反正与我们无关，他们爱把弗尔德伦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身边的同学听到弗尔德伦极有可能要倒闭的消息，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他们笑着，议论纷纷，听在蓝启荷的耳里却是那么悲伤。
真的甘心吗？
那所曾经自己拼尽了全力才考上的学校，那所曾经以为可以留下一丝美好回忆的学校，就这样放弃了，甘心吗？
教室里还闹哄哄的，蓝启荷忽然站起了身，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教室之后她先去请了一天假，然后出门打了出租车驶向跨海大桥对岸的弗尔德伦。
有些事情，如果不弄个明白，她会觉得就好像心头有一根刺似的，非常难受。也许现在前往未必能够知道更多的消息，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那些转入新弗尔德伦学校的学生虽然表面上是幸灾乐祸的，但实际上他们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吧。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们或许也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拯救弗尔德伦。尽管是弗尔德伦将他们赶走的……不，赶走他们的不是弗尔德伦，而是站在最顶端的那帮人。弗尔德伦从来都没有要赶他们走，那所学校一直以来都是接纳他们的！
出租车很快到了弗尔德伦的大门口，她惊奇地发现学校门口居然围着许多打包要离开的学生。
这些人都准备离开了吗？
蓝启荷有些郁闷地走进学校里，看见当初的教导处主任站在一幢教学楼的石阶上对着那些离校的高三学生大骂：“你们走什么？学校还好好的，马上就要高考了，难道你们不要拿毕业证书了吗？喂，我还没有盖章，我还没有同意你们离校！”
拎着包裹陆陆续续离开的学生们压根儿就不理睬这个新上任的校长，而是自顾自地走出学校大门，乘上车离开。
新上任的校长几乎快要疯了，他伸手想要拉住一个学生的行李，却被那个学生猛地推了一把，眼看就要摔到地上，蓝启荷忽然快走了几步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李校长，小心。”
“你，是你……”那新校长转过头看到了蓝启荷，想起当初她在大礼堂与他针锋相对，脸色立刻惨白，“你还回来做什么？”
蓝启荷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就这么怕她吗？
她只是回来看看弗尔德伦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又不是来搞破坏的！更何况她还扶了他一把，至少也得说声谢谢才是。
蓝启荷懒得解释，这新上任的李校长就跟她杠上了：“弗尔德伦已经把你开除了，就算你现在还留下来也没有学籍了！不要以为学那些钉子户就可以平平安安待在这里，我告诉你，只要学校不认同你，你就不是弗尔德伦的学生！”
“我只是回来看看弗尔德伦什么时候会倒闭，好给新弗尔德伦的同学报个信。”蓝启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扶着他的手走向教学楼。
这下可把李校长给气坏了，远远地对着蓝启荷的背影喊：“你们这帮丧家之犬，被赶出去了就来说弗尔德伦的坏话，我告诉你，弗尔德伦在我的带领下马上就会振作起来，来年会有更多的学生进入学校里！”
来年……
呵，到底有没有来年都是一个问题。
她不再理睬他，而是进了教室想要看看情况。
一楼还有两个教室，三楼四楼完全空了，本来想下去的，但是听到五楼有声响，或许是黑袖的班级被调换到了楼上。
才跨上五楼的阶梯，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走廊上，手臂佩戴着黑色的袖章，脸上扬着笑容：“小荷？你还愿意回来这所学校看看吗？”
是方辰……
这家伙果然还坚守在这里。
不过以他的智商应该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所学校的现状吧？干嘛还留在这儿？难道是知道什么内幕吗？
蓝启荷走到了他的面前：“现在弗尔德伦怎么样了？”
“怎么样……”方辰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扬起笑容，“就像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呗。很多人已经退学了，估计到了下周，一个班级都维持不了了吧。理事会的人很聪明呢，换了一个全校最没用的人做校长，是要把我们学生全部吓跑啊。过段时间我要是没地方去，你们可要接纳我哦。”
“既然他们都走了，为什么你还不走？”
“我也想走啊……”方辰耸耸肩膀，“可是顾还留在学校里，我总不好意思自己先跑了吧。更何况弗尔德伦永远是弗尔德伦，新的弗尔德伦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代替的，实在无处可去，我们才会离开。”
方辰说得没错，弗尔德伦永远是弗尔德伦，就算有一百个新的弗尔德伦出现，也无法代替。
那些在新弗尔德伦里的人……也许他们也像她一样，真正望着的是海对岸的这个岛屿，而不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学校。
“如果我们回来了，弗尔德伦能留下来吗？”蓝启荷忽然抬起头。
方辰怔住了：“你说什么？”
“现在我们有了新的校长，虽然李校长又笨又傻，但是他只是被蒙在鼓里罢了。只要我们说服了他，他有权力让我们回到学校……只要我们都回来了，理事会就没有办法让弗尔德伦倒闭，至少在还有学生的状况下，学校是不被允许倒闭的。”蓝启荷认真地看着他，“弗尔德伦就可以保住了。”
她是那么坚定，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黑夜中闪烁的星辰……
这才是蓝启荷，这才是那个他所见到的，坚强的、固执的，总是咬着牙，无论跌倒多少次都可以站起来的蓝启荷。
“若是学校里学生都在，理事会应该没有权力立刻让学校倒闭吧。不过，如果他们不希望学校存在，有的是办法……”方辰表示以学生的力量，是没有办法真正保住学校的，“但是如果小荷想做的话，我自然是鼎力支持的。就算今后我们毕业，也会有像小荷一样的学生保护弗尔德伦吧。”
尽管蓝启荷信誓旦旦的，但是一想到要说服那个又傻又笨的新校长李教头，她压力又有一点儿大。
李教头是遵守理事会的吩咐才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他必定不会那么轻易违背他们的。
可如果没有他的权力认同他们回来，他们就无法回来。至少要说服他，如果他是真的想要保护弗尔德伦的话……
从楼上下来，李教头似乎挺沮丧地坐在石阶上，那些学生他还是没有留住。
蓝启荷站到了他的身边，他立刻像刺猬一样跳起来：“你还来干什么，我们早就开除你了，赶快滚出学校去！”
“你真的想要赶我们走吗？”蓝启荷丢过来的一句话，让他愣了一下：“是理事会下的命令，成绩差的学生当然不能留在学校里！”
“李校长以前成绩是怎么样的，你念书的那所学校，会把成绩不好的学生赶走吗？”蓝启荷扭头看着他。
李教头想要说什么，但是忽然又闭了口。
他以前所念的高中是一所很差的普高，学校挺乱的，但是老师都不错，很有耐心地教导他们，让他有机会考上一所还凑合的师范大学，毕业出来就教书了。如果不是那些老师耐着性子拿着教鞭在后面追赶他们，估计他现在在外头喝西北风呢。
现在想想，自己在面对这些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他们可是要比当初的自己优秀很多，却还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自己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还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是当老师的话，一定不会让学生那么痛苦，还想象着自己做一个日剧里的那些热血老师，和同学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到最后，自己却残忍地将他们推出去，坐上冰冷冷的位置。
这个位置……真的有这样重要吗？
见他陷入沉思，蓝启荷开始提醒他学校的事情：“李校长能够当上校长固然是好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位置让给你？”
“原来的校长要调去别的地方。”李教头扭头看了她一眼。
蓝启荷点点头：“远调是对的，可是时间也太巧了，偏偏在实行政策之后远调，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你。李校长，你还觉得这所学校是一所学校吗？曾经有那么多的学生，可是如今却冰冷冷的，真的成了一座兵工厂。”
“这是理事会的要求，我又能怎么样？他们希望留下精英……”李教头还没有说完蓝启荷突然站了起来：“现在你所看到的，留下来的真的是精英吗？李校长，您以前也会有犯错的时候，也会有成绩不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被学校抛弃了吗？”
那个时候的他……
忽然怔住了，思绪一下子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个时候的他，整天只知道翻墙出去上网，打桌球，还抽烟，从来都不知道好好地留在学校里念书。
他记得当时的班主任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又黑又瘦，脾气特别暴躁，天天拿着教鞭在后面追他们，硬生生地将他们拉回教室去学习。也因为这样，后来他成绩提高了，勉强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
那么恶劣的他都没有被人放弃，而这些孩子，能够考入弗尔德伦，他们的成绩远远要超过周边其他高中的学生，可是他们却还将他们赶出去……
“三老头下的命令……”
“三老头不是笨蛋，不会不知道将学生赶走的下场。”蓝启荷走下石阶站到李教头的面前，“他们啊，是想毁掉弗尔德伦，所以才这样做的。李校长，您现在的位置恐怕只能坐几个月，甚至几天，弗尔德伦会彻底消失，这个岛屿也会建造起别的房子，将这些曾经拥有的记忆通通推翻。”
“毁了弗尔德伦？”这下李教头跳起来了，他好不容易才坐上这个位置，如今还没坐几天就要失业了？
想想也是，本来凭他的本事也是很难坐上校长的位置的，当初坐上来他还高兴了好几天，以为天降肉饼了！
看来有一句话是对的，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这顿饭吃下去，连工作都给丢了。如此一想他立刻要往办公楼走去。
蓝启荷连忙拉住他：“李校长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收拾东西走人！”他可不想留在这里等死，趁着学校没倒闭之前赶快溜，到时候责任全推到他头上就惨了。
蓝启荷抓着他的衣摆往后一拉：“现在就算李校长一走了之也没有用，弗尔德伦倒闭的事情，您是校长的事情，早已经被外人所知了。”
“那我能怎么办！”李教头真是头痛得很啊。
蓝启荷松开手，挺直了后背：“留下来，成为弗尔德伦真正的校长！”
“真正的？什么意思……”他现在已经是校长了啊。
“你拥有行政职权，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行使过。理事会虽然拥有比你更高的权力，但你是校长，你就是弗尔德伦的领导人。你可以让那些曾经被驱赶走的学生回来，只要弗尔德伦还有学生，理事会就没有办法解散弗尔德伦。你可以继续做校长，继续在这所学校待下去！”蓝启荷紧紧地盯住他，“我可以帮你召集所有离开了的学生，让他们重新回到弗尔德伦，这是他们拼命考进来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想要离开的！”
反正离开了也是离开，弄砸了也是离开，倒不如留下来拼一拼，也好试着做一个热血老师，不，是热血校长！
日剧里热血老师那么多，热血校长还真的一个都没有，那就让他来尝试一下，做一个真正的热血校长吧！
李教头沉思了片刻忽然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头，伸出手拍了拍蓝启荷的肩：“蓝同学，弗尔德伦就交给你了！”
蓝启荷很想配合他热泪盈眶地点头，但是她发现这样做挺傻的：“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那些离开的学生回到弗尔德伦，不过希望校长可以写一份邀请函，光凭我一个人说他们万一不相信可不好。”
李教头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可我语文很差，高考作文不及格啊。”
这样你也能上大学？
蓝启荷很头痛地指了指他的办公室：“走吧，邀请函我教你写。对了，记得弄一个信封盖上章。”
李教头立刻屁颠屁颠地带着她进了办公室去。然后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开始研究邀请函。
李教头才写了一个开头蓝启荷就在后面骂：“什么叫‘被退学的同学们’？这么难听！他们被退学了本来就心怀不满了，你还要这么写是要气死他们吗？你要写‘亲爱的同学们’！明白？”
“这么麻烦……”李教头咬了咬笔头，把原来的字划掉继续写。
其间被蓝启荷骂了无数次，一张信纸被涂涂改改弄得脏兮兮的。好不容易写好了，蓝启荷又让李教头重新抄了一遍。
一遍抄得不好看，又抄。
李教头忽然有一种错觉，这家伙该不会是自己的高中老师转世吧？
终于写好了邀请函，李教头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累死我了。”
蓝启荷将信装在了信封里然后盖上校长的印章：“好了，我将这封邀请函转交给新弗尔德伦念书的同学们，你要做好接收其他学生的准备，如果都来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还有，我希望弗尔德伦可以取消等级制度，如今你是校长，学校的一切权力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想要将学校变成什么样子，它就可以成为什么样子。按着你的心走！”
心……
不自觉地抬手抚上了左胸膛，里面跳动的声音是如此响，好像要从自己的身体里跳出来一样。
也许，真的应该按着心走一回。
哪怕不知道这条路是否是对的，哪怕不知道按照自己的心走是否会遇到磨难。但是我们人不就是这样吗？
不断地尝试着前进，尝试着受挫，尝试着在从未走过的地方开辟新的路，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崭新的未来。
蓝启荷拿到李教头写的邀请函之后就起身回新弗尔德伦，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一辆车从外面开进来，车窗半开着，副驾驶座坐着的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头子，难道是三老头之一？
耸耸肩膀没有多想要离开，就在车子从身边驶过的刹那，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后车窗显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穿着的是弗尔德伦的校服！
虽然没有看到脸，但是蓝启荷不知道哪来的一种强烈直觉，那个坐在后车座上的人……是顾锦年！
他还留在学校里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又和一个似乎是三老头之一的人在一块儿，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急急忙忙回了新弗尔德伦，本来以为他们都在教室里上课，谁知到了学校之后发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整所学校都空空荡荡的。
一问门卫才知道原来学校前几天组织起来的社团正好遇上个比赛，是足球部的。以前在弗尔德伦足球部的人参加比赛从来都没有人去加油的，这次学校居然组织全校的人都去体育场为他们加油。
蓝启荷立刻坐上出租车赶去体育场。
这次的比赛不算大，可整个场地都坐满了新弗尔德伦的学生，非常热闹。
蓝启荷从偏门走进来直接去了直播台，那里本来是供人讲解整个比赛的，但因为这是小比赛，直播台上空空荡荡。
她一进去就立刻找起了话筒，然后直接打开音响设备：“各位！”
体育场喧闹的声音一瞬间静止，所有人都看向了直播台。
蓝启朔也呆呆地看向了直播台：“小荷……”
“大家，想回弗尔德伦吗？”蓝启荷紧握着话筒，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喊出这句话，“就在跨海大桥对面，那所弗尔德伦！是我们用尽了全力才考进去的学校，是我们创造了无数美好回忆的学校！”
她的话让原本还在比赛的几个球员停住了脚步，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知道你们也许还在气恼，但是请你们抚着自己的胸口，问问那颗心，你们甘心吗？真的不想再回弗尔德伦了吗？”
下面安静了三秒钟，台下的人并没有像蓝启荷预期的那样热泪盈眶地嚷嚷着要回去，而是一大群人哄然而起，都在愤怒地对着蓝启荷抗议：“我们已经被弗尔德伦赶出来了，还要回去？不可能！”
比赛被迫停止了，整个体育场都响彻着抗议声。
幸亏蓝启荷握着话筒，否则无论她说什么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声音：“你们是真的不愿意回去，还是害怕回去之后又会被赶出来？被赶出来的我们就这样逃走吗？有一个收容我们的地方我们就躲起来了吗？当初信誓旦旦要与学校谈个明白的你们去哪里了？你们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害怕回去！害怕再次被弗尔德伦赶走！”
她的话音落下，有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反驳了蓝启荷一句：“我们只是学生，就算我们有再大的勇气，也无法与学校抗衡！他们赶走我们，我们难道还要死皮赖脸地回去吗？”
“赶走我们的不是弗尔德伦，而是理事会的人！你们不是也在说吗？理事会想要毁掉弗尔德伦，所以才想尽办法将我们赶走。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只是一个借口，他们是为了不让我们回到弗尔德伦，为了让弗尔德伦彻底倒闭。如果我们不回去，就是中了他们下怀，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击垮弗尔德伦，轻而易举地击垮我们的学校！”蓝启荷拿出了李教头所写的那封信，“现在新上任的校长知道了理事会的诡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他们抗衡了，我们是不是也拿出自己的力量，与理事会抗衡，保护弗尔德伦？”
“保护弗尔德伦……怎么保护……”下面的学生终于有些动摇。
蓝启荷立刻将信打开，宣读上面的内容：“这是新校长写给我们的信。亲爱的同学们，我谨代表弗尔德伦，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你们比我想象得坚韧，比我想象得强大，你们不是学校的淘汰者，而是学校对你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或许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是教务处主任，更早之前只是一个没用的体育老师。在我还没有考上大学的时候，我比你们还要差劲，比你们还要没用……我不爱读书，总是逃学，总是偷偷上网，不听课，成绩倒数，做什么都做不好……可是我现在不是努力成为了一个老师了吗？尽管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尽管在你们眼里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但是至少我做到了，从一个没用的整天偷懒的小混混成为了一个老师。而你们站在比我还要高的起点上，你们的成绩比我优秀许多，如果学校认为你们是废物的话，那我就是废物中的废物！是一个大废物……而现在我这个大废物却能够当上老师，那么你们呢，你们的身上闪闪发光，你们比我优秀得多！现在弗尔德伦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每个人的力量。回来吧，与我这个废物老师一起努力保护这所学校……这不是理事会的学校，而是我们每个人的学校！我们才是学校的主人！只有我们才能决定自己是不是适合留在弗尔德伦里！”
并不长的信，却让李教头写了四个多小时，不断地修改着，还努力地抄了一遍又一遍，让字体好看一些，信更加漂亮一些……
他是那么努力，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还想继续坐在校长这个位置上。但是无论如何，他是认真的，认真要保护弗尔德伦！
下面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有些人终于开始窃窃私语，脸上都写满不可思议：“这真是李教头写的？那个笨蛋不是连字也不认识吗？”
“扯淡，不认识他怎么考出教师资格证的？肯定是认识的。不过我觉得他的水平没这么高。”
“真的是他写的吗？很难相信哦。”
蓝启荷额头滑下三滴汗。
说实话……她也不大相信，不过大部分确确实实是李教头写的，只是有些地方是她提醒了一下。
“这里有校长的印章，我还带了很多他之前写的信，只是写得不好，他修改了很多次，抄了一张又一张，只想把最好的拿给你们看。”蓝启荷走出直播台将手中的信散了下去。
下面的人纷纷举手将这些信接在了手里。
“是他写的，这字是他的。”
“这么丑的字果然只有他会写。”
学生们确定了李教头的字之后都在惊叹，原来他还能写信。
体育场的足球比赛算是彻底完了，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
对方学校的球员干脆坐在地上发呆，那足球也当篮球在打了。
有一个球员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裁判：“现在怎么办？”
裁判沉默了片刻：“你们继续踢啊。”
球员嘴角抽搐：“他们都不动啊。”
裁判无所谓地说：“你们踢进一球，就算你们赢一球。”
于是这天的比赛结果是：对方学校进球381个、新弗尔德伦是0个。
虽然听到了李教头煽情至极的邀请，但是那些学生似乎仍旧有些不为所动。
足球赛算是输了，他们也没有心思继续加油，而是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里。蓝启荷沿途一直在劝说着，希望他们可以回去，为弗尔德伦而战。
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说话，他们都避开了她，回了自己的教室。
蓝启朔从后面跟上来，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卖力的蓝启荷，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弗尔德伦。
她是那么拼命，比当初照顾自己的时候要努力很多，好像身上闪闪发亮，散发着美丽的光芒……
或许，这才是蓝启荷，美丽动人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蓝启荷。
曾经那只矮小的企鹅根本无法在她身上看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展开翅膀，锐利、强大的鹰！
他很想伸出手去，紧紧地拉住她，可是脚却如同生了根，无法动弹。
低下头去，看到自己毛茸茸的身体，还有那对瘦小的翅膀……或许，真正的企鹅是他自己，蓝启荷从来都是鹰，只是她曾经为了自己停留在这个岛屿上。
而如今，她有了自己的目标，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她不会再让自己困在岛屿上。她在飞，并且越飞越高……
蓝启荷原本还信誓旦旦的，想着他们听了李教头写的信总归会回去的，哪知道他们一个个居然这么铁石心肠。
看样子不能拿思考自己的角度来思考他们了……只是，跟李教头约好的是在明天日落之前，如果一个人都没有去弗尔德伦的话，他就要辞职离开了。到时候，弗尔德伦就真的完了。
第二天蓝启荷、蓝启朔，还有其他几个跟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学生在大清早就转回了弗尔德伦。
李教头在校门口来回地踱着，看到有人来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下，但是只见到了几个，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其他人呢？”
蓝启荷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会没有反应？我写得我手都快断了。”李教头哀叹着，“就算不可怜学校，也可怜可怜我啊。我可是体育老师，很久都没有写字了！”
蓝启荷转身看着跨海大桥的另一头：“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他们在晚上之前还没有来，李校长就按照你原本想做的方式做吧。”
按照他的方式做，就是放弃弗尔德伦，辞职从这里离开。
或许会很不甘心，但是他们已经将可以做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就算出现在那些学生面前，哀求他们，恳求他们，只要他们不是真心想要回来，也是没有用的。
他们只能站在跨海大桥的这头，看着对面的新弗尔德伦。
“你知道吗？”忽然地，她开了口，转过头望着身边的李教头，“曾经我以为天上那片深蓝，就是另一片大海。透过那片大海，也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在看着脚下的海水，波涛汹涌，还会有一些巨大的鲸鱼从海面冒出来。”
“哈哈，这个想法挺不错的。我小的时候倒是时常希望有个外星人从天上掉下来，然后忽然让我得到超人的力量，拯救世界！”李教头一句话立刻让周围的人没了声音，一个个都觉得他是神经病。
没头没尾地坐在石阶上聊着天，蓝启荷想起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小的时候自己还在村子里，那些同伴一个个都拿她当山大王。
那个时候她可以逞威风，是因为有一个靠山在自己身后，虽然那个靠山好像挺没用的，但因为他是村长的孩子，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冲撞他。
她还记得那个人总是温和地微笑着，声音轻柔，总是呼唤她的名字：“小荷……”
顾墨生……
有这么一刹那，似乎某个人的身影与她记忆中的顾墨生重合了。
是顾锦年吗？他们似乎曾经说了同样的话。
不过无论怎么想，就算他们是同一个名字，顾锦年也不会是顾墨生的。
顾锦年给人的感觉和以前的顾墨生完全不一样，他是强大的，仿佛站在你的面前，就可以顶起一片天空，一座山。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染红了整片海域。
李教头打着盹快要睡着了，蓝启荷却还蹲坐着，一直看着跨海大桥的另一头……
忽然，似乎有几个人影从那头陆陆续续地走过来，蓝启荷一下子从石阶上站起，然后拼命地摇晃着身边的李教头，李教头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到一大群人，密密麻麻的学生，他们穿着统一的弗尔德伦校服，从跨海大桥的那头走过来。
他们还是来了！
他们并没有放弃弗尔德伦！
李教头几乎是整个人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蓝启荷弯起了嘴角。
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再来了，本来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可是最终他们还是来了，甚至换上校服来了……
虽然一个个脸上都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是她知道的，她知道他们心里其实都希望有一天可以真正地回到弗尔德伦。
弗尔德伦一夜之间学员暴增，学校食堂再次有了承包商，并且重新开业。
这次，弗尔德伦再也没有等级区分，再也没有高低之别，所有人都按照以前的班级回到了自己的教室里去，李教头聘请了许多老师，纵然没有以前那些老师水平高，但是至少也是正规学校毕业，考了教师资格证的。
理事会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立刻下命令让李教头解散这些学生和老师，但是李教头直接把指令书丢进了垃圾桶里，完全无视他们的命令。
理事会是学校的投资者，他们所提供的钱成为了弗尔德伦的房子，弗尔德伦的土地，弗尔德伦老师们的工资。
当他们的命令被校长拒绝之后，立刻停止了资金的供给，拒绝为学校支付任何费用。
相比教学上的倒闭，资金上的缺乏更为严重。
一个是间接后果，而后一个却是直接影响。
李教头心急如焚，蓝启荷给他出了主意。
如果理事会无法再提供资金，那么理事会就没有直接管辖弗尔德伦的权限，在他们的所有资金被用完之后，理事会的成员将重新更替，由新的投资者担任。
可是新的投资者不是那么好找的，听起来似乎是挺简单，只要找到合作的投资人，无论是几个人，只要可以维持学校运营就好。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三老头压在上面，根本没有人愿意参与这件事情。
就在他们分外头疼纠结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消息，学校里的一个学生出了钱，支付了三老头停止支付的资金，也就是说这个学生将会成为理事会的新理事长，而且不是像三老头一样三个人管辖的，是只有他一个人，掌握着所有权力，拥有整个弗尔德伦。
当时李教头格外兴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还在上课的蓝启荷，蓝启荷惊得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学校里的学生？你知道是谁吗？”
“就是我们学校成绩第一的那个同学，顾锦年啊。”李教头一副很崇拜的模样，“真是没想到啊，他还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顾锦年的父亲今年又升职了，而且还是连升三级，难怪他那么有钱了……”
真是一个猪脑子啊，升职跟有钱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好不好！顾锦年的钱根本不是因为他父亲升职才有的，难道是他们家存着的？
还是说……
是有人将这笔钱转给了他，让他成为理事会的理事长？
“没想到顾会成为学校理事呢。”坐在老位置的方辰忽然插了一句嘴，将蓝启荷的思绪全部带了过去：“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大清楚呢，你们离开学校之后顾就没有再同我们一起，似乎很忙碌。小荷如果想要知道，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哦。”方辰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虽然话中好像没有多说什么，却给她提供了一个很明确的信息。
在学校开始执行退学手段之后顾锦年便有了别的事情可做，在这之前虽然他也挺忙碌的，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和方辰他们在一起。
如今方辰说，他没有再同他们一起，而是独自去忙别的事情……
等等，好像前几日自己来弗尔德伦的时候看到过他，那个时候他坐在一辆车上，车的副驾驶座坐着的是一个老头！
难道顾锦年和三老头联合了？
他们假意停止了资金，然后让顾锦年以自己的名义投资弗尔德伦，从而成为新任的理事长？可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弗尔德伦还是继续保留了下来，根本达不到他们的目的。
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很纠结的感觉，好像所有思绪都被打断了。
如果顾锦年真的是站在三老头那边的，弗尔德伦就惨了。
可他们到底会用哪一种手段呢？他们到底是想怎么做，而如今的弗尔德伦又能够怎么抵挡？
“小荷。”蓝启朔看到她一个劲地敲自己的头有些担心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有这么多人，有谁想伤害我们的学校，就和他们斗下去。”
她知道得斗下去，可是该怎么斗？他们又会怎么出招，她完全不知道。只能像一只躺在蜘蛛网里的虫子，等着被蜘蛛缠成一个茧，吞进肚子里。
暴风雨前的宁静，或许说的就是现在。自从他们转来弗尔德伦之后，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上课，一切设备运行正常，也没有听说什么奇怪的谣言。但是她总有一种感觉，这片平静的海面下，其实涌动着无数的杀机。只要她稍微不小心，就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小荷，你上周的成绩很好，进了年级前五十名呢。”蓝启朔忽然从后面走了上来，他拿着最新的排名，很激动地看着她。
蓝启荷非常地理所当然：“我本来就不笨。”只不过是当初所念的学校没有像弗尔德伦这么好，所以就算她拿了第一名，也没有办法与他们比。但是只要她处在这个环境下，就会一直往上爬，重新站在属于她的位置上。
蓝启朔依旧微笑着抬起头和她说话：“小荷，以后你想考什么大学？”
什么大学……蓝启荷想了想，说实话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去最好的，最好的地方，最好的学校。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一瞬间，当他这样问她的时候，她犹豫了。仿佛，那不是问她今后会考什么样的大学，而是变成了她会走什么样的路，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些人会为自己打算很多，有些人却什么都不想。或许她就是什么都不想的这类，只是如果她不想留在蓝家，就要考虑自己未来的方向，不能总是最好的，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因为接下来的生活，都只有她自己。
看了一眼蓝启朔，她忽然弯起了嘴角：“会考一所自己喜欢的大学。”
至于到底是什么大学，她现在也不清楚，也许到了真的要冲刺的时候，自己才可以看清楚方向。而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弗尔德伦。
“顾回来了！”忽然站在走廊上的一个学生看到了从学校正门回来的顾锦年，大声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挤到了走廊去，自从他们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这个传说中站在弗尔德伦顶端的少年。蓝启荷也站了起来走到走廊边，顾锦年果然来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大门外面，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为他打开了门，他穿着弗尔德伦的校服，一步一步从大门的方向走进来。
“你去问问他，”蓝启荷握紧了拳，看着身边的方辰，“他代替了三老头支付弗尔德伦的那些资金，是谁出的钱。”
“你怕是三老头在幕后操纵他吗？”方辰淡淡一笑。
蓝启荷转身走进了教室：“我只是不希望弗尔德伦毁在他的手里……”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讨厌过顾锦年，甚至，总是莫名地，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和自己小时的玩伴顾墨生重叠了。但是她心里很清楚，顾锦年不是顾墨生，他们完全不一样。
迎接顾锦年的，是经常同他在一起的几个黑袖，包括方辰在内。虽然廉开始觉得顾锦年变了，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选择跟随着他，方辰慢条斯理地抬手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
顾锦年环视了一下四周：“很热闹。”
“是呢。顾，记得蓝启荷吗？她想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情。”方辰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的视线一直看着顾锦年，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故意停顿着，什么都不说，直到顾锦年转过身来：“打听什么？”
“你给弗尔德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其实这也是方辰想要知道的事情。
顾锦年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她不信我。”
“她从来都不信任何人，只信她自己。”方辰耸了耸肩，“她只是担心你是站在三老头那边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这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顾，你应该没有那么多的钱，对吗？”
“方辰！”身边的廉有些听不下去了，“无论顾做了什么，我们都应该站在他这边不是吗？你是用什么语气在对他说话！”
方辰冷笑了一声：“难道廉不想知道吗？”
被将了一军，廉顿时不再说话。
顾锦年也不解释，而是转身走向了教学楼。他什么也不说，方辰和廉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廊上的所有学生都看着楼下的顾锦年，他就像一个回归的王者，带着他的勇士回来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