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被这世界温柔相待-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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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他们不会把对你的爱分出50%给弟弟,恰恰相反——他们给你100%的爱,也给弟弟100%的爱。在这个基础上,你爱弟弟,弟弟也爱你,于是在长辈们100%的爱以外,你们因为彼此的存在,而真正拥有了爱的加倍。

    200%的爱

    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有时,我爸会开玩笑,问我:“让妈妈再给你生一个弟弟好不好?”

    我果断摇头,“不好!”

    怎么会好呢——有了弟弟,我的零花钱就要少一半,爸爸妈妈的爱也要少一半(虽然估计我妈吼我的次数也会少一半吧),说不定他们还会重男轻女,从此我失去的将不仅是一半的关注,还有可能是三分之二、四分之三,甚至全部!

    这当然不会是捕风捉影,因为据说,在我出生那天,秋高气爽的天空下,海边一个有花藤树荫的小院里,爷爷一直在开心地擦一口小锅,说是要“擦干净了给孙子热奶喝”。可是随着姑姑跑回家报信说“生了个女孩”,爷爷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站起身啪地一下把擦了一半的锅摔远,转身就走。怒气冲冲的爷爷在那一瞬间满怀绝望:因为“独生子女”政策的推行,只有一个儿子的他,绝后了!

    没人知道,二十几年过去,我一直为这个“据说”耿耿于怀,哪怕后来爷爷奶奶对我也很疼爱的时候,我都仍然无法忘记那个划出一道抛物线的小奶锅。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近乎偏执地热爱着“独生子女”政策,从不吝于表达自己作为独生子女的幸福感——没有人和我抢爸爸妈妈,他们赚的钱都给我一个人花,所有人都宠着我,我在蜜罐里长大,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孤独!

    彼时,我二十五岁,给杂志写专栏。我近乎宣誓一样书写下自己作为独生子女可以独占一份关爱的心理优势,言之凿凿:未来,为了不失公平,为了全情投入,我的人生也只能容纳一个孩子!

    然而,仅仅过了六年。

    六年后的2011年,隆冬,我最爱的外婆病危了。我亲眼看着我妈和小姨每天在医院里照顾她,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姐妹俩抱头痛哭。那是腊月二十四的晚上,我们坐在一起守灵,听她俩絮絮叨叨从小时候顽皮淘气的故事开始讲:讲我妈如何调皮,翻墙头偷隔壁大叔晒在自家院里的螃蟹腿吃,出来时给不擅爬墙的小姨带一兜;讲我妈打碎了家里的碗,跟小姨商量说“妈最疼你,你就说是你打碎的”,憨厚的小姨点头答应,谁知当晚就被我外婆狠揍一顿;讲妹妹从不记姐姐的仇,下次姐姐翻墙再去爬树摘果子吃,妹妹还在外面放风,等着姐姐给自己带果子下来……

    直到多年后,姐姐读完大学,妹妹进了工厂,姐姐在此后很多年里都时刻惦记着要给妹妹买点什么,妹妹家有新鲜食物也总要送一些到姐姐家里来。姐姐的女儿和妹妹的儿子在小时候互相深深嫉妒着对方,因为都一直觉得自己的妈妈爱对方多一些,自己的妈妈简直不是亲妈,怎么看怎么像后妈!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妈、我小姨、我、我表弟,我们四个人哭得稀里哗啦,我表弟甚至对我说:亲眼看着一个亲人咽气,实在是太残忍了。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父母不在了,他申请一个人进去送行,女人们还是在病房外面守着好,不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让人崩溃。

    我在那一刻想,如果这是我的亲弟弟,该多好。

    腊月三十,我们去给外婆烧“头七”,我再一次被小姨的一句话戳中心脏——她跪在外婆的骨灰盒前,哭着说:“妈你放心吧,过年的东西姐姐都给我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

    也是这一年,我爸的公司缺少流动资金,我的姑姑们依次来到我家,每个人都拿出一张房产证。她们似乎并没有考虑万一自家兄弟生意失败,自己会不会流离失所,只是平静得好像拿出压岁钱那样拿出房产证交给我爸去抵押贷款。中间表妹想卖掉旧房买新房,四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钱的问题自己想法解决,绝不可以找舅舅要房产证,在舅舅缺钱的时候,任何人不准让舅舅伤脑筋。表妹恍然大悟道:“哦,我忘记我舅拿去抵押了,那我再想办法吧。”

    这就是我生活着的家族——没有大款,只有普通人,过着吃穿不愁但也无从奢侈的生活。我从小并不喜欢大家庭的喧闹,但长大了,当我们不得不参与很多事件时,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因生在一个如此和睦、亲近、不孤独的环境中而心存感激。也正是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让我清楚地认识到,兄弟姐妹的支持,在人生中必须要经历的几次劫难面前,是何其重要!

    到这时,我终于不由自主地想:我的宝贝女儿咚咚,她若有病有灾,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和她互为生命保障?若我和阿呆哥年迈,卧床不起,即便请了看护,她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困境,忙得过来吗?谁能和她替换?谁能替她分担?谁是她的支持?谁可以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后,仍让她感受到来自婚姻之外的血缘亲情?

    很遗憾,这些我都没有。我和呆哥,我们必须健康地活着,努力工作,随时面对上面四个老人的老去与疾病,还有下面孩子的学业、小病、就业、婚嫁……以超常的斗志和精力把事业、养老、儿女等诸多问题一一化解。没有人分担,我俩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不断探索身处异乡的儿女要怎样做才能让我们的父母老有所依?这不单是社会保障的范畴,毕竟除了物质医疗以外,还要顾及他们的精神需求——分开得太远,照顾不到;都来济南,住在哪里,周围有没有医院超市,能否经常看儿女孙辈承欢膝下;是买房子还是租房子,房子买电梯房还是多层无电梯二楼以下楼房,多大面积,将来是否请保姆……真的生活,就是这样,琐碎得一地鸡毛,偏偏你不考虑哪根鸡毛都不行。

    所以,我真的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真心希望我的咚咚能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在未来的日子里,与她互相扶持,彼此关怀。

    这就是六年过去,当我从一个小女孩,成长为小女孩的妈妈之后,我所关注的世界,所发生的改变。

    因此,三十岁这年,刚好符合“双独政策”的我和阿呆哥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了:哪怕再经历一次怀孕辛苦与生产之痛,再多花费一些买奶粉、尿裤、玩具的银子,再少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与空间……也要再有一个宝宝,陪咚咚。性别无所谓,只要两个人能真的相亲相爱。

    于是,有了叮叮。

    “叮叮”,顾名思义,是和“咚咚”配套的。

    咚咚这名字源自新生命的敲门声,是小胎儿在妈妈肚子里铿锵有力的心跳。而叮叮,是咚咚的小搭档,是“泉水叮咚”的济南城里,一对叮咚叮咚的欢喜组合。

    他们相差一年零九个月——当叮叮像一颗小种子那样住到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咚咚刚过完一周岁生日,她懵懂地张大眼睛,听妈妈说:“咚咚,你认识叮叮吗?”

    咚咚摇头。

    妈妈拉着她的小手,轻轻摸妈妈还没有鼓起的肚皮,告诉她:“这里面,有一颗小种子,TA会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钻出来变成一个小宝宝,像咚咚这样有十个手指头和十个脚指头。TA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是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以外与你最亲的人……”

    咚咚似懂非懂,小心翼翼地摸一摸妈妈的肚皮,然后抬起头,咧嘴笑了。

    后来,妈妈的肚皮真的越来越大了,咚咚欢乐地注视着这种变化,每天都要拥抱妈妈的大肚肚,还要掀起衣服亲吻妈妈的肚皮。而每到这时,那些孕晚期的腰酸背疼耻骨刺痛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眼前这个一岁多小女孩笑眯起来的眼睛,让你觉得生命本身便是最美的童话。

    一直到生产那天。

    早晨6点半,羊水突然哗啦一下子涌出,我和已经有过实战经验的阿呆哥有条不紊地拎起待产包往门外走,然而走到客厅里的时候,突然看见奶奶抱着睡眼惺忪的咚咚从卧室里走出来,咚咚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似乎很纳闷这个时间妈妈为什么不继续睡觉,反而穿戴整齐站在门口?

    也是那一瞬间,我哭了。

    在阿呆哥催我“快点快点”的敦促声里,在奶奶小声告诉咚咚“你要有个弟弟妹妹啦”的欢悦音调里,在爷爷略有些慌乱的团团转里,我一把搂过我的小女儿,泪流满面。

    那一瞬间,我竟然涌出强烈的心酸,我在心里说:对不起,宝贝,等妈妈再回家来的时候,你就不是妈妈唯一的宝宝了。

    没人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愧疚,我似乎到这时才想起,我把叮叮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之前并没有征求咚咚的意见。

    这种糟糕透顶的情绪影响了我很久,在去往妇产医院的路上,在走进待产室的瞬间,在阵痛每一次袭来的时候,我都靠翻看着手机相册里咚咚的照片撑过来。我无法言说那种矛盾的情绪,我甚至有些茫然:咚咚,叮叮的到来到底是为你好,还是伤害了你?

    直到“哇”的一声啼哭,叮叮来到这世界。

    助产士乐呵呵地问我:“你头胎是男孩女孩来着?”

    我说:“女孩。”

    她笑了,“这次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我真心叹口气,“都行,女儿吧,女儿比较乖。”

    她笑出声了,端着手中婴儿的小屁股给我看,“看,男孩女孩?”

    这真难为死我了——600度的近视眼,从床头看床尾一片模糊,只看见一团红彤彤的肉体,比咚咚刚出生时起码瘦了一圈!

    见我费劲地瞅,助产士终于好心揭开谜底,“男孩呀,儿女双全,真好福气!”

    向老天发誓,那一瞬间我在惊喜之余竟然还有些害怕!我看着那个小小娇弱的婴孩,我知道我爱他,可我无法压抑内心深处乱七八糟的恐惧,我甚至冲动地想过:从现在开始,如果我们家有任何一个人对男孩表现出更多的疼爱并因此忽略了女孩,我都将以无比凶悍、毫不近人情的姿态,将这个人从此隔绝于咚咚的生活之外!

    开解这一切的,是那天晚上我和我妈在病房里的对话——当我说出自己的焦虑时,我妈斩钉截铁地答:“有什么好愧疚的,又没说咚咚必须要照顾叮叮、谦让叮叮,虽然大的得照顾小的,可是男的还得照顾女的呢!”

    咚咚,不得不承认你外婆真是个天才,她一句话就让你妈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啊,你俩只不过相差一岁多,用不了多久,你们走在一起时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双胞胎,你们都是小孩子,自由自在成长便好,本就不会有偏心,所以谈什么亏欠?

    也真的是这样,咚咚,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他们不会把对你的爱分出50%给弟弟,恰恰相反——他们给你100%的爱,也给弟弟100%的爱,在这个基础上,你爱弟弟,弟弟也爱你,于是在长辈们100%的爱以外,你们因为彼此的存在,而真正拥有了爱的加倍。

    至今,我都记得那个场景:夏末,两岁半的你从外婆家度假回来,一路噔噔噔爬上五楼,门一开,像小炮弹一样冲进家门,一眼看见被奶奶扶着站在玄关里冲你咧嘴笑的叮叮,你大喝一声“叮叮,我想你了”,然后冲上去紧紧抱住他,而他也紧紧抱住你,你们流着口水相互亲吻(或者是“互啃”?)长达十分钟之久,一度造成玄关附近的交通堵塞。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再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光了。

    你们看,叮&;咚,你们那天秤座的妈妈,一辈子晃晃悠悠缺乏决断,然而现在她深信,她这辈子做得最果断、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把两个宝宝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从此,她有200%的勇气、200%的耐心、200%的爱……因为你们,她如此富有。

    原来,是我要谢谢你们呵,我亲爱的宝贝们。

    是真的,说“谢谢”!

    作为“双独夫妇”,我们有一个属老虎的女儿和一个属兔子的儿子。我们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物质,只为他们在未来的悠长时日中能够共同成长、相互扶持、彼此依靠。我们也曾担心姐姐是否能够接受弟弟的存在,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住进了对方的眼睛里,以对独生子女而言无法体验的方式,彼此牵念。

    你们眼睛里的彼此

    姐姐咚咚第一次见到弟弟叮叮的时候,是叮叮出生后的第二天。

    那是冬天,一岁零九个月的咚咚姐姐手抄在羽绒服口袋里,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表情镇定地信步踱进病房,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床上的妈妈一脸坏笑地问:“宝贝,叮叮在哪里?”

    咚咚姐姐乐了,她开心地扑向妈妈身上盖着的被子,豪迈地掀开,表情却瞬间变得迷惑——那个每天都要摸一摸、亲一亲的大肚子哪里去了?妈妈明明说过那里面有叮叮的呀!

    她抬头,看见妈妈乐呵呵地指着旁边一张小小的婴儿床上的一“坨”小小的、红彤彤的肉肉告诉她:“那里,那是叮叮,你的弟弟。宝贝,你有弟弟啦!”

    咚咚姐姐惊讶了,她小心地凑到婴儿床前,各角度端详了起码五分钟,这才伸出手摸一摸弟弟的脸。大约觉得弹性很不错,姐姐高兴了,迅速张开五指,使劲,捏!

    伴随着弟弟嫩嫩的小脸和没闭合的囟门被按出两个大大的窝,弟弟嘹亮的哭声响彻病房!一秒钟之内,有人围上去查看弟弟的“伤势”,有人安抚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姐姐,病房里乱作一团。

    姐弟俩的第一次会晤,就这样在鬼哭狼嚎的乱七八糟中结束……

    弟弟的人生,也就此在姐姐欢乐的抓、挠、捏中拉开序幕。

    早晨,姐姐睡醒,第一件事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妈妈房间,扑到弟弟小床边,端详三秒钟,凑近了亲一亲,然后飞快地伸出手,唰!弟弟脑门上顿时多出几道红杠杠!

    伴随着弟弟“哇”的一声哭得那叫惨绝人寰,姐姐却高兴极了,赶紧指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弟弟给妈妈献宝,“他哭啦!叮叮哭啦!”

    往往这时候,旁边那个特别不靠谱的妈会嘴里说着“咚咚你不能这样,弟弟会疼的”,手下则娴熟地从床头柜里拿出碘酒和棉棒给儿子的伤口消毒,一边还没忘指着儿子皱到一起的五官哈哈大笑,“咚咚看,弟弟的脸皱得像核桃皮儿!”

    没想到姐姐迅速学会了这句话——从那天起,大约长达两个月的“每日一抓”后,一定会响起姐姐欢乐的感叹:“叮叮,核桃皮儿!”

    这时,姐姐咚咚二十三个月,弟弟叮叮两个月。

    开始时我们很难形容出这个阶段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奇妙的感情——在家里依然“窝里横”,抓弟弟脸,拍弟弟头,压在弟弟身上打滚,不亦乐乎;可是出了门又“护食”,不允许任何人抱弟弟,甚至不论谁探头看一眼叮叮,她都会哭着喊“我的我的,叮叮是我的,不要看,叮叮是我的”。

    就好像上一刻,当弟弟躺在摇椅上的时候,假使姐姐够闲、心情又够好的话,会冲过来推开妈妈说“妈妈你走吧,我看叮叮”,继而俯下身看着流口水的弟弟道:“叮叮,小帅哥,你吃饭了吗?你不要吃手,叮叮,你吐泡泡吗”……那样的和蔼真让人想不到不过几分钟后,当姐姐发现弟弟手里攥着自己的玩具或图画书甚至她已经不看了的布书时会一边使劲抢夺,一边发出惊声尖叫:“那是我的!!”

    好吧,后来我们算是看明白了:其实,玩具是姐姐的,书是姐姐的,弟弟也是姐姐的,本质上,在姐姐眼里,以上种种,都是娱乐设施而已。

    然而,自始至终,喜欢笑的弟弟却由衷崇拜姐姐。

    弟弟的宗旨基本上是“别人笑,我就笑”,所以姐姐唱歌跳舞大笑的时候他都咧着嘴欢快地踢腿蹦跶,眼睛时刻追随姐姐的身影,姐姐亲吻一下他的脸能笑好半天……但尽管如此姐姐还是不肯给他看自己的布书。

    于是妈妈只好发挥姐姐的主观能动性,怂恿姐姐给弟弟讲课。姐姐选择了布书里“认识数字”这一课,翻开,指着数字道:“叮叮,这是什么?”

    见叮叮只是撕咬“课本”,姐姐很不满意,赶紧把“课本”从叮叮手里拽出来,又一边指着一边说:“还是妈妈说吧,这是什么?”

    妈妈答:“10。”

    “这个呢?”

    “9。”

    “这个呢?”

    “8。”

    ……

    说到“1”后,姐姐爽快地合上“课本”,拿起就走,“好啦,讲完啦!”

    妈妈撵在后面追,“哎哎,书放下,弟弟还要复习一下,不能讲完就走吧?他理解得了吗?”

    姐姐想一想,终于把布书扔回到弟弟面前,转身飞奔而去。妈妈怜悯地摸摸叮叮的头,“叮叮,你终于可以玩这本书了……”

    妈妈这样说的时候,叮叮一边欢快地揉搓着布书里面的响纸,一边越发欢快地啃咬着书页,直咬到里里外外都是口水……

    这时候,姐姐咚咚二十六个月,弟弟叮叮五个月。

    又过一个月,叮叮学会了两项新本事:坐与爬。

    学会坐的弟弟终于可以坐在放低的宝宝餐椅里毫无怨言地给姐姐做活体模型玩“过家家”——只见姐姐装作手里拿着剪刀、梳子,忙碌地给弟弟“剪头发”,偶尔还要隔空装作捞水洗头、涂洗发乳之类的。这让我想起大学时中国戏曲史课堂上老师讲过的“虚拟表演”,原来,“贵妃醉酒”什么的,都不是创造,是本能……

    学会爬的弟弟开始从床上、沙发上往地板上扑——姐姐当然不能容忍弟弟在自己面前摔跤,于是站在床边一边往里面推弟弟一边道“进去,小宝贝,进去”,弟弟不理,还在往外爬,姐姐怒了,无视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妈妈,迅速低下头,“吭哧”一口咬在弟弟脸颊上!一声惨叫,弟弟瞬间涕泪横飞!此后几天,弟弟白嫩的小脸蛋上就一直带着一圈紫色的牙印,若问姐姐“这是谁干的”,姐姐会豪迈地答:“大宝贝!”

    到这时,已经没有人担心姐姐会不喜欢这个弟弟——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弟弟呢?她恨不得天天端一小碗水果泥喂弟弟,一边喂一边喊“啊呜,啊呜,叮叮张大追(嘴)”;去外婆家度假,通过视频看见妈妈怀里的叮叮时,兴奋地尖叫着扑到电脑屏幕上拼命亲,直到屏幕上满是口水;她甚至不能容忍妈妈说别的小宝宝长得帅,因为“他不是小帅哥,叮叮是!叮叮是小帅哥!”;就连路过蒙奇奇专卖店的时候都要拦住妈妈的脚步,急切地摆手说“不进去!不好看!我不喜欢!我喜欢叮叮,叮叮是个小帅哥”。

    噗……妈妈很崇拜地想:闺女,你是得多爱你弟,才能这么给妈妈省钱啊……

    再后来,姐姐对弟弟的喜欢上升到了一种新的境界——含蓄、深沉、蹂躏并疼爱——比如每天早晨,我上班前例行跟咚咚姐姐拥抱亲吻,亲完转身要走,姐姐急了,“还没亲叮叮!”我说:“不亲了,妈妈赶着上班。”没想到姐姐当场发飙,“不行!还有叮叮!!”没办法,只好又把儿子抱过来亲一口才得以出门。

    再再后来,当姐姐成长为一个幼儿园小朋友的时候,当她有了生命中第一个男闺蜜的时候,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她最好的朋友的时候,某天,老师突然问:“咚咚,你最好的朋友是谁?”顶着小男闺蜜热切的眼神,咚咚认真想了想,还是笃定地答:“是叮叮。”

    渐渐地,姐姐一边欢乐地欺负着尚不足以自保的弟弟,一边与这个弟弟难舍难分——弟弟在家玩,姐姐就坚决不上幼儿园;弟弟到姐姐所在的幼儿园上早教课,姐姐就必须跟着他!所以某天早上,在姐姐抱着弟弟号啕大哭依依不舍的时候,妈妈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带上叮叮送姐姐。只可怜叮叮还晕车,在送姐姐上幼儿园的路上吐得一塌糊涂……

    而弟弟呢,即便是第N次在争抢中落败,也会第N+1次站起来,继续黏在姐姐身后做小尾巴:姐姐在前面跑,叮叮就在后面追;姐姐炫耀自己运动会的二等奖奖状,叮叮二话不说热烈鼓掌;姐姐唱字母歌、炫单词,一岁多的叮叮没用几天就能从“ABC”说到“OPQ”,知道“蓝色”是blue,喜欢咯咯笑着故意把“苹果”的apple说成“哎哟”;遇到妈妈需要加班的夜晚,两人脑袋挨脑袋靠在一起画画、戏水、过家家,欢天喜地不孤单。

    还有育儿嫂给我讲:白天,叮叮在家常背着姐姐淘汰下来的粉红色小背包乱转,指着满屋子的玩具嘚瑟,“介(这)系(是)我的!”“介也系我的!”“介些都系我的!”听得我瞠目结舌,因为我只见过姐姐放学回家时,隔着一道门就能听见叮叮笑着跑近,“姐姐回来啦!”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推开家门恭迎姐姐回家,然后迅速跟在姐姐身后,只要姐姐一声吼,立马把满屋子玩具献给姐姐!什么叫“山中无老虎,‘兔子’称大王”?想必这就是了。

    也正是这个看上去常常被姐姐欺负的小男孩,他渐渐长大,渐渐成为一个疼姐姐的“小爷们儿”——某天傍晚,咚咚正坐在我床上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草莓,刚睡醒的叮叮脸蛋红扑扑地跑了过来,突然看见他姐面前的那堆草莓,眼睛一亮,伸手就向最上面那个最大的草莓抓去!只是还没等够着,姐姐一声大喝“那是我的”,吓得叮叮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短暂的僵持中,我不动声色地旁观这个还不满两周岁的小男孩,只见他纠结了几秒钟,然后遥遥指着那颗大草莓侧面一个不显眼的浅白色疤痕糯糯地解释:“我七(吃)坏的……”我愣了一会儿才晓得问:“那谁吃好的?”只见白净斯文的小男孩手扶着床沿,小声答:“姐姐……”那一刻我惊讶失语,而我身边的咚咚在沉默几秒钟后,伸手从碗里挑出来一个又大又红的草莓递给弟弟,声音清脆地说:“叮叮,给你个好草莓!”

    ……

    所以,你看,作为两个宝宝的妈妈,我每天都很矛盾——我盼着时间你快快地走,走到有朝一日,谨慎的姐姐可以保护调皮的弟弟;再远一点,健壮的弟弟可以保护花季的姐姐;再再远一点,你们彼此扶持彼此保护,直到生命尽头。可是,我又怕时间的脚步太快,我来不及再多抱一抱眼前这两颗白嫩嫩的“人参果”,来不及分享更多他们的童言童语、稚气单纯。

    我苦乐参半——姐姐任性发飙大哭大叫的时候,弟弟磨磨蹭蹭不好好吃饭的时候,还有两人争相闹觉或一起感冒的时候……作为一个长期睡眠不足的妈妈,那可真是对灵魂的考验。然而,我从不后悔曾经的决定,也不畏惧未知的将来,因为我从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最天真的依恋。

    我期待着,期待以后的日子里,因为一个弟弟的存在,姐姐会更懂得如何与人愉快地交流,保持良好生活习惯的重要性以及换位思考三省吾身的意义;弟弟也能向姐姐学习独立就餐不挑食,出门自己走而不用大人抱,有良好的专注力并热爱阅读、热爱运动……

    那是奇妙的挑战,是我们未曾体验过的课题,是我们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的路。

    而我的孩子们,愿多年以后,那也是你们彼此最美好的记忆。

    要知道,妈妈心态够阳光、够积极,才不会把生活的重压转移到家人,尤其是孩子们的身上。所以,想要一个乐观开朗肯奋斗的孩子,请务必先成为一个乐观开朗肯奋斗的自己。而一旦成为这样的自己,所有那些麻烦,会自动转化为生活的乐趣。

    1.5倍的麻烦与2倍的欢喜

    2013年夏天,我接到一位记者姑娘的电话,说是要做一个关于“双独二胎”的专题,希望我能就某些问题给予一点回答。刚好我那几天比较闲,便应下了。于是,问题开始。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想要生二宝?

    这个问题简单,我直接发给她那篇叫作《200%的爱》的文章,她看完,感慨:“原来一切都是早有计划。”

    我很诚实地噎了一下,想了想,答:“兴许也不完全是计划。”

    是的,事实上,尽管我们在咚咚一周岁时办理了传说中的“二胎证”,但并没有打算如此早地迎接叮叮的到来。在我的计划中,叮叮应该和咚咚相差三岁左右,那将是一个让我不必感到十分疲惫的年龄差。所以当叮叮早早地“意外”降临时,我简直难以相信:作为写过一本《纸婚:求子记》的我,也能如此高效率?!

    那天,我拿着医院的化验单,站在充满来苏水味道的走廊里,用一贯的跳跃式思维对呆哥感慨:“这可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啊!”听到这话,呆哥满脸黑线,我猜,他可能是在琢磨一些关于“农耕”的问题?

    而我考虑的问题则要复杂多了——制片方找我改剧本,起码还有两本书的写作合同需要履行,刚刚休完产假才半年就又要生孩子这让BOSS们情何以堪,咚咚还那么小我有能力照顾两个孩子吗,两年内两度怀孕我的身体能负担得了吗……必须承认,叮叮到来的最初,因为太突然,打乱了我的一切计划,所以我感觉到的不是惊喜,而是闷头一棍的冲击与手足无措的麻烦。

    但,两年多后的今天,再回头看那时的纠结,我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我没有因为这些外在的障碍而放弃这个“意外”的小生命。因为现在我知道了,叮叮,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

    记者姑娘很好奇,“那对于弟弟妹妹的突然出现,大宝持什么样的态度?”

    态度吗?前文应该有所提及:那似乎是一种真正的好奇,带着对这世界的未知,带着对妈妈全然的信赖,懵懂地看着我,听我带着些纠结,也带着些喜悦地告诉她:“咚咚,在妈妈肚子里,有一颗小种子,它会慢慢变成一个小宝宝,和咚咚一样有两只眼睛一张嘴,有十个手指头和十个脚指头。那是叮叮,是你的弟弟或妹妹,等叮叮出生了,咚咚就是爸爸妈妈的大宝贝,而叮叮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咚咚会多一个大玩具,也会多一个小帮手。”

    彼时,一周岁的咚咚还听不懂妈妈的话。但你或许已经发现,孩童,有这世上最智慧的眼睛,他们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并对此做出最直观的反应——喜欢、信任或是拒斥、怀疑。所以,在妈妈每天每天的重复下,咚咚看懂了妈妈目光背后的真诚。渐渐地,她把这个大肚皮当成自己至关重要的宝贝,每天都要摸一摸,亲一亲。

    终于有一天,当咚咚第一次摸到妈妈肚皮上出现了一个硬硬的突起时,她惊讶极了,她虽然无法理解妈妈说的“这叫胎动,宝宝,你曾经也是这样住在妈妈的肚子里”,但她清晰感受到一个小生命的存在。而关于这个会让妈妈的肚皮鼓大包的小生命——妈妈再次说,这是你的弟弟或妹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已经无数次听过这句话的咚咚点点头,拥抱妈妈的大肚肚,亲吻,然后仰头微笑。此时摄影师“咔嚓”按下快门,我便有了一张漂亮而又温情的孕妇照。拍完照,摄影师夸奖“你家宝宝真乖、真配合”,我只是笑,却没有告诉他,这不是配合,而是“习惯”,是习惯性动作的重复,也是习惯性期待的表达。是日复一日真诚的肯定,将复杂的“血缘”概念,渐渐变成大宝内心深处理所当然的依赖。

    “那小宝出生之后呢?他那么弱小,大家的关注重心总会有所倾斜吧?会不会疏忽了对大宝的关怀?”记者姑娘给我举例子,“比如说,我明明和大宝玩得好好的,突然小宝哭了,我就得对大宝说,对不起妈妈要给弟弟或者妹妹喂奶,对不起妈妈要去给弟弟妹妹换尿裤……那大宝该多失望呀,这分明就是占用了一部分妈妈陪他的时间,分去了一半妈妈对他的爱呀。”

    听完我笑了,我说怎么会呢,我们完全可以换个说法呀,比如我常对咚咚说:“宝贝,弟弟哭了,我们一起去给他换尿布好吗?”或者“我们一起去给他喂点饭好吗?”咚咚总是带着兴奋点头,因为在她看来,妈妈给弟弟喂奶,需要她帮忙递一块口水巾;妈妈给弟弟换尿布,需要她从柜子里把干净的替换品拖出来。妈妈会笑着说“谢谢咚咚”,还会拍着弟弟柔软的小屁股说“要谢谢姐姐帮你拿尿裤呀叮叮,有姐姐真是很幸福呀”……每到这时,站在旁边的咚咚都会带着满眼的好奇和成就感看着弟弟,进而像妈妈一样,把弟弟的每一声啼哭、每一次打扰当成一种新奇的体验,或观察或模仿,从中获得乐趣。

    于是,后来,我家就出现了穿着纸尿裤的大兔子、叼着奶瓶的中兔子或是贴着退热贴的小兔子——我家没有布娃娃,因为咚咚姐姐始终觉得布娃娃没有活生生的弟弟好玩;我家只有各种型号的布兔子玩偶,因为叮叮是属兔的。(当然我家还有各种型号的老虎玩具,那是叮叮的最爱,莫非因为姐姐是属虎的?)而每当我抱着叮叮亲切地唤他“儿子”时,咚咚姐姐总会冲上来,大声喊:“儿纸!”我翻白眼,“这是我儿子!”咚咚姐姐咧嘴狂笑,“是我儿纸!”“我儿子!你是他姐姐好不好!”“我儿纸!叮叮是我儿纸!”……

    好乱……三观尽毁啊亲……

    记者姑娘在电话那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过会儿才问:“那一旦发生争执,怎样调解呢?到这个时候总该大宝让着小宝了吧?可是你如果天天都说要姐姐让着弟弟,那姐姐应该会很伤心吧?她自己也那么小,凭什么总是要付出?”

    没等我说话,她先叹口气,“实不相瞒,我知道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是一个女孩子,她有个弟弟。从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奶奶就告诉她‘你妈妈要给你生个弟弟啦,她不喜欢你啦’,她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很伤心,很绝望。到妈妈生了弟弟后,有一天,她就趁大人不注意,想用枕头捂死弟弟,结果被赶过来的妈妈发现,狠狠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全家人都防备她,时常提起这件事情来羞辱她,所以哪怕现在她已经三十多岁,还是只能记起一个十分不幸福的童年。她说她无论如何不会多生一个孩子,她不能影响大宝的生活质量。”

    听完她的叙述,我也叹口气,“姑娘啊,你没发现吗?在这个故事里,错的是这姑娘的奶奶、妈妈,是童年时代环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不懂教育方法的人,而不是‘生二胎’这件事本身。”

    难道不是吗?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当计划生育政策铺天盖地而来,家家户户只能生一个孩子——这个“唯一”使得当时一部分家庭越发重男轻女。我到现在都记得,读小学那年,我在《中国少年报》上看见一篇获奖作文,说的是大年夜,一个小女孩站在自家门外,听着屋里婴孩的啼哭和大人们的欢笑,独自垂泪。那是个弟弟,是全家人盼了很久的弟弟,是让全家人足以遗忘她的存在的弟弟。那篇文章写得真细腻,甚至在此后一段时间里掀起一阵女孩子的诉苦风,类似内容的作文我又见过很多篇。现在想来,有跟风,有借鉴,但何尝就不是很多女孩子共同的苦涩心声呢?

    然而现在,随着我们这一代独生子女登上为人父母的舞台,虽然有人暴露出愈加不负责任的一面,但更多人还是越发重视家庭教育、亲子关系。我们开始知道:虽然我们也会尊重孩子们的独立意识,但在他们小的时候,家长的善意引导不可或缺。尤其是“双独二胎”和“单独二胎”政策相继落地之后,越来越多符合条件的年轻父母在领取“二胎证”的同时已经开始关注对两个宝宝的心理调适问题。我们是真的希望孩子们能够相互依恋、彼此深爱,所以,那些适时的强调、恰当的制衡、必要的偏心,以及放低成人视角后由衷的羡慕,变得不可或缺。

    “适时的强调、恰当的制衡、必要的偏心、由衷的羡慕……如何理解呢?”记者姑娘问。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刚好随手用鼠标点开一段视频:那是某个晚上,叮咚二侠一起洗完澡后,被我和奶奶用大浴巾包着扔回到他们的床上。弟弟手快,早早把放在床上的爽身粉盒子抓在手里,姐姐看见了,迅速跃过去,一把就抢过来,伸手蘸几下,开始在自己身上涂抹,还捎带往弟弟身上抹几下。弟弟看着空空的手,十分生气,转身就往姐姐手上抓,姐姐再挥拳打弟弟两拳。忙着拍视频的妈妈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说:“你俩别打了,把盒子放中间,一起分享不好吗?”见姐姐没松手,妈妈补充一句,“其实姐姐很喜欢弟弟对不对?所以姐姐拿到粉盒,一边给自己抹粉,一边给弟弟抹。”被找了台阶下的咚姐抬头笑了,“对。”妈妈说:“可是你们要知道抢夺是不对的,打人也是不对的。你们是好姐弟,要互相爱护。姐姐是上过幼儿园的有文化的宝宝,要罩着还没有机会上幼儿园、不懂怎么分享的弟弟。弟弟你是男孩子,你要让着女孩子,如果姐姐急着用,你就让姐姐先用好了……”随着妈妈说话的声音,两人开始象征性地挥舞拳头,然后齐齐哈哈大笑。

    这样的视频段子其实还有很多,后来我想,或许,在姐弟俩的心里,许多争执,不过只是两个小朋友尝试解决问题的方式。但因为大人们的微笑介入,他们不仅不记仇,反而在一段时间后,弟弟学会了在姐姐冲过来时先避开,而姐姐渐渐也会主动把玩具让给弟弟。因为对弟弟而言,妈妈说过男孩子应当谦让,同时也能避免自己被撞倒受伤。而姐姐开始相信,上过幼儿园的、有文化的宝宝就该不一样。

    至于由衷的羡慕,我说过,那是真心的——作为一个独生子女,我真心羡慕咚咚能有一个弟弟。我会把这种羡慕告诉她,也会表达对叮叮能有一个姐姐的艳羡。时间久了,某一天,下楼的时候,三岁的咚咚突然站在楼梯上感慨“有弟弟真幸福”,走在她身边的一岁多的叮叮也马上奶声奶气道“有姐姐真幸福”。牵着他俩小手的我在那一瞬间只觉有暖流在心底淌过,我满心感动地想:孩子们,有你们,妈妈才是真幸福。

    所以说,许多时候,亲情就像爱情一样,我们总要表达,对方才能知道。当然,表达也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是要根据不同时间和事件而调整内容,直到感激与爱成为内心深处的本能。这需要妈妈有一双能够读懂孩子心灵的眼睛,知道在什么时候该给他们什么样的鼓励……我不知道我能读他们多久,但这种关注和陪伴,我会努力坚持下去。

    “那必要的偏心呢?”记者姑娘插一句。

    我笑了,答:“我朋友家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本身女孩子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更温和一些,而且妈妈也会每时每刻注意准备一模一样的两份东西给宝宝分配。所以他们家的争执的确是要少一些。但我后来发现,这在我家行不通。因为存在一个不算大的年龄差,两个都是小孩子,但又的确一个强一个弱,所以如果两个东西一模一样的话,他们反而会觉得不公平。有那么几次,姐姐总想从两件一样的物品中挑出一件大一点的给自己,挑不出来就索性全都攥在手里,不肯分给弟弟了。所以后来我们开始尝试着买同样一款物品的大小号,大的是给姐姐的,因为姐姐是大宝,手大,能拿大的;小的给弟弟,因为弟弟是小宝。弟弟要多吃饭,长大个子,等到像姐姐那么高的那一天,就可以像姐姐一样玩大个头的玩具了。有趣的是,自从我们开始用这样的方式分配物品,他们的争抢少多了——不是屈从,而是认可。”

    “真好,姐姐这是也把弟弟当玩具呢。”记者姑娘感慨。

    是,这句话还真没说错。因为我们家上上下下,现在都尊称咚咚姐姐一声:咚老师。

    咚老师您好,咚老师您辛苦了,咚老师您桃李满天下!

    这么说可不是夸张,仍然有妈妈拍的视频为证。

    某天晚上,咚咚姐姐和叮叮弟弟坐在床上看书,姐姐看的是童话绘本,弟弟是情景认知手册。

    看着看着,当时只有一岁整的叮叮就指着里面的图画喊:“球!”

    妈妈凑过去看看,表示赞赏,“叮叮说得对,那是球。”

    差三个月才满三岁的咚咚姐姐听到了,放下手里的书坐到弟弟面前,拿过弟弟手里的认知手册,翻到消防员灭火那一页,指着图画对弟弟说:“看,房纸(子)着火了,叮叮,你说‘房纸着火了’。”

    叮叮看看姐姐,目光懵懂。

    姐姐想一想,简化一下,“叮叮你说,‘着火了’,看,消防员叔叔在灭火,说‘着火了’。”

    叮叮还是没说话。

    姐姐无比耐心,“那你说‘火’,叮叮,这个红色的,是‘火’!”

    这次叮叮终于大声响应:“火!”

    姐姐松口气,表扬道:“叮叮你说对了,你太棒了!”

    在旁边用手机摄像的妈妈都快端不稳手机了——憋笑憋出内伤啊!

    可是,妈妈不得不承认,就像因为姐姐的存在才使弟弟早早学会说话一样,弟弟的存在何尝不是推动了姐姐的成长呢:这么小的姐姐,已经知道要如何跟更小的宝宝沟通,学妈妈鼓励他,甚至在弟弟无法模仿读音时适当减少需模仿的字数。说起来,这也算是咚老师的自学成才吧?

    所以,记者姑娘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呼之欲出:养育两个宝宝,经济压力、精神负担,是不是成倍增加?

    听我说,姑娘,经济压力的确会多一点,但我觉得还好:母乳喂养需要的奶粉量并不多,玩具也大多是姐姐精心保护到八九成新,目前的主要消费是每月两千多元的育儿嫂工资和每月两千元的咚咚幼儿园园费——对于月薪各四千元的我和呆哥来说,这就是其中一个人的收入要“月月光”。所以,我必须白天努力上班赚月薪,晚上孩子们睡后给杂志、出版社写稿子赚稿费。累不累?累。但写作是爱好,孩子们是至宝,我用爱好赚来的钱保证我视为珍宝的孩子们在物质条件上不输绝大多数独生子女家庭的孩子,我很自豪。以及,物质回报之外,还有一本本的样书,留到未来给孩子们做礼物,那是妈妈要告诉他们的一个道理——万事开头难,且行且从容。

    至于精神负担——是的,既然不能“管生不管养”,真正的挑战其实都在养育过程中。那些斗智斗勇、那些制约协调、那些组织动员……最初的一年多时间里,尤其是小宝因为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而屡被大宝嫌弃的时候,或被接触社会较多的大宝传染患病的时候,做妈妈的真是分身乏术。但苦日子不长,很快,小宝长大,成为大宝的“跟屁虫”,只要年龄差距不是特别大,他们自有他们世界里的沟通方式。每当我需要做家务或忙其他事情时,他们会自己在一边嘀嘀咕咕、追逐嬉戏。待我忙完了,返身去陪他们玩玩具、画图画时,两人方才一起惊呼着捧场,“妈妈画得太棒啦,快给妈妈鼓掌!”临睡前,我站在洗手间里喊一声“小朋友们刷牙啦,现在开始分牙刷”,一定有两颗小炮弹哈哈笑着冲进来,抢过牙刷得意地看着彼此刷刷刷……这是每天的烦琐忙碌,也是暖心的淡然温存。

    如果说这样叙述太笼统,那么举几个例子吧。

    在叮叮出生最初,显然,一个无能为力的婴孩+仍然不太懂事的姐姐+基本帮不上忙的爸爸=手忙脚乱!

    比如叮叮满月那天,我第一次带两个孩子去打预防针:充值、登记、体检、缴费、填表、注射、预约、取药,两个孩子的两套资料千万不能乱;不同体检项目、不同取药窗口、不同充值数额也别记错了;针头扎进去一个比一个嗓门大,虽有阿姨和呆哥负责抱孩子,我还得两头跑着脱衣袖、擦眼泪、威逼利诱。尤其呆哥从没干过这活儿,拿棉棒按针眼都按不准,棉棒掉了居然拿手指头堵在叮叮针眼上蹭啊蹭,气得我失语,只好再请护士帮忙消毒……那天的经历如果用四个字形容,就是“兵荒马乱”或“头晕目眩”。

    还有叮叮四个月的时候,仰躺在床上张牙舞爪。我一错神的工夫,咚咚已经把一种烤制的面豆豆塞进弟弟嘴里,我转回身的瞬间看见这一幕差点没吓蒙了!赶紧从儿子已经闭紧的嘴里愣是把豆豆抠出来,再在儿子的号啕声里安慰姐姐,告诉她弟弟还是小宝,不能吃面豆豆、果冻之类很多东西,万一呛着,咚咚就没有弟弟了。姐姐听完,扭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看弟弟,这才摇头晃脑地跑掉了。

    我忍不住在微博里总结自己当时的生活状态:“产假期间真是忙——早晨起床伺候少爷吃饭,上午陪小姐挖沙子或坐摇摇车,中午伺候小姐少爷吃饭,然后陪小姐或少爷睡觉,下午醒来伺候少爷吃饭,再陪小姐去游泳或荡秋千,傍晚再伺候小姐少爷吃饭,晚上伺候小姐洗澡……这还不算陪小姐刷牙嘘嘘画画打球之类的琐事……什么是五星级老妈子?这就是!全好评!!”

    麻烦吗?麻烦的呀。尤其是姐姐上幼儿园后,第一次经历咳嗽、发烧、吃中药、吃西药,弟弟被传染,继续咳嗽、发烧、吃中药、吃西药,快痊愈的时候重感,接着咳嗽、发烧、吃中药、吃西药……最劳心劳力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权当减肥了!

    只是,累过了头,病倒了,才不得不承认这种减肥实在太残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娘亲是娃娃的后盾,再这样下去,万一英年早逝,孩子们怎么办?痛定思痛,我参考目前的生活规律,毅然出手买了跑步机,每晚八点半跑步半小时,锻炼身体是王道!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段,是因为既不打扰孩子们休息,又可以做亲子运动——先启用每小时一公里的速度,弟弟站前面,姐姐站后面,欢天喜地地跑。姐姐抽空还要抚摸弟弟的脑袋,和声细气,“叮叮,你是个乖孩纸(子),妈妈在给我们拍照,你很好哦!”跑累了换人,叮咚站一边给妈妈加油,妈妈用六公里的时速跑半小时,然后大家一起去洗澡。洗完澡讲故事,讲完故事翻身睡觉,什么都不耽误。

    呆哥很惊讶他那一向没什么毅力的媳妇儿竟然能把健身这件事坚持下来。我都没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叮叮咚咚的好奇加入,才渐渐将运动变为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比如,叮叮十六个月大时就热衷于每晚催促我,“妈妈,跑机!跑机!”姐姐听到了,哈哈大笑着找同盟,“妈妈,叮叮把跑步机叫‘跑机’,真好笑!”我换好衣服带着这俩雀跃的宠物开始跑,一边跑一边想:不得不承认,如果一定要把“跑步机”三个字浓缩成两个字来表达的话,“跑机”比“跑步”、“步机”都准确多了啊……

    而到叮叮二十一个月大的时候,已经晓得每晚跑进我房间指指跑步机,“妈妈跑步吧!”刚打算偷懒的我只好认命地开机器跑步,他就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突然他蹲下身,特别不见外地尿在了我床前的爬爬垫上,我只好从跑步机上跳下来找抹布擦,谁知刚擦干净就听见他说:“妈妈再跑一会儿吧!”那一刻,我真心觉得,我儿子,他是块从事纪律检查工作的好材料……

    就这样,每天被“纪律委员”督促着、督促着,渐渐地,跑步就成了一种习惯——那是对健康的追求,亦是对欢笑的需求,是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推动,直到把所有饱含汗水的日子,都过成了妙趣横生的段子。

    所以,只有妈妈心态够阳光、够积极,才不会把生活的重压转移到家人,尤其是孩子们的身上。那么,想要一个乐观开朗肯奋斗的孩子,请务必先成为一个乐观开朗肯奋斗的自己。

    而一旦成为这样的自己,所有那些麻烦,会自动转化为生活的乐趣。

    爱生活,才能更加爱生命。

    爱生活,爱初始时的单向爱心——两岁多的咚咚姐姐一边给弟弟取着“小饼干儿”的绰号(取义自彼时还太弱小的弟弟总被姐姐挤压在她自己的身体与沙发靠背之间……敢情还是夹心饼干),一边亲自给“小饼干儿”洗澡搓背各种耐心,还煞有介事地给他洗袜子、盖小被子、哄他睡觉……当然,游戏的成分居多,但“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对所有这些爱的模仿,爸爸妈妈由衷感谢、悄然感动、深深庆幸。

    爱生活,爱后来的彼此励志——三岁的姐姐喝中药治疗支气管炎,磨磨蹭蹭不肯喝。阿姨说:“你不喝的话就给叮叮喝。”一岁多的弟弟听到了,飞奔过来喊:“叮叮喝!”低头咕咚喝一大口,说句“喝完啦”再转身高高兴兴跑开。姐姐默默看一眼弟弟的背影,果断拿过小药杯一口喝完。当弟弟也能给姐姐做榜样,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爱生活,爱无处不在的琐细温情——妈妈和姐姐推着两岁整的叮叮荡秋千,叮叮咯咯笑着赞扬:“金系(真是)好妈妈和好姐姐呀!”妈妈大笑,姐姐也跟着笑。笑完了出门逛商场,叮叮走累了哼哼唧唧,妈妈拎购物袋腾不出手,三岁半的咚咚姐姐看见了,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叮叮来,姐姐带着你!”弟弟欢天喜地爬上去,从此出门省了妈妈的力气。不得不说,有姐姐的人,尤其是有会骑自行车的姐姐的人,真是逛街都比别人有底气啊!

    ……

    总之,用一句俗语来概括我家全部的争吵、喧闹与欢笑就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什么物质重压、精力难顾、心理不适、家庭矛盾……其实都是浮云。当我们想方设法把困难一一化解,仍然是应了那个老道理:即便只有一个孩子,将来也要面对只有一个孩子的问题,所以,既然家家都有不同的问题,那么发挥主观能动性逐一解决问题就好了,哪有空哀叹谁比谁更辛苦?

    而一旦那些纸老虎一样的问题陆续被戳破,便会发现,因为孩子们之间那些相亲相爱相关怀的存在,让我们生命中的麻烦缩减到不足1.5倍,而欢喜却放大到2倍以上,甚至更多。

    1.5倍的麻烦与2倍的欢喜,就是生命最生动处,暖融融的光辉。

    你们的妈妈,努力在生活的字里行间进行各种通俗式再解读的目的,无非是希望你们在张望这斑斓周遭的同时,能用简单的方式理解普世的价值。她从没有把你们当作只需在羽翼下长大、什么都听不懂的无知孩童,而你们也真的给了她无数次的惊喜,让她感觉到你们对这世界的接纳。

    “爱”是一种通俗的表达

    孩子们,今天这个话题的起因,源于那个老套的、关于“美”的话题。

    因为我今天晚上坐在桌前看一本哲学书的时候,想起很多年前我曾问过你们的爸爸一个问题——那时我们刚结婚,我正忙着写一篇美学方面的论文时,突然想起你们的爸爸就是美学专业毕业的硕士研究生,于是就问他“到底什么是美”?

    结果你们的爸爸告诉我:他研究过的“美学”,就是美之所以为美的原因!

    我很不客气地嘲笑了他。我说你研究那原因有什么用啊?能指导我们的生活吗?能让你自己变得更美一些吗?你的研究对象都入土二百多年了,有意思吗?

    你们的爸爸呆头呆脑正色道:美学研究,图的不是“有意思”!

    好吧,妈妈败了。必须要说,你们的爸爸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相信“美是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是善与真的统一”,坚持将研究本身上升到虽然无法指导生活但可以指导我们思考的层次;而你们的妈妈就是个现实主义者,她很通俗,只会把前面那句话给你们翻译成“‘美’就是你觉得有那么个东西,又好看又好用,那它就是‘美’的”。

    通俗版妈妈每天送咚咚姐姐上幼儿园,开头几个月姐姐总是各种不情愿、各种谈条件——虽然事实上咚咚你在幼儿园里也混得风生水起,但每天早晨还是要进行各种不同目的的谈判,比如只要去上幼儿园就可以吃怡口莲、MM豆、小麻籽什么的——但你妈不会轻易妥协的,她只会一边给你穿衣服一边用她那俗气的语言讴歌你,她说“咚咚你太了不起了,你是有工作的人啊,你就像爸爸妈妈一样,每个星期要工作五天,然后可以休息两天。工作是什么?工作就是给这个社会创造财富!哦对了,社会就是很多很多人在一起,财富就是很多很多东西在一起……咚咚创造了什么样的财富呢?嗯我们咚咚每天在幼儿园里学擤鼻涕、端盘子、拎水桶、擦架子,这就是在帮老师干活呀,这就是劳动呀,总有一天咚咚的劳动是能创造财富的”……咚咚,实话说,我觉得你妈这么一堆话唠叨下来,你不晕也难,不晕晕乎乎老老实实去上幼儿园就更难了!

    但是,多么神奇——你会时常很自豪地告诉大家:“我上幼儿园了,我去工桌(作),像爸爸一样,像妈妈一样!”

    你伸出小手,得意地晃一晃,“我上五天幼儿园,就休息两天!我有工桌(作),叮叮没有,他不能上幼儿园,他太小!”

    说这话时你才两岁八个月,我亲爱的大姑娘,我幻想着,三十年后,你还能像今天这样自豪并快乐地说:我要去工作!

    所以,妈妈这样解释一个“家庭”的使命: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的工作是每天去上班,赚钱,给叮叮、咚咚买好吃的;奶奶、爷爷、阿姨的工作就是照顾叮叮,让他健康长大,到他会说“我要尿尿”的时候就做咚咚姐姐的小跟班,一起去上幼儿园,那可是只有大宝才能做的了不起的事!

    妈妈很郑重地拜托咚咚姐姐,“咚咚,到时候,你要带着弟弟一起去幼儿园,罩着他,教导他,如果他犯错就批评他,做他的小老师,可以吗?”

    咚咚果断点头,“好!”

    然后,咚咚煞有介事地爬上妈妈的转椅,拉过电脑键盘,认真地敲打——你甚至还不知道这个电脑正处于关机状态——俄而抬起头,特别认真地告诉妈妈:“妈妈,我在工桌(作),赚钱,给你买好吃的!”

    妈妈哈哈大笑,然后拥抱你,说:“谢谢你,宝贝!”

    是的,谢谢你,宝贝,因为你不仅理解了“施”与“受”的不同,还懂得了“付出”的意义。妈妈并不觉得你是单纯地鹦鹉学舌,因为你的逻辑如此正确,你用一个孩童的单纯告诉了我们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因为爱,所以爱!

    因为妈妈爱咚咚,所以咚咚爱妈妈。

    因为咚咚爱叮叮,所以叮叮爱咚咚。

    因为我们认真工作,所以工作予我们以财富。

    因为我们对这世界负有责任,所以这世界庇佑我们呼吸、视听——生命本身,就是这世界予我们的恩赐。

    ……

    我不信教,但我信爱本身。

    我信你,我亲爱的宝贝,信你在阳光晴好的午后躺在我身边听故事,听着听着就趴到我身上,腻腻歪歪地对我说:“妈妈我喜欢你!”

    也信你一边大口吃着你钟爱的米线一边抬起头,眯着眼睛咧着嘴巴感叹:“妈妈,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更信你搂着弟弟时欢欣的喟叹:“叮叮,我好喜欢你啊,让我亲亲你!”尽管,叮叮最不喜欢别人固定他的脑袋,但你还是固执地按住他的头,“吧唧”亲一口!

    我便知道,孩子,我所有的辛劳,都有了意义!

    而未来那么漫长的路,我会继续用这样通俗、普通又专注的爱,带着你、你们,去认识这个世界——

    就像在泰山顶上,我告诉你此时此刻山的外面还是山,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见更远处的地方。你看看脚下崇山峻岭,看看远处影影绰绰的城市,点头,“好多好多山,我看见好多好多山!”虽然这时你一边张望还没忘一边啃着一只硕大的玉米棒子,但你来了,你看见了,你赢了两岁八个月的自己。

    在绵延的海岸线上,我跟你说烟台是妈妈出生的地方,眼前这片蔚蓝海洋里装了很多很多水,这些水来自很多条河,这些河都流向大海,而将来你会知道这就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要做个宽容的人,善待所有非恶意的其他。你点头,似懂非懂,抒情说:“我喜欢挖沙子,喜欢大海,大海很大。”好吧,虽然理解有点跑题,但万变不离其宗。

    至于你爸,他出生的地方有条长江,一天到晚哗哗地淌,一直淌了五千多年。那里的人就像哗哗不停的江水一样勤劳,所以那里有片三角形的洲,是中国最富有的地方!有多么富有呢,嗯,反正那里的人可以买很多怡口莲、MM豆、小麻籽,果然很富有对不对!(你的眼睛都绿了……闺女……其实妈妈想说的是若想富有就得勤奋啊勤奋……你不会以为你爸老家的马路是用MM豆铺的吧……)

    而你自己,咚大宝,你出生的地方叫“泉城”,那里有汩汩清泉,所以妈妈叫你“咚咚”,叫弟弟“叮叮”,取的便是“泉水叮咚”的意思。妈妈指着泉眼说你看见水从洞洞里冒出来吧?很干净对不对?所以咚咚和叮叮将来也要做干干净净的人,要努力哦!

    当然,要想成为一个真正“干干净净”的人其实挺难的。但孩子们,倘若你们有足够善良的灵魂、足够干净的行事,你够“善”也够“真”,你“合目的性”也“合规律性”,那么,没有人能否认,你们是“美”的。

    而妈妈,努力在生活的字里行间进行各种通俗式再解读的目的,无非是希望你们在张望这斑斓周遭的同时,能用简单的方式理解普世的价值。她从没有把你们当作只需在羽翼下长大、什么都听不懂的无知孩童,而你们也真的给了她无数次的惊喜,让她感觉到你们对这世界的接纳。

    如今,她最重要的心愿,用最通俗的方式表达就是:希望自己、希望你们,都能成为“美”的人。

    咱共勉吧!

    现在,我终于知道,最有爱的亲子关系,其实就是让自己回到童年,和孩子们一起,重新长大一回。那是一场后青春时代的“逆生长”,是你的生理年龄在变老,然而托孩子们的福,才有机会回味那些懵懂目光背后干净澄澈的心灵,以及有机会弯下腰,体验100厘米世界中,那些纯真的好奇与热切的张望。

    后青春时代的“逆生长”

    很多年后,我一直记得蒙台梭利在她的著作中提到的一个案例,大致是说:请你想象一下,当你回到不足一米的身高,当你来到一个房间,推开门,所有抽屉的把手你都够不着,床很高你爬不上去,你仰头,发现自己是巨人王国里孤独的小矮人,那些巨大的家具伫立在小小的你周围……你是否会害怕?

    她说的,是儿童家具的存在价值——矮、小,却可以让孩子们在自己的世界中变成真正的“主人翁”。在这个基础上、在父母的有意识引导下,他们渐渐学会整理自己的衣物、收拾自己的玩具,他们渐渐长大,动手能力因为安全感的增加而更早具备。

    我被这个案例触动了,然而震撼我的不是关于儿童家具的讨论,而是那种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因为这个案例的场景性太强,这使我们很容易将自己放置到那个“抬头仰望却茫然惊惧”的假设中,进而得出符合儿童心态的结论。那么,沿着这条轨迹,如果你肯继续假设下去,或许你会和我一样惊讶地发现,原来,我们一直以来对孩子们那些所谓“自私”、“胆小”、“任性”等品质的误读,只是源自我们站的角度,而不属于0-6岁的视角。

    举个例子。

    我的一位闺蜜,某天很苦闷地问我:“我家女儿还不到两岁,性情却如此暴躁,脾气急得不得了,你说怎么办?”

    我幸灾乐祸,“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兴许是老天爷都看不惯你那股子磨蹭劲儿了,这才送来个急性子闺女折磨你!”

    我说这话时还特地指了指腕上的手表,主要是想提醒这位大姐,她约我喝下午茶的时间是两点,但她老人家姗姗到来时分明已经两点四十分——我认识她这些年,基本就没见她准时过。

    结果闺蜜瞪眼,“我咬死你!你不知道她昨天把我给气的,我不就是没听懂她说什么吗?就她那咬字不清的劲儿,说了三遍我没懂,她突然就爆炸了,嗷嗷尖叫着又跺地板又抡胳膊,哇哇地哭啊!我就耐着性子问你到底说什么啊,妈妈没听清啊,结果她压根不搭理我,就是号啊,扯着嗓子号啊,号得我头皮都发麻!”

    “那你猜猜她在说什么,眼神、动作里面没有信息吗?”

    “有什么啊!到我想要捕捉信息的时候她已经只知道尖叫了!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拼命摇头,满脸都是眼泪地张着大嘴号,我想抱抱她,她就拼命推开我,继续哭着号……哎你说她发什么疯?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任性啊!我还算在孩子的教育上蛮用心的,而且似乎也没什么暴躁的遗传基因吧?怎么她还能这么暴躁?”

    她的话突然让我想起咚咚两岁多的时候。

    某个周末,我和呆哥带着咚咚、叮叮一起去逛超市,叮叮坐在我推着的购物车上,而咚咚坐在爸爸推着的购物车上,我推着叮叮在前面走,爸爸推着咚咚在后面走。

    就在我低头仔细研究两种馒头的区别时,突然身后响起一阵尖叫,我惊讶地回头,果然就见咚咚坐在推车上扯着嗓子吼,而她素来好脾气的爸爸在短暂的惊讶后已经拉下脸来,呵斥:“小点声!”

    咚咚完全不搭理爸爸难得一见的严肃,继续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呆哥怒了,“你再叫就把你扔在这儿!我们要走啦!”

    继续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呆哥的声音也变大了,怒喝:“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不准叫了,再叫爸爸要揍你了!”

    咚咚也暴躁了,挥着拳头,一边推爸爸一边继续尖叫。这时周围的人们或纳闷或惊讶或鄙夷地看过来,这场景可真熟悉,他们眼底闪烁着的那句话我一眼就看出来——多年前,我刚好借小说里主人公的口说过这句话:咱将来可不能让孩子变成这个样,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

    但真正成为一个母亲之后我才知道,在一个小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总有那么几个阶段,即便母亲再用心,也会有尖叫声刺穿你的耳膜,其实原因很简单——沟通障碍。

    想想吧,当你精心表达了自己的意图,但老板仍然置之不理,或生硬否定,你会不会憋闷?当对方漠视了你的意见,甚至粗暴打断你的表达,同时强制你必须按照他们的思路行事,你是否窝火?当然,我们不会尖叫,那只是因为我们有了更圆滑的处事手段,我们懂得忍耐。而两岁多的孩子,他们还没有是非观念,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只能磕磕碰碰地探索与外界交流且能解决问题的方式——而他们最直觉的选择,不过是尖叫以发泄或引起大人们的注意,仅此而已。

    所以,要谢谢那些或艰深或通俗的心理学书籍,谢谢每个夜晚咚咚睡后我点灯研读的时光——以前,我的脾气比呆哥要急多了,但现在,我因为理解而更加耐心。

    我拍拍呆哥的肩膀,把对峙中的爷儿俩分开,换位,由呆哥推着看热闹的叮叮先往前走,而我推着咚咚的推车耐心问她:“你想说什么,说出来,不要叫,不然妈妈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咚咚还在气头上,继续尖叫。

    我略沉一下语气,正告她:“好了,不要叫了,叫也解决不了问题,妈妈陪你退回去,看到你想要说的事情,就指给我看,好吗?”

    她气哼哼地看着我,我置之不理,只是拉着小推车后退:卖点心的柜台,你想吃哪块点心?哦,不要,那继续往后退;卖米花球的柜台,你是要米花球吗?哦,还不要,那再往后退;卖海鲜的柜台,你是想吃鱼吗?还不是,好吧,再往后退……直到退到卖海鲜的地方,咚咚伸手指着天花板,说:“鱼!”

    我仰头,看到超市在海鲜区的天花板上挂了许多海洋生物形状的气球,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们的咚姑娘,她只是想和爸爸一起,分享看到一堆气球的喜悦。

    而匆匆行走的爸爸、没注意到咚咚手势的爸爸、习惯了看柜台而不是天花板的爸爸……他忽略了。

    成人的眼睛里,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的眼睛里,才有天花板上的那条鱼。

    用近代著名儿童心理学家让·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理论解释就是:儿童不是“小大人”,而是具有同成人有质的差别的独特心理结构的个体,必须遵循儿童的思维发展规律,这是教育取得成效的根本保证。

    说白了,他们尖叫、他们推搡、他们哭泣、他们撒谎……那不是因为他们变坏了,而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样“不对”。我们要做的,是站在平等的角度上,正告他们关于对错的区分,以及引导他们用健康积极的方式解决问题——人之初,性本善,或许,没有万恶的孩子,只有失职的父母。

    我将这样的心得分享与闺蜜,她若有所思地同我告别。几天后,我们再相约出来喝茶时,她迫不及待告诉我:当她试图用一种“我也是小孩子,我会怎么样”的思路思考问题时,蓦然发现,原来,孩童世界的压力与苦闷并不少于成人,区别只是在于,孩子们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只能用各种莽撞的方式一一尝试;而我们,碍于这世界的规则,压根就不敢表达。

    看,因为理解,我们才渐渐变成那个“好脾气”的自己。

    以及,我们终于能弯下腰,回到童年。

    那是一种真正的分享——咚咚给我讲她喜欢的倒霉熊、喜羊羊,叮叮说他喜欢像绘本里的鼠小弟一样“在阳光下现(散)步”,而我陪他们从头看《葫芦娃》《巴巴爸爸》《鼹鼠的故事》……然后告诉他们黑猫警长是我儿时的偶像。

    我们还一起装饰圣诞树,看儿童剧,做小点心,玩我小时候没机会玩的许多玩具:更安全的彩泥、更益智的积木、更仿真的过家家玩具、更新奇的挖沙戏水设备……那是一场对“童年”的重温,是对物质匮乏年代的弥补,更是一场崭新的学习。

    我学习着琢磨那些属于童年的心理——在讲故事时有意避开那些具有干扰性的同音字或拗口的外国名字;在看儿童剧之前选择便于理解的童话剧目预先反复讲故事铺垫;在玩玩具时不断推陈出新,努力保持面前两位“脑残粉”对娘亲的崇拜与亲近;在出门游乐时牵着他们的手,带他们一点点尝试碰触外面的世界,学习与新朋友相处……我们循序渐进地体验“长大”,不急躁,不冒进,不要把快乐变成一种负担。

    我开始越来越多地弯下腰,用咚咚那一百零五厘米的身高看待这个世界——当我在商场里真正蹲下来的时候,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我身边这个平日里自理能力蛮强的小女孩会撒娇一样地说“妈妈抱”,其实,她只是想看看更高处的展柜上,放着怎样斑斓的小玩意儿。

    ……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某个晚上,我妈在阳台上晾衣服,咚咚站在旁边,告诉她外婆:“月亮!”

    我妈看看窗外,漆黑一团,遂不置可否。

    过一会儿,我妈晾完衣服弯腰拾起地上的塑料盆,就在这时,似是不经意地,她又扭头看了一眼阳台外面,刚好视线斜斜地望出去,就看见了远处那轮明晃晃的上弦月。

    我妈惊呆了。

    过了几秒钟,她惊喜地唤我们依次去阳台上参观体验:以成人的高度站立,月亮被我们头顶上方的阳台楼板挡住,不把脑袋探出窗外的话就什么都看不见;弯下腰,以孩童一百厘米左右的身高往外看,刚好避开头顶那层楼板的遮蔽,月亮在眼前一览无余。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一轮弯月。

    现在,我终于知道,最有爱的亲子关系,其实就是让自己回到童年,和孩子们一起,重新长大一回。

    那是一场后青春时代的“逆生长”,是你的生理年龄在变老,然而托孩子们的福,才有机会回味那些懵懂目光背后干净澄澈的心灵,以及有机会弯下腰,体验一百厘米的世界中,那些纯真的好奇与热切的张望。

    喧嚣俗世,我们忙着安身立命,我们不自觉就有了一颗沧桑的心。然而因为“为人父母”,我们才可以在八小时以外,在拖着疲累身体打开家门的瞬间,找回童年的烂漫与不设防的温柔。

    或许,这才是上天赐予每一对辛苦养育儿女的父母的,一份最丰厚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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