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却没有开口问,跟着笑道:“好,姑娘喜欢怎么样的发式?”
红衣这么一问,顾桃花倒是有些怔忡起来,她喜欢什么样的发式?
顾桃花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来,她发现,她真的不知道她喜欢那种发式……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发式,我今儿个就梳什么发式。”
“姑娘……”红衣心中的怪异更甚。
顾桃花嘴角一勾,脸上的笑容霎时就灿烂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了,招呼红衣:“你最拿手是什么发式?”
红衣走过去,站在顾桃花的身后,看着铜镜中,顾桃花有些模糊的脸,不知怎么的,眼睛一红:“姑娘,其实……”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今儿个的日子不错,我理应打扮的漂亮一些。”
红衣默默的看了一会儿顾桃花,伸手把顾桃花的发髻打散开来,拿起梳子,开始顺发。
绸儿进来的时候,看见顾桃花已经在梳头了,脸色一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到顾桃花的身边,静静的站了,看红衣替顾桃花梳头。
“红衣姐姐。”突然绸儿伸手拦住了正打算替顾桃花挽发髻的红衣,“姑娘不适合太复杂的发髻。”
红衣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含笑坐着的顾桃花,见她并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扭头看向绸儿。
绸儿却没有看红衣,只是低头看着顾桃花:“红衣姐姐,姑娘最是喜欢素净的,最是讨厌繁琐,她每每说,顶着满头的珠翠,累人不说,还不安全。”说着,伸手打开了妆奁盒子,拿了一枚顾桃花常用的白玉簪子出来,递给红衣,“这么清清静静的,才是真实的姑娘。”
才是真实的姑娘……
就这么一句话,水雾立刻就弥漫了顾桃花的眼眶。
红衣看看顾桃花,又看看绸儿,也跟着心中一酸,点了点头,把已经挽好一半的发髻,再一次打开,理顺了发丝,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种郑重万分的神态,把白玉簪子端端正正的插在了发髻上。
绸儿走过去,打开了箱笼,从里面拿了一件烟青绣缠枝荷花的衣服来:“姑娘,今儿个不如穿这件。”
顾桃花扭头,白了绸儿一眼:“瞧你这模样,似乎今儿个见一次,就如永别一般,没得让人伤心……”
顾桃花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这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就这样的捅破了,在绸儿眼中含了许久的泪水,就在这一刻像是不要钱一般的流了下来,眨眼间,就糊了妆容。
顾桃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拿出手帕,细细的替绸儿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强笑道:“傻丫头,怎么就哭成这样?幸亏红衣是个知道你为人的,若是换个不知道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绸儿猛地跺了一下脚,恨声道:“笑话就笑话!我,我……”
“好了。”顾桃花抬手擦干了绸儿再一次流下来的泪水,“不要哭了,我会没事的。”
“姑娘,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绸儿用力的攥着顾桃花的手,“我知道,姑娘你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顾桃花依旧是脸上含笑,可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配着泪珠儿不住往下掉的绸儿,整个屋子中,被一种悲伤至极的气氛笼罩着。
红衣听着绸儿极力压制的抽泣声,偶然耸肩的模样,只觉得心突然见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猛地抽紧了,悲戚的情绪,就从心底涌了上来:“绸儿,你快把眼泪擦一擦,你这么样的哭,岂不是让姑娘难过?”
绸儿抬起手,用力的擦着眼睛:“我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是这泪水,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绸儿……”顾桃花的笑容终于从脸上隐去,再一次替绸儿仔细的擦拭掉脸上的泪水,“以后切不可这样了,若是我不在了……”
“姑娘!”绸儿猛地开口打断了顾桃花,“你不会有事的!”
顾桃花勾着嘴,笑了笑,放开了绸儿,转身拿起妆奁盒子,打开了妆奁盒子的底层,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来,递到绸儿的手上:“若是万一……”顾桃花的声音一顿,“你把这个交给侯爷。”
“我不要!”绸儿盯着顾桃花手中的信,不用脑袋想,也可以知道,这封信中写的是什么,只不过是托孤而已!“我只要姑娘没事。”
顾桃花拉住了绸儿的手,把信塞到了绸儿的手中:“拿着!我自然会没事的,这是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你好生拿着,就算是为了让我安心。”
这“安心”两个字一出口,绸儿猛地哭出声来。
顾桃花放开了绸儿的手,把挂在绸儿手臂上的衣服拿了过来,示意红衣替她穿上。
红衣被绸儿哭的心头悲苦,这眼中的水雾,早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正在擦眼泪,却见顾桃花朝着她使眼色,连忙应声,走过去,拿过顾桃花手中的衣服,手脚麻利的替顾桃花换衣服,顿了顿,轻声安慰道:“姑娘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奴婢在这里准备好了午饭,请姑娘回来一起吃。”
“好。”顾桃花努力的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来,“那可要好生准备几个我喜欢吃的小菜,等我回来,要好生补补才是。”
“嗯!”红衣用力的点了点头,“奴婢就在这里等姑娘回来。”
“姑娘,高先生来了。”门口传来小丫头的禀报声。
“你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出去。”顾桃花朝着外面,扬声回了一句。
绸儿猛地上前一步,拽住了顾桃花的衣袖:“姑娘……”
“绸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顾桃花握住了绸儿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拿开,“红衣,你帮我看着绸儿,让她好生在这里等我回来。”顾桃花顿了顿,猛地抬头看着绸儿,“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姑娘,我和你一起去!”绸儿猛地甩开红衣拉住自己的手,“姑娘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绸儿,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
“不,姑娘,只有跟着你,我才能安心。”绸儿再一次拉住了顾桃花的衣袖,“你让我跟着你一起,好不好?”
“……”顾桃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可以跟着,但是你不能……”
“放心,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听话,一定听你的话,我一定不给你添乱。”绸儿着急的说着,语速又快又急,生怕顾桃花转身又反悔了。
“那就跟着吧。”顾桃花不再说话,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高逢春静静的等在院子里,若是换到以前,他一定会走进屋子去,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他和她在不知不觉中,就疏远起来。
一想到这疏远,高逢春的心就隐隐的作痛,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门帘的撞击声响起,那珠子之间互相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可是听在高逢春的耳中,那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丝的伤感,也不知道这伤感出自何处,可是就是这么无端的从心底涌了出来。
“姐姐……”不自觉的,高逢春觉得自己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伤感。
“高先生,姑娘会没事的,是不是?”绸儿上前一步,站在了高逢春的面前,一脸企盼的看着高逢春。
“是,姐姐一定会没事的!”高逢春很用力的点头,“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没事的!”这话,似乎不是再说给绸儿听,而是在说给自己听。
“姑娘,你听见了没有,高先生说你一定会没事的!”绸儿的眼中带着喜悦,扭头看向顾桃花,那脸上的欣喜,遮住了刚刚的悲伤。
可顾桃花看着绸儿脸上的欣喜,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眼泪来。
有时候欣喜更让人悲伤!
那遮掩在眼底的悲哀,才是真正的悲苦!
“绸儿,你方才和我说了什么,你忘记了么?”顾桃花上前一步,站在了绸儿和高逢春两人的中间。
顾桃花的话,就如六月夏天中的一盆冰水,把绸儿满腔的兴奋浇成了透心凉。
绸儿脸色一僵,猛地抬头恶狠狠的怒视了高逢春一眼,这才顺从的退了一步,站在了顾桃花的身后。
“弟弟,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你在前面带路吧。”顾桃花一脸平静的看着高逢春,淡然开口。
高逢春抬头看着顾桃花,却见她一身素净,俏然站在院子里,就如一朵含苞绽开的白玉兰,幽然而遗世。
“高先生,你怎么了?”绸儿见高逢春呆呆的站着,并没有回应顾桃花的意思,绸儿顿时再一次焦躁起来。
“啊,没事,我刚才想事情,有些出神。”高逢春回过神来,朝着绸儿尴尬的笑了笑,这才转身看着顾桃花,“姐姐,可是准备好了?”
“我家姑娘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高先生回过神来!”绸儿忍不住再次抢白高逢春,“高先生,你现在出神倒是没事,不要待会儿替我家姑娘取心头血的时候,也出神,那我家姑娘的性命就交代在你的手里了!”
“不,不会!”高逢春连忙连声解释,“替姐姐取心头血的事情,不是我动手,侯爷请了一个神医来,这神医可以活死人生骨肉的,取个心头血只是小事而已,所以姐姐和绸儿姑娘,放心就是,肯定不会有事的。”
“不是先生动手?”绸儿猛地睁大了眼睛。
高逢春点点头:“姐姐但请放心,这个人真的是神医,医术不知道要比我高上多少。”
绸儿的脸已经急的有些发白了,可是顾桃花却依旧是一脸的笑容:“绸儿不要着急,这个高先生自然心中有数,不论如何,他总不至于害我的。”
“是,是,绸儿姑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害姐姐的,否则我还能算是一个人吗?”高逢春就差赌咒发誓了。
绸儿这才退了一步,站在了顾桃花的身后,不再说话。
高逢春带着顾桃花和绸儿出了院子,拐了一个弯之后,顾桃花发现高逢春竟然带着她们主仆两个朝着那座奇怪的屋子走去。
“姑娘……”绸儿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轻声的在顾桃花的耳边道,“姑娘,我上次说得就是这里,上次我就是走到,走到这里!”绸儿说着扭头看了一下路边的半截树,这才再一次露出震惊的模样来,“姑娘,就是这里,就是在这里,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顾桃花朝着绸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按照以前武侠小说中的描写,这种不出世的高人,一般来说,全都是性子古怪,千万不能轻易得罪的。
因此,不管这高手的性子如何,小心总是没大错的!
高逢春在前面听见了绸儿的话,脚步顿了顿,轻声道:“姐姐不必忧心,神医为人挺和气的,只是高人总是有一些怪癖的,姐姐稍微担待一些。”
“你放心,我这点儿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不会给你添乱的。”顾桃花说着,又转身看着绸儿,叮嘱了几句,“绸儿,你千万不能多言多语,也不能胡乱行走,若是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连我也救不了你。”
绸儿的脸色一紧,看向前面的小屋子,眼中满满的全都是敬畏。这么一来,顾桃花倒是放心不少,至少绸儿这个丫鬟,不敢在胡言乱语了。
高逢春走到屋子面前,站住了脚步,等着顾桃花走到他身边,连忙轻声喊住了顾桃花:“姐姐,现在这里候着,等我进去禀报神医。”
顾桃花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当即就点头,示意高逢春快些进去。
高逢春点头,上前一步,伸手在有些破旧的木门上轻轻的三长两短叩了五下。
“进来吧。”从里面传来一个略带着沙哑的声音。
“是。”高逢春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扭头招呼顾桃花,“姐姐,跟着我进去吧。”
“好。”顾桃花跟在高逢春的身后,正要进门,却不料高逢春猛地站住了。
顾桃花一个不防,差点撞到高逢春的背上。
“高先生,你怎么走路的?这若是撞坏了我家姑娘……”绸儿的柳眉猛地就挑了起来。
高逢春看着绸儿,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姐姐,绸儿姑娘,神医不愿意看见闲杂人等,所以绸儿姑娘不如就站在外面等着。”
绸儿的脸当即就青了起来:“高先生,你此话差矣,你和神医都是男子,而我家姑娘却是个姑娘家,难不成你们这些个男子打算……”
被绸儿这么一说,高逢春顿时迟疑起来。
“让这个丫头跟着进来。”门内再一次传来沙哑的声音。
“是。”高逢春再一次恭敬的应了,转身叮嘱绸儿,“待会儿不要胡乱说话。”
绸儿瞥了一眼高逢春,并没有说话,反而是顾桃花叮嘱了一句,“绸儿,待会儿稍微收敛一些脾气。”
“姑娘放心吧,我又不是一个傻的。”绸儿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若是姑娘遇见危险,她一定要出手救姑娘!
高逢春伸手推开了破旧的木门,率先进了屋子,顾桃花紧跟在后面,站在屋子里面,倒是让顾桃花愣了一下,这屋子,从外面看虽然破破烂烂,但是站在屋里,却没有一点儿压抑的感觉。
“桃花,你来了。”里屋的门帘被人撩起,坐在轮椅上的纳兰荣臻出现在三人面前。
“侯爷安。”顾桃花屈膝行礼请安,绸儿跟在顾桃花的身后,也福身下去。
纳兰荣臻深深的看着顾桃花,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桃花,你要怎么样才肯喊我一声父亲?”
顾桃花抿着嘴不说话,绸儿跟在顾桃花身后,也抿着嘴莫不说话,这屋子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和凝重之中。
“人呢?可都来了?来了就开始,你们以为我真的这么空闲么?”突然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怒气和不耐烦。
“桃花,逢春,你们两个跟我进来。”纳兰荣臻说着,轮椅一转,就朝着里屋而去。
高逢春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了轮椅的扶手,推着纳兰荣臻往里走。
顾桃花和绸儿静静的跟在轮椅和纳兰荣臻的身后,进了里屋,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别有一番天色。
掀开门帘进去,并不是屋子,而是一条不长的弄堂,沿着弄堂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里面,一个身着靛蓝色青布衣衫的男子,正坐在一大堆药材的中间,抬着头,看着他们一行人。
“先生安好。”高逢春上前一步,恭敬的行礼。
神医用眼睛扫了高逢春一眼:“等待会儿解完毒,你把这堆药材挑拣出来。”
“是。”高逢春应了一声,“不知先生何时可以开始?”
“现在就开始,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神医淡然的站了起来,“跟我进来。”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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