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卿拧了拧眉,扫了太医一眼:“我的病体,你我心知,这几日你就在坤宁宫当值吧。”
“是,是……”听话听音,太医自然清楚,他这是表演的有些过了,皇后娘娘有些不耐烦了,忙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转身去写了医案,双手递给了万嬷嬷,这才小步退了出去。
纳兰容卿看着太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抬起头:“去见太后的时候,把医案也带上。”纳兰容卿冷笑了一声,“那个老女人可是恨不得我即刻就死了,你不防说得厉害一些,也好让她开心一些。”
万嬷嬷看着纳兰容卿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娘娘,太后娘娘好歹也是纳兰家的人,她不会瞧着纳兰家……”
“你错了。”纳兰容卿断然截断了万嬷嬷的话,“她所代表的纳兰家只是她自己的纳兰家,而现在的纳兰家主是哥哥,她可是恨不得哥哥现在立刻就死了,哪里会顾及一点半点!”
“诶……”万嬷嬷黯然叹了一口气,“自家人何必为难自己家人,若是纳兰家真的……,太后娘娘又有何好处?”
“呵呵……”纳兰容卿嘴角的冷意更甚,“她已经是万人之上的人了,便是纳兰家今儿个就垮了,皇上碍于孝道也不会为难她什么,反而会越发的尊崇她的地位,她又有何损失?”
“……”万嬷嬷猛地抿紧了嘴角,心中暗自叹了一声,把宫册拿了出来,又带了医案,跟纳兰容卿告辞之后,去了寿康宫。
霎时间,偌大的正殿空荡荡的只剩下纳兰容卿一个人躺在床上,一阵风从微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撩起纱幔,轻轻的摇晃着,晃的纳兰容卿神情恍惚起来。
哥哥今儿个解毒,想来现在已经开始了,只是不知道……这解毒的过程是不是顺利……
纳兰容卿不由得再一次双手合十,虔诚祷告:“求菩萨保佑,哥哥一切顺利……”只有纳兰荣臻一切顺利,天儿才能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顾桃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的时分了,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那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稀疏而斑驳的洒在地上,满地散碎的银光。
“这是哪里?”看着陌生的屋顶,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屋子,顾桃花有着一时间的茫然,轻轻的嘀咕了一声。
顾桃花轻轻的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认真的集中精神,目光把这间屋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目光终于落在了挂在墙上的几颗不认识的草上面,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只记得进里这间屋子,那人和她喝了一碗墨黑的汤药,那人称这碗汤药是麻沸散,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麻沸散……”顾桃花轻轻重复了一遍,眉梢猛地一挑,她昏过去,又醒过来,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头血”……,是不是已经被人取出来了,那么就是说,她这个药引子的作用终于完成了?
想不到她竟然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经历了那种手术之后,还能安然醒过来,那是不是说明,穿越的人,连老天爷都给她开金手指?!
顾桃花静静的躺在床上,轻轻的动了动手脚,发现行动自如,又细细体察了一番身上,却发现身上没有任何的不适……
怎么也不像是动了大手术的情形,难道说……
顾桃花猛地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呆住了。
就在顾桃花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哭泣声,这声音传到顾桃花的耳中,顾桃花猛地一惊:“绸儿……”
顾桃花的这一声喊,虽然声音轻的只有自己听见,但是一直守候在门外的绸儿还是听见了这声喊,站在门口,着急的开口问道:“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绸儿!”顾桃花的情绪霎时就激动起来,生死相隔之后,再一次重逢,那兴奋和激动,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
“姑娘,姑娘!你,你怎么样?”绸儿在门外的声音渐渐高扬起来,“姑娘,我进不去,你……”
“那我出去找你。”顾桃花说完,伸手撩开盖在身上的被褥,翻身就坐了起来,“绸儿,我……”
顾桃花突然意识到不对,她怎么能这么利落翻身坐起来,身上连一丝儿的疼痛都找不到……
不疼……
能随意动作……
她身体的反应,不论从哪一方面说,都不像是动过手术的……
她还深深的记得,她还没有穿越过来之前,曾经有一次阑尾炎发作,动过手术,即便是阑尾炎这种小手术,麻醉药失效之后,她也曾经痛的死去活来的,可是今天却……
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这是顾桃花刚刚得出的结论,她被取了心头血之后,她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感觉……
这不科学!
这真的不科学!
除非……
顾桃花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摇摇头否决了!
这纳兰荣臻可是还等着她的心头血救命呢,她想不出任何半途而废的理由!
在这种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顾桃花区区的性命,能比得上纳兰荣臻的性命?!
顾桃花在屋内翻来覆去的想理由,可是屋外绸儿却已经等不住了。
顾桃花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再没有了生息,绸儿在门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胆战心惊,脑中不断的想象着顾桃花浑身是血,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模样,那手儿,脚儿就不住的哆嗦起来。
抬起手来,想要拍门,可是一想到那个淡然却凶恶的声音,绸儿又迟疑起来,但是一想到顾桃花的惨状,这手就要拍下去……
绸儿正在拍与不拍门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绸儿顿时大喜过望,也不管出来的是谁,猛地伸手一推来人,可就是手在即将碰到来人的那一霎间,却猛地僵住了。
“姑,姑,姑娘,你,你,你怎就出来了?”绸儿目瞪口呆,那模样已经呆傻到了极点,不敢相信的顾桃花,“你,你是自己走出来的?”
绸儿的模样好笑到了极点,顾桃花也没有忍着,看着绸儿“噗哧”一声笑了:“我不走出来,难不成要爬出来?”
“不,我,我不是这么意思,只是,只是这不对啊!”绸儿一脸的迷茫,“姑娘,你不是被取了心头血,这取了心头血还能,还能……”
“是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浑身上下并没有一点儿不适。”顾桃花笑着解释了一句。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定是菩萨显灵了!”绸儿突然双手合十朝着南方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三个礼,行完礼,猛地挺直的腰身,一伸手就拽住了顾桃花的手,“姑娘,我们快走,我们快去给菩萨上一炷香,多谢菩萨保佑。”
顾桃花笑着被绸儿拉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就在顾桃花和绸儿两人欢天喜地的回自己院子去的时候,这院子的另一边还有一排屋子,这屋子正朝着外面冒白烟,一股股浓浓的水蒸气。
屋子里面正在烧火,灶上原本放锅子的地方,此刻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木桶当中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若是仔细看,还是可以认出来,就是那个纳兰荣臻……
若是顾桃花看见这模样,定然要以为这是巫术了!哪里有用这种法子治病的?!
这人坐在木桶中,下面正在烧火,这哪里是治病?!这简直就是活煮人肉!
高逢春一脸郑重的站在一边,两只眼睛盯着木桶中的纳兰荣臻,生怕火太大了,把木桶中的人煮熟了。
“先生,这火有些大了。”高逢春看着纳兰荣臻的脸色渐渐的涨红起来,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
青衫男子抬眼扫了一眼纳兰荣臻,不说话,却又朝着灶肚里塞了一根柴,这才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墙壁,墙边堆着一堆药材,弯腰抱了一把起来,朝着木桶走去,把药全都扔进了木桶里去。
高逢春眼中的奇怪更甚,看着木桶的纳兰荣臻,随着药材放入木桶中,纳兰荣臻涨红的脸,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这……”青衫男子扔进木桶里的药材他全都认识,为了给纳兰荣臻解毒,他也曾经把解法研究了一个透彻,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青衫男子,竟然是这么解毒的,这不是浪费药材吗?
“过来,帮我把这些药材全都让到木桶里面去。”青衫男子抬起头,瞪了高逢春一眼,“呆愣着作甚么?难道你不知道这毒很难解吗?”
“哦……”高逢春点点头,走过去,跟着青衫男子一起,弯腰抱起了药材,扔进了木桶里,随着药材的增加,纳兰荣臻的脸色渐渐的苍白起来。
青衫男子腾的站起来,走过去,倏的抬起手,朝着纳兰荣臻的后辈狠狠的拍了下去。
纳兰荣臻其实正在努力的抵制着木桶中的热气,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在背后拍他,身子一摇晃,一口黑血就猛地“喷”了出来。
已经回到自己院子的顾桃花和绸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让红衣守在门口,主仆两人在屋子里研究,这心头血,他们到底取了,还是没取?
主仆两人研究很长时间,可是顾桃花的胸口,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口。
最后主仆两人不得不悲催确定,他们根本就没有取心头血!
那是不是说明,这次解毒失败了?顾桃花还得忐忑不安的活着,随时准备好当药引子?
顾桃花忍不出长叹了一声。
叹世事艰辛,叹命运多舛!
她顾桃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药引子的命运?!
绸儿坐在床沿上,看着顾桃花也跟着顾桃花一起叹气。
红衣坐在台阶上,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两只耳朵却一直用尽了最大的努力听着屋子里面两人动静。
可是屋里面的两个人,除了刚进屋的那时候,发出了一点儿声音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声,若不是从窗户中透出来,昏黄的烛光依旧在摇曳,若不是她从窗户中看进去,那两道模糊的身影,还坐在床上,偶然摇晃了一下,红衣一定会认为,这两人已经坐着睡着了。
月亮慢慢的爬上屋顶,然后爬上的天空的正中间,在慢慢的朝着西边落了下去,最后隐没在晨曦里。
一抹光亮缓慢的从东边亮了起来,越来越亮,到了后来,一抹血红色从云层的底下露出来,在不经意,一个大红圆球从云层中跳了出来,高高的挂在了屋顶上。
“姑娘……”红衣站起来,走到门边,轻声的喊着,“可是起来了?”
红衣的声音,把绸儿从迷糊中猛地醒过神来,倏的站了起来:“姑娘,我们就这么呆坐着,竟然坐了一个晚上……”
顾桃花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绸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昨天可是做了好几天的思想建设,才好不容易视死如归……,可是想不到昨儿个竟然……,再让我下这么一个决心,我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平静的去面临死亡……”
“或许,或许昨儿个侯爷的毒,已经解了。”绸儿轻声的咕哝了一声,“那,那姑娘的心头血自然是已经没用了。”
顾桃花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不管他的毒是不是解了,我只知道,我若是再不吃东西,我就要饿死了!”
“呃……”绸儿跟不上顾桃花有些跳跃式的思维。
顾桃花笑道:“我是说,你家姑娘我,饿了!我昨儿个根本就没有吃过东西,这肚子饿了也很正常,是不是?”
“是,很正常,十分正常,姑娘等等,我这就出去问早饭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顾桃花说着站起来,“我让她们把水送进来,姑娘先洗簌一下,再吃饭。”
“好。”顾桃花看着绸儿出去,再一次陷入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她喝了药,等醒过来,却一点事情都没有,这心头血到底是取了,还是没取?!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正坐在台阶上看日出的红衣,连忙站了起来。
“咦,红衣姐姐,这么早,你怎么就站在这里……”绸儿说着,却发现红衣身上穿的还是昨儿个那身衣服,“难道说,昨晚上,你,你……”
红衣点头笑道:“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么?昨日姑娘刚献了心头血回来,那脸色差的跟什么似得,我坐在这里,也安心一些,若是姑娘想要使唤人了,喊一声,我也好立刻就进去伺候。”
“红衣姐姐,你有心了。”绸儿感动的看了一眼红衣,“姑娘已经饿了,我去厨房看看早饭可有了,麻烦红衣姐姐进去替姑娘洗漱收拾一下。”
“啊,哦,好。”红衣愣了一下,连忙站了起来,转身去端水了。
顾桃花在屋子里面,隐隐约约的听见外面两个丫头的说话声,红衣的话,让顾桃花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抹暖意。
“姑娘,奴婢伺候姑娘洗漱。”红衣端着水进了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站在桌子边,朝着顾桃花道:“姑娘……”
顾桃花站起来,走过来,开始洗簌,红衣也连忙过来,正要帮忙,却被顾桃花拦住了:“红衣,我自己来吧,你昨儿晚上坐了一夜,想来你也已经累了,先去歇着吧,这里我自己来。”
“奴婢没事,奴婢不累。”红衣连忙道,“奴婢……”
顾桃花拉住了红衣的手:“身体是自己的,若是累坏了,心疼的也只有自己。”
“……姑娘……”
“去吧,去吧。我等吃过了,也睡觉。”顾桃花笑着开口道。
“奴婢这就去歇着,若是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遣人喊奴婢起来。”红衣说着,行了一个礼,转身出去。
“你安生歇着,我如今哪里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顾桃花笑着挥手赶人。
顾桃花刚刚洗簌好,绸儿就端了白粥过来,主仆两人面对面坐着吃了,又喊了小丫头进来收拾。
“姑娘,你是不是现在就歇着?”绸儿抬起头看着顾桃花,她的两只眼皮已经重的睁不开了,仿佛黏在了一起。
“我出去走走,你先歇着吧。”顾桃花站起来,“我昨日差不多睡了一天,晚上才醒来,并不累,倒是你一天一夜没睡了,不要撑着了,快睡吧,我出去走的时候,会带着丫头仆妇一起去的。”
绸儿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努力的把瞌睡从自己的身上赶出去:“我不累,我陪着你一起去。”
“算了,你瞧你,你的上下眼皮已经连在一起了,我怕你跟着我一起去,走着走着,就这么一头跄在地上,然后就大地为床,蓝天为被了!”顾桃花盯着绸儿不住的笑,“你放心吧,就在这个庄子里,到处都是人,我能出什么事情?”
绸儿实在是困的不行,见顾桃花坚持,又想着在庄子里,应该不会有事,想了想,还是答应让顾桃花独自一个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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