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没有多喜欢那个人，

    之所以念念不忘，

    不过是没有勇气

    开始新的生活。

    1

    沉默了许久，夏星辰缓缓抬起头安慰她说：“你并没有多喜欢那个人，你之所以念念不忘，不过是没有勇气开始新的生活。”夏星辰想以这种方式对林依绯进行催眠，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

    “可是，你舍得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吗？”听到夏星辰的话，林依绯的眼眶红了。

    你舍得忘记他吗？

    夏星辰真的被林依绯问住了，“李浩”害林依绯失去了父亲，害得她一无所有，可事到如今，她却仍旧舍不得忘记他。

    林依绯对李浩如此，夏星辰对顾云遮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都放不下年少时执着爱过的那个人。如今终于重聚，却只能相望不相亲。

    “八年了，我无数次尝试着忘记他，可是又舍不得。”林依绯笑得苦涩，“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可笑，对一个仇人念念不忘。可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她低低地诉说着，眼里布满血丝。

    夏星辰想，或许就是因为曾经经历了太多美好的时光，后来人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才如此难以从容。

    室内一度陷入沉默，最后林依绯终于开口道：“夏医生，我来找你……是希望通过催眠把他忘记。八年了，我终于狠下心要去忘记他了。”林依绯突然号啕大哭，神情痛苦，“我明知道，他已经死了，可我还是忘不掉……”

    她明知道人死不可能复生，即使李浩还活着，他们也不可能有结果，可是对爱情的执着怂恿她等了他足足八年。

    “你已经决定了吗？”夏星辰觉得自己的大脑像一个时间囊。她为来看病的人记着他们最痛苦的事情，然后帮他们忘记。

    “我决定了。”林依绯擦掉泪水无比坚定地点头。

    闻言，夏星辰取出了一只怀表，和她面对面坐着。

    林依绯垂下眼眸，一点点地回忆着八年里住在自己心里的那个少年。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忍痛想起，之后就要将他彻底遗忘，尽管有千万个不舍，林依绯还是决定对自己残忍一次。

    “那么以后，我会为你记住。”记得那段时光，记得那场美梦，记得年少时那个不谙世事敢爱敢恨的女孩。

    林依绯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在眼前晃动的怀表，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李浩，再见了。

    从此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不会再想起他了。

    耳边有一个声音徐徐地说：“你一直生活得很幸福，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善良温柔……”

    这是催眠治疗术里比较困难的一个项目，夏星辰用在了林依绯身上，她一点点为她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

    夏星辰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注定要有一个人痛苦，那么她希望这个人是自己。她已经亏欠了林依绯太多太多，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减轻她的痛苦。

    手中的复古怀表逐渐停止了晃动。

    面前女孩睁开眼睛，嫣然一笑，问她：“星辰，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小小的梨涡在白净的脸上分外显眼。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林依绯，此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在这个漫长的故事里，夏星辰是她的发小，是推心置腹的好友。

    “你在陪我上班呀。”夏星辰笑着，眼眶却红了。

    她小嘴一撇，有些不满地抱怨：“真无聊。”

    明晃晃的阳光洒在林依绯脸上，夏星辰觉得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们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林依绯望着蔚蓝的天空问她：“那以后呢？我们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星辰，你的眼睛为什么红了？”忘掉了李浩，林依绯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她凑到夏星辰面前像个好奇宝宝。

    “因为，你回来了。”

    2

    林依绯的治疗非常成功，因为对她心存愧疚，夏星辰在午休的时候请她吃午饭。午餐过后，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送走林依绯，夏星辰一人走在繁华的街上，雨点轻柔地打在她身上。

    这场雨，同样也冲走了夏星辰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愧疚和自责。她呆呆地望着远方，好像看到了希望。

    雨越下越大，夏星辰一路小跑躲进街边的便利店。豆大的雨点砸在街道两边的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夏星辰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顾云遮的电话，他特有的磁性声音从听筒传来：“下雨了，你在哪？需要我来接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夏星辰不知所措。

    有人说，习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过去八年，她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顾云遮才不过出现短短半月，就让她陷入了他布置的情网当中，寸步难行。

    夏星辰握着手机很想告诉他自己此时的位置，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抿了抿唇说：“不用了，我已经到公寓了。”

    “你可以请我过去喝杯咖啡，或者……”

    顾云遮还没说完，就被夏星辰打断：“我很累。”

    她这三个字变相拒绝了顾云遮。

    听筒那头的人一怔。

    如今的夏星辰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小丫头了，她早已学会了用多样的方式去拒绝顾云遮的花样纠缠。

    “好好休息。”沉吟许久，顾云遮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顾云遮从夏星辰的话里听出了疲惫，所以决定不再打扰，甚至连微信都没有发。

    骤雨初歇，夏星辰匆匆忙忙打车回公寓，换上干净衣服后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刚打开电视，门铃响了。

    夏星辰一怔，慌慌张张去开门。

    “夏小姐，您的外卖。”

    夏星辰循声望去，就看到门外一个一身工作服的人拿着餐盒。外卖小哥开口的同时，夏星辰已经注意到了，走廊十米开外有一个人影。廊灯昏暗，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人是顾云遮。

    他双手抄兜慵懒地靠在墙上，锐利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内的自己。即使叫了外卖，他还是跟了过来，生怕夏星辰会把外卖小哥拒之门外。

    “谢谢。”夏星辰显得很淡定，她接过餐盒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门合上之后，夏星辰透过猫眼目送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穿过长廊。

    孤独、清冷，记忆里的顾云遮从未流露过这样的神情，夏星辰心中满是酸楚。

    她坐下来刚打开餐盒，就接到了顾云遮的微信：不知道是不是你爱吃的，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盒子里冒着热气的食物，都是夏星辰爱吃的，夏星辰没有直接回复他的微信，而是拿起了筷子。餐盒里的水蒸气打湿了夏星辰的双眼，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上下扇动着。

    淋了雨，夏星辰已经没有了食欲，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床上躺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晚，夏星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和慕老坐在警苑的阳台上，两张躺椅摇摇晃晃。那年他们和周建国夫妇一起过年，陈阿姨在厨房里一通忙碌，周叔叔给她说着那些刑侦大队里让人匪夷所思的大案。

    一大早，顾云遮就站在了医院楼下。

    “夏医生来了吗？”他无比招摇地走到前台问值班护士。

    听说他是来找夏星辰的，护士们八卦起来。

    “你找夏医生呀？她今天还没来呢。”

    “病人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夏医生还没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帅哥，你找我们夏医生做什么呀？”一个小护士问。

    顾云遮看了她一眼，说：“我来找我女朋友。”

    此言一出，大家面面相觑。

    顾云遮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夏星辰，他离开医院驱车往她公寓赶。手机里无数遍重复着那段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走廊上，顾云遮垂眸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十点了。据他所知，夏星辰回来白市以后从未有过迟到的记录，她是一个作息时间非常规律的人。

    深吸一口气后，顾云遮直接下楼去找物业。

    几经周折，顾云遮撬开夏星辰公寓的锁，才终于进了房间。

    卧室里的布置很是整洁，没有华丽的装饰，和夏星辰在警校时的习惯一样。

    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她缩着身子像个极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顾云遮蹑手蹑脚走到床前，这才看到夏星辰蜷缩着的身体正在发抖。

    “星辰？”他俯身，用手摸了摸夏星辰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瞬间传来：她发烧了。

    裹着被子的夏星辰有些不安地侧了侧身，身上的睡衣逐渐松散开来。

    肩侧，触目惊心的伤疤让顾云遮呼吸一滞。

    夏星辰的皮肤细如凝脂，但肩膀上狰狞的疤痕像是一只丑陋的虫子趴在那里。那一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竟成了这般模样？顾云遮伸手还未碰到那伤疤，就听到夏星辰说话了：“云遮……”

    嘶哑的声音让顾云遮的手顿住了，目光本能地转向夏星辰。看她依旧安静地睡着，口中喃喃呓语，听不太清，顾云遮小心翼翼地凑到她面前才听到她说：“顾云遮……你……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夏星辰无助又苍白的话语里透着恳切，睡梦中，绝望和痛苦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身上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强势：“顾云遮……求你了……我已经……已经躲了你八年……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一次闯进了……我的生命……”

    顾云遮呆呆地坐在床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未来得及让他欢呼雀跃，却听到夏星辰在无意当中说了这样一句话。

    难怪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却一无所获，原来不是自己不够努力，是她不想见自己。

    顾云遮呆呆地坐在那里，心头钝痛。

    3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夏星辰慢慢从梦中醒来，看到床头柜上多出了一只水杯，杯子里的水冒着白烟，显然不是昨天晚上倒的。意识到这一点，夏星辰惊慌地迅速起身。

    她走出去，厨房里细碎的响动就钻进了她的耳朵。

    “喂，你……”夏星辰刚刚走到门口就被里面的人撞了个满怀，紧接着只听“哐当”一声，顾云遮碗里的面条洒了一地，飞溅的汤汁弄脏了夏星辰的拖鞋。

    见他伸手去碰自己的脚，夏星辰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睡意还没有尽数褪去，她的目光显得有些迷离。

    “别乱动，把鞋脱了。”顾云遮带着命令的口吻，他一直这般霸道。

    被他一说，夏星辰意识回笼，冷不丁地开了口：“顾先生，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星辰的话语里带着质问的意思。显然她并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

    纵然夏星辰醒来之前，顾云遮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看到她这疏离的模样，他心口一痛，很久才说：“房东给我换的锁。”

    顾云遮长在白市又曾经是警察，要查到这间公寓的户主自然不难，可他凭什么随便换锁？

    夏星辰蹙眉，冷冽的目光落在顾云遮帅气的眉眼上。她的神情已然将心中所想全部暴露。

    顾云遮看了看她解释道：“我告诉房东我是你男朋友。”

    “呵……”夏星辰冷笑了一声，“她也不怕你是坏人？随随便便就给换了锁？”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夏星辰也不例外。虽然她嘴上不饶人，对顾云遮的态度却比往日要温柔很多。

    顾云遮扶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责备道：“生病了不知道吃药？要不是我来了，你是不是打算在家里自生自灭？”

    “那也……不需要顾先生多管闲事。”夏星辰低着头闷闷地回了一句。感冒过后她的声音变哑了，也正因如此，昨天夜里的直播没有如期进行。

    知道她伶牙俐齿，顾云遮不再和她争辩，反而催促着她：“你先去休息吧。”说完，他动作笨拙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夏星辰茫然地看着他，年少时最亲密的爱人如今恍如陌生人，然而可怕的是看着他的时候，自己的心头竟然涌出了一股暖流。

    她知道自己在顾云遮的攻势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她冰冷的心就会被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融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云遮将药片放在她的手里自顾自地说：“把药吃了，去休息吧。”

    夏星辰颤抖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抬起头问：“顾先生今天不用上班吗？”

    顾云遮没有意会到夏星辰浅浅笑容里逐客的意思，反而觉得那抹清浅的笑容好似能让四月里绽开的繁花都黯然失色。

    “陪你。”他温柔的话音顺口而出，像是要引她步步深陷。可下场只能是粉身碎骨，夏星辰何尝不知？

    夏星辰忍不住明知故问：“顾先生，我和你喜欢的人就那么相像吗？”

    夏星辰自然不知道自己熟睡的时候，已经彻底暴露了。她神情严肃地问：“顾先生不觉得找一个极其相似的人代替她，是自欺欺人吗？”

    “像。”顾云遮没有直接拆穿她，就算他笃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夏星辰，她也一定会巧舌如簧反驳回来。所以，他顿了顿才说，“几乎一模一样。如果我面前的人是她，想必她也会这么说。”

    他一句话将夏星辰的后路堵得死死的。她自然能听出这话里的潜台词：你就是她。

    她不能反驳，因为她正在扮演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尤其是眼睛，”顾云遮看似无辜地轻轻耸了耸肩，“就像你的这般明亮。”

    他循循善诱想要将夏星辰带回八年前的回忆里。

    夏星辰吸了吸鼻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那看来，顾先生是要和我继续纠缠下去了？”

    到了这时，夏星辰索性不再和他争辩了。他们是一类人，认定的事情几乎无可更改。

    “夏医生，你的病才刚刚好一点，这就想过河拆桥了？”顾云遮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逐客的意思，他眯起一双眼像只狡猾的狐狸，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嗯？”夏星辰带着浓浓鼻音轻哼了一声。

    她端起一杯热水，盘腿坐在椅子上，白皙细腻的皮肤好似凝脂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顾云遮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夏星辰背上的疤，背上尚且如此，那么脸呢？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顾云遮好想开口问问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可又不想惹她不高兴。

    这一天顾云遮破天荒地翘班了，黄昏时，晏离气喘吁吁地将买来的菜送到了夏星辰的公寓门口。

    开门的是顾云遮，晏离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

    顾云遮一个箭步过去将他完全挡住：“做什么？”

    晏离颇有微词：“铁树开花，母猪上树，连你都跟人同居了，我看看嫂子长什么样不行吗？”

    由于吃了感冒药，夏星辰正歪在沙发上昏睡。

    晏离踮着脚看，待看清那人的眉眼后却失落道：“我以为我女神回来了。”他眼眶微红，“顾云遮，你真的把她忘了？”得知顾云遮开始了新的生活，晏离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地问，他一面为顾云遮感到高兴，一面却又为夏星辰感到惋惜。

    或许，这才是他们两人最好的结局吧？

    顾云遮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啊。”

    和晏离聊了几句，顾云遮关上门继续回厨房里忙碌。

    夏星辰半梦半醒间听顾云遮说：“我煮了粥，要喝点吗？”

    夏星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他被烫红的手指。

    “还真是麻烦顾先生了。”

    为了她，顾云遮可谓费尽心思，但夏星辰的疏离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神情变化对夏星辰造成影响，所以他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说：“咱们俩还用得着说这些？”

    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侧，夏星辰几乎整个人都呆了，她僵直了背，侧脸去看顾云遮，感觉难以置信：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的风轻云淡？

    夏星辰毫不犹豫地和他划清界限：“我和顾先生不过萍水相逢，抱歉，耽误你工作了。”

    顾云遮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他这么问本来也没有奢望能等到夏星辰的回答，于是又说：“不如请我吃饭？或者……看电影也行。”在和夏星辰单独相处的问题上，他从来都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夏星辰怎么也没想到，顾云遮所谓的请客吃饭，竟然是带她去参加同学聚会。三天后，夏星辰刚下班就被顾云遮拦住了。

    顾云遮显然是有备而来，见她有意避开，他长腿一迈挡住了她的去路。“星辰，我已经等你半小时了。”他故意说。

    也不说去哪，他拽起夏星辰的手就走，夏星辰挣脱不得只能抬头问他：“顾先生，你还没说究竟去哪里呢？”

    她漫不经心地提醒，看似不轻不重，眼底却透着几分不情愿。顾云遮最了解她，自然不会看不出，可他的手却一直死死拽着夏星辰：“去了不就知道了嘛。”

    不等夏星辰回过神来，顾云遮已将她塞进车里并为她系上安全带，然后说：“既然你是要还我一个人情才答应请我吃饭，地点当然应该由我来选！”

    “好，那就顾先生定吧。”多说无益，夏星辰只能顺着顾云遮的意思来，反正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

    等到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餐厅门口，看到晏离那张脸的时候，夏星辰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顾云遮竟然带着她参加同学聚会？

    “嫂子，你好啊。”夏星辰还未来得及反应，车门就被晏离拉开了。他伸出手，对上夏星辰的眼眸，认真地看，直到这一瞬，晏离才知道顾云遮为什么会“移情别恋”，“这双眼睛，真是太像了！”

    他无端端的一句感慨让夏星辰僵在原地，忍不住声音清冷地纠正他：“你好，我叫夏星辰，只是顾先生的朋友而已。”她故意撇清自己。

    这话让晏离有些尴尬，更让他下不来台的是，夏星辰根本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他有些懊恼地将手缩回来挠了挠头。

    这些年，追求顾云遮的女孩子犹如过江之鲫，可他看得上眼的却无一人。面前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顾云遮这般掏心掏肺？

    看到夏星辰自顾自地往里走，顾云遮立刻跟了上去。她脚步很快丝毫没有停留，顾云遮本想上前同她说几句话，却被晏离拦了下来，还拽着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怎么想的？看不出来，她……”

    不爱你吗？晏离欲言又止。

    即使是他这个旁观者，都能够一眼看出，顾云遮有心而夏星辰无意。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顾云遮顿住脚步，看着晏离，见晏离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在她的背上看到了伤疤……和那几个犯人的描述一模一样。”

    顾云遮说完就走，快速追上夏星辰。

    晏离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大约是夏星辰的不请自来和与曾经的同学同名，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小心翼翼。

    气氛从尴尬变成了诡异。

    就连一贯的吃货晏离也食不知味。

    只有夏星辰吃得不亦乐乎，她低着头，用吃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同班有人问顾云遮：“老大，你就没想过回来？”

    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有了各自的事业。

    他们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云遮正看到夏星辰满手是油剥了好几次也没把小龙虾壳去掉。

    “不回去了。”顾云遮摇了摇头。

    在座的人大多都已经结婚了，即使没有婚配，也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顾云遮除外。八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参加聚会，大家也都以为他是被家里催烦了，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凑合。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顾云遮竟然亲自给夏星辰剥起了小龙虾。

    他把剥好的虾仁自然地放到她面前，而下意识回避他们对话的夏星辰也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不妥地享用着。

    她听到顾云遮说：“这句话你们每年都问，我的答案也都一样。”他停顿了几秒钟自顾自又说，“她走了，我的心就死了。警队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夏星辰明白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时光流逝，她断然想不到的是八年后兜兜转转，他们竟又一次相遇。

    大家没想到顾云遮竟会当着现任女朋友的面说这种话，都一阵唏嘘。

    身边坐着的周悦终于忍不住，问夏星辰：“给别人当替代品，你不会难过吗？”她的话语里透着讽刺。

    顾云遮这般表露心声，她却还能稳如泰山，大家自然不免怀疑夏星辰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对这样的女人鄙视至极。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夏星辰果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顾云遮留，“我不是顾先生的女朋友。”

    那天夜里，夏星辰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顾云遮的那句话——“她走了，我的心就死了。”

    她有些动摇了，如果亲口对他说出真相能让他放弃，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彻夜未眠加大病初愈，翌日清晨夏星辰又迟到了。她踩着高跟鞋火急火燎闯进诊疗室时，小护士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什么。

    看到夏星辰冲进来，她们立刻围了上来，准备好好八卦一番。可是夏星辰显然没打算给大家这个机会。她依旧温文尔雅地冲同事们笑了笑，就往前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夏医生，早。”前台毕恭毕敬地问候了一句。

    夏星辰哪里顾得上这些，她一面往身上披白大褂，一面往办公室走：“今天几个病人？”

    “三个。”

    夏星辰推开办公室门，只见地上铺了一地白玫瑰，只有通向办公桌的位置，露出光滑的地砖。

    茶几上又多了一只花瓶，里面放着红玫瑰。

    红白相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若不是在医院，这一幕倒真让人赏心悦目。

    夏星辰眉头一皱：“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东西不要带进医院，如果有病人花粉过敏，谁来负责？”在工作上，夏星辰一直秉承着“病人第一”的观念，一切都为病人考虑。因此，她从不用植物去装点自己工作和居住的地方。

    跟在夏星辰身后的小助理也呆了，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夏医生，这是……”

    小助理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还喜欢吗？”

    夏星辰猛然回过头去，看到顾云遮站在身后。

    “顾云遮？”夏星辰有些诧异。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才恍然大悟。难怪前台的小护士们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大约都在猜测她和顾云遮的关系吧？

    “看到我，你似乎很惊讶？”

    昨天晚上那番下不来台的对话，夏星辰以为自己的暗示已经足够明了，可顾云遮毫不退缩。他这样步步紧逼，让夏星辰更加无措。

    “惊讶倒是没有……”夏星辰抬起头和顾云遮对视，“顾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星辰明知故问，她明知道顾云遮是为了她来的。

    “我来看病。”顾云遮漾起笑容，自发走进诊断室，然后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你可以开个价。”

    出手依旧这般阔绰，让夏星辰啼笑皆非。她忍无可忍：“顾先生，请你不要耽误我的工作！”

    夏星辰清楚对顾云遮这种人，越是委婉，他就越是得寸进尺。

    “我就是来看病的。”顾云遮对夏星辰脸上的那一抹薄怒视若无睹。

    “顾先生，我这里是心理科，不是精神科。”夏星辰气急败坏，她是铁了心要和顾云遮撇清关系，可他却像一块牛皮糖般黏在自己身上。

    “嗯，我知道。”

    夏星辰本以为自己这样出言羞辱顾云遮，他一定会生气，可这人还是不愠不火地坐在那里。

    夏星辰身后的那个小助理彻底傻眼了，跟在夏星辰身边这么久，从来没见她失态过，没想到顾云遮简短的几句话，就触碰到夏星辰的底线了。

    “顾先生，这里是医院！”见他无动于衷，夏星辰再次开口，“我是一个医生，我的职责是行医救人。所以，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谈情说爱。”

    顾云遮迟疑了两秒，巧舌如簧：“我就是来看病的。如果不是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我妈又怎么会让我来找夏医生呢？”

    他这些话，骗骗医院里那些新来的小护士还行，想骗夏星辰，真是痴人说梦。

    他还是她最熟悉的模样，如那个在无数个夜里侵入她梦乡的少年一样无赖。

    夏星辰轻轻地揉了揉额角转身对助理说：“你去把保安叫来，把他给我轰出去。”对这种无赖，只能使用非常手段。

    听她这么说，助理傻眼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与此同时，更让她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顾云遮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问她：“星辰，你怎么忍心呢？”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神级别的人物，就这么坐在那里没羞没臊地向夏星辰卖萌？不，不是卖萌，确切地说更像是撒娇。

    别说助理被吓傻了，就连夏星辰也没能幸免，她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心下暗呼不妙。这种话被小助理听到还不到处疯传？夏星辰觉得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不过迟疑了半秒，顾云遮已经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让我走，昨天你还带我去你公寓来着，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话更如平地惊雷，让人浮想联翩。

    闻言，夏星辰只能将小助理打发走，和顾云遮单独坐在诊室里。

    “顾先生，”夏星辰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您说了那么多让人产生歧义的话，难道不该对我说一句对不起？”就连要别人道歉，态度都是如此强势。夏星辰自以为经历过那么多，她已经足够收敛了，可面对顾云遮的死缠烂打，她隐忍的好脾气还是忍不住要爆发。

    “就算说对不起，也不该是为了这件事。”

    顾云遮目光灼灼像深海里的灯塔企图照亮归途，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彼岸。

    夏星辰觉得他不可理喻，索性闭了嘴。诊断室里一度很安静，阳光透过落地窗缓缓照进房间，洒在二人俊美的容颜上，给人一种拍偶像剧的错觉。

    良久，夏星辰听到顾云遮说：“星辰，对不起。”

    “对不起，八年前……我让你失望了。”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意。

    顾云遮一贯自以为是、心高气傲，自认识他，夏星辰不曾见他为任何事、任何人表现出过悔意。此时若非受尽煎熬，他也断然不会说出这些言语。

    “顾先生，你认错人了。”夏星辰不厌其烦地解释。

    年年岁岁里被她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人，此时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虽深情如斯，却让她心如刀割。

    “我没有认错人！”顾云遮很固执，他直截了当地打断她，“我知道是你！”

    “就算你恨我，想要和我撇清关系，可是星辰，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于我而言，忘记比恨更加残忍。”

    “星辰，我爱你！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爱你！”顾云遮一字一顿，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撞击着夏星辰心口的位置。

    4

    她慌不择路地逃了。

    外面关于她和顾云遮的议论没完没了。在那些小女孩艳羡的目光里，夏星辰不由得又想起了过往。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即使他背弃了她，辜负了她，她也无法做到不爱他。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慕珂抱着文件走出来的时候，夏星辰正无助地站在走廊上。

    “我……”千言万语卡在喉头，夏星辰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年少时她能满心欢喜地将自己和顾云遮的事情说给慕老听，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勇气去面对顾云遮的爱。年少时曾经许诺要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一个陌生人的过往又该怎么说呢？

    慕珂看着她，忽然就笑了：“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一面。”

    如果不是顾云遮的出现，她恐怕真的要以为夏星辰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了，她就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慕珂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真是一物降一物。”

    面对她的揶揄，夏星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的病人在等你呢！”

    慕珂“哦”了一声，重拾院长风范说，“那我就给你一句劝吧。如果你继续逃避，对局面毫无帮助，不如试试承认吧。”她的话音很轻，却真的钻进了夏星辰的心。

    如果此时的夏医生都无法让顾云遮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轨，那么曾经的自己呢？

    作为曾经的恋人，她真的能够狠下心，让顾云遮再放弃自己一次吗？

    无力面对顾云遮，夏星辰索性躲到了走廊的消防通道里。时至今日，她都无法像别的恋人一样对他说一句：“顾云遮，我们分手了。”

    别人口中最为从容决绝的一句话，她都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她想，如果这句话能够了却顾云遮这些年的执念，能够让彼此解脱，那么用夏星辰的身份说出这句话又有何难呢？

    想及此，夏星辰踩着一双高跟鞋返回了诊断室。

    阳台上，顾云遮的香烟刚刚灭掉。

    八年来，他每每眺望这座城市就会想起夏星辰。

    世界这么大，他们却那么渺小。那个曾经无所畏惧的顾云遮，终长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顾云遮，我们谈谈吧。”夏星辰对他直呼其名，她的眼圈红红的，明显刚刚流过眼泪。

    顾云遮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他跟着夏星辰走进诊断室。他刚在沙发上坐定，就听到夏星辰凉凉地说：“顾云遮，我们分手了。”迟到了八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一瞬间，顾云遮回过神来。

    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在给予他希望将他送上云端的同时，又将他推向万丈深渊。

    “我没有忘记你，可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她的内心明明痛到不能自已，却强装绝情。夏星辰想，也许她和顾云遮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八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

    “以夏医生的身份活着，没什么不好，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习惯独当一面。

    他坐在那里十指交缠，定定地看着夏星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他等了她八年，最后的结局却比她已然离开更加残忍。

    顾云遮坐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微风吹起窗帘，发出细微的响动。

    夏星辰平静地注视着顾云遮，她在等他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沉默五分钟后，顾云遮抬起头来，固执地对她说：“那我们从头再来一次。”

    顾云遮向来是个强势霸道的人，可是这句话却说得那么没底气。他害怕夏星辰会无情地拒绝他，如今的他已经再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了。

    听到他的话，夏星辰心神一动。她想，顾云遮和自己永远都是不同的。经历了一次感情失败，他还会勇往直前，而自己却只能故步自封。

    “顾云遮……”夏星辰将目光转向他，然后久久地看着面前的人，“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青春年少时，她尚有一腔热血。可如今八年已过，即使再次回到原点，夏星辰也没了再去爱的勇气。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以前。”夏星辰说得很慢，“所以，如果你真的还爱我，请你放过我。可以吗？”

    她说到后来喉咙都哑了，甚至有些哽咽，无助又带着恳求。夏星辰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但她必须断掉顾云遮全部的念想。

    “与其彼此折磨，不如放手。”泪水潸然欲出，她别过头站起身毅然决然地说，“从此以后，各安天命吧。”

    话毕，夏星辰逃也似的往外走。

    刚刚拉开门眼泪就夺眶而出，夏星辰往没有人的地方跑，由于太过慌张，甚至和迎面走来的小护士撞了个满怀。她捂着脸，整个人虚脱一般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离别，而是明明几经周折重聚了，却只能再次离开他。

    “夏医生，你……你没事吧？”走廊上的工作人员看到夏星辰这般模样忍不住关心道。

    “没事。”夏星辰扶着墙站直了身子，小跑着往外。

    走廊上的人们面面相觑。大约这是继顾云遮送花以后，这天出现的又一诡异的事情了。

    “夏医生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说不准和那位顾先生有关吧？”

    顾云遮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议论。此起彼伏的话语一重盖过一重，却都不足以淹没他心上的痛。他想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爱着自己，却无情地将他推开？

    顾云遮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却听到有个细微的声音问：“那她哭什么？看样子，很伤心呀？”

    除了慕珂，夏星辰几乎是整个医院最受关注的人了。她是大伙心中的女神，工作严谨，长得漂亮，追求她的人排起来也足够绕医院三圈了，可任何一个给夏星辰送花的人都没有让她失态过……

    顾云遮默然地站定，他记忆里的夏星辰一直是个坚强固执的女孩，她从不轻易掉眼泪。唯一一次，是她命悬一线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时候。

    无处可去，外面偏又在这个时候下起瓢泼大雨，夏星辰最终只能躲进慕珂的办公室。

    慕珂靠在沙发上打王者荣耀，口中振振有词：“快，王昭君开大招啊……”一声哀号过后，她整个人生无可恋地歪倒了，“这都什么猪队友啊。”

    玩游戏太过入迷，她甚至没有发现办公室里多出了一个人。

    夏星辰一言不发，她的模样很狼狈，高高束在脑后的黑发披散下来，往昔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此时也黯淡无光……

    “你……怎么来了？”屏幕上显示“您已阵亡”的时候，慕珂才发现办公室里多出了一个人，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早先自己给夏星辰出的那个主意，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你该不会真的……”

    “小姐姐，我以为你不会伤心呢。”慕珂一连好几句废话，都没有得到夏星辰的关注，有点自讨没趣。她凑过来，拍了拍夏星辰的肩膀。

    对夏星辰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安慰了。每一个强大的人都不愿意轻易在别人面前展露脆弱，慕珂当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自然深谙此道，她要做的，是给夏星辰一个肩膀，一个可以让她短暂休息的地方。

    “你玩吧，我不打扰你。”缄默了许久，夏星辰走到阳台边，任冷风卷起她身上的白大褂。

    以前她总说，要替父亲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情。她做了一个维护正义、敢于和恶势力斗争的人。

    后来，她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依旧保持着初心，想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开始学以致用行医救人。

    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八年来自己内心所有的阳光，都源于那个少年。是他在她心里埋了一粒种子，让她相信这世间有希望，有阳光，也有爱。

    “喂，你这样容易让我以为，你想从这里跳下去！”慕珂直接冲了过来。

    夏星辰回她：“等你打完游戏再来阻止我，早就晚了。”

    她一贯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可这话让慕珂莫名想笑。她走上前和夏星辰一同靠在栏杆上，很是洒脱地说：“放宽心吧，谁年少时候没爱过个把人渣？”

    人渣？夏星辰的确这样认为过顾云遮，可是后来……

    她反问慕珂：“那我又何尝不是呢？”

    时过境迁，她再也无法像当年那般将“我喜欢你”四个字说出口了，取而代之的是——“顾云遮，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两人一度无言，后来夏星辰听到慕珂说：“夏星辰，我爷爷说你是个很胆小的人。你最害怕的是失去。”她一句话击中了夏星辰的心。

    一个十岁就父母双亡的少女，她如何能够不怯懦？如何能够毫无畏惧地面对这个世界？所以夏星辰迟迟不愿接受顾云遮，所以夏星辰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做卧底，所以夏星辰将自己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没有做错，错的是夏星辰。

    她太脆弱，以至于无法承受背叛和失去。

    也正因如此，夏星辰不愿敞开心扉再次接受顾云遮。

    “可有些事情，不是小心翼翼就能避免的。”慕珂拍了拍她的肩膀，老生常谈，“你想尽办法逃避的，不是顾云遮，而是你自己的心！”

    慕珂侧脸看向站在风里的夏星辰。

    “你说得没错。我已经连爱的勇气都没有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夏星辰转身进屋，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响声。

    “明天，我会离开白市。”夏星辰开口。

    既然无法接受他的爱，那她只能逃避，这样他们都不会再痛苦。

    夏星辰当晚就买好了飞往香港的机票，想要一个人出去走一走。

    她已经没有勇气继续现在的生活了。

    和夏星辰的落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网站的评论区里“云深不知处”改掉了多年不变的系统自带头像，换上了“云星”总裁顾云遮的照片。

    土豪粉换了头像，粉丝群里立刻议论纷纷。

    可是夏星辰再也没了和他们闲聊的心思。

    翌日一早，夏星辰在上飞机之前，还是给顾云遮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顾云遮正在开董事会。他以身作则，开会不带电话，可是今天，他鬼使神差地不但带了手机，而且在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星辰”二字时，毫不犹豫地中断了会议：“周总监，你来替我下。我有点事！”

    他起身，边往外走，边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夏星辰声音嘶哑：“云遮，我要走了。”

    天知道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决定离开他。警校几年的点点滴滴，如今依旧历历在目，触碰不到却徒留心痛。

    “去哪？”顾云遮急了，他想要说些什么来挽留她，又怕对她造成负担。

    “顾云遮，再见。”夏星辰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她不想被他找到。可是她说，“你要好好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星辰哽咽了。她爱过他，恨过他，尝试忘记过他。最后，她只希望他好好的。

    这就是爱情，只有真心爱一个人才会如此。

    “星辰，不要走。”顾云遮语带恳求。

    他长这么大何曾这般求过人？可是这个人是夏星辰啊，没有她，他要怎么活？

    “求你。”他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放弃尊严，放弃身份和地位，放弃他的骄傲，只要她能留下，他做什么都愿意。

    “顾云遮，你忘了我吧。我不想你再为我难过。”

    夏星辰从医五年，第一次对病人束手无策，第一次决定对自己狠一些。

    也许将彼此遗忘，才能够开始新的生活。

    “不，星辰……”顾云遮的话没有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她挂断电话，时隔多年，她的心竟比当初更硬了。

    顾云遮一步一步走回办公室。

    他要去找她吗？她去了哪里？她还愿意见到他吗？

    大概没有人见过他这般颓废的样子。顾云遮看着他们有气无力地说：“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说完，直接坐在了会议室的椅子上。

    只是接了一个电话，他却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晏离错愕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她走了。”时隔八年，顾云遮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走了，迟到八年的这句话让他心如死灰。

    晏离并不知道，顾云遮说的那个人就是夏星辰。

    时隔八年，他再一次安慰顾云遮：“会好的，就像你忘记我女神那样。”

    “可是，她就是你女神啊。”顾云遮看了他一眼。顾云遮以为那天夏星辰会在他们年少时的伙伴面前承认，可是她没有。

    “什么？”闻言，晏离目瞪口呆，他的声音高了好几个分贝。

    “她就是星辰，我的星辰。”

    顾云遮几不可闻的话音让晏离震惊。

    她就是夏星辰？顾云遮的夏星辰？

    夏星辰，顾云遮世界里最璀璨的光，是他曾许诺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人。

    她走了。

    直到这一刻，顾云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彻底失去她了。

    晏离惊呼出声：“顾云遮，你疯了？你等了她那么多年，为什么要让她走？她已经用生命为代价等过你一次了，你为什么还要让她走？”晏离失控了，为了夏星辰，为了顾云遮，也为了他们青春年少时不离不弃的誓言。

    “因为……”顾云遮看着他，声音很轻，“她是我最爱的人，她想要的我都会给。”

    话毕，顾云遮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这次分别，也许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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