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尔在智利的地下行动-街角偶遇:我的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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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角偶遇:我的岳母!

    在前几天的拍摄中,我曾看到不少熟人从我身旁经过:记者,政客,文化人士。在我印象里,没人特意看我,这样一来我对自己的外形又信心倍增。但在那个星期五,迟早要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一位气质不凡的女士朝我迎面走来,她身着奶油色斜纹两件式衣裙,没穿外套,仿佛是在夏天一样。相距不到三米远时,我才认出她来——那是我的岳母莱奥。差不多六个月前,我们在西班牙刚见过面,她对我太熟悉了,不太可能近在咫尺而认不出我来。我当即想转身往回走,但又想到他们提醒过我,要克服这种本能的冲动,因为很多秘密潜入者不会从正面被识破,却往往从背影露出马脚。我信任我的岳母,即便认出我来,她也不会惊慌失措,可她当时不是一个人,还挽着自己妹妹的胳膊。那是米娜姨妈,而米娜姨妈也认识我。两人正低声交谈,几乎是窃窃私语。我倒不担心遇上其他情况,我怕的是两人同时大吃一惊:她俩完全有可能激动地在大街上喊上一声“米格尔,我的孩子,你回国了,谢天谢地!”或诸如此类的话。而且,得知我秘密入境,也会将她们置于险境。

    我别无选择,只得继续往前走,尽量集中精神注视着她,万一她认出我来,我好能立即稳住她。但她走过时,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触碰到我那直勾勾的吓人的目光,却没有停止与米娜姨妈交谈,短暂一瞥间,并没有认出我。擦身而过时,我们离得那么近,我能闻到她的香水味,瞧见她美丽温柔的眼睛,还清楚地听见她说:“……孩子长大了麻烦就更多。”但是,她继续往前走了。

    不久前,我从马德里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们曾在街上偶遇,她诧异于自己竟毫无察觉。但对我而言,那是一场扰乱心神的突发事件。受到这件事的震动,我想找个地方平复一下,于是钻进了一家小电影院,里面正在放映意大利电影《幸福岛》,一部彻头彻尾的情色片。我在里面待了十几分钟,望着银幕上的英俊男子和异常美丽开朗的女人手挽着手,在天堂某个角落一个骄阳灿烂的日子双双跳进大海。我甚至都没想集中精神看电影。不过,黑暗能帮我冷静下来。到此时我才意识到,前几天的日子是多么按部就班、波澜不惊。十一点一刻,弗朗奇从国家街和林荫街的转角把我接上车,载我到下一个拍摄点:马波丘桥。

    马波丘河流淌在铺满鹅卵石的河床上,穿城而过。河上有几座很别致的桥,精巧的钢铁结构让桥梁能经受地震而不倒。在旱季,正如当时的情况一样,河床收缩成一道湿泥沟,中间的水流仿佛被围堵在破烂的棚屋之间。到了雨季,山洪汇入河流,泛滥出堤岸,棚屋漂浮在水面,仿佛泥泞之海上的一艘艘小船。军事政变发生后的几个月内,军警巡逻队数次夜袭城郊社区,即圣地亚哥城外有名的棚户区。马波丘河漂荡着被虐杀者的遗体,一时恶名远扬。但这几年来,河上的惨剧变成了一群群饿殍与野狗、秃鹫争食,抢夺从大众市场扔进河里的残羹冷炙。军事委员会在芝加哥学派经济学家们的“天启神授”下炮制了所谓“智利奇迹”,而上述这一幕正是奇迹的阴暗面。

    直到阿连德执政时期,智利虽算不上富裕,但即便保守的资产阶级也把简朴视为民族美德。军政府为了制造迅速繁荣的表象,凡是阿连德时期收归国有的产业全都被私有化,将整个国家贩卖给了私人资本和跨国公司。结果,令人眼花缭乱而无用的奢侈品充斥市场,装饰性的公共工程随处可见,制造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幻象。

    短短五年里,进口商品比此前两百年的总和还多,这些商品都是国家银行用去国有化得来的财力做抵押,大肆借贷美元而购买的。美国和国际信贷机构协力合谋。但到了该还债的时候,现实显露了本相:持续了六七年的繁荣幻象一夕瓦解。智利的外债,在阿连德执政的最后一年是四十亿美元,而现在几乎达到了二百三十亿美元。只要到马波丘河岸边的大众市场走一走,就能感觉到消耗掉的一百九十亿美元造成了什么样的社会代价。军政府制造的奇迹让少数富人越发富有,却让其余智利人越发穷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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