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从三岁到八十二岁-一、被迫建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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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被迫建储

    李弘的出生消解了李治的愁烦,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无可替代,因为这是他与媚娘爱的结晶,是他俩冲破世俗不朽爱情的见证。他即位以来万事不能自主,唯有纳媚娘入宫并与其生下孩子,才算真正称心如意之事。无论旁人如何评论,在他看来这是壮举——打破别人制定的规则,自作主张的壮举!

    武媚更庆幸不已。如果说先前的一切计谋是为了独占圣宠、留在宫中,那李弘的降生则给了她保障,至少已拥有的名分和利益再不会失去。况且这只是万里征程的一半,她要凭这个孩子攫取更大利益,获得这个世界上女人能获得的最高位置。

    孩儿出生第三天,进行“洗三礼”,除王皇后和萧淑妃外,所有嫔妃甚至千金公主、临川公主、城阳公主、燕国夫人也来庆贺;李治兴致颇高,亲自为弘儿涤去污迹;杨夫人和武顺也来了,从始至终双手合十念诵佛经,既为孩子祝福,也为她母女的未来祈祷。

    洗三之后,媚娘主动提出搬离产阁,却不再回甘露殿,直接去立政殿。李治一再挽留,可她左一句“不能妨碍陛下”,右一句“遵奉皇后之命”,最终母子俩搬去立政殿居住。其实她何等明智?儿子有了,还怕皇帝不来?当初萧淑妃便是生了素节后死缠皇帝不放,恃宠而骄贪得无厌,最终惹烦了李治。媚娘反其道而行之,放他二里地,难道他还跑得出自己手心?

    媚娘人搬走了,却把李治的心也带走了。自此之后李治每日散朝必到立政殿,十天里倒有九天留宿在那里,甘露殿反倒快成空的了。这几乎是李治继位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也是媚娘三十年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立政殿不愧为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相濡以沫的地方,似乎也给李治和媚娘带来福荫。这里时时有关爱、时时有笑声,他们简直不像皇帝与嫔妃,而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

    然而就在他们沉溺快乐之中,几乎忘却现实的烦恼时,一份奏疏打扰了美梦——宰相柳奭奏请立陈王李忠为皇太子。

    王皇后终于从懵懂中醒悟过来了。所有恭顺之态都是假象,所有甜言蜜语都是谎话,媚娘从一开始就不是帮手,而是隐藏最深的劲敌。当年的驱虎吞狼之计完全是错误,现在狼固然被吞,老虎却已失控,要回过头来扑向自己啦!萧淑妃之子不过是封雍王,隐约流露出争储之意;武媚娘却给儿子起名叫李弘,明摆着要夺太子之位,她比萧淑妃更厉害!

    醒悟之后王皇后害怕了,毕竟自己无宠又无儿,连有宠又有儿的萧淑妃都叫媚娘斗倒了,自己岂是对手?媚娘几乎被李治视为唯一,而她在宗室中似乎也不乏亲缘之助,至于其他嫔妃乃至宦官、宫女竟无人不念她好!照此情势发展,东宫之位、皇后之位早晚要归她母子。

    怎么办?怎么办?王皇后方寸大乱,急请其母魏国夫人入宫,又向舅父柳奭问计,最后得出一个对策,那便是抢先立储。

    皇家建储的规则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既然皇后无宠,也就没希望生儿子,嫡系无子,立长则为正理。李治现今五个儿子中最年长的是陈王李忠,其母刘氏本是一介宫女,身份低微,也不受李治重视,威胁不到皇后。只要把这个李忠扶上太子之位,便断绝了李弘前进之路,媚娘也就无法母以子贵,王皇后的位子自然保住了。三人拿定主意,事不宜迟柳奭当即上书,请立李忠为太子。

    李治看完奏疏仅仅付之一笑——当初把媚娘接回宫,说到底便是针对淑妃;如今见媚娘受宠生了儿子,又要抢立储君遏制媚娘。为了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后之位,王家、柳家朝秦暮楚,无所不用其极,真叫人厌恶!夫妻子嗣之事决于朕,你们枉费心机又有何用?

    他根本没把柳奭的奏疏当回事,看过就扔一边了。然而没过几日,又有一份韩瑗的奏疏递到他面前,措辞几乎和柳奭的一模一样。这次李治感到不对劲了——柳奭奏请是为了自己外甥女,韩瑗又为什么?需知韩瑗不仅是门下省的副长官,还是长孙无忌的姻亲。难道这件事又有无忌和关陇一党的影子?

    李治已预感不妙,如果背后之人真是无忌,有何应对之策呢?没办法,只能躲、只能拖!无论朝堂上柳奭以何等迫切的目光注视他,他都视而不见;散朝之后他也依旧到立政殿享受天伦之乐,只是每当抱起弘儿时总是不免内心惶惶。

    预感这种东西总是好的不准、坏的奇准!装傻充愣一个月,该来的还是要来,第三轮奏疏送到,这次出马的是褚遂良。看罢这份奏疏,李治终于确认了猜测——万事就怕动念,他既默许媚娘给儿子取名为李弘,便有偏爱之意,虽然他从没向媚娘承诺什么,可这是心有灵犀不言而喻的,等待亲政等待时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现在无忌和褚遂良插手,他和媚娘共同的愿望便要就此终结?难道身为“日月光华,弘于一人”的天子,连自己后嗣之事都不能做主?

    李治再没有心情去立政殿了,散朝后他默默回到甘露殿,想独自思忖对策。哪知刚迈进殿门,却见王皇后和几位嫔妃已恭候多时。

    “陛下。”皇后的面容比先前憔悴许多,虽然还努力保持着挺拔的姿态,但秀眉微蹙、凤眼微垂,粉妆也不似平日那般细致,明显透着几分忧郁和仓促,“立储之议……”她刚刚开口,却见李治眼中已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敌意。

    皇后心头一沉,可立储之议因她而起,外朝宰相已行动,她岂能不配合?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东宫无主国之隐忧,忠儿品性纯良又年龄最长,妾恳请立其为嗣。”

    “愿陈王为嗣。”其他嫔妃也低声附和着,李孝之母郑氏、上金之母杨氏皆在其列。她们未必同皇后一心,可人家是后宫之主,又有宰相为外援,皇后硬拉她们凑数,她们敢不来么?

    李治的目光越发冰冷——前廷宰相逼迫,内宫皇后进言,这不是串通结党是什么?

    王皇后唯恐这说辞无法服人,又补充道:“陛下已逾舞象之年,东宫之位不宜久虚,忠儿年长且贤,立之为嗣上慰列祖列……”或许她自己也感到此举逼君太甚,底气越来越不足,声音越说越低。

    李治双目炯炯,由怨恨变为厌恶,又由厌恶化作鄙视——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夫妻情分?还有什么值得顾及周全的?他轻轻冷笑一声,再不瞅皇后一下,转身便走。

    “陛下!”皇后忍不住呼唤道,“臣妾这也是……”这也是迫于无奈?此言如何出口?

    “知道,朕理解你的苦心!你走吧。”李治头也不回一下。

    皇后听出他的揶揄奚落之意,还是苦劝道:“您答应了吧,此事元舅也乐观其成……”

    李治根本不再理睬,转而厉声吩咐道:“云顺、云福,朕要休息会儿,无事叨扰的闲人都给朕打发走!”说罢踱步进了侧室。

    王皇后就这样没滋没味地被撵出了甘露殿,当她缓步走下殿阶时,因为心不在焉险些栽倒,一向端庄桀骜的她终于露出了垂头丧气之相——就算抢立之事得逞,她和李治的关系也毁了,就为这个母仪天下的虚名,值得吗?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坚持……

    群臣上书不见答复,皇后劝谏自取其辱,长孙无忌的发难很快便来了。过去没几日,两仪殿一次常朝结束后,除称病修养的李勣外七位宰相长孙无忌、褚遂良、张行成、高季辅、于志宁、宇文节、柳奭一并留下,声称有要事请奏。

    早晚得闯这一关,李治已有准备,待群臣退出后主动开言:“列公有何参奏?莫非还是因为立储之事?”说着他的目光已直率地扫向柳奭。

    柳奭颇觉为难——事关自家荣华富贵,上书倒罢了,如今与皇帝面对面,他也羞于开口,于是偷偷瞥了一眼褚遂良。

    褚遂良“每战必为先锋”,遭贬一年更是早耐不住寂寞了,当即站出来:“陛下践祚三载,黎庶安泰,八方归义,国用日丰,然东宫虚位,延熙无本,终是国之隐忧,恳请陛下顾念四海之望建储固本,以安众心。”或许因为册立太子不仅是国事,还是皇家家事,他口气比以往和缓许多。

    多次针锋相对之后,李治也学油滑了,不与他争辩,反露出赞许之态:“褚公所言甚是,朕也因此筹思良久。不过……”他话锋一转,“考圣人宗法,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今中宫尚无子,岂可以庶代嫡草率行事?”他还是谨守“拖”字诀。

    褚遂良却道:“储君者,国之本也,非常情所能究。即便中宫无所出,亦当另择元良。今陈王天资朗俊,器质英华,至性仁孝,既贤而长,德配少阳,堪为储贰。”终于话归正题。

    李治还是不与他正面交锋,点头道:“是啊,忠儿这孩子确实也不错,朕也很喜欢,立为太子也无不妥。可将来之事难以预料,倘若中宫诞育,先前所建之储如何置措?观魏晋以来之史,屡因储位之争而乱,国家败亡儿孙覆灭,不可不虑啊!”言下之意——现在皇后没儿子,你们急着立庶子,将来皇后真生了儿子怎么办?如果嫡庶相争乱了国家,责任全在你们身上!

    褚遂良不禁咋舌——这不是耍赖么?你都不理睬皇后,她怎么生儿子?可这话没法挑明,皇帝跟谁睡,外臣能说什么?说多了岂不有窥望禁宫之嫌?还什么“因储位之争而乱,国家败亡儿孙覆灭”,我哪负得起这么大责任啊!

    这番硬话把褚遂良暂时拍住了,柳奭一见此景,不能不说话了:“陛下,陈王温仁宽明,敏而好学,贤名闻于海内,纯良冠于诸王。莫说皇后无子,即便今后有儿子,也当以社稷为重、天下为重、皇家和谐为重,遵陛下决意,断无更易之理。陛下若有疑虑,皇后可立誓书,天下共鉴。”他算想明白了,皇后永远也怀不上孩子,索性立个保证——我们就选李忠,愿意放弃亲生儿。

    李治不动声色又换说辞:“即便如此,毕竟与礼不合。再说朕还不到二十六岁,何必急着立储?忠儿年纪也小,再等几年吧。”

    柳奭又接过话茬:“先帝登基立储之年也未而立,陛下入主东宫之时年岁也不大。立嗣宜早不宜迟,乃为孺子可教;再者早定君臣名分,亦可绝他人窥觊。”这番言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李治还留了一手,他从御案底下拿出一份藤纸卷宗,笑呵呵道:“这是舅父和诸位爱卿编订的新律(

    《永徽律》

    ),有关立嗣是这样写的……立嫡者本拟承袭,嫡妻之长子为嫡子。不依此立,是名违法,徒刑一年。嫡妻年五十以上无子者,得立庶以长……既是你们订的律条,总不会有错吧?”说着他捧起卷宗,展示给众人看,“此律条虽为规范王侯立嗣,但朕既为皇帝,理当做天下表率。如果朕都不遵行,何以垂范训典?”

    这手确实厉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柳奭急得直搓手却无言可对——律法堂而皇之摆着,嫡妻年五十而无子才得立庶。可真等到皇后五十岁时才立李忠?那时他和无忌这帮人莫说已不再是宰相,是否还活着都不一定,变不变卦谁知道啊?

    褚、柳二人双双落败,长孙无忌便要开口,李治见此情形抢先道:“舅舅你是知道的,对继嗣之事朕一向很重视。先前高阳公主因梁公爵位之事私请多次,欲以房遗爱易嫡兄遗直,朕始终不肯答应,还贬了他们的官,此事还不足以彰显朕之严明吗?”言外之意很明确——你看房家之人不顺眼,我给你个由头帮你贬了,念在这事面子上你还不放我一马?

    哪知无忌不为所动:“臣等固知陛下处事严明,但皇家建储乃为天下安,非王公诸侯所能及。若朝廷有不测之虞……”

    “朕才二十五岁,况且……”

    无忌猛然提高声音:“我高祖武皇帝、太宗文皇帝,皆即位之年建储,陛下登基已逾三载。”

    “没错!”李治沉不住气了,“可他们立的太子如今在哪儿?朕的皇位又从何而来?”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高祖、太宗确实是即位当年建储,但李渊立的是建成,李世民立的是承乾。世民不杀建成,何以有天下?承乾不被废,皇位何以落到李治之手?他竟当着宰相的面自曝家丑,真是被逼急了。

    话已说到这地步,但凡有丝毫畏惧君威之意也该闭嘴了。可长孙无忌竟无打退堂鼓之意,双目直视李治,咄咄逼人道:“不错!陛下所言有理。但他们未能继统皆因心怀异志自取败亡,非立嗣之过。至少他二人皆是中宫嫡出,您也是中宫嫡出。不立陈王也可,您能保证将来皇后一定能生下皇子吗?”

    当然不能!李治还欲辩解:“可礼仪宗法……”

    无忌间不容发继续质问道:“您能保证以社稷为重,不擅更中宫之主吗?您能保证将来储君血统高贵,非低贱之女所生吗?您能保证以祖宗神器为重,不以一己私情玷污皇家声名吗?”

    无忌又祭出这件李治抗争不了的法宝,这三声质问便如三声震雷炸响在他耳畔!

    祖宗神器……皇家声名……

    李治苦恼到了极点——媚娘的身份就像他的一条小辫子,被无忌牢牢攥在手里,要他抬头他就抬头,要他低头他就得低头。这个短处本身便是人伦之污,他又有何资格再谈礼仪宗法?

    长孙无忌似是被李治一再地推托诡辩惹恼了,兀自滔滔不绝恫吓道:“昔日先帝立您为储之日,也曾动过更易之念,欲以吴王李恪代之。臣每每忆起此事,不禁汗流浃背、寝食难安。以先帝之明睿果勇,尚有承乾之谋、李祐之叛,而今宗室诸王骄纵胜于往昔,您却不定国本、不虑长远,难道不怕将来有不逞之徒暗蓄奸谋、窥觊龟鼎吗?”

    褚遂良、柳奭马上齐呼:“请陛下以社稷神器为重,早定国本。”

    宇文节的态度颇显暧昧,左看看李治,右看看无忌,犹豫半晌才施礼道:“请陛下依太尉之意,早定东宫。”话虽如此,态度却不甚积极——宇文节毕竟是位德才出众的臣子,这三年来的是是非非使他对无忌心生猜疑,尤其褚遂良复位更令他感到不公。今日之举逼君过甚,岂是臣子当为?不过他虽做此想法,却不敢抗拒元舅之威,况乎要与关陇同党保持一致,只得不情不愿地随声附和。

    于志宁从这个议题一开始就低头不言,此刻见无忌等四人一心,再不表态唯恐祸不旋踵,忙仓促伏拜:“请陛下酌情,早、早定……”声音甚是颤抖,几近哀哀祈求。

    李治冷眼看着于志宁战战兢兢的表现,对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期许也破灭了——你就是个见风使陀、明哲保身的活死人!这般尸位素餐的宰相有什么用?

    他又一次望向张行成和高季辅——张师傅、高公,你们是朕最后的希望,说句公道话啊!

    结果出乎意料,这两位关东出身、抗拒无忌已久的大臣竟然完全无视李治迫切的目光,双双垂头不语——其实并不奇怪,他二人虽不与无忌等同流,却也是敦信儒家礼教的士大夫。固然他们同情皇帝,不满关陇一党的贪婪无厌,但后宫的风言风语多少也听到过,皇帝若不立李忠,将来最有可能立谁?万一立了有悖伦常而生的孩子,大唐皇室尊严、两代帝王声名置于何地?立李忠关陇一派得益,不立李忠则皇家名声将污,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干脆保持沉默吧!

    李治又一次气馁了。纵然他是皇帝,也无法凭一己之力对抗全体宰相乃至整个朝廷的官僚势力。他漠然凝视着长孙无忌——国事你要管,家事你也管,凭什么?二十六年前玄武门之变,你辅佐父皇登临大宝,你是父皇的佐命功臣;九年前大哥谋叛被废,你力挺我入主东宫,你又是我的佐命功臣;如今你逼我立忠儿为储,又要当我儿的佐命功臣,抢未来的拥立之功。你还有没有个够?难道你长孙家要世世代代染指我李氏的大权吗?勾结皇后,把持朝堂,你想做什么?难道要把朕当作股掌之上的汉质帝、魏献文帝,不合你心意就废掉杀掉,然后捧着你的新傀儡继续专权吗?

    女谒用事,人臣阴谋……亲情的羁绊荡然无存,所剩的只有怨愤、只有仇恨。李治甚至暗暗悔恨,当初李弘泰上书诬告无忌谋反时,他怎不趁机发难,罢黜这个专横跋扈的老家伙!

    “陛下,”长孙无忌那阴沉的嗓音再次不留情面地打断他思绪,“难道您仍不能决断吗?”

    李治陡然起身,把律令往御案上一拍:“朝也由你,暮也由你。听你的,听你的!都听你安排就是了!”

    无忌脸色微微一红,嘴唇轻轻咕哝了几下,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叹口气,低声道:“遵命……”

    永徽三年七月丁巳(

    公元652年8月11日

    ),在皇后和宰相内外压力下,李治册立庶长子陈王李忠为太子,大赦天下。于志宁兼太子少师,张行成兼太子少傅,高季辅兼太子少保,高履行兼太子詹事,吴王李恪遥领太子太师,并选任上官仪、李安仁、韦季方等才俊之士兼任东宫属官,长孙无忌第六子长孙澹也担任了太子洗马,就连李治身边的内侍王伏胜也被派去伺候李忠。与此同时,其他皇子皆授予官职以示君臣之别,许王李孝遥领并州都督,杞王李上金遥领益州都督,雍王李素节领雍州牧如故。至于李弘,实在太小,莫说是官职,连封号都未能获得。

    册封太子的典礼庄严至极,太极殿上百官纷纷舞拜、高呼万岁,可这一切在李治看来就像是闹剧、是挖苦、是讽刺!他浑浑噩噩参与了整个仪式,迈着踉跄失魂的脚步回到后宫,远远望见立政殿,却再难往前跨一步——我不但是个失败的皇帝,更是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男人!连维护自己爱人的能力都没有!

    他踌躇半晌,觉得自己实在没脸面对媚娘,只得叹息一声,欲回自己寝殿。

    “陛下……”那个亲切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李治艰难滞涩地转过身——媚娘快步走出殿来。她未施粉黛,仅着一身白绢单衣;但身姿依旧轻快窈窕,脸上依旧堆满欢悦的笑容,宛若和煦春风、灿烂春光,怀里还抱着天真可爱的弘儿。

    “朕、朕……”朕对不起你们母子的话到嘴边,李治却觉舌头似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口——道歉有用吗?弘儿丧失掉的东西岂是一句道歉所能弥补的?

    媚娘淡然一笑:“我都知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霎时间李治止不住地泪水上涌,一片矇眬泪花中,媚娘仿佛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宛若慈祥的送子观音,又像极了他逝去的母亲。他再也抑制不住苦痛的心情,奔跑过去一头扎进媚娘怀中,便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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