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从三岁到八十二岁-三.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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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翻脸无情

    宴会进行到很晚才结束,所有女官、宦官都懵了,也算不清行过多少觞,这等场合竟还有人喝醉。

    媚娘笑微微站到殿门口,看着大家陆续散去,并嘱咐宦官们搀扶老者——她在提议来并州时还是抱着炫耀甚至报复的心态,但经过这场酒宴她确确实实将这里视为家乡了。而且她发现平民百姓其实是最容易满足的,也是最知道感恩的,这种真诚朴实是宫廷中难觅的。

    大殿渐渐冷清下来,媚娘却有些意犹未尽,抬头望着天上明月,似乎感觉并州的月亮都跟长安的不一样。偏巧范云仙领着李君信嘀嘀咕咕走来,媚娘一看便知有难以启齿之事,笑道:“怎么了?莫非我家这帮亲戚有违背礼数之举?他们多是乡下人,千万别计较。”

    “岂敢?”范云仙讪笑道,“娘娘仙乡之人,老者和蔼、少者憨厚,夫人们一个个慈眉善目,一看就是熏沐圣德已久。”拍完马屁他话锋一转,“不过,言谈间有些醉话,只怕……”说着捅了捅身边的李君信。

    “只怕传扬出去有碍娘娘圣名。”李君信忙接过话茬——他久有攀附之意,但凡听说点儿私密常来献殷勤。

    媚娘一副宽宏之态:“倒也没什么打紧。”

    “可那些话关乎娘娘和代国夫人名誉,多是昔年旧事,还有议论朝政的。”

    媚娘的笑容慢慢收敛:“谁发的醉话?”

    “酒宴时坐在东边第二席,一头白发的那位老妇。”

    善氏?!媚娘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好死不死!我不同你计较已是便宜,就该夹起尾巴做人。怎么给脸不要呢?

    “她说些什么?”

    李君信左顾右盼一番,低声道:“她说代国夫人嫌贫爱富,曾经虐待您异母兄长,说您母女当年全是赖她照顾,即便不到八十岁,也该给她封君。还、还说……”话到最关键处,他也犹豫起来。

    范云仙一旁怂恿:“说吧!娘娘最开通不过,不会迁怒你。”

    “还说……都是胡说八道,奴才可丝毫不信。”李君信先把自己撇干净,“还说您数典忘祖,就因与几位兄长不睦,将他们贬到蛮荒之地,武元庆身染恶疾,两个儿子先后夭折,几度写信哀恳,您偏偏不肯饶恕,就是要将其逼死。反倒写什么《外戚戒》,全是欺、欺世盗名……”

    媚娘一口雪白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明媚的双眸欲喷出火来。

    李君信再次重申:“这些话奴才可全然不信!她似喝多了,方才站在仪门旁跟邻里之人絮絮叨叨说这些话,埋怨没给她封君时还喊出声来。奴才瞧着不成话,怕有碍娘娘名声,叫几个小使将她搀出去,这才来告诉您。”

    媚娘的脸色渐渐恢复,又绽放出了笑容:“你何必将她搀出去?本宫是大度之人,既然她老人家有误解,又有埋怨之处,正该解释清楚才对。这样吧,你再去寻她,将她领到西面仁寿殿中,就说一会儿我要好好厚赏她老人家!”

    厚赏?!怎么赏?李君信觉得这话阴森森的,但还不及多思,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媚娘已将腕上戴的一只银环摘下抛过来。

    李君信赶忙接住:“谢娘娘赏赐,奴才一定办妥。”

    媚娘却已转身而去。

    李君信比猴还精,一把拉住范云仙,将银环往他怀里塞:“小弟平常也没什么孝敬的,今儿您领我得了这巧宗,我便借花献佛啦!”银子固然是好东西,但巴结好上司,日后升官岂不更妙?

    范云仙自下等寺人起家,跟着媚娘混到今日,岂是泛泛之辈?忙一把推开:“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跟着娘娘有吃有喝,还在乎你的?放心吧,有肉不能埋到饭里,只要忠心耿耿为娘娘效力,还愁不给你升官?快别恶心我了,收着吧!”说罢追赶媚娘而去。

    “嘿!范大哥真仗义。”李君信千恩万谢,便要去寻善氏,哪知刚走到仪门又见灯笼闪耀、人影绰绰——皇帝驾到。

    李君信忙随着周遭几个宫人一并请安。李治还未走过来,却见王伏胜蹿到面前,揪着他耳朵骂道:“死奴才!叫你传个旨半日不归,死在这儿了吗?”

    李君信赶忙赔笑:“瞧您说的,我宣旨正赶上这边散席,范公公说赴宴的老人家多,让我照顾着点儿。这才打发走,正要向您老人家复命呢。”

    “呸!正经差事不干,倒会攀高枝……”

    王伏胜还欲再骂,李治却笑呵呵走来:“皇后高兴吗?”

    “喜着呢!”李君言忙道,“娘娘说,古来哪个皇后得过皇帝这么重的天恩?连乡人都受惠,这是往她脸上贴金了。”这纯粹是他自己编出来的马屁。

    “呵呵,皇后喜欢便好。”

    王伏胜见皇帝和颜悦色,也不好再嗔怪;李君信心里本就有鬼,赶紧一溜烟跑了。今天李治也很高兴——皇后宴于后殿,他也在前殿大宴李氏故旧、并州官员,诏令并州八十岁以上的老丈也版授刺史,又吩咐祭祀当年举义之初战死的将士,群臣皆献恭颂之辞;酒过三巡忽有青州来的紧急奏报,辽东三国情势有变。

    高丽、百济、新罗三国并立,名义上全都向大唐称臣,实则离强和弱、互相牵制,宛若汉末三国。其中北部高丽最强;东南的新罗国实力较弱,对唐恭顺恃为外援,甚至服中国衣裳、用中土年号;西南的百济捭阖两国之间,从中牟利。渊盖苏文主政高丽,与唐连年征战结怨已深,欲彻底消灭新罗以除后患,故一面在辽东抵御唐军,一面支持百济东侵新罗,相约瓜分其地。五年前新罗女王金胜曼薨逝,被李治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却因为没有子嗣,以宗族之子金春秋继承王位,国内局势不稳;今逢百济强势入侵,出兵抵抗一败再败,重要城池相继丢失,已有覆亡之兆。无奈之下金春秋急修表文,派人渡海向大唐求援。

    李治得到表章精神一振,当即罢宴,与宰相商议此事。昔李世民亲征高丽不克,相斗已逾十年,但高丽毕竟居于一隅,长期对峙已渐疲软,近年几度交锋皆是唐军得胜,只是不便强攻城池,难收全功。新罗求援正是个契机,百济与高丽乃一丘之貉,若能趁机渡海,先将百济消灭,则可对高丽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李义府揣摩上意,主张立刻出兵;许圉师持重,以为吐蕃窥伺,吐谷浑、铁勒等部未稳,若在东面另开战端恐难以兼顾。不过李治铁了心要打,踏平高丽不仅是他的心愿,也是父皇未完成的遗愿,更是他超越父皇最重要的一步;李勣曾是贞观十九年的东征主将,遗憾当初大功未就,也赞同出兵。于是君臣达成一致,诏令调回苏定方,任熊津道行军大总管,率刘伯英、刘仁愿等将,发水陆大军十万东征百济;并任命金春秋为嵎夷道行军总管,率新罗军配合行动。

    李治做出这项决定,胸中激情澎湃,想起当初皇后对他的建议,忍不住想立刻告诉媚娘,因而来到后殿。哪知里里外外寻了两圈不见踪影,问宫女竟也不知,诧异间又见武顺搀着杨夫人从侧殿而出。

    “臣妾参见陛下。”杨夫人颤颤巍巍便要下拜。

    李治忙双手搀住:“您老八十岁的人,不必行此大礼。”

    杨氏欢喜得很,满脸皱纹笑得跟朵干菊花似的:“蒙陛下天恩,不但臣妾受封,乡土之人皆得雨露。老妪何德何能?”

    李治戏谑道:“哈哈哈,皆因您有个好女儿嘛!”其实并州之民是李唐旧人,这顺水人情倒也好做。

    “参见陛下。”武顺也见驾施礼。

    李治扫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当初也曾食髓知味,无奈家里篱笆扎得太牢,加之这几年光忙着钩心斗角,自从封她为韩国夫人,还没再摸过她的身子。

    当着母亲还有宦官宫女,武顺又能说什么?轻轻叹口气——纵是千里宝驹,不得猛将来骑,配个金鞍抵什么用?可叹红颜易老,而今已是四十多岁的人,奶酥快熬成油渣了,只怕现在就是上赶着,皇帝也看不上眼了吧?

    李治只道:“你们难得回来一趟,夫人年纪又大了,不妨多住几日,不必跟随车驾。”说罢转身要去,却猛一眼扫见武顺身后还跪着俩年轻人,不禁又问,“那是何人?”

    武顺连忙拉过,介绍道:“此乃臣妾儿女。”她与贺兰楚石生一儿一女,儿子贺兰敏之年已十七,女儿也十五岁了,这次都伺候着外祖母来到并州。贺兰家出自鲜卑,乃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贺兰祥后裔,传至隋以后逐渐衰落,如今已远不能与窦氏、于氏那等关陇大族相提并论。武顺之所以把儿女带离贺兰家,来到京师,也是为近水楼台,沾媚娘的光。

    李治借着宫灯仔细打量,见贺兰敏之生得十分英俊,细腰奓臂、目若朗星、面若敷粉,不禁赞叹:“父高贵、母佳丽,所出之子果真不凡。”再看那个女孩,更是吓煞人——那少女生得眼若秋水面如春桃,皓齿明媚钟灵毓秀;体态婀娜身材匀称,添一分则太过丰腴,减一分则太过消瘦,真是天生尤物无以复加,举手投足瞧着都令人惬意。穿着葱绿色裙裳,帔纱随意搭在身上,袒胸露肩,雪白的肌肤在灯光照耀下泛着一层细腻莹润的光芒!

    “天生丽质,佳人难得……”李治看呆了,无意间脱口而出。

    贺兰氏性情酷似其母,也是活泼之人,毫无羞涩之态,笑而万福道:“陛下过誉了。”

    李治听她那嗓音娇而清脆,真似勾魂夺魄,一时间浑身骨头全都酥了;又见她那笑容宛如春花,朱唇翘起,露出两颗小巧可爱的虎牙——啊!她真像媚娘,像那个十多年前那个和他偷偷携手、共赴巫山的媚娘!

    “陛下,我这一双儿女可好?”武顺面露得意之色——这对孩子可是她日后富贵的本钱啊!

    “好、好……”李治回过神来,“令郎年少英俊,一表人才,可有功名在身?”

    武顺求的便是这句话,忙道:“还不曾入仕,陛下……”

    “暂充千牛备身,日后朕予提拔。”李治说的是贺兰敏之,眼睛瞅的却是少女贺兰氏。

    武顺大喜,忙摁着敏之给皇帝叩首,杨氏高兴得直念阿弥陀佛。说话间王伏胜凑上来:“启奏陛下,有几挑皇后乡人进献的果品,该如何处置?”皇帝不能随便收百姓的东西,何况皇家所用皆上品,哪在乎这些?

    杨夫人自然要为乡人美言:“东西虽没什么好的,但皆百姓虔诚贡奉,陛下莫要嫌弃。”

    李治回头看,见有四五挑果子,都用刷得干干净净的竹篓装着,盖着青布,乡民百姓能弄成这样已很周到,因而笑道:“难得百姓这片心,但朕不用,宫人尝几个便罢。择一挑好的给英公送去吧。”

    “是。”王伏胜当即唤过俩小使挑着果子跟他去;行至仪门之下回头一望,皇帝还在那儿跟武顺母女磨磨叽叽。王伏胜不禁感慨——万岁哪是娶了位皇后,分明娶了一家子,所有娘家人全照顾到啦!

    晋阳宫比不得东西两都,没有中书、门下之所,县府也毕竟招待不下太多官员,所以宰相就歇在最外面几座宫殿的侧室。王伏胜哼着小曲出仪门向东行了一阵,忽然想起太子近几日玩得劳乏,一定早就睡下了,唯恐惊扰又转而向西;穿廊过院,却见原本无人的仁寿殿里隐隐有灯光,大门却紧紧关着。

    王伏胜不免起疑,打发小使挑着东西先走,自己轻手轻脚凑前,想看看怎么回事。哪知刚踏上殿阶,忽听里面传来哭声,继而有个浑厚的女声道:“迟矣!小妹原不打算为难您,可祸从口出,您……”

    皇后?!王伏胜心头一紧,此时大可拔腿一走躲开是非,但他实在难抑好奇,还是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悄悄往里偷窥。

    隔着窗纱一切都朦朦胧胧,殿内灯光又很昏暗,显得甚是诡谲。但见有一女子端然坐于正位,虽瞧不清面容,必定是武皇后;身边有几个穿明黄色衣服的人,定是宦官;而殿中央还跪着一人,挽着发髻身材清瘦,似是个妇人,正呜呜咽咽,做叩首恳求状。

    正诧异间皇后起身,款款走到那妇人面前:“大嫂,您哭什么?这是您老的福分啊!此地乃晋阳宫,是皇家禁地;此殿乃仁寿殿,多吉祥喜庆?在这儿尽了我的仁、全了您的寿,岂不是美事?”

    “妹……娘娘!我年纪大了,灌了几杯马尿管不住嘴,以后再不胡说八道。我、我该打!该打……”说着里面响起一阵啪啪之声,似是那妇人正扇自己耳光。

    皇后从宦官手里接过件什么东西,咯咯笑道:“瞧您,这是怎么闹的?打起自己来了,用不用小妹帮您啊……”话音未落,忽然“啪”的一声响,比那掌嘴声响亮百倍。

    王伏胜心头一震,这才知她竟然拿着鞭子;再细瞧,那妇人双手掩面哀号起来。紧接着又一个声音道:“你们都瞎了?难道还要娘娘亲自动手?”说话的是范云仙。随着这声吩咐,几个宦官一拥而上,各持皮鞭殴打那妇人。

    那妇人惨叫不止,在地上打着滚,但滚到哪里皮鞭就落到哪里,打得她无处可躲,痛哭求饶:“娘娘!您是我亲娘!是我一家的亲娘!饶了我吧……啊……”

    皇后不为所动,回归座位,就一声不吭地看着。王伏胜受惊匪浅——他伺候两代天子,莫说后宫女子,就是皇帝也没动过此等私刑,这把人打得遍体鳞伤,轰出宫外成什么样子?

    但皇后显然比他想得周全,转眼已打了四五十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似要把人活活打死!妇人身上衣裙也已被抽烂,地上到处是碎布条,早已无力再翻滚,只是趴在那里抱着脑袋不住哀号。那凄惨的声音简直已不似人发出的。

    王伏胜瞧得心惊肉跳,却听皇后突然开口:“天色已晚,本宫有点儿倦了。”

    只这漫不经心的一句,又有两个宦官挥鞭而上,众人抡动臂膀,一顿狂抽。突然有一鞭下去,那妇人猛然惨叫一声;王伏胜隔着窗纱瞧不真切,但见一阵黏糊糊的、说不清是血是肉、是液是块的东西从她身上迸出,绽了一地。

    “啊……”王伏胜双腿一软,再也不敢看下去,正要转而溜走,忽觉面前窗户“哗啦”一声敞开。

    “谁?”刺眼灯光闪过,露出范云仙那冰冷的面孔,微一迟疑也辨出是王伏胜,随即挤出一缕阴笑,“王公公,既到此怎不进来?”说罢已隔着窗口把手搭在王伏胜肩头,硬拉着他往里看。

    王伏胜早惊得体似筛糠,见里面都是皇后的亲信宦官,他哪里敢向地上那人……不!那摊东西瞧一眼?但余光还是不经意间扫到,那显然是个老妇,苍老的皮肉根本经不住几鞭子,早已血肉模糊,满头白发被血染红,趴在那里连呻吟的气力都没了,止不住抽搐。然而没有停下的命令,宦官们兀挥鞭猛抽。

    每打一下王伏胜不禁眯一下眼,唯恐横飞的血肉溅到自己脸上。而武媚娘竟满不在乎地斜倚在那里,屈一腿、伸一腿,一副很舒服的样子。转眼又是三四十鞭,范云仙斥道:“别打了!没见脊梁骨都露出来了吗?早断气了。”众人这才罢手。

    媚娘掩口打个哈欠:“本宫的规矩你们晓得吗?”

    “都给我听清楚……”范云仙接过话茬,不知是警告在场众人,还是特意警告王伏胜,“谁敢把今天的事到处说,管保比这人更惨。”

    媚娘却一副很和蔼的口气:“别吓唬大伙了,明天通通有赏,该歇息的歇息去吧。”说罢这才抬眼看王伏胜,“王公公有事吗?”

    王伏胜心都快蹦出来了:“没……陛、陛……”饶是他伺候主子半辈子,竟也语无伦次。

    范云仙一阵莞尔,低下头做出一副诚心求教的样子:“王公公,我年轻不晓事。眼前死了个人,您说该怎么办?”他做事周到至极,情知王伏胜伺候李治多年,难免背后汇报,故而要将其拉下水。

    王伏胜暗骂这小子阴损,却也没办法——这位皇后娘娘实在太过狠辣,倘若不为她办这件事,谁知日后什么下场?哆嗦半晌他才渐渐稳住心神,强笑道:“悄悄交与侍卫,抛到荒郊野外就是了。”

    范云仙不饶:“若有人问起,就说皇后让打死的?”

    “不!是歹人趁乱入宫,欲偷皇家珍宝,被抓住打死的。”

    “高明啊!”范云仙赞道,“这可是您想出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王伏胜只得咬牙认下。

    “成!”媚娘晃了晃脖子,慵慵懒懒道:“本宫也乏了,就劳烦你俩去办吧。”说罢竟朝他嫣然一笑。

    “是……”王伏胜瞧着她那妩媚娇艳的笑容,从脊梁沟蹿起一阵寒意——她哪是我大唐的皇后,分明是嗜血的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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