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从三岁到八十二岁-一、鼓唇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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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鼓唇摇舌

    万年宫坐落于岐州天台山,也就是隋文帝时期修建的仁寿宫。

    昔日隋相杨素总监工程,冠山立殿,绝壑为池,跨水架楹,分岩耸阙,为了引泉入宫开凿隧洞,修筑地下水道,数万民夫日以继夜,用了两年零三个月才完成工程。其间杨素滥施淫威、压迫民夫,过劳而死者不可胜计,竟将尸骨抛入坑谷填充地基,在无数冤魂之上建起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唐承隋治,李世民略加修缮,更名九成宫,至永徽五年李治在此遭遇洪水险些丧命,又改名为万年宫。

    或许正是那场洪水改变了李治,他生平第一次经历了生死危情,目睹了无数生灵瞬间消亡,体会到命运无常,并由此蜕变为一位真正的帝王,从舅父手中夺回大权。而万年宫对他来说也成了值得纪念的地方,显庆以来他和媚娘先后六次驾幸这里,消遣避暑、畅游山林,可凤仪三年的这次巡幸他却未享受到丝毫惬意。

    离开长安的那一刻李治的心情很矛盾,他明白山林别宫对身体有好处,病情缓解才能封禅,可此时离京又心有不安,李贤的权欲已经膨胀到他无法容忍的地步了。他固然不认为儿子现在就想夺位,但作为过来人他最清楚皇权的诱惑,也最清楚皇家亲情的淡薄。回顾李贤的所作所为,从协助李弘留守到大酺宴的自我表现,从批注《后汉书》到推荐张大安为相,说好听点是胸怀壮志,说不好听就是野心勃勃,武承嗣的畏惧似乎也印证了这点。如果放任形势发展,他即便不被逼为太上皇,病体康复也不可能杜绝东宫势力、独掌朝廷了。

    更令李治烦恼的是,长安没有他信赖的宰相。薛元超、来恒巡察在外,刘仁轨在洮州未还,戴至德抱病无法做事,还剩个高智周不过是好好先生。至于此刻稳坐政事堂的郝处俊、李义琰,已经渐渐不被他视为自己人了。可是这两人不能罢免,一者他们功劳大、资历老、能力强,在民间也很有声誉,罢免人家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即便罢了他们能保证换上来的人不会想攀附太子吗?至少郝李二人还算光明磊落,一动不如一静。归根结底只怪他自己,倘若无病无灾,十个宰相也换了,现在他只能依赖别人,若把能办事的人撤掉,岂不天下大乱?

    越着急病越不好,病越不好就越着急,纵然岐州山清水秀、气候怡人,静不下心来又有何用?媚娘说岐州便于指挥西征,但除了能早两天接到战报,什么也管不了,连百官奏疏都得靠驿马传递。这两个月对李治而言成了煎熬,既盼着有点儿什么事,又怕有事,好不容易等来奏报还头晕眼花看不清,只能让宦官给他读,有批示又得靠快马回京传谕。张文仲和明崇俨一会儿给他针灸,一会儿让他服药,一会儿又嘱咐他休息,媚娘也跟着帮腔,明知好意他也觉得十分烦躁。

    如此度日如年熬到九月,病没怎么见好,天倒是渐渐凉了。这日午后依旧闷坐丹霄殿,李君信朗读长安来的百官表章,李治越听越皱紧眉头,耐心快要耗尽了。

    “天皇恩德,沐及八荒,万姓仰赖,百僚尽节……故臣遥叩,望圣体稍和,旧患渐损,此即天下之幸……仰副天皇宵衣旰食,孜孜勤政,臣必力战,传捷音而慰圣心……瑞草见宫阙,神龙腾洛渊,赫矣圣唐,大哉灵命。时维太始,运系圣……”

    “够了!”李治一声暴喝,“废物!你们这群无用的东西!”

    李君信吓得一哆嗦,表章全掉地上了,赶紧请罪:“奴才无用,陛下息……”

    “没说你!”李治郁闷至极,背着手在殿里踱来踱去,便似一头困在笼子里无法挣脱的饿狼,“满朝文武皆无用!除了上表问安就是歌颂圣德,要不就是告诉朕保重身体,这些不痛不痒的话用得着他们说?”

    “陛……”张文仲、明崇俨伺候在侧,正想说“陛下保重龙体”,一听他这话竟咽了回去。

    在旁观望的媚娘慢悠悠站起来:“陛下何苦动怒?您来这里就是养病的,群臣上表问安是常理啊!”其实百官也有难处,写这等表章谁都知道没意思,但又不敢不写。固然写了皇帝不领情,但不写又显得不关心圣体似的,万一皇帝存心挑刺怎么办?

    “朕明白他们何意,可除去这些废话,偌大朝廷就没别的事了?十天半月不见一份有用的奏疏,地方有无灾荒?诉讼有无不平?封禅大典准备得如何?这些都不告诉朕吗?”

    媚娘无奈一笑:“帝王之道,非事无巨细,弘大体而已。那些琐碎政务就算您在京中也未必样样上报,宰相列卿便能处置,何况还有贤儿在,用得着大老远请示您吗?”

    “可、可……唉!”李治顿时泄气,又颤巍巍坐下——媚娘所言不假,朝廷行政一向如此。如果件件事都要皇帝亲自安排,还要文武百官做什么?可人的威望恰恰是处理小事积累起来的,他越掺和不着与百官就越疏远,反之李贤干预得越多就越有声望。

    “本宫亲自读吧。”媚娘挥退李君信,把所有表章摊在御案上,仔细挑了挑,“有薛元超的。”

    “元超回京了吗?”李治顿时来了精神,“快念给我听。”

    原来薛元超已完成巡察河北的任务,顺利返京,上表汇报情况。据他所言河北吏治尚好,多数州县赈灾及时,也没有贪污赈粮之事,只是怀州(

    今河南焦作

    )有一场小风波。怀州辖下有一武陟县,旱情严重,百姓恳求官府开仓放粮,当时县令尚未接到上司命令,予以拒绝。哪知这个县的县尉非泛泛之辈,此人名叫员半千,当年赴举连中八科,颇有狂傲之气,他见黎民困苦心中不忍,便趁县令外出之机私开官仓,把粮食分了。百姓固然得救,却吓坏了县令,私开官库那还了得?忙上报州府。刺史震怒,将员半千逮捕下狱,正欲向朝廷通报其罪,正巧薛元超巡视恰到怀州。百姓听说天使驾临,纷纷拦路为员半千喊冤,薛元超得悉事情缘由,招来刺史一顿痛骂:“公为一州之长,不能救百姓,而使人心归一县尉,不愧乎!”当即将员半千释放,将此事经过写于表中,请李治别加裁夺。

    媚娘读罢暗笑——好个薛元超,办事越来越油滑啦!先前赈灾是贤儿和李义琰他们办的,他不敢开罪太子,所以说一切安好,可雉奴把他派下去,又不能毫无建树,于是上报怀州之事。明明他手中就有黜陟之权,还上书请雉奴裁度,这不是故意让雉奴做个顺水人情吗?真是八面玲珑啊!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连中八科乃其才也,冒罪赈粮乃其德也,员半千可谓德才兼备。陛下以为如何?”

    “县令未得指令不赈粮,无过;刺史获悉有人开仓以法绳之,亦无过。员半千所行之事本属非法,但为救百姓不惜获罪,其情可宥、其义可彰!官升一阶。”李治的裁决也是溜光水滑,所有人的好都让他卖了。做出这个决定他不免有些自得,接着道,“可传谕中书,薛元超巡察河北有功,晋升中书侍郎,仍同中书门下三品。”可算回来一个放心的人,赶紧给他升官。

    媚娘凑趣道:“薛元超也真走运,竟叫他遇上员半千这等奇人,以后再有人科举无贤士,他可更有的说了。”

    “呵呵……”李治烦闷稍解,“还有来恒的奏表吗?”

    “没有。”

    “那就是尚未回京,应该也快了,眼下就盼李敬玄的露布了。”西征还算顺利,龙支得胜后又陆续有几次小胜,最频繁时一日内连接张虔勖部两份捷报。在李治看来,自己调集了十八万大军,精兵悍将无数,这种气势无异于泰山压顶、摧枯拉朽,大败吐蕃应该指日可待。

    明崇俨半晌无言,这会儿见圣颜稍和才凑前道:“陛下处置奏疏过于劳乏,今日天气晴和,该出去散散心才好。”

    李治发作一场又得知薛元超回京,心里略觉舒畅,便偕媚娘同出丹霄殿,也没有列仪仗,只有明崇俨和两个亲信宦官跟从。万年宫占地虽不甚广,但坐落群山之间,除所在云台山,东障童山,西临凤凰,南有石臼,北依碧城;珠璧交映,峥嵘千仞,石骨棱棱,松柏漫布,别有一番秀丽景致。趁着秋高气爽微风正宜,二圣顺甬路漫步西行,媚娘一路搀着李治,闲谈间已至宫城西墙。见不远处有一小池,青石围砌,池水清澈,下有泉眼,波纹汩汩,池畔还立着一块石碑,雕饰精美,铭文赫然。

    此碑乃先帝所立,魏徵撰文、欧阳询所书,能工巧匠悉心雕琢,只为记述这泉眼的来历。欧阳询之正楷独步天下,好书人无不爱慕习学,李治每过此碑总要驻足浏览,今日也不例外,但赏碑之余又多了几分慷慨:“昔日杨素修建此宫,万事俱备,唯恨云台无泉,只得开渠自北面河谷引水。累死役卒无数,犹不能畅通,高低落差之处以水车汲上,勉强供给。怎料贞观六年,父皇母后闲庭漫步,行至此处见卑处潮湿,命人开掘,泉水竟自然涌出。隋主觅而不得,父皇来而自现,莫非真是德行所致、天意使然?”

    此言正中明崇俨下怀,于是他忙接口道:“道经有云:‘圣人之德,上及太清,下及太宁,中及万灵,则醴泉出。’故帝王之德,譬如醴泉,鉴映群形,润生万物。隋主德不足,泉不现;我大唐皇帝运承天地、德泽四海,泉乃自生。臣还曾听闻,昔隋炀帝之时仁寿宫每逢朔望便有磷火弥漫,蕴啼哭之声。使术士望之,言是鬼火,乃因万余役卒冤魂所致,为此炀帝礼聘僧道,念经作法无所不施,终不能魇。而九鼎归唐,其妖自败,陛下承祚屡幸此宫,何尝见过鬼火?足见鬼蜮亦知陛下乃圣德之主,隐匿形骸,不敢唐突也。”这番话真是一箭双雕,既拍李治的马屁,又宣扬了他那套神神鬼鬼的玩意儿。

    “唉!”李治心有所思,昂首向天祷告,“三官九府、过往神明,既天命在我,何以风疾难驱?难道朕果有失德之处?请上苍明示。”

    媚娘窥伺在侧,偷偷朝明崇俨使个眼色。崇俨会意,又神神秘秘道:“陛下勿忧,臣深受君恩,唯图报效,故曾占卜天朝运数,所得者大吉。昔周室传国八百载,三代以下无可媲及,可我大唐国祚绵延无边,远迈上古圣贤。不过……尚有一虑。”

    “哦?”李治颇有关注,“何虑之有?”

    “气数在天,变数在人。若非以行感天,天亦不能降福应人。”明崇俨话锋一转,“虽天命有份,恐人自乱之,或为政有失,或兵戈生患,或东宫元良所择非人……”他小心翼翼拿捏着口吻,越说声音越小,见李治并无恚意又渐渐放胆,“臣侍奉于内,曾见太子诸王,观其相貌,度其运数,以相王之貌最贵,而英王之貌最似太宗。”这番话简直是露骨至极——大唐国祚本应万世无边,就怕后继者所择非人败坏社稷,从相貌上看相王李轮最高贵,英王李哲又很像英武盖世的先帝李世民,他俩面相都比太子好,这言下之意简直太明显了!

    此话说完,媚娘和明崇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两人默默窥视着李治。却见李治略显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天意难问,先生即便能占,可窥天数几何?未来兴亡亦非今所能谋。朕谨慎自持,但修己德就罢了。”他固然已被迷惑,却还没糊涂到不辨愚贤的地步。李轮面相再好毕竟是他最小的儿子,还不到十七岁,以幼临长岂不坏了宗法?诚然他也觉得李哲容貌有点儿像父皇,但李哲的性情才智又岂堪九五之任?如果相貌似太宗就适合当皇帝,那现在的皇位应该是冤死鬼李恪的,还有他什么事?

    明崇俨顿时尴尬,连忙打稽首:“贫道失口妄言,罪过罪过。”这家伙实在狡猾,方才还自称“臣”,这会儿立刻换了“贫道”,表示这番话不是谏议大夫之言,他完全是以道士身份说的,绝非干预社稷,而是术士奇谈,皇帝千万别怪罪。

    媚娘却不认为这次试探毫无意义——如此妄论社稷储君之举,雉奴竟没发怒,足见他已对贤儿不满甚深,只是还没动废立之念,再接再厉吧!想至此她忙打圆场:“你这道士只顾着胡说八道!万岁走出这么远早就累了,还不快寻个歇息之处,帮万岁按摩一下筋骨。”

    “是是是。”明崇俨就坡打滚,忙在池畔选了块平整的大青石,用道袍袖子掸了又掸,搀李治落座,揉肩捶背好一通忙。

    此刻将近申末,日向西斜,一抹橙光遍染浮云,西面凤凰山本就秀美,此刻被夕阳装点得越发迷人,晚风拂过,松涛波动,时有翩翩孤雁向南翱翔。李治举头而望渐渐出神,也不知是耽于美景,还是在回味刚才那番话。媚娘见状略退两步,又朝明崇俨挤了挤眼。

    “陛下。”明崇俨一边轻轻捶背一边道,“宫苑韶华,晚霞甚美,臣愿诵诗一首以愉圣心。”也不待回应,脱口便吟:

    上序春晖丽,中园物候华。

    高才盛文雅,逸兴满烟霞。

    参差金谷树,皎镜碧塘沙。

    萧散林亭晚,倒载欲还家。

    李治很意外:“没想到先生也精于诗赋。”

    “我哪有这等才情?不过借花献佛,此诗是弓嗣初所作。”

    “那便无怪了。”弓嗣初是咸亨五年进士科的状元,李治印象极深,踞坐青石一时百无聊赖,他便轻轻低吟此诗,“中园物候华,高才盛文雅……萧散林亭晚……”念完他突生疑惑,“弓嗣初何时作此诗?听词句莫非有文苑盛会?诗中所言林亭又是何处?”

    “陛下明见秋毫。”明崇俨谄笑道,“致仕卫尉卿高正臣于洛阳城外置一别第,广植林木、修建亭阁,数月前大会宗族子弟,还有许多文人参加,饮宴作诗好不畅快,这首诗便是那日留下的。”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右卫将军高真行、户部侍郎高审行虽未亲往,但子侄辈的高瑾、高璇、高峤、高绍等皆去赴会。听说太子还特意给典膳丞高政放了假,东宫的格希元、周宝宁等许多人都跟着去了。”

    李治不禁暗忖——自高履行死后申国公一脉便已衰落,高正臣成了渤海高氏最具声望之人。如今他已退居林下,搞的什么聚会?贤儿又跟着掺和什么,还嫌笼络的人不够多?当初高家与长孙无忌过从甚密因而遭贬,这才赦回几日又跟东宫勾勾搭搭。李治大为不悦,忙追问:“除这些人,赴会的还有谁?”

    “胜友如云,数不胜数啊!”明崇俨故作一脸兴奋,如数家珍,“仅就我所闻,有雍州功曹参军弓嗣初、霍王参军郎余令、赵公族人长孙贞隐、博陵崔氏崔知贤、王勃之兄王勔、弘文馆学士徐昭、新科进士周彦晖,国子监的学生陈子昂、韩仲宣等。大家一来敬重高氏名望,二来也冲着太子面子,连诗作赋推杯换盏,真乃盛会!”其实他虽有谏议大夫之职,却成天在宫里伺候,哪儿认识这许多人?这些话全是媚娘指使。

    参加宴会的东宫属官不仅有高政、周宝宁,还有担任太子文学的周思均。他归来将所见所闻告知兄长周思均,媚娘也就很快得知了。其实高氏林亭之宴纯粹文人聚会,以诗会友、切磋艺业,与时政毫不相干,媚娘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可利用之处。她借明崇俨之口列举这份名单——京畿官员、藩王属僚、长孙氏族人、五姓高门之人、被贬官员的亲属,再加上高氏族人以及一群刚入仕途的青年才俊。如果这些人都跟东宫关系密切,李治作何感想?媚娘的计谋实在狠辣,她劝李治离开长安养病正是为了进一步加剧父子隔阂。越不了解长安情况,李治的心就越是悬着,就越揣测李贤背后有何举动。她表面装好人,时而为李贤说点儿好话,却让明崇俨在李治耳边吹更厉害的邪风,一点点将李治的猜忌和愤怒逗引起来!

    然而此刻李治听了这一串名字,依旧面无表情。他缓缓低下头,凝望先帝立的那块碑,低声念着碑文:“唯皇抚运,奄壹寰宇,千载膺期,万物斯睹。握机蹈矩,乃圣乃神,武克祸乱,文怀远人……何人抚运?何人膺期?看来朕得给天下人提个醒了。”说罢起身而走,明崇俨呆若木鸡,摸不清谗言究竟奏没奏效。媚娘却已露出笑容,追随李治而去。

    回去路上夫妻间无一句交流,但媚娘感到李治身上仿佛散发着强烈的戾气。他不让任何人搀扶,紧紧抿着嘴唇,额头淌着汗水,双眼冷冰冰望着脚下,迈着颤抖却有力的步伐,竟一口气登上高峻的丹霄殿,入殿后仍不停步,径直走到御案边,拿起薛元超的那份奏疏。

    张文仲端着药碗过来:“陛下,请……”

    李治睬都不睬,转身吩咐李君信:“传朕口谕,地方州县赈济百姓不力,反将救民义士下狱,此皆三省宰相督办迟缓所致,太子粗疏不察也有过错。责令秘书郎草诏,一概申斥!”短短一个时辰,他对此事的态度竟然完全转变——何人抚运膺期,什么是真正的帝王权威?说你好就是好,说你坏就是坏!

    话音方落又见范云仙手捧一份奏疏气喘吁吁奔上殿来:“陛下,西、西征军快马奏……”

    李治不待他说完就劈手夺过,展开来只略微扫了两眼,不禁双眉高挑、浑身颤抖,胸中日渐郁积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啊……”他哑着嗓子大叫一声,把军报扯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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