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从三岁到八十二岁-二、金风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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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金风未动

    新年本是喜庆热闹的,而长安五年的春节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显得格外静谧。瑞雪预示着来年的丰收,这对黎民百姓而言是值得庆幸的,但鹅毛大雪也给走亲访友添了麻烦,既然如此不若关门闭户,阖家围炉小酌屠苏,享受清闲惬意。

    然而这种悠然中却隐藏着一股不安。

    把酒聚饮自然要谈天说地,即便一般小民除了聊聊年景收成、琐碎家事外,也不免议论几句朝政。现今之际什么事受关注?还不是女皇对二张的宠幸。国都从长安迁回洛阳已经一年,这一年中朝廷再没有颁布变更制度的法令,世人皆知女皇老迈倦政,却不肯依照惯例让太子监国,她老人家究竟怎么想的?为袒护二张把所有宰相都换了,甚至涉嫌谋反都能赦免,难道女皇已被莲花六郎迷惑心智,打算把天下社稷让与张家?

    这种猜测未免离奇,可在远离朝堂的老百姓看来不无可能——女皇一生特立独行,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老人家做不到的!还有些人揣测女皇有更换储君之意,而今武三思的权势并不亚于当年的武承嗣,据说女皇在西京时几度驾幸梁王府,御史大夫李承嘉、鸾台舍人唐奉一、侍御史周利贞乃至曾担任宰相的韦巨源等人都与武三思相交甚厚,连二张不也将武三思吹捧为“十八高士”之首吗?如果女皇反悔,不想还政李氏,那除了武三思还有承继天下的更好人选吗?

    种种捕风捉影的猜测莫衷一是,有些年迈积古的老人抚须感叹:“昔高祖、太宗、天皇末年皆有纷争,恐怕这便是脱不开的魔咒,如今又至多事之秋。”不过寻常小民终究难以逾越九重天阙,蔬食者操那些心有什么用?很快百姓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佛舍利入京!

    《智度论》有云“供养佛舍利,其福报无边。”相传古天竺阿育王崇信佛法,曾受灌顶之礼,大力推行佛教;释门弟子以佛祖火化后形成的遗骨舍利作为圣物,向周边各国传法。至东汉永平年间,佛教经西域传入中土,汉明帝在扶风郡(

    今陕西宝鸡

    )敕建阿育王寺,筑造宝塔珍藏舍利;惜乎东汉以后天下战乱,舍利藏于塔下石室之内,一直没有引人关注,至北魏太武帝灭佛之际阿育王寺毁于大火,舍利就此埋没于废墟之下;直到隋文帝一统天下,阿育王寺得以重建,号曰“成实道场”,又名法门寺,佛舍利也得以重见天日再得供奉。(

    1987年被挖掘出,现藏于法门寺博物馆

    )

    其实这是佛舍利第二次来到洛阳,第一次是在高宗显庆四年(

    公元659年

    )。那一年法门寺的僧人入京觐见,说舍利塔年久朽坏恳求皇家出资修缮,其时李治刚刚收归皇权心情大好,武曌也急于树立母仪天下的慈爱形象,于是大发善心,赐钱五千缗、绢五千匹为修塔之资,并将舍利迎至洛阳供奉三载之久,直至龙朔二年才送归法门寺,封入地宫。那次圣物入京真可谓盛况空前,不仅玄奘、善导等高僧大德奉迎膜拜,二圣以及太子李弘也瞻仰圣物,还特意打造金棺银椁盛放舍利,经历过的人都记忆犹新。据说就在那时天皇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每隔三十年佛骨入京一次,一者彰显皇家对神佛的礼遇,再者可趁机修缮宝塔。

    算来至今舍利封存已四十余年,早已逾期,因而女皇下令开塔,为彰显隆重特意改元“神龙”,命宰相崔玄暐、国师法藏前往法门寺主持开塔仪式,先奉佛骨至西京崇福寺供沙门弟子膜拜,再迎至神都由皇家供奉。消息传出洛阳坊民为之沸腾,尤其那些年轻的善男信女——早听说过显庆年间旧事,今朝有望亲睹圣物,何等幸事?

    神龙元年正月十一日,舍利在法藏为首的两京高僧护持下到达洛阳城。女皇虽没有出宫,却命王公以下大臣出城迎接,并设九部乐、明堂乐以及各种佛乐,旛盖、旌旗、宝车、佛像数不胜数,真比大驾卤簿还热闹。神舆所过之处百姓夹道观瞻,那些虔诚的信徒甚至跪在雪中焚香燃顶,不住地诵经叩拜。

    此等盛景无疑冲淡了民间对时局的忧虑,殊不知文武百官表面一脸虔诚,心里却越发忧虑——此番奉迎佛骨绝非因为三十年之期,是别有隐情,女皇又病啦!

    女皇得了什么病?没人知道,甚至韦慈藏为首的御医也搞不清,只是说她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四肢无力,具体病症谁也诊断不出,服药不见丝毫好转,还耽误了好几次朝会,这才命崔玄暐和法藏迎请佛骨以求功德。

    舍利入宫后供奉在明堂,女皇斋戒一番,于正月十五日率群臣叩拜佛骨,祈求长生不老、风调雨顺,而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翌日宫中传谕,圣躬违和需要静养,朝会奏议暂停,公卿群臣皆不得请见,军国要务一概奏章上奏。自此圣驾不出内宫,更令人担忧的是连太子武显、相王武轮也不得入见,女皇究竟想干什么?虽说十五日那天见她气色尚好,但是年岁不饶人,万一她在没有太子侍奉的情况下病入膏肓,或是临终乱命,或被二张之辈挟持,突然更改后嗣岂不天下大乱?

    对武显、武轮而言这不仅关系天下安危,也关乎自身安危存亡,他们奓着胆子请求入侍汤药,却遭女皇拒绝。武三思素来谨慎,唯恐招惹李氏猜疑,不敢独自请见女皇,可此时禁宫内外音讯都快断了,他也只好去碰碰运气;或许赶上女皇心情好,竟准他进入寝宫,留了一炷香的工夫被打发出来,说女皇并无大碍,只是身心倦怠不愿见人,二张兄弟日夜守候在圣驾旁。不过这次入见并未消除大家的忧虑,反而使气氛更加紧张——不见李氏皇子,却见武家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武家人与二张有串通?

    次日崔玄暐上书:“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足可亲侍汤药。宫禁事重,伏愿勿令异姓出入。”他所说的“异姓”不仅是武家人,更是指二张。奏疏通过宦官递入后宫,女皇答复得倒很快,上官婉儿亲自出来告知崔玄暐:“圣上览奏深以为然,感念崔公厚意。”群臣略感宽心,这便准备送武显入宫居住,哪知晚些时候上谕正式对外公布,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女皇未准允太子入宫,而是下令武三思也不准入见。

    武三思反倒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得大伙怀疑他图谋皇位,恭恭敬敬接了圣旨,自此回到府里闭门不出。可群臣都有些慌神儿了,女皇是何情状完全不知,这该怎么办?杨再思替二张开脱罪名时甚是精明,到这会儿全无主意;韦承庆、房融也只知乘风顺旨,关键时刻八十老翁张柬之站出来,说出一个可以沟通内外之人——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既是李氏之女又是武家之妇,且作为公主无干皇权,由她入侍汤药应该不会被拒吧?张柬之说干就干,舍出一张老脸亲赴公主府请太平公主帮忙,具体怎么谈的旁人皆不得知,总之当日公主便入宫请见,并顺利获准。自此她成了沟通内外之人,每日入寝宫探病,傍晚出来将女皇和二张的情况告知宰相,以安朝廷人心……

    长生殿内一片宁静,武曌身盖锦被卧于榻上。这样躺着并不是因为病重,而是百无聊赖不愿意动,她甚至命宦官敞开殿门,能够让她躺着看到殿外的情景。殿外又有什么可看的呢?虽说已过正月二十,悬挂在殿檐的红灯依然没有撤去,似乎是想保留几分喜气,前几天的积雪刚刚褪尽,阶下坐南朝北搭了座法坛,供着一尊黄金佛像,法藏国师正盘坐法坛之上,诵经作法为女皇祈福祛病。数十盏长明灯日夜不停地燃着,点点火焰照在佛像上映射出一片金光,甚至映入殿内,透过纱帐照在武曌迷茫的脸上。

    求佛祛病管用吗?武曌自己也怀疑,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病,只是老啦!

    不知为何近来她经常做梦,梦见李治、梦见母亲,梦见那些久远的事,在梦境中她误以为自己还是为人妻、为人子,梦醒时分才重拾耄耋之身。而且她还时常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人这一辈子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这话真的有道理,昔日在感业寺苦苦等待希望之时,与长孙无忌斗法之际、与李治争权夺势之际,乃至徐敬业叛乱的危急时刻她都不曾感到空虚,现在却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吐蕃、突厥都因和亲不再来犯,以魏元忠为首的“生事”之人都被她打发走了,甚至宋璟也不再上疏,不知是受挫灰心还是对她失望了;而今朝堂一片祥和,所有人都俯首恭顺,没人再扰她消遣,可她却懒得再见这群臣子,可笑不可笑?更可笑的是这会儿她素来喜欢的诗赋雅乐也失去魅力,那些逢迎献媚的文人令她心烦,而且连她苦心袒护的五郎六郎仿佛也容颜大减。她甚至有点儿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真心宠爱二张,还是故意借二张跟臣子们斗气呢?

    够了,或许这一切都够了……

    望着远处庄严的佛像,武曌不禁浮想联翩。人这一生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是富贵?是权势?是名誉?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如今她一切都有了,所憾者已至迟暮之年,当她撒手人寰的那一刻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王朝本来就不是她的,即便是她的她能带走吗?归根结底都是镜花水月,到头来任何人都是两手空空。

    她何尝不知天下臣民都在揣摩她的心思,将都城迁来迁去到底想干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虽说东宫至今没有任何权力,但身后事实际上已安排得差不多了,赖在洛阳还有何意义?这天下迟早都要回归李唐。难道现在她还能更改后嗣?就算敢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四海人心能服吗?事到如今满朝文武又有哪个肯豁出一切跟着她这个快进棺材的老朽干?人人都在打自己的算盘。更何况她不传武显还能传谁?武三思或者别的什么人?别开玩笑啦!就算她敢传,谁又敢接这位子?

    无论恭顺听命者还是竭力上谏者,骨子里都一样,心里都盘算着把她这尊佛平安送上西天,日后效力李唐,谋求新富贵。唯此她才气恼,把国都迁回洛阳不是出于算计,就是和天下人赌气——朕还活着呢!只要朕活一天大周王朝就存在一天,随心任性谁又奈我何?

    是啊!确实没人能把她如何,可她又奈何得了光阴岁月吗?如今没人再和她对着干了,至少表面上没有,任凭她闹、任凭她玩、任凭她为所欲为,她又能痛快几日?当一切浮华褪尽,所有享受都经历过之后,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失落和疲惫。她不想再上朝理政,因为这天下终将不属于她。她不想见满朝文武,因为和她共历风雨的老臣都已不在,现在除了极少数她亲自拔擢之人,绝大部分臣子她都不熟悉,也没有精力和欲望想要了解;那些臣子跟她相差几十岁,都对她敬而远之,木然喊着“吾皇万岁”,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也不想再见武家侄儿,因为武家人已变成李家的附庸,只想在未来的朝廷保全自己,来看望她只是面子上的事,兴许还是帮着李家刺探她呢。最最可恼的是李武两家和睦本是出于她的意愿,现在他们真和睦了,反倒合起伙来糊弄她!

    当然,她最不想见的人恰恰是武显——不是对这个谨小慎微到极点的儿子有何怨恨,而是感觉别扭。试想有一个人,他的任务就是等着你死,你死了他才能解脱、才能自由、才能呼风唤雨,整天与此人相对是何等感觉?尽孝榻前侍奉汤药?说得好听!这种事她再清楚不过,当初李治在翠微宫侍奉太宗汤药,结果侍奉到她这个庶母的床上去啦!她也曾在奉天宫侍奉李治汤药,结果不是把李唐王朝侍奉到自己手中了吗?说穿了还不是为权力,还不是为了在老皇帝倒头之际顺利接管一切?

    爱她的人并不真的爱她,而是爱她赐予的富贵;怕她的人也不是真的怕她,而是怕她手中的权力。在这世上还有真心对她的人吗?有时武曌甚至怨恨自己——为何活这么大岁数?为何总把一切看得这么明白?要真是个老糊涂该多好!世道人心全看透,什么忠贞、正义、亲情也就都不存在了……

    “唉!”她长叹一声翻了个身,不再面对那尊耀眼的神佛。

    叹息余音未落,太平公主立刻捧着药碗栖到榻边:“母亲还感觉不舒服?用药吧。”

    武曌动都没动,咕哝道:“不喝。”

    “这是女儿亲自看着宦官煎的,若不服用病怎能……”

    “不喝啦!”武曌猛然提高声音——喝什么,衰老无药可医!

    太平无可奈何,把药碗放到一边,却见母亲不言不语躺着,脸上没一丝表情,只得在旁默默守着,但这样呆坐着终究不是滋味,还是设法哄她高兴才好,于是隔了片刻又笑眯眯道:“对啦!有桩喜事正要禀报陛下,四哥家那个老三隆基已元服,四哥打算给他完婚呢。”

    临淄王隆基其实早在长寿二年他八岁时便已定亲,未婚妻乃王仁皎之女。那王仁皎虽出身太原王氏,却只是小军官,至今官职不到六品,择这等门第固然因为隆基是庶出,却更因为当初武轮身处皇嗣之位唯恐母亲猜忌,不敢与高官显贵之家通婚。八岁顽童不适于完婚,何况此后不久隆基连同几位兄弟被召入宫中,婚事就此拖延,东宫确立后诸子虽释放开府,但女皇屡屡降旨李武联姻,毁了好几桩原定的亲事,武轮也没敢让儿子完婚,一直到今日见女皇别无安排才办。

    “嗯。”武曌轻轻应了一声,心下颇有思忖——除去已死的重润她尚有九个孙子,武氏侄孙更是数不胜数,但她一向不甚亲近这些孩子,唯独隆基给她的印象极深。

    说起来还是十年前之事,那时隆基兄弟五人皆居宫中,名义上是在宫中读书,实际上如同软禁,不过表面的尊崇还是有的,各有一群宦官奴仆,每逢节庆也要来向她叩拜。有一年新春,兄弟五人又来向她拜贺,正逢武懿宗在侧,其时李武两家争斗激烈,武懿宗故意要在李家小儿面前耍耍威风,于是借口他们的仆从队伍散乱,大声朝他们斥骂。隆范、隆业等孩儿见他气势汹汹皆感畏惧,连长孙成器也低头默默隐忍,哪知不满十岁的隆基竟敢与之针锋相对,怒吼道:“此乃吾家朝堂,干汝何事?”当时武曌并没有偏袒武家,见自己的孙儿这般勇敢很高兴,斥退武懿宗,还夸奖隆基一番。

    可现在回溯此事,她却笑不出来——此乃吾家朝堂,干汝何事?这话单单是说武懿宗吗?何尝没把她囊括在内?在李家人看来朝堂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任何外姓之人都不配坐,无论他们表面如何恭顺,恐怕心里一直视她的大周为伪朝吧?小小孩子尚且如此,更遑论大人?不到十岁就这么凌厉,将来一定不是省油的灯!李世民、李元吉、李泰、李恪、李祐、李贤、李重福……他们老李家从来不缺野心勃勃之人!

    争吧!夺吧!抢吧!就为这至高无上的位子,老娘都快看腻了。没意思……没意思……

    太平公主不知母亲的心思,兀自笑谈:“隆基虽是庶出,也不能太过简慢,到时候咱把神都妆点得红红火火,女儿服侍您登城观景,看看热闹场面……”

    “你连着进宫三天了吧?”武曌倏然打断女儿的话。

    太平一怔:“是啊。”

    “也真难为你。”武曌以嘲弄的口气道,“看来显儿和宰相们真是没招了,竟叫你来刺探朕。”

    太平的脸霎时红了,忙矢口否认:“不是……”

    “不是?哼!”武曌冷笑一声,似是厌恶女儿说谎的样子,把脸扭了过去,“朕敢断言,你迈出寝宫必前往政事堂,接着就去东宫,把朕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乃至吃几服药、睡几个时辰都告诉显儿和张柬之、崔玄暐那帮人!对不对?”

    太平公主心里有鬼!闻听此言胸口一阵狂跳,眼中顿时流露出恐惧之色,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女儿我、我……”

    武曌此时背对着她,完全没看到女儿的表情变化:“那就有劳你明明白白给他们传话,告诉他们朕一切都好,只是不想见他们,叫他们别瞎揣摩了。尤其告诉你那胆小如鼠的哥哥,朕绝没有改换他之意,让他把心放肚里,安安稳稳等着老娘归天!”

    太平满心狐疑,品不出这是正话还是反话,即便面对母亲的后脑勺仍大气不敢出,畏畏缩缩伏在地上,等待母亲接下来的怒喝……然而候了半晌“暴风骤雨”竟没来,再无下文了。太平的颤抖这才止住,暗松一口气——皇天佛祖保佑,母亲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幸也!

    武曌躺在那里半晌不闻动静,又道:“愣着干什么?该说的朕都说了,你还不走?从今以后你也不必来了,朕有的是内侍,也用不着你伺候。侍奉汤药……别气我啦!你自幼养尊处优,会伺候人吗?”

    太平渐渐缓过神来,又软语道:“母亲何出此言?女儿实在是记挂您,若不在您身边……”

    “好啦!好啦!别再说了,这些话朕早已听腻,你走吧。”

    太平公主无奈,只得叩拜一番退出殿外。上官婉儿、高延福、高金刚以及张氏兄弟一直在廊下坐着,里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碍于身份不敢进去搅扰。此刻见公主退出,立刻起身簇拥过来,婉儿苦笑着摇摇头,似乎很理解太平的心情。

    太平与婉儿年纪相仿,私交一直不错,此刻一把攥住婉儿的手嘱托道:“陛下既不愿我再来,就劳姐姐多费心了……务必好好伺候!”

    婉儿感觉她把自己的手掐得很疼,赶忙应道:“不敢当,效忠陛下理应如此。”

    张昌宗也讪讪道:“难得公主一片孝心,可圣上有病在身未免心烦意乱,公主切莫难过。您放心!我兄弟一定替您把陛下照顾好。”言下颇有讨好之意。

    太平公主眼望着这个昔日在自己裙下讨营生的得志小人,胸中怒火滚滚,若按她以往的脾气早一巴掌扇过去啦!此刻她却竭力隐忍,挤出一丝微笑:“好啊,有了你们,我和太子、相王便可安心。”说罢走下殿阶,又登上院中的法坛,在法藏国师身边跪倒,朝佛像拜了三拜,低声诵了几句经文,这才起身离开寝宫。

    公主一去众人又可入殿,婉儿当先坐在卧榻旁,一边为女皇掖被角一边道:“方才陛下之言似乎有些过了,公主探望您毕竟是出于一片亲情,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若非伴君二十载深受信任,这等略带批评之意的话岂是女官敢说的?

    “亲情?!”武曌微微转过头来,“婉儿啊婉儿,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这皇宫之中真的有亲情吗?”她的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既沉重又透着几分哀婉,眼中似乎隐隐闪着一丝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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