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漠掀开茶盖吹了一吹茶面，品了一口。
“陈老板不像普通商人。”
她笑得别有深意，话中也似乎藏了另外一层意思。
“哦？”
陈老板端茶的动作不易察觉地缓了一缓，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调转目光直直看向梁漠。
“普通的商人是如何？我又如何？”
他看着梁漠的时候目光一晃飘过素白，嘴角带了一分浅笑，明明只是淡淡一瞥，但却让素白颇有些站立不安。
梁漠手靠在桌上，食指轻巧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叩击，眸子一转流光。
这个陈老板要说他不像商人却又让人觉得他那双带着算计精明的眼睛天生就是个商人的料子。
要说他像商人，那一份雍容儒雅却又不该是一般走南闯北专营谋利的商人所拥有的。
她一笑：“即不是普通商人，便该是奸商。”
她说出这话也不怕得罪了眼前的人，就这么直接说对方是奸商。
陈老板连愣都没有愣一下，只是朗笑了两声，随后道：“人家都说，商者，穷极大奸。梁老板这句夸奖在下受了。”
但是话锋一转又递给了梁漠，绵里藏针：“不过问看梁老板才担得起这奸一词。”
他说话倒是不像表面看起来哪般温和风度，反而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不敢。”梁漠抬手竖掌，随即放下：“陈老板做的是什么生意？”
两人虽然说是约定来此谈收购的问题，但是到现在还是没有谁先开口提。
如此闲聊就像是两个相熟已久的人在拉家常一般，若是外人看了。必定捉摸不透。
陈老板身后跟了一个黑衣男子，从一开始见到到进了房间开始闲聊，他就像是一个无声的木头，立在哪儿。
梁漠其实在看这个陈老板之后的第二眼便是注意到了这个与其说是侍从倒不如说是护卫的人。
江湖人，尤其是做生意做得越大的老板，身边总归是会跟着护卫的。
但是其实越是真正做大买卖的人身后的保镖越不会是那种扎眼的彪形大汉，而是像他身后那位。
一身平常衣服，那张脸似乎就像是看过之后转头便会忘记。
“梁老板似乎对于我这位小兄弟很有兴趣？”陈老板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后看向素白：“我倒是觉得您身后这位很是有趣。”
梁漠挑眼看了一下素白，素白眼神有些闪躲，让她闪过一丝疑惑。
素白就站在身边，她自然能够感觉到她的变化，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便值得深思了。
“谢谢陈老板赞赏。”素白侧身一拜，脸上神色倒是一往的淡然。
“既然都相互夸过了，那该谈正事？”梁漠挑明转回正事，正色道：“陈老板不妨直说。”
“爽快。”他一手扶在膝盖上见，咱们是该谈一谈细节的东西。
外面正事初春，寒气未散，檐上还有些许积雪渐渐融化往下滴水，嘀嗒声不绝。
客栈本就是嘈杂之地，再加上现在的时间食客正多，哪怕是在房间里面也避免不了吵嚷声。
说看约莫有半个时辰，梁漠笑着几句话迅速结束了对话，起身。
“不多坐一会儿，问听说这家店的东西还不错……呵，瞧我这脑子八珍楼自然比这儿好，搬弄了。”
他也起身，兀自笑着，去开门：“既然如此，恕不远送，梁老板要是考虑好了，陈某随时恐怕恭候。”
“留步。”梁漠也礼貌的回礼，带着素白走了。
外面正事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虽是初春，但是天上的太阳依旧明晃晃的。
自从八珍楼开起来之后，梁漠在这小镇上面的名气也是愈发大了，不时有人停下来看着他谈论些什么。
马车就在客栈外面，将那些小声的议论还有明晃的太阳阻隔在轿帘之外后，梁漠背靠着马车壁舒展了一下脖子叹了一口气。
“公子，直接回府吗？”车夫启动了马车，问道。
“嗯，慢点行。”梁漠声音中夹杂了些许疲惫。
“公子，怎么了？”素白从暗格里面拿出来茶水给她倒上，马车走的不快，倒是稳当。
“你觉得这个陈老板如何？”梁漠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她其实一向不喜欢饮茶，刚刚难得喝了一杯。
素白垂下的眉眼之中有几分慌张，但是神色依旧如常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她一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思索。
“我觉得这个陈老板并不是很想收购咱们的八珍楼。”
梁漠挑了挑眉，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咱们素白不错啊，一针见血，长进不少。”
“跟着您自然学了不少。”素白笑着答道，眉眼温和。
这个陈暮秋说是个商人，但是其实不管是作派还是谈吐都不应该是一个商人应该有的。
这半个时辰大部分时间，两个人其实都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当然，大部分无聊的话头都是由这位不知来由的陈老板提起。
梁漠本是想试探一下他，但是没想到这位陈老板的臣服倒不是一般的深。
不管是套话还是习惯的观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破绽，那些小的也都观察不出什么东西来。
其实是有一些烦躁，每当碰到这样的人，在你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前提下，心中总是会存下一个疙瘩。
“您觉得呢？”
素白也坐在一边，看着梁漠皱眉思索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许紧张。
“唉。”梁漠舔了舔嘴唇：“唔，直觉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很少这么直接评价一个人，素白觉得好笑：“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
“眼神。”梁漠突然转过身来直接看着素白，将她吓得往后一哆嗦。
素白透一下子磕到了马车壁上，疼的脸都皱在一起。
“你怕什么？”梁漠笑了笑，随后正色，她回忆着。
“他的目光太锋利，已经不是商人那种对钱财敏感的锋利了，倒是有点像……他。”
这个他，指的是绍凌海。
素白神情一愣：“奴婢倒是没注意观察，只是觉得那目光让人很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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