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暖一人心-遇见却不能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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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在初秋到来的时候落下了帷幕,对于宋熹微来说,她校园生活最大的变化就是以往和陶梦凡的二人行,变成了有邹夏静的三人行。邹夏静的性格和她们大不相同,但是三个人在一起,很是和谐。

    陶梦凡是自带侠气的女生,交友甚广,邹夏静也因为长相甜美,有着格外好的人缘。反倒是宋熹微,外冷内热的性格,和班级的同学还不太熟稔。不过宋熹微向来不在乎这些,她觉得朋友在精不在多,她乐意和别人交流,但也不会太主动去建立新友谊。

    这些本来也没有什么,慢慢总会有人了解她。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还没有等她融入班级,她就已经被集体排斥在外。

    事情的起因,要从柳川大学每年一次的迎新晚会说起。

    当时的大学中都流传这样一句话——“迎新晚会好不好,比比柳大就知道。”

    柳川大学的音乐系全国闻名,几乎包揽了整所学校百分之八十的特色专业。自然而然,作为一所艺术造诣颇高的学府,新学期的第一场大型晚会,自然要办得格外漂亮。

    宋熹微是一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当筹划晚会的文艺部找到她的时候,她一口答应参与晚会表演。

    文艺部长很开心,这个宋熹微在这批新生中专业分数第一,档案好看得不行。有了她的强势加盟,相当于手上握住了一张王牌,惊艳四座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文艺部开始精心设计宋熹微的节目,要有难度、有水准才能体现我们的实力,这是文艺部长的原话。

    自此,宋熹微大部分的课余时间,都在排练中度过。节目时间不长,从登台到谢幕不到五分钟,但内容很是丰富,十几人的舞蹈团队,特地为她而做的圆形高台,仅仅细节,就可以看出整个晚会策划组耗费了多大精力。

    她要演奏的曲子,选自李斯特超级练习曲的第十首《Allegro agitato molto》。

    曲子的难度对宋熹微来说,很是吃力,练习的过程也十分痛苦,还好有陶梦凡和邹夏静全程陪练,也算苦中有乐。

    学校离家有一定距离,为了避免来来回回地折腾,宋熹微索性就住在了学校宿舍,家中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只是私下为她打点不少,四人间的宿舍,只住了她和陶梦凡。

    这样一来,除了上课吃饭的时间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了琴室。也许是一起练琴可以互相指点的缘故,原本吃力的曲子,如今弹奏起来也得心应手了很多。

    迎新晚会临近,几场彩排的出色表现,让学校领导十分满意,那几天文艺部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据说,这个文艺部长在柳川大学才女榜排名前三,饱受赞誉,多多少少有些傲气,可看往日挑剔的部长如今对一个新生的节目那么重视,可见这个宋熹微确实有些才情。

    宋熹微就这样在柳川大学出了名。

    只可惜,事实证明,出名,大概只是一场劫难。

    最后一场彩排结束,一身西装礼服的赵晨光在台下找到了宋熹微。她从不曾和家里提起要在迎新晚会上演出的事情,因为家里若知道了一定会来观看。好不容易到了一个不用顶着宋家光环,靠自己实力的地方,她满心想着的都是做一个普通的学生。所以一见到赵晨光,她想的都是怎么封口。

    赵晨光完全没有给她封口的机会,他上下打量着宋熹微,在看到她穿着的廉价礼服时,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就穿着这个去参加迎宾晚宴?”

    听完这话,宋熹微一脸呆愣地抬头:“晚宴?什么晚宴?”

    赵晨光啼笑皆非,他确定这个姑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细细回想了很久,宋熹微用力一拍脑门,她的确忘记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情。今天,是喻华珊好姐妹的女儿的婚礼迎宾晚宴!

    宋熹微对这个阿姨的女儿不太熟悉,那个姐姐从小就在国外学习,只是偶尔见过几面。但那位阿姨,就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阿姨的孩子不在身边,更多的时候,感受阿姨母爱的都是她和宋翊铭,以前宋翊铭带着她淘气的时候,阿姨没少帮他们解决麻烦。

    一个月前,阿姨特地单独给她下了一张帖子,上书:特邀宋熹微小公主为晚宴奏曲。所以,阿姨独女一生一次的婚礼晚宴,是一定要去的。不过,迎新晚会也是万万不能跑的。

    宋熹微陷入两难无法抉择,内心狠狠鄙视自己一番,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阿微!找你好久了!离晚会还有三小时,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陶梦凡和邹夏静跑来。看见赵晨光时,邹夏静愣了愣,随即礼貌地打起招呼。

    宋熹微的目光在眼前两人身上不停地流转,渐渐露出一丝狡黠,瞬间有了主意。她冲邹夏静“嘿嘿”一笑,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不行不行,我哪里可以顶替你!”邹夏静连忙拒绝。

    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宋熹微继续死缠烂打:“练琴的时候我们都是一起的,夏静弹得可好了,反正灯光不亮,舞台离观众席又那么远,别人不会发现的。”

    邹夏静还想拒绝,宋熹微早就先她一步,不停念叨着“拜托拜托”。

    磨不过宋熹微,邹夏静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虽然宋熹微内心也感到十分罪过,不过总算解决了问题,她朝陶梦凡投去一个“多多照应”的信号,陶梦凡也给力地回了一个“有我在你放心”的眼神。

    至此,宋熹微总算长舒一口气,换下演出礼服,拉着赵晨光的胳膊,就往外跑去。

    “他们两个看起来,还真的很合适呢。”陶梦凡顶了顶邹夏静的胳膊。

    邹夏静看着跑远了的模糊身影,轻声发问:“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陶梦凡暧昧一笑:“快了。”

    车子先把两人载到了礼服店,刚刚在学校耽搁了一些时间,再回家梳妆打扮明显来不及。挑礼服时,宋熹微余光不着痕迹地瞄了瞄赵晨光的衣服,黑色西装银灰色领结,默默记下颜色,带着满满的小心机选了一条和他领结同色系的短款礼服裙。

    在化妆师神奇的手笔之下,校园女孩儿宋熹微变回了娇俏可人的小公主。赵晨光满意地点点头,干脆利落地付了账。

    宋熹微正要阻止,他拍拍她的脑袋,轻笑着开口:“这么好看的衣服,当然要是我送的。”

    腾地一下,宋熹微大脑里唱起了“哈利路亚”。她心想,还好化了妆,还好有腮红。

    婚礼在柳川最大的度假山庄举行,柳川多山,山间景色极好,又有丰富的温泉资源,赵家还未回国前,就在柳川投资了大型的度假山庄。

    山庄离市区不远,短短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到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山庄早就为这场婚礼做足了准备,考虑到来宾多为柳川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安保工作也做得十分到位。

    宋熹微一下车,就看到停车坪已经停得满满当当,这么大型的婚礼,可见新郎新娘身份非凡。

    还未进到宴会厅,宋熹微就看到自己母亲正挽着父亲的手同别人寒暄,母亲面带浅笑,在高大的父亲身边显得十分温婉。

    她正打算迈步前行,赵晨光就向她弯了弯手臂。她不解地看向他,只听得他在自己耳边低语道:“翊铭安排我当你今晚的男伴,宋小姐给个面子吧。”

    一听是宋翊铭的主意,宋熹微有些好笑又有些失望。她把手放进赵晨光的臂弯,两人相携而入,吸引了不少目光。

    喻华珊首先看见了他们,笑着招招手,开始逐一为他们介绍宾客。十四岁以后宋熹微就很少参加这些宴会,很多小时候见过的叔叔伯伯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这种时候,她选择得体微笑,努力维持一个淑女该有的形象。

    “我们小微来了。”新娘的母亲看到宋熹微以后,十分亲切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宋熹微笑得很是真诚:“成阿姨,恭喜,祝姐姐姐夫百年好合。”

    成夫人握着熹微的手,止不住笑意连声道好,她看了看宋熹微身边的赵晨光,小伙子英俊得体,和宋熹微很是般配。

    赵晨光一回国就进入自家企业学习,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了不少,深知这种衣香鬓影的场合有多么无聊。打了一圈招呼之后,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略显疲态的宋熹微,寻了个借口,把她带到了花园。

    到了花园,宋熹微才发现,觉得宴会无聊的可不止他们两个。宋翊铭和柳苏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这里,难怪一开始就没看见过人。

    宋熹微把食指比在唇边,拉着赵晨光躲到花丛后面,然后又指指前面两人。赵晨光瞬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看着她的后脑勺儿笑得满脸宠溺,配合着她蹲在了一旁。

    宋熹微觉得,柳苏和她见过的所有女孩儿都不一样。

    柳苏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家碧玉,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子,还有一双永远干净透亮的眸子。在那双眼睛里,宋熹微看到过她对哥哥的深情,也看到过对自己的爱护。那些感情都很清澈,不掺任何杂质。

    可宋熹微知道,柳苏虽然看起来很柔弱,骨子里却透着倔强,可她又把这种柔弱和倔强分配得恰到好处。对爱的人她一贯柔软,对生活和自己,从不忘倔强。

    “小微初中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收到男孩子的情书,吓得哭着回来。”宋翊铭的声音钻进了宋熹微的耳朵。

    真八卦,花前月下提她的囧事干吗?她下意识转过头,赵晨光正含笑看着她,显然对这个八卦有点儿兴趣。

    眼见宋翊铭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宋熹微赶忙站起来轻咳一声。前面的两个人转过头来,看见来人,宋翊铭笑得很是奇怪。

    赵晨光见和宋熹微躲草丛偷听的事情没有败露,他佯装刚到,走上前大力拍了拍好哥们儿的胳膊,语气调侃:“难怪找不到你,原来找了这么个好地方。”

    宋翊铭扬了扬眉,嘴里的话呼之欲出,却被很懂得把握时机的宋熹微打断:“我和柳苏姐姐去看看新娘子,你们好好聊。”说完,她拉着柳苏的手就往新娘休息室跑去。

    看见宋翊铭扬眉她就知道不妙,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宋翊铭这段时间为了她也算是费尽心机,不断找机会让她和赵晨光独处培养感情,两个人相处时气氛虽极为融洽,但友谊要升华成爱情,实在是差了很多火候。她不着急,但宋翊铭急了。眼看他要替她捅破这层窗户纸,她怕得只想马上跑开。

    “害怕?”柳苏明显感觉到宋熹微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宋熹微轻轻摇头,复又点点头:“有一点点。”

    柳苏轻轻抱了抱她,安慰道:“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告诉他就是了。”

    宋熹微扯扯嘴角回答:“还是不了,慢慢来吧。我们去看看新娘子,一定很美。”

    知道宋熹微有意转移话题,柳苏也就不再提起。暗恋这种事情,她虽不曾经历,却也大概知道这是一种喜忧参半的感情。其实每个人的爱情都与他人无关,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晚宴格外热闹,在新郎新娘即将出现的时候,宋熹微已经按照婚礼策划师的安排,坐在白色三角钢琴前,敲下了第一个琴键。她弹的是《梦中的婚礼》,极符合今晚的主题。据说,新娘新郎相识于一辆观光大巴,新娘打着瞌睡靠在还不认识的新郎肩上,成就一段佳话。宋熹微很是羡慕这样的浪漫,对的时间对的人,恰到好处的爱情。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翻飞,赵晨光听宋翊铭说过很多次宋熹微弹琴时的样子,这次却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他看向追光灯下那个专注而忘我的女孩儿,觉得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宁静而美好。

    当夜,所有宾客都留宿山庄,第二日的婚礼才是重头戏。新郎和伴郎团突破重重考验,终于到达新娘的闺房,宣誓时两两相望说着质朴又动人的情话,听得在场的女生都有些动容,坐在宋熹微身边的柳苏趁着大家都专注婚礼,悄悄摸了摸眼角的泪滴。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宋翊铭看在眼里。

    一场婚宴宾主尽欢,又因规模浩大,柳川的几家娱乐性报纸都对此有所报道。宋熹微演奏的照片被单独放了出来,排版在整篇文章的一角,许是因为事先就有打好招呼,报道并没有透露她的信息,只是一笔带过。

    照片只拍了一个侧面,不熟悉的人很难认出这是她。以为不会造成多大影响,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比起这个,她眼下有更大的困扰。

    晚宴时,宋熹微和赵晨光一同交际,多少还是让一众叔伯有些误会,更不知道哪里传出了宋赵两家有意结亲的消息。听到这些,宋熹微心中不免有些窃喜,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忧虑。她开始躲着赵晨光,倒不是因为不想见他,只是担心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她怕赵晨光知道她的感情,她更怕的是赵晨光知道后,他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下去。

    借着周末,宋熹微在家里当了一天鸵鸟。许多情绪一交杂,她早就忘记了迎新晚会代演的事情。

    所以当她刚到教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文艺部长气冲冲地叫出去时,她还有点儿蒙。

    文艺部长在走廊上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大致意思是说,她没责任心,没集体荣誉感,自私自利云云。听得宋熹微云里雾里,弄不清情况,但也知道自己这事确实没做好,只得愣在原地默默接受。

    文艺部长不愧担了个口才犀利的名号,一通话明嘲暗讽地说下来,没带半个脏字。宋熹微知道自己有错,可部长这话说得也太重了些,她第一次被贬得这么一无是处。除了面对宋翊铭以外,其他时候她是不爱和别人较真的,现下她听得虽有些不舒服,但也只当是文艺部长心里有气,静静等着她发泄完毕。

    文艺部长讲得口干舌燥,身边的围观群众也听得有些疲劳,可看着当事人仍是一言不发的聆听状,文艺部长一腔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她敲敲扶手,最后放了句狠话:“以前说你是柳川大学的才女,现在想想,还真是玷污了这句话。”说完,她扬长而去,围观群众也散了个干净。

    陶梦凡提着豆浆刚走上楼梯,就看见宋熹微站在走廊前若有所思。她心道不好,赶忙走了上去。

    “阿微阿微,你怎么来学校了,我不是嘱咐你避避风头吗?”

    宋熹微疑惑问道:“怎么了?”

    陶梦凡拉着宋熹微逃了课,找了一家没什么人的奶茶铺子,慢慢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邹夏静顶替宋熹微上场表演出了岔子,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到邹夏静上台都没人发现演员已经换了人,前半段她发挥得还行,可是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竟一连弹错了八个拍子。

    除了本专业的,普通同学倒是没听出来不妥,可偏偏晚会邀请了外校音乐系的一些教授作为嘉宾。嘉宾虽没说什么,但是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校领导少不了对晚会筹划组一顿点名批评。

    文艺部长这才知道表演人员换了人,当下就十分生气,却也隐忍着没有爆发出来,只是觉得宋熹微未免太不负责任。可是第二天,校内BBS不知怎么就贴出宋熹微在婚礼晚宴上演奏钢琴的照片,大红标题格外鲜明“音乐系新生不屑迎新,接私活害母校声名狼藉”,这无疑是把迎新晚会丢人的锅扣在了宋熹微头上。

    作为艺术院校,学校明令禁止不许学生接私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个人都多少做过,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可是这次的事情,性质明显不同。为了接私活害母校当众出丑,让原本还时不时抱怨学校的学生空前地团结起来,在论坛对宋熹微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口头讨伐。

    宋熹微不逛论坛,也没留意陶梦凡的短信,这才有了被文艺部长痛骂的场景。她又在学校大火了一把,不过是被骂火的。至此,她在学校已经是声名扫地,几乎被集体排斥在外。音乐系的女生多少有些傲气,在看到昔日一众男同学挂在嘴边的女神被贬为凡人,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接私活并不属实,但是她不负责任临时换人却是真的,宋熹微觉得自己也着实有脱不开的责任,所有针对她的骂名,也一概全收,想着找个时机再好好解释解释。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邹夏静找到宋熹微。她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熹微,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后面会紧张,连累你被全校骂。”她诚恳道歉。

    “没有的事,错在我自己。你不用放在心上。”宋熹微应道。

    “怎么会没关系,大家都讨厌你了啊。”

    一旁听着的陶梦凡蹙了蹙眉,这个邹夏静会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熹微毫无察觉,笑着说:“没事啦,我不在意这些。别自责了。”

    谁知一听这话,邹夏静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边哭边说:“熹微你真好,像我姐姐一样,自己难过还安慰我。”

    “姐姐?从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姐姐。”

    “是我堂姐,小时候她爸妈出了车祸,就和我们生活。可是她小时候走丢了,妈妈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她。”

    宋熹微觉得九月底的风有些冻人,她打了个哆嗦,犹豫着开口:“你……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邹慕音。”

    宋熹微突然觉得绷在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一时间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多番猜测在刹那间被证实,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的不知所措。她又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邹夏静,这个女孩儿,就是世界上唯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吗?

    小时候的温暖和噩梦在宋熹微的记忆中炸裂,碎片割得她心里发疼,发酵的情绪逼得她眼睛酸涩。耳边嗡嗡嗡的,好像掺杂了许多声音,她承认,自从听到“邹夏静”三个字就刻意忽略,一心相信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同名的人。可现实来得那么突然,轻易击垮了她的自欺欺人。

    宋熹微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和她们道别的了,她一个人坐上了180路公交车,车子很空,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夕阳陷入沉思。

    眼睛红肿的邹夏静垂着头走在人行道上,好像心不在焉,连东西掉在地上也毫无察觉,直到一双修长的手把东西递到眼前,她才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你是微微的同学,我记得你叫夏静。”赵晨光嗓音清朗,笑容十分迷人。

    “赵……晨光?”邹夏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我,你怎么失魂落魄的?”

    接着,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条椅子上,赵晨光听邹夏静讲完了事情的经过。

    “微微不会怪你,你不用太自责。”他安慰道。

    “我只是觉得辜负了熹微的信任,还让她处境变得这么尴尬。”

    “那就多陪陪她,她很开朗,不会有事的。”赵晨光起身看向快要黑了的天空,“走吧,我送你回家。”

    赵晨光一直把邹夏静送到她家楼下。他觉得自己对邹夏静亏欠很多,做这些让他稍稍减轻了心中的负罪感。正打算动身回家时,他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放心地拨通了宋熹微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遍,才让陷入沉思的宋熹微回过神来,她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下车后乱走到了什么地方。

    “微微,你在听吗?”

    赵晨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只轻轻几个字,就让她波动的心绪安定了许多。

    “我在听,怎么了?”宋熹微回答。

    “今天碰到你同学了,你还好吗?”

    以前通信的时候,她的不快乐都会告诉他,哪怕很是消极,他也照单全收,尽可能地在字里行间给予安慰。可当她喜欢上他以后,不开心的事她都不想对他说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把消极的情绪一直传达给别人,是不太好的事情。她喜欢他,只想让他感受她的快乐。

    她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我没事儿啊,能吃能睡。”

    “没事就好,周末带你去玩儿。”

    “好呀,一言为定。”

    利落地挂断电话,宋熹微沿着昏黄的路灯往前走去。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只是形单影只,稍显落寞。

    情绪缓和许多之后,她拍拍自己的脸蛋,深呼一口气,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回家。

    今晚家中只有女佣,父母受邀去外地度假,宋翊铭和柳苏有约。草草吃过饭,她就把自己关进了琴房。大家都知道,宋熹微进琴房以后不喜被打扰,所以也没人发现她情绪不对,只当是在练琴。

    她把琴谱上的曲子几乎都弹了一遍,直到手臂酸得发胀才停下。琴房很大,钢琴置于一角,还有很大的空间,是留给她练舞的。大家都说她弹得一手好琴,却不知道她最喜欢的是舞蹈。此刻,她站在铺满整面墙的镜子前,拿出了那条一直贴身戴着的粉水晶项链。

    “妈妈,我碰到夏静了,你说我要怎么办呢?”

    “我觉得,有些亏欠她,毕竟是因为我……”

    “可我不想相认。”

    “对她好些,可以补偿吗?”

    风从半开的窗子中钻进来,掀起窗帘一角,好似无声地回应着她。

    她突然就顿悟了,很多事情未必能如人所愿,即使遇到了一个难关,害怕一些事情,心生怯意,但也要找到法子去化解。一道题可以有很多解,哪一种都可以得到正确答案,没什么好怕的。

    宋翊铭最近心情不好,他和柳苏吵了一架,争论的中心是柳苏的工作问题。

    他一直觉得,柳苏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儿,一般情况下都会尊重她的意见。可这次柳苏居然想去离柳川几百公里的地方,做月工资不到2500的小设计师,他不同意。

    他们两个的家庭背景天差地别,能在一起也实属不易。柳苏小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读初中时父亲在工地意外受伤,一年以后也匆匆离世。她那时就差点儿为了生计放弃学业。

    后来,是宋家资助她读完高中和大学。宋家对她而言,有再造之恩。

    高中的暑假,她回老家在村里的养殖场兼职。老板结算工资时,多给了她一篮子土鸡蛋。她早就是孤身一人,实在不知道这一篮子鸡蛋怎么解决,然后她想到了资助自己的恩人。

    她提着一篮子土鸡蛋站在宋家大庭院门口,身板挺直,却胆怯得不敢按响门铃。宋翊铭第一次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她,怯而不卑。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这样的女孩儿动心。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孩儿那么难追。整个学期,他都在和她打伏击战,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在一起以后,他们也曾担心来自家里的反对,但出乎意料的,爸爸妈妈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叫柳苏去家里吃了一顿饭,还给她在柳川找了一处小小的房子。

    真心相爱,又得到家里的祝福。他们的爱情一路顺风顺水,从没这么激烈地争吵过。

    宋翊铭越想越烦躁,拉着赵晨光和宋熹微去了酒庄。

    酒庄有一个很大的酒窖,里面藏的都是宋怀唐从各地收集来的佳酿。相比这些,宋熹微反而更偏爱酒庄自产的葡萄酒。小时候,她跟着宋翊铭来酒庄偷喝,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久久不忘。后来更大了些,宋翊铭就经常带着她躲在酒庄偷酒喝。

    熟练地钻进酒窖,在老地方拿出藏着的几个酒杯,接了橡木桶的酒,宋翊铭仰头就是一杯。这么暴殄天物的喝法,看得宋熹微直摇头,看来他是真的很需要发泄。

    她和赵晨光互看一眼,决定等宋翊铭喝够。她也接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赵晨光,一杯留给自己。美酒的香甜在味蕾绽放,绵长的回味蓄满了一段悠长的时光,让人想叹息,想感慨,想沉溺其中。

    赵晨光看着宋熹微品酒的样子,驾轻就熟。忽然间,他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不似梨涡浅笑的她,也不似静静奏曲的她,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样子。

    宋熹微没注意到赵晨光的目光,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宋翊铭身上。他一杯接一杯,不要命的喝法让她有些生气,她夺了杯子,循循善诱,让宋翊铭说出心中的郁结。

    等宋翊铭借着酒劲说完缘由,赵晨光敛眉,他没恋爱过,想开导却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宋熹微,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桶缓缓道:“哥哥有没有想过,柳苏姐姐只不过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和你比肩?”

    赵晨光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惊讶,没想到平日迷迷糊糊的宋熹微能说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半醉的宋翊铭起身就要去找柳苏道歉。

    宋熹微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酒,豪气地叫住宋翊铭:“去什么,路都走不稳,明天再去。”她又转头看向赵晨光,说,“晨光,帮我把我哥带回去吧。”

    赵晨光知道她也喝了不少酒,可走路却一点儿不晃,很是清醒。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好,这小丫头的每一面都让他诧异不已,让他忍不住想了解她更多。

    宋翊铭的这个小插曲过去以后,宋熹微的生活重心又转移到了学校。论坛的帖子高挂了几天,慢慢消停,她开始成为学校的一枚小透明。大部分人自动和她划清界限,小部分保持观望,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她的大学生活变得简单起来,上课,练琴,和陶梦凡、邹夏静一起吃饭闲聊,乐得清静。

    她开始想方设法对邹夏静好,做什么都不忘叫上邹夏静。一段时间下来,她俩的关系变得十分亲近,可陶梦凡和邹夏静却像是隔了一层,不如以前那么好了。

    趁着邹夏静去洗手间,宋熹微凑到陶梦凡身边,悄声问道:“你们俩,吵架了?”

    陶梦凡不置可否:“没有啊。”

    “那怎么看起来,你不太喜欢搭理她的样子。”

    陶梦凡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我就是有些疑惑,按她的水平,《Allegro agitato molto》前面弹得那么流畅,最后收尾怎么会出错呢?本来大家都没发现换了人,最后几十秒怎么就没撑住?”

    听懂了陶梦凡话里的意思,宋熹微不以为意:“应该是你想多了,那么做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她不会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她小时候给过我多少温暖。

    陶梦凡笑了笑:“希望我想多了吧,不是才最好。”

    邹夏静上完洗手间回来,三个女孩又嘻嘻哈哈地侃天侃地,气氛好不融洽。陶梦凡撑着手臂看着眉飞色舞的邹夏静,还是觉得有些看不透她。

    每周三下午,是音乐系固定的周测时间,短短三十秒,极可能影响一学期的总成绩。

    因为学号靠前,宋熹微很早就完成了测验。走出音乐楼,她才发现自己的乐谱落在了琴房里,那是前几年赵晨光从澳大利亚寄给她的,里面收录了很多她喜欢的曲子,更重要的是送谱的人,她自然格外珍视。

    她返回音乐楼,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听见谈话声,鬼使神差地,她避开了来人,躲在了角落里。

    “你说,同样是学生,那个接私活的宋熹微总能被老师夸赞,咱们这种脚踏实地认真学习的人,怎么就连个好脸色都得不到呢?”一女生唏嘘感慨。

    “命好喽,你没看到她刚刚那本琴谱?限量典藏版,是我得放在家里供起来,她倒随意往琴房丢。”另一个女生不屑地应道。

    “有钱需要接私活?指不定是哪个花花公子送的吧?”

    “能泡到花花公子,也是厉害啊。”

    两个女生说完,窃笑不已。宋熹微握了握拳头,缓缓吸了一口气。读大学前,她上的都是私立名校,顶着宋家千金的名头,从没听过这些恶意的议论。她没想过,同学们对她的误会会变得这么深,原以为风头过去重新来过就好,现在却发现,后果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无力地走回空无一人的琴房,只看见琴谱静静躺在一汪水渍中间,她跑上去捡起来一看,扉页赵晨光的题字已经被水晕开,变得模糊不堪。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冲到窗边大吸了几口染着草香的空气,逼退了酸涩的情绪。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似随意,可心里盛满了在乎的东西,不舍得让它们受到半分伤害。以前要是不小心弄坏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可以一个人难过很长一段日子。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多愁善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暗恋期的女孩儿都这样,一点儿小事就觉得委屈,只想找那个人,撒撒娇诉诉苦,汲取一些温暖,但显然也只能想想罢了。

    事实上,从宋翊铭醉酒那次开始,她就没有再见到过赵晨光,周围的人好像同时都忙碌了起来,经常回到家,都是她一个人用餐。她厌极了这种感觉,一个人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却提不起半分胃口。

    “发什么呆呢!”

    陶梦凡放大的脸陡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宋熹微险些往后仰去。

    定定心神,她问道:“测完了?”

    “嗯哼,优秀通过。走,请你喝红豆冰。”陶梦凡勾手召唤。

    宋熹微笑了,挽着陶梦凡的手,很想矫情地和她来一个拥抱。实话说,柳川已经入冬,虽不太冷,但早就过了喝红豆冰的季节。冬季喝冰,对她们来说,仅限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是她们的默契,不用安慰,也无须开导,陪对方喝一杯红豆冰就好。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冲上去反驳吗?就由着她们说?是不是傻!”

    听完宋熹微的话,陶梦凡挥了挥手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冲上去能干吗?骂起来还是打一架?”她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搅动着勺子。

    “所以你就这么忍着,自己难过?”

    “难过倒是还好,就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唉……”

    陶梦凡叹息地摇了摇头,不经意看向窗外,隐约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要细看的时候,车辆一晃而过,身影也消失在了视线里。

    做好了又是一个人吃饭的打算,宋熹微回到家里,却意外发现家里人都在,而且好像是在等着她回来,每个人都满怀笑意地看着她。

    “好消息和坏消息,听哪个?”宋翊铭贱兮兮地笑道。

    宋熹微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爸妈,他们也嘴角含笑,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她咬咬唇,开口:“听好的。”

    “好的是,马上就到你的成人礼了,为了给你准备,你看我最近是不是累瘦了!”宋翊铭捏着自己的脸凑到宋熹微跟前。

    用手推着宋翊铭的额头,宋熹微的眉眼弯弯。没想到这段时间家人的忙碌都是在为她筹划生日,她觉得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紧接着,她突然想起什么,试探性地问道:“那……坏的呢?”

    “坏的啊,”宋翊铭故作高深地抚着下巴,“坏的就是,你又要老一岁了!”

    得到答案,宋熹微笑着扬了扬拳头作势要打宋翊铭,拳头还没挥出,宋翊铭就跳开躲到了母亲身后。他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她给他回了一个白眼。

    “小微啊,十八周岁是大生日,按我们家的传统,要大操大办。要好的同学你都邀请过来,人多热闹。”宋怀唐看着女儿,乐呵呵地开口说道。

    宋熹微凑到父母身边,揽着父亲的手臂,甜甜应道:“好,谢谢爸爸妈妈。”

    如果问宋熹微,最感恩的事情是什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遇到了这一家人。爱是这个世界上治愈伤痛的良药,她有幸得到,还是三倍的剂量。要是那个雪夜没有被收留,可能她也成了万千繁星中的一个,在冰冷的夜空中艳羡着世间的温情种种。

    这几天,宋家大宅开始忙碌起来,采购的东西逐渐到位,各色花卉、盛装华服不停涌进来。宋熹微大概看出了成人礼规模的浩大程度,为她私人订制的礼服也已经填满了她闲置多时的大衣橱。

    柳苏为她设计了成人礼的邀请函,烫金的材质混合银边花纹,低调奢华,绘制成皇冠、玫瑰图样的暗纹,和她的身份年纪相得益彰。

    书房中,陶梦凡摸着邀请函咂舌,认识宋熹微多年,多少感受过宋家的土豪气,可是这一看,她还是忍不住感叹,这种站在云端上的人生,当真羡煞旁人。

    低头认真填写邀请函的宋熹微没有注意到闺密的羡慕,她已经被邀请函逼得快要疯掉。

    宋家有家训,请柬必须手书方显诚意,这是爷爷定下的规矩。宋翊铭出生前,爷爷就已经去世,虽没同老人相处过,可凭着老人的照片和家中留下的或多或少的痕迹,她想,爷爷定是个礼数周全又风度翩翩的老绅士。

    可老绅士留下的家训,也太过磨人。一张一张,写得她手腕发酸,还必须保持字迹工整大方。她看向桌角那一沓空白的邀请函,这些全部写完,手没个两三天,是休养不回来了。

    陶梦凡细看着宋熹微正誊写的名单,打趣道:“阿微,你们家这阵仗,是要给你办生日会,还是要给你办相亲会?看名字,大多是青年才俊啊。”

    宋熹微接话:“那是我哥的朋友和一些叔伯的孩子。我这边只叫了你和夏静,可我哥说年轻人多比较好玩,就都叫上了。你到时候可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我帮你牵线啊。”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还叫了邹夏静?”

    “对啊,怎么啦?”

    宋熹微停下笔,撑着下巴看向陶梦凡。

    后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随口问问。”

    “她和我们要好,当然要叫上啦。对了,你快帮我参考一下到时候穿什么,我真是毫无头绪。”

    女孩子对美丽的衣服实在是没什么抵抗力,宋熹微被陶梦凡磨着试了一件又一件。她是天生的衣架子,各款各色,驾驭起来都独具一格。

    “宋熹微!你太让人嫉妒了,肤白貌美大长腿!要我是男生,绝对追你!”夸奖之余,陶梦凡还不忘捏捏宋熹微的脸借机揩油。

    “半斤别笑八两,我们梦凡大美女说这句话,小女子听了甚是惶恐。”

    两人嬉闹一阵,都有些累了,直接坐在地板上,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你生日那天,不打算做点儿什么吗?”陶梦凡冲宋熹微眨了眨眼睛,满眼机灵。

    “做什么?”宋熹微问。

    冲宋熹微招招手,她凑到她耳朵边,悄声说道:“比如说,和你的晨光哥哥告个白。”

    话一入耳,宋熹微就脸红了。她捂着脸摇头,告白,她从不敢想。

    “为什么?说认识,你们认识六七年了,说相处,这几个月见面也频繁。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占全了,要是他被别的小姐姐拐走,你就等着哭吧。”陶梦凡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着。

    宋熹微抱紧膝盖,笑得有些勉强:“你知道吗,告白无非三个结果,恋人、朋友或陌生人。我不敢冒险,宁愿做他一辈子的朋友,都不想变成他的陌生人。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陶梦凡抱了抱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现在是真的确定你动了心,这么纯粹的真心,不会被辜负的。”

    宋熹微回抱陶梦凡,一脸傻气地说:“其实,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他对我笑,拍我的头,接我回家,护着我,陪我坐180路公交车,起码现在我是离他最近的女孩儿啊,这就够了。”

    仿佛回应似的,窗边挂着的水晶风铃适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的梧桐树落下了今年的最后一片叶子。远处的天际压了厚厚的一层云,山那边刮来的风染了些冻人的寒意,在厨房准备晚餐的吴奶奶关小了窗子,心道,要变天了。

    路灯由远及近,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整座城市被昏黄的灯光渲染出一片虚无的暖意。有人在归家的路上,有人在等归家的人。看过一句话说,每一个亮灯的窗户里,都有一个家。想到这句话,推车走在冷风里的邹夏静自嘲地笑了一下,家,真是好遥远的词。

    接到邀请函的时候,邹夏静显得有些为难。宋熹微察言观色是把好手,细细思考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她笑着挽住邹夏静的手,说道:“你一定要来啊,我哥给我买了好多裙子,有的都不是我的号,到时候你和大凡自己选些喜欢的带走。”

    她以为这话可以不露痕迹地打消邹夏静的为难,正为自己的聪明点赞,丝毫没有注意到邹夏静闲着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

    攥紧的手松开时,被指甲抠破的皮肤渗出了血丝,邹夏静好像没有觉察到疼,反倒很开心地应道:“好啊,我去。”

    宋家门楣光耀了好几代,早年从政,到宋怀唐父亲那代转而从商。虽已经是商贾之家,宋家还是传承了很多家中的旧俗。成人礼,便是其中一项。

    “这宋家子孙啊,一生有四大事,一为抓周,二为成人,三为嫁娶,四为得子。其中成人礼又是重中之重,是绝对马虎不得的。”

    为宋家服务多年的吴奶奶一边确认成人礼要用的东西,一边和宋熹微絮絮说着。从宋怀唐开始,到宋熹微,已经是她第三次为宋家操持成人礼。

    宋熹微听得频频点头,末了又有些想笑。宋家一贯是西式派头,在这种现代化别墅里,沿袭一些传统旧俗,不免有些违和。

    “现在时代也开放了,旧礼也有所变化。但是跪拜父母,给祖宗上香的礼节还是不能丢的。祖宗牌位都在老宅,上香的时候你就对着老家的方位拜三拜就好了。”

    吴奶奶把要用的香烛事先摆在垫了红纸的盘子里,宋熹微顺手一摸,白皙的手立马就染上了颜色。

    她擦擦手,抓住重点问道:“老宅?咱们家有老宅?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吴奶奶笑了笑:“老宅在北方,当年老先生带着一大家子来柳川,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你当然不知道。”

    听吴奶奶这么说,宋熹微对宋家的历史有了些好奇。她在这里生活多年,哪怕并无血缘,也不妨碍她成为宋家的一分子。可这突然冒出来的老宅,让她第一次对生活多年的家感到了陌生。

    成人礼当天,一连下了很多天雨的柳川出了很大的太阳。12月10日,宋熹微十八周岁生日。十二年前的这一天,她在雪夜遇到宋怀唐夫妇,她记得那天是她经历过最冷的一个下雪天,但是到了宋家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温暖得恍若阳春。

    陶梦凡和邹夏静是一起来的,陶梦凡对宋家早就轻车熟路,可初次来的邹夏静却显得有些拘谨,虽然早就被宋家豪宅的气势震住,但她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

    她们两个来得很早,宋家尚无宾客到场,只有宋翊铭、柳苏和赵晨光三个在。看到邹夏静的时候,赵晨光笑着和她点头,她也扬起嘴角,甜美地打起招呼。

    柳苏给两人端上一些果蔬甜品,招呼道:“来这么早肯定没怎么吃早饭,先吃些东西吧。熹微在房间梳洗,你们一会儿可以上去找她。”

    陶梦凡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很是熟稔地开口:“熹微真幸福,有柳苏姐这么个好嫂子。”她和宋家上下早就熟络,经常跟着他们到处出游,说话也很随意。

    那边柳苏略有些害羞,这边宋翊铭很骄傲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窃笑着问陶梦凡:“宋哥哥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必须的啊!”陶梦凡爽快地竖起了大拇指。

    两个人说得很是热闹,让一边站着的邹夏静显得有些突兀。

    赵晨光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她,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一双帆布鞋有些旧但十分整洁。明白她的尴尬,他朝她叫道:“夏静,你也坐啊。”

    赵晨光的声音温和依旧,让聊得火热的两人停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赵晨光,各有疑惑。宋翊铭疑惑赵晨光怎么认识连他都不认识的邹夏静,陶梦凡疑惑他们两个人怎么看起来很是熟悉。

    陶梦凡站起身,说:“熹微是不是梳洗好了?我上去看看。”她转头看向正打算坐下的邹夏静,问道,“夏静一起去吗?”

    因为这一问,邹夏静要坐下的姿势顿了顿,重心有些不稳,差点儿闹出笑话。她觉得陶梦凡有些故意,但还是直起身子,和陶梦凡一起上了楼。

    宋熹微的房间很大,是一个三间套房,书房、卧室、衣帽间,还有浴室和大阳台。粉色系的卧室,奢华的家具外加各式各样的水晶装饰,像极了童话里的公主房。邹夏静环顾四周,压下心中的羡慕。

    宋熹微正好从浴室出来,裹着一件浴袍就晃到了两人面前。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陶梦凡装模作样地捂着眼睛。

    “少来。”宋熹微笑骂道,她看向邹夏静,笑得极为灿烂,“夏静来了,走,带你们去挑衣服。”

    当看到满目琳琅的衣帽间的时候,邹夏静的羡慕再也藏不住。她伸手抚摸着那些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华美衣裙,柔滑的触感让她的心中荡起了一些不小的波澜,旋即讽刺一笑,还好有半垂下的头发遮挡。

    “大凡,你穿这条看看。”

    宋熹微拿着一条短款柠檬黄的礼服裙在陶梦凡身上比画,裙边的装饰随着宋熹微的动作一晃一晃。陶梦凡在这方面向来不和她客气,拎着裙子欣然前往换衣间。

    当下偌大的衣帽间就只剩了她和邹夏静,看着邹夏静对衣裙爱不释手,宋熹微也不小气,揽着她的肩就问:“有喜欢的吗?”

    邹夏静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把手指向了衣柜中间的那条。那是一条白色长款礼服,裁剪得体的里衬上层层叠叠缀了好几层纱,银色丝线勾勒出大朵大朵芍药图案,穿上这条裙子,行走间花朵若隐若现,十分高贵端庄。

    宋熹微看向那条裙子。裙子单独放在中间,是她选定了晚上要穿的。首饰和妆容都搭配妥当,她自己非常喜欢。她又看了看邹夏静,她的脸上挂着几分尴尬。宋熹微心道夏静肯定不知道这是她晚上打算穿的,一条裙子而已,她是喜欢,但夏静要,她就给。

    她取下裙子,递到邹夏静手边,示意她去穿上看看。

    陶梦凡穿着宋熹微选的裙子很满意地走回了衣帽间,宋熹微的眼光好,但凡是她选的,都很适合自己。陶梦凡在闺密脸上大亲一口,以示嘉奖。

    可当看到邹夏静穿着礼服走出来的时候,陶梦凡笑着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她刚要说话,身边的宋熹微就拉住了她的手,她不解地看向宋熹微,只见宋熹微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邹夏静提着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一个身,十分开心地冲宋熹微说道:“熹微,这裙子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邹夏静穿这条裙子果然很好看,她身材娇小,本不适合长裙,可是这条裙子套在她身上,反倒衬得她气质娴静。

    宋熹微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陶梦凡扭过头撇撇嘴,看着邹夏静的笑容,只感觉心里不舒服。

    喻华珊特地请来的化妆师为三个女孩儿好好装点了一番。邹夏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十分陌生,却打心底里欢喜。她侧目看向身边的宋熹微,她是很美,可自己也不差,不是吗?想到这里,一直压在心里的情绪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在宋熹微化妆的当口,宾客也差不多来齐了。白天主要是见礼,请的都是和宋怀唐夫妇交好多年的朋友。听见楼下很是热闹,宋熹微看看时间,该下楼了。

    她的一头秀发被精心打理了一番,配着新选的复古裙装,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古时候女子及笄礼要请名门夫人为其戴簪,而今天,宋家则请了赵晨光的母亲替宋熹微戴冠。当然不是古代男子的高冠,这是宋怀唐为爱女从法国定制的一顶皇冠,十八颗钻石错落有致地镶嵌在被打造成花朵状的皇冠上,一颗大钻独居其中。寓意十分明显,宋熹微是他宋家永远的小公主。

    喻华珊看着自己光彩照人的女儿,很是感慨。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一眨眼就出落得这么落落大方。想到过去,她的眼角有些濡湿。

    跪拜父母时,宋熹微端正而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宋怀唐心疼女儿,直呼够了够了。宾客都在笑他太宠女儿,他却不以为然。收养宋熹微是这么多年来他做得最正确的事情,这个女儿懂事乖巧,十分贴心,早就被他视若己出。

    众星捧月般的,宋熹微被父母带着交际在一众宾客之间,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等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儿休息的机会,赵晨光端着一杯温水,送到了她面前。

    “还是你懂我。”她接下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赵晨光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拍拍她的头,看到她发髻端正,有些不忍破坏,转而变成轻弹了弹她的脸。

    “成人了就是不一样,喝水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了。”他笑着对她说。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回话:“人前要端着,人后我早就释放天性了。”

    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不远处,赵晨光的妈妈看在眼里,思索间还是拿出了包里的东西。

    既然是成人礼,当然免不了生日礼物。用宋翊铭的话说,宋熹微今天发了,赚了个盆满钵满。

    一直在一边安静待着的邹夏静看着堆成小山般的礼物,又看了看人群中谈笑风生的那张脸,很想转过头去,但还是逼着自己看向她。

    突然,她看到赵晨光的妈妈拿着一个古朴盒子,走到了宋熹微面前。

    “小微生日,伯母也没什么好礼物送给你。这套暖玉首饰是晨光的爷爷当初从缅甸定做送给晨光奶奶的,后来到了我手上,今天伯母送给你,小微,生日快乐。”赵母笑得极为温柔,看着宋熹微的眼睛里,满是慈爱。

    这话一出,当场的宾客大多了然。早就听说宋赵两家有意结亲,这下他们就更不怀疑了,明显是传家的宝玉,用意再明显不过。

    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让宋熹微也不知所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踌躇之下,她和赵晨光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愕然。

    喻华珊适时为女儿解了围,她笑着开口:“宛卿你太客气了,熹微这孩子不识货,哪里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赵太太陆宛卿拉过宋熹微的手,把盒子放在了她手上,这才开口:“两家认识这么多年,这么客套就见外了,再说了,我早就把熹微当成自己孩子看了,送个礼物你还不许了,”她拍拍宋熹微的手,接着说,“小微你收下,别理你妈妈,她这是吃醋我们感情好呢。”

    陆宛卿早些年一直从事公关,口才好得不行,喻华珊心知说不过她,也就不再多说,笑着暗示自家女儿收下。陆宛卿的用意虽然明显,但刚刚这一打岔,到底没有说破。喻华珊确实中意赵晨光,但并不打算插手儿女的婚姻,她有过切肤之痛,对包办婚姻深恶痛绝,这种人生大事,还是让孩子自己决定的好。

    捧着木盒,宋熹微觉得自己的头顶已经升起了袅袅白烟,又喜又忧。喜的是没想到赵晨光的妈妈会中意她,忧的是她担心这样一来,今后和赵晨光相处会变得很尴尬。

    宋翊铭勾着赵晨光的肩膀,调笑地看了他很久,不过赵晨光并没有给出宋翊铭想看到的表情,自己母亲突如其来的这个礼物,让他有些发蒙。

    毕竟从小到大都接受着良好的教养,赵晨光很快就恢复如常。周围的人都笑着看他,他也很有礼貌地一一回应过去。

    全程旁观的邹夏静看完了这一整出戏,这一天的见闻真是丰富。

    到了晚上,宋家已经成了年轻人的天堂。今天天气暖和,宋家设了两个场,人工湖边是给年轻人的露天场,大堂中是一众先生太太的交际场。

    宋熹微换了条酒红色的裙子,她皮肤很白,穿红色格外娇俏,头发做了一次性波浪卷,垂在胸前平添几分妩媚。

    湖边一众富家公子哥打量着周围的女生,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今晚就属宋熹微最抓人眼球。

    和宋翊铭要好的陈俊勾上他的肩膀,羡慕地开口:“一众哥们儿里,就你小子的妹妹最好看,以前你怎么不多带出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宋翊铭弹了个响指,十分得意地说:“就你们这一个个的形象,我怕吓坏我宝贝妹妹。”

    听到这话,陈俊不乐意了,他大手一挥:“弟兄们,这还能忍?灌他!”

    一时之间,气氛到达高潮。

    宋熹微笑看被众人围住灌酒的宋翊铭,摇了摇头。哥哥这些朋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关键时候很是仗义。她记得以前宋翊铭追柳苏的时候,柳苏的一个追求者做了些过分的事情让他吃过亏。知道这事以后,陈俊拉着一帮兄弟就和那人打了一架,打完架陈俊流着鼻血勾着宋翊铭的肩膀说:“外人都觉得我们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谁能知道我们心里想的都是鲜衣怒马仗剑江湖呢!兄弟,今天多谢你成全了我们的江湖。”

    想到这句话,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一个人傻乐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赵晨光温润的声音,她一抬头,赵晨光正微笑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心虚,该躲一躲。

    察觉到宋熹微的小心思,赵晨光拉住了她的手,他喝了一口果汁润了润嗓子:“我妈今天……你不用有什么压力,我把你当妹妹,对你好,让他们有所误会,你要是觉得尴尬,我晚点去解释一下,所以你就不要一直想着躲我了。”

    果然,该躲的时候还是应该好好躲躲,一下没把握住时机,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宋熹微很是后悔。

    虽然她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料想过赵晨光只把她当妹妹看。可想归想,她还是抱着一丝期待的。现在听赵晨光亲口说出来,唯一的期待也落了空。心里不免变得有些难过,像失去了什么似的,空得发酸。

    没关系,这不妨碍她喜欢他。她抑制住眼角将涌的湿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不想被赵晨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她扬起嘴角,说:“我知道,我们关系好嘛。我声明,我可没有故意躲着你,这个罪名我不认的。”

    估计是她太善于掩饰,话说到最后自己也入了戏,嘟嘴卖萌却不自知。看着她一副孩子气的样子,赵晨光笑出了声,忍不住把手伸向了宋熹微的头顶,蹂躏了一番她的秀发。

    宋熹微正打算反击,就看到放在她头顶的手伸向了西装口袋,掏出了送给她的礼物。

    一条麋鹿造型的项链。

    宋熹微很喜欢,当即要赵晨光给她戴上。殊不知,这一幕落入别人眼中,更加以为他们之间有点儿什么。

    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宋熹微想到什么,问向赵晨光:“我戴麋鹿,会不会以后很容易迷路啊?”

    这是什么逻辑?赵晨光乐了。

    他想了想,故作认真地回答说:“不怕,你迷路了我去接你。”

    “要是很远呢?下雨下雪呢?”

    宋熹微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她明知这样的试探很幼稚,可就是想听赵晨光的答案,哪怕是哄她,都够她窃喜很久。

    赵晨光漆黑的眼中映着灯光,嗓音比天籁还要动听,他说:“再远我都去,风雨无阻。”

    “那要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呢?”

    “没事,我会找到你的。”

    “一定哦,它们都听到了。”宋熹微笑着指向星空。

    “一定,它们做证。”

    赵晨光也笑着看向天空的星星。

    上天真是宠爱宋熹微,入冬以来就少见的星空,竟在她生日这晚,如此璀璨迷人。

    人工湖的另一端,一个穿蓝色西服的年轻富二代朝邹夏静举了举杯,眼角挂着些邪气。邹夏静冲着他回敬了一下,笑着喝光了杯中的香槟。

    富二代也仰头一饮而尽,正欲搭话,只见邹夏静欠了欠身,放下空杯端起一杯红酒,往宋熹微走去。

    四周的人有意让赵晨光和宋熹微单独相处,有心八卦却也不打扰。可邹夏静似乎完全不知道大家这种默契,她尽可能优雅地走向湖边并肩看星星的两人,很是自然地道:“熹微,生日快乐。”

    突兀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见到是邹夏静,宋熹微很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说:“谢谢。今天我没怎么顾上你,玩得还开心吗?”

    “嗯!我第一次参加派对,玩得很好。”邹夏静甜甜应着,伸手脱下自己脖子上的坠子,说,“我没什么值钱的礼物,这条项链从小就戴着,送给你。”

    看到项链,赵晨光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忍住。

    项链颜色如新,只看一眼就知道主人必然经常清洗,很是爱护。宋熹微向来不喜欢夺人所爱,她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麋鹿,笑着说:“项链我已经有了,你要送我礼物,不如送一份大的,我好朋友不多,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一直和我当要好的朋友?”

    “当然不介意,谢谢你,熹微。”

    邹夏静端着杯子伸手拥抱熹微,她的白色礼服裙偏长,裙摆虽大却还是有些拖地。宋熹微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失去重心,不小心踩到了邹夏静的裙摆,好在赵晨光及时扶住邹夏静才不至于摔倒,但是杯子里的红酒还是洒向了两个女生。在宋熹微酒红色的礼服看起来并不明显,可洒在邹夏静白色裙子上的酒渍就有些惨不忍睹。

    这边的动静让四周的人齐齐看向这里,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狼狈的邹夏静。宋熹微一脸抱歉,忙抽纸巾帮她擦拭。

    第一次参加派对就闹出笑话,邹夏静满脸的不知所措,四周的目光还有窃窃的笑声都让她很不适应,下意识地就想赶紧躲开。

    “夏静,你去我房间再换一条裙子吧?”宋熹微急忙说。

    羞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邹夏静扯扯嘴角,笑得极为勉强:“熹微,我还是先回去吧。”说完,她就快步往外走。

    “我送她。”

    赵晨光丢下三个字后快步追了上去,留下宋熹微错愕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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