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耿仲明年纪不大,但是经历过的凶险场面却很多,他和孔有德两人一样,都是矿徒出身,都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而且挖矿很容易出事。
这他们挺过来了,后来当了海盗,在海上讨生活可并不比挖矿安全多少,不仅要面对大风大浪,还要面对同行们的黑吃黑,以及猎物的反抗,还有官军的围剿。
后来被招安,成为毛文龙麾下一员,凭着挖矿挖出来的好身板以及在海上搏命练出来的胆量,他很快上位,最后还成为毛文龙的义孙,这一切,都是靠大大小小的玩命搏杀得来的。
所以,耿仲明对于危险的直觉很准,他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就是建奴的埋伏人马。
对于中埋伏这种事,耿仲明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也是他为何连样子都不做,马上撤退的原因,他怕被人给围了。
虽然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耿仲明脸上却看不出惊慌,他指挥着人有序的撤退,说实话,他最怕的是自己刚撤退,对方就杀出来。
走了二里地,耿仲明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他娘的,幸好,幸好!有下属过来问该怎么走,耿仲明想了想,开口说道:“上山,走小路!”
“千户,为何放着大路不走,走小路?”下属很是迷惑的问。
“费什么话,让你走就走!”耿仲明暴躁的给了下属一鞭子,然后带头往小路走了,他不敢走大路的原因是,怕建奴的骑兵。
但是刚走两步,耿仲明又改变主意了,他开口说道:“走大路!”
下属心中一阵怒骂,这不是折腾人嘛,但挨过一鞭子,他不敢说话了,只是配合着走,反正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听命就是了。
耿仲明命令部下赶快走,当时正是午后,一群人感觉又冷又饿,忍不住对耿仲明说道:“千户大人,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大家又冷又饿的!”
耿仲明看着眼前的地形,很是开阔,这他娘的正是适合骑兵冲锋的地形,这些人为何一直不进攻,等的就是自己埋锅做饭的时候,因为人一停下休息,就会放松下来,没有什么战斗力。
到那时,就是屠杀,可以想见,当一群士兵在篝火边烤着火,闻着饭香流着口水的时候,会有多少战斗力?建奴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这千号人给杀败了。
“再坚持一下,再走十里路,我们就停下休息!”耿仲明坚持说道。
“大人,弟兄们又冷又饿…”
“混蛋,你们是要命还是要吃饭?”耿仲明很是暴躁的打了下属一下,指着身后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吊着我们?建奴什么时候变了性子,由得我们来去自由?”
被耿仲明这么一提醒,一群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啊,这完全不是建奴的风格啊,建奴可不是这么忍气吞声啊!一群人被吓了一跳,忙开口问:“千户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走,不能停下,找一个不适合骑兵冲锋的地方固守待援,接应的人很快就到!”耿仲明想了想,沉声说道。
“建奴会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下属有点担忧的问道。
“不知道!”耿仲明叹了一口气,接着冷冷的说道:“但我很确定,如果停下,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就是碰上骑兵的悲哀,铁木真横扫欧亚大陆的时候,许多时候都是用这个战术,不打你,就是跟着你,慢慢的压迫到你崩溃,发生内乱,然后,才是进攻的时候,而且是屠杀!
在活命的愿望下,刚才还吵着要休息的士兵不敢说话了,只得默默的走路,为了生存,就只有继续走下去。
一伙人又走了五里地左右,离旅顺只有二十里地了,耿仲明看看日头,又看了看地形,接着看看快走不动的士兵,叹了一口气,说道:“停下吧,吃点东西,准备拼命!”
下属问道:“千户大人,怎么不继续走了,再走一段路,说不定就能脱离那些追兵了!”
“对方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了!我们能想得到,他们怎么会想不到?准备拼命吧!”耿仲明说着,从亲兵的身上接过一块肉干,大口吃了起来,他也感到很饿了。
士兵们默默的从身上掏出炒面,就着身上的水囊,开始吞了下去,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大的进步,是陆东源主导的进步,他提前把炒面这个东西弄了出来,极大的方便了士兵的吃饭问题。
对面没有什么动静,耿仲明吞下一块肉干后,开口说道:“对方估计在整队了,赶快准备备战,是死是活,就看天命了!都不许坐下休息,赶快给我挖陷马坑,弓箭手准备!”
随着耿仲明的命令,一群士兵三口两口吃完了东西,开始忙碌起来,各个百户和小旗则是来回走动着,看着坐着休息的士兵,马上被他们踢了起来。
走了远路不能休息,一休息的话,马上就疲乏了,对方也不会休息,如果休息的话,战马也会没了力气,他们会马上整队压过来,这是一场生死之战!
“动起来,不能歇着!”耿仲明来回走动着,他一边走一边喘着气,他也不敢停下,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火堆,停下休息的话,人搞不好就起不来了。
估计是发现明军在准备作战,对面的骑兵也没有停歇,很快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对方开始慢慢的压了过来。
很快,双方就照面了,八旗骑兵慢慢的向阵型走了过来,距离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响,马蹄声仿佛像重鼓敲打在明军的心中。
耿仲明咽了一口吐沫,压住了心中的恐惧,他看了看周围那块小小的林子,暗暗想今天能不能顶得住,就要靠这块树林了。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五百步,四百步,骑兵还是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当来到三百步的时候,一阵低沉的号角吹响,接着马上的骑兵发出一阵怪叫,战马一下子开始提速了。
战马有别于普通马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战马的冲刺速度,马是很精贵的物种,他们根本不可能随时保持高速,而战马需要的,就是短途的那种冲刺速度。
冲刺起来的战马犹如一道锋利的箭,马上的骑士口中一边发出怪叫,一边弯弓搭箭,准备开始射击。
“稳住,稳住!”虽然是冬天,但耿仲明现在感觉很热,浑身都是汗,他大声的开口说道。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耿仲明大声喊道:“开火!”
随着耿仲明的命令,部队里的火铳兵开始扣动了扳机,这都是一些老式火铳,至于能不能打中,天知道。
随着这一轮射击,有零星的几个骑兵掉下马来,在高速的冲锋中落马,那就是和死了差不多,但其他的人却根本不停留,指挥着战马从落马的同伴身上踏了过去。
骑士开始放箭,虽然建奴不擅长于骑射,但是对付明军那是绰绰有余了,随着一阵箭雨,前排的明军纷纷倒地。
“放箭,放箭!”耿仲明大声的喊道。
随着耿仲明的命令,稀稀拉拉的弓箭开始射了出去,明军缺弓箭手,所以这还击质量不高。至于火铳手,打完一轮后,一群人正手忙脚乱的装弹药。
骑兵的第二轮箭雨又到了,又是一群人倒下了,随着弓箭到的,还有飞驰过来的战马,距离越来越近,不到二十步了。
“跑啊!”有人被吓破了胆子,把手中的火铳一扔,开始往走跑。
“不准跑!谁跑我杀谁!”耿仲明手起刀落,砍翻带头逃跑的人,大声喝道:“顶住,必须顶住,你们跑得过四条腿吗?要想活命就顶住!”
这时陷马坑起作用了,拜大雪的缘故,许多战马纷纷中招,马上的骑士掉了下来,影响了冲刺的速度,耿仲明大喜,开口说道:“杀啊!”
“杀!”一群士兵绝望的大声喊道,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开始朝骑兵冲去,但是这是徒劳,犹如螳臂当车一样,直接被战马给撞翻在地。
骑兵手中的长刀开始挥舞,一个个明军倒下,耿仲明杀红了眼,亲自带头挥舞着腰刀冲了过去。
见主将拼命,亲兵也只有跟着冲上去,其余的士兵见了,也只有跟着冲。
“长矛手,刺!”耿仲明大声的喝道,他避过一个骑兵刺过来的长矛,用手一拉,把骑兵拉下马,接着手中刀挥过,砍翻对方,接着手中的长矛直接当棍子使,向着对方的马腿横扫过去。
许多的士兵倒下了,但是他们的拼命还是奏效了,骑兵的攻击被抵抗住了,战马的速度起不来,就没有那么可怕了,奋起余勇的明军士兵举起手上的长矛朝着马上的骑士刺了过去。
地上很快被鲜血染红,双方的伤亡都很大,一个骑兵的死亡,往往都是四五个明军的阵亡。终于到了最后,对方吹响了号角,开始退兵了。
看着对方留在阵地上的百多具尸体,再看看倒下的一片片自己袍泽的尸体,耿仲明欲哭无泪。指挥着手下的士兵缓缓后退,退入身后的林子里,等待着对方新一轮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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