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格拉底-C-Lab&Summer Time(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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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刻而孤独的悲伤将甄暖裹挟,潮水般让她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

    这一次,她发自心底的愧疚;甚至感受到死者无言的悲伤;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委屈谁来听呢?

    她愧对死者,更愧对自己。

    关小瑜忧愁地皱眉看着,她平时大大咧咧,整日在男人堆里混。局里的女人两双手数得过来,大家全男人性格,还真不会安慰人。

    不过她没想到,甄暖瞬间擦干泪水,脸色毅然而认真:“小瑜,陪我去一下现场吧。”

    甄暖想起言焓说,要把现场和尸检联系起来。

    既然尸检有解释不清的东西,她就必须想办法解决。

    酒店楼顶,冷风肆虐。

    甄暖和关小瑜缩在地上,拿着放大镜细细查找每一点角落。楼顶风很大,把她们的脸吹得苍白,但两人都没有一丝抱怨懈怠。

    甄暖握着放大镜的手冻僵了,腿也发麻。

    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一点一点地筛查,结果,终于让她发现一处血迹!

    在一株枯植根部的小突刺上。

    甄暖如获至宝,惊喜地叫关小瑜:“如果是凶手留下的,就太好了!”

    “暖暖美人,不错嘛。”关小瑜竖起大拇指,又扭眉毛,“我可惨了,上次没找到这个细节,队长会骂死我的。不过,能破案就开心,骂死也不怕。”

    甄暖咧嘴笑,笑出口的雾气很快飞散在空中。

    她拿出相机要拍照。

    关小瑜立刻拦住,递上一截标尺,又压了压她的照相机示意再伏低一点:“刑事摄影不是艺术,不能摆角度搞构图,要客观全面地反映。且标尺必不可少。”

    甄暖暗叹还有很多要学。她在关小瑜的帮助下拍了照,把血植截下来装袋。

    因为这一点证物,大冷天里,甄暖的心熨烫得像抱着火炉。

    回到单位,下车走进大院,就看见言焓立在花坛边抽烟;

    一身蓝黑色的长风衣,没戴围巾,风衣也没扣上,里面穿一件深色的薄毛衣,领口露出白色的衬衣领。

    他身材本就高挑,这么看着分外有型。

    关小瑜小声叹:“美人啊。”

    甄暖并不这么认为,用美人形容男子,大抵都有一丝柔和,但言焓的容貌是英俊清朗的,像山间的松树。

    即使说性格,他这个人也是“笑里藏刀”,温柔一词不在他字典里。

    且她此刻没心思欣赏美男,出来太久,渐渐,她又觉得寒意来袭,冻得全身的骨头都疼了。

    她看言焓一眼,挺羡慕他的体质。穿那么少也不冷的样子,或许男生都擅长产热?

    见她们走近,言焓灭了手里的大半支烟,扔进垃圾箱。

    关小瑜主动给领导打招呼:“队长!”

    甄暖也跟着叫一声,叫完缩紧脖子,嘴巴藏进围巾里。

    言焓弯弯唇角算是答应,问:“去哪儿了?”

    “给自己找批评去了。”关小瑜率先坦白,说发现了上次遗漏的一处血迹,她丝毫不贪功,把甄暖往跟前一拉,说,“多亏暖暖美人,她叫我去的。”

    听她在言焓面前这么称呼自己,甄暖多少有些窘迫。

    言焓听言,颇有兴致地看向甄暖,道:“怎么会想到回现场?”

    甄暖看他眼神,觉得他故意的,答:“不是你说的吗?”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语气里微嗔又微怒的埋怨吓一跳。

    言焓眉梢抬半分,笑了笑,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倒是关小瑜心直嘴快:“队长你还好意思问,你把甄暖都骂哭了。”

    “哪有?你乱说。”甄暖急红了脸,慌忙看言焓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干脆不说话了。

    言焓看她巴掌大小的脸一半都缩进围巾里,垂着眸,莹白的脸颊羞得发红,有些窘迫,却没有委屈。

    看来是端正态度了。

    他笑容缓缓的,有点儿懒:“我什么时候骂她了?”

    关小瑜揪不出:“你……绵里藏针的语气,还不如直接骂她呢。”

    甄暖更窘。

    面对“指责”,言焓顺顺溜溜地绕过去:“说不该骂也是你,说要我骂还是你,你可够难伺候的。”

    重心转移,甄暖好歹舒了口气。又腹诽:言队长,真正难伺候的人是你好吗?

    汽车行驶声传来。车进了院子,停下开门,下来的是申泽天和董思思,他们来局里做血液提取。

    甄暖和关小瑜回去工作了。

    上了楼,甄暖看看手中证物袋里丁点儿大的小刺,道:“血迹太少了,不够分析用。”

    “DNA复制就好啦。”关小瑜说。

    甄暖和关小瑜告别,再度去了解剖室。

    她不得不承认言焓说的很对。

    法医的工作地不只在解剖室,他/她不能放弃现场。

    因为在现场看到的细节会提醒法医,让法医有所侧重,注意到原本容易忽略的地方。

    甄暖再次细细地检查一遍姜晓,她并没有发现她身上和那根刺对应的伤口。

    这么说,那枚血迹是另一个人的,很可能是和姜晓在花圃里打斗的人。

    下午下班前,甄暖上楼去生物实验室。

    检测员已经做完DNA复制实验,正在做电泳。

    她过去看了一眼,容器里盛着凝胶,放射性染料标记的DNA被限制酶剪开,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红色的光,负电荷的DNA碎片缓缓游向电泳盘正极。

    等过一段时间,分离的DNA就会显现在放射自显影X线胶片上。

    没什么好看的。

    甄暖走出来,正好遇上关小瑜和秦姝下班,小瑜:“暖暖,我这儿有好多自助餐券,要不要去?”

    甄暖想起沈弋要来接她,摇头:“我晚上有约。”

    关小瑜悲鸣:“C-Lab总共就四个女的,秦姝要谈恋爱,你也有约,难道我要和画眉老师吃饭?”想想林画眉不苟言笑的样子,抖了抖,“幸好老师出差了。”

    “什么恋爱?”秦姝说,“别闹我。我就随便吃点儿,晚上还要继续比对指纹呢。”

    关小瑜啧啧:“有人陪着,吃什么都香啰。”

    “真没有,你们就闹我吧。”

    甄暖看看秦姝,又想想言焓那种脾性,很难想像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也不清楚同事们为什么总逗秦姝。

    傍晚温度很低,甄暖走出一楼大厅。冷空气袭来,她瞬间被风吹得牙齿直打颤。

    她做着心理建设,准备冲进冷风里,却看见台阶下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

    她心底欢喜,小鸟儿般快步飞下楼梯:“沈弋!”

    沈弋侧头看过来,北风吹着他的头发飞舞,恣意而张扬;黑发下俊美不凡的脸叫人过目不忘,偏偏平静清冷,唯独在看见她的一瞬,狭长的眼里浮起极淡的温和暖意,转瞬即逝;最终冷寂下去,只留薄唇抿着一个微扬的弧度。

    他穿着灰色的短风衣,手中挽着一件男款棉袄,等她到身边了。他表情酷酷的,拿棉袄裹住她,长指一丝不苟把扣子一颗颗扣好。

    甄暖裹得像只毛毛虫,蹦了蹦,道:“哪里冷得那么夸张?”

    “怕你疼。”他低眉说。

    他系好扣子,牵住她空空的袖子往外走;她嘿嘿地偷笑,扭来扭去的,终于把手钻进棉袄袖子里,钻进去他手心。

    他手心熨烫,和棉袄一样温暖。

    “这份工作喜欢吗?”

    “喜欢啊,大家都很厉害,每天都可以学到好多。”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流淌在肺腔,仿佛带着甜味。

    这份工作给她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比之前人生里遇到的一切都要多,她的记忆只有短短几年,总是茫然而迷惑,而今,终于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走到半路,言焓和秦姝从公安大楼里出来。

    甄暖顾忌着在单位,下意识要挣开沈弋的手,可他握得很严实,没让她挣脱。她红着脸垂下眼。

    言焓和沈弋互看一眼,各自黑眸清冷,短暂地交错。

    到路口相遇,甄暖轻轻地打招呼:“队长。”

    言焓微微颔一下首算是答应,走了。

    出了大门,秦姝回头看甄暖上了车,问言焓:“那个是沈弋吧?”

    “嗯。”他没兴趣的样子。

    甄暖是沈弋女朋友?

    秦姝想起上月C-Lab面试,甄暖专业技术过硬是没错,但进入最后一轮的另一个男生同样出色,不分高下。

    这个职位选拔偏向男性,并非性别歧视,而是很多时候现场条件太差,尸毒,抬尸……女生扛不住。

    秦姝望着言焓走远的身影,在灰败的冬天里那样冷清……

    他想干什么?

    沈弋在城中心的束兰阁粤菜馆定了包间。天气冷,沈弋说多喝汤暖身体。

    房间内装饰古色古香,挂着国画水彩。

    甄暖歪头看着,笑:“我的同事里有一个画家呢。”

    他不言,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推到她手边。

    “我以前有什么特长吗?”

    沈弋抿一口茶,道:“跳舞。尤其是芭蕾。”

    甄暖瘪嘴:“可我现在平衡感好差。”

    沈弋的手覆上来:“天气冷觉得很难受吧?”

    甄暖笑容少了点儿,带着无奈的苦闷:“还好啦,习惯了。”她看着他废掉的右手,问,“你呢,手还会疼吗?”

    “没有后遗症,不像你。”他提议,“我们去海南度假。”

    “可我工作脱不开身。”

    “到春天再找工作也可以。”

    “不可以。”甄暖道,“别人顶替我的位置,我就回不来了。”

    “那也能找别的工作。你可以来华盛。”

    “我不希望……”甄暖垂下眸,她的记忆只有几年,这个世界只有一件她熟悉并自在掌握的事。

    她不想放弃。

    迟疑片刻,她缓缓道:“我不希望我的世界除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室内安静无声,他眼里闪过一丝琢磨不清的情绪。

    她盯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菊花瓣:“沈弋,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这样,我会不安,会迷茫。”

    他黑眸湛湛,盯着她:“所以你工作是为了摆脱我?”

    她惊讶地瞪着他:“你不要误会,我……”

    沈弋看着,出乎意料地弯了一下唇角;他很少笑,但每当笑,必然真心且含着笑意。

    甄暖讷讷的。

    他轻声道:“逗你的。”

    她的心突然就柔软了一块。

    室内烛光暧昧,她红了脸,觉得他的笑容即使很浅,也真好看,像雨霁云散。

    “还是那么容易脸红。”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她不好意思地搓搓脸蛋,嘿嘿地笑。半刻后,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迟疑:“我好像……可能永远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他淡淡的:“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服务员来上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她估计是饿坏了,望着食物眼睛就亮了,夹块鲈鱼塞进嘴里,再拈块蒸排骨啃一口,又盛了碗鲜菇虾仁汤喝喝。

    沈弋一直看着,看她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脸蛋红扑扑的。

    她五官清秀,脸一红就愈发水灵,尤其害羞时,让人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凝滞,想轻抚一下。

    他不知她在工作时会不会因同事的玩笑和指责而脸红。

    他想起下午纪法拉和他说的话:“沈弋哥哥,你要保护暖暖姐,我看她在言焓面前低声下气的。”

    他低头,用力揉了揉眉心。

    手边触碰到一股暖意,是碗虾仁汤。

    甄暖:“这次出差很累吗?”

    “不累。”沈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对了,你应该从新闻上看到申泽天前女友跳楼的事了吧?我听法拉说,华盛股价下跌了,董事会对申泽天很不满。”

    “嗯。”

    “法拉挺开心的,说年底的董事会上,纪琛会提出罢免申泽天董事长案。”

    丁零零……

    沈弋接起手机,听着对方说话,自己只简短地说一两个字;甄暖心里清楚,她在他不方便,便对他做了个出去洗手的手势,走出去了。

    甄暖洗完手,到烘干机下烘。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来人转弯进来,四目对视,两人皆是微怔。

    申泽天微微一笑,嗓音暧昧地打招呼:“嗨。”

    甄暖不作声,侧身要出去;申泽天立刻挪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她始料未及,被他逼困在狭小的角落里,目光全被他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如乌云压顶。

    她脸色微白,闪过一丝慌张。

    她扭过头,不住地往墙壁上贴。

    她害怕和人打交道,更害怕近距离接触。虽然这些年她一直很努力,可心里说不清的恐慌真的无法抑制。

    他玩味地端详她柔弱无措的模样,蓦地想起北风里她白天鹅般滑软修长的脖颈;意随心动,俯身凑近。

    甄暖吓一跳,猛地推他要逃。

    无奈她力气小得可怜,猫爪一样挠在他胸口,他笑意更泛滥,抓住她的腰把她抵在墙上,身子几乎全压贴上去。

    甄暖心头巨震,“啊”地失声尖叫,又立刻捂住嘴,琥珀色的眼睛惶然盯着他。

    他兴味更浓,可她本能的表情转瞬即逝,在一瞬间就强作冷静地迎视他:“申先生,申太太应该在附近吧?”

    “是。”他看穿她的虚张声势,笑着,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我还知道沈弋也在。”

    甄暖反而镇定了,底气十足道:“最近你的烦心事太多,不要再因我多添一件。”

    申泽天微微眯眼:

    “他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姜晓的死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好似被激将了,哼笑一声,低头凑近她的唇;

    她一愣,飞快扭开头,他的嘴唇落在她脸上。

    他记得,她年纪不小了,可肌肤软腻得不像话。他恍惚一秒,感觉身下一股力量袭来,直逼胯间。

    他连忙躲开,甄暖的膝盖撞上他的股沟,他心惊而狼狈,尚未反应过来,她已挣开他飞也似的跑开。

    申泽天冷笑一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理了理衣领,转身走上走廊。

    董思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握着黑色香奈儿,端庄地立着。即使看到她的新婚丈夫调戏他人,她也无动于衷,只道:“有什么事,等警方那儿结案了再说好吗?暂时先不要招惹沈弋。”

    申泽天收了玩闹的表情,靠在墙上,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那小子,做事比纪琛还狠。”

    董思思拿过他手中的打火机,为他点烟:“沈弋要是和纪琛决裂就好了,内讧,两败俱伤。”

    申泽天低头就着她手心的火苗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青色的烟雾萦绕在董思思清雅的脸旁。他俯身,咬住女人性感的唇,狠狠吮吸一口。

    烟雾渗进董思思的咽喉,叫人上瘾。

    甄暖推门进房间,沈弋目光闪过来,对着手机冷淡地“嗯”一声,便挂了。

    她不以为意,坐下继续吃饭。

    他却盯着她看,渐渐,眉峰清凛地蹙起。

    甄暖握着汤匙,茫然地看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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