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格拉底-杀手令&小火(2)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老白黑子几个人偷偷地对眼神,苏雅平日里凌厉得很,就只有老大能把她降服。

    甄暖默默看了看,低下头。

    言焓说:“很可能车还在山里。”

    这话一出,大家来了精神。

    “谭哥,分两队,一队排查道路监控。那天风雨大,视线不清晰,大家辛苦点儿;另一队去十桉里找车,入山口有摄像头,我认为那辆车应该还没出来。”

    “是。”

    一直寡言的关小瑜插了句话:“这次在别墅里找到的有用信息不多。

    凶手把现场清理得非常干净。这点我很疑惑。我看过很多现场,很少见到打扫得那么干净的。比起前几次粗糙的杀人设计,第7次提升了不少。”

    言焓垂眸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苏雅不以为然,道:“我说过,他们的杀人会升级。”

    关小瑜不作声了。

    言焓不予置评,看向老白:“还有一点我很介意,温泉馆内部的监控录像坏了?”

    “暴风雨造成电缆出问题,监控设备瘫痪。”

    “叫徐思淼抓紧时间检查,看能不能恢复一部分。”

    “好。”

    言焓扭头,忽然点名:

    “甄暖?”

    “诶?”

    “说说你的想法。”

    “啊?”

    “你的想法,”他眼眸沉黑,定定地重复,“真实想法。”

    众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甄暖愣了一瞬就回过味来。

    刚才苏雅发言时,她有很多小动作,都没逃过他锐利的眼睛。

    她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我觉得……不一定是栽赃。也可能是……”她紧张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我意思是,即使栽赃,也有一些疑点。这个,至少有两拨人。”

    大伙儿的目光齐齐聚过来。

    言焓眸光清锐:“理由?”

    “死者生前遭受的两拨击打。第一拨力度较小,第二拨较大。第一拨在右头颅,这人可能是左撇子……”

    甄暖话没完,苏雅打断:“也可能是先用左手打,再换右手,所以造成两拨力量不同。”

    “的确有可能是这样,但……”

    甄暖被她厉声一堵,脑子炸了炸,更紧张了。

    现在她必须说出更令人信服的理由。可她哪里有理由。她只是感觉,只是她最近尝试的研究,并不是学术上的定论,所以她才一直没说。

    “首先是我的感觉。死者生前承受的第一拨伤痕和第二拨伤痕,各自集中,分区明显,几乎没有交集。我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她越说声音越低,跟蚊子一样。

    她做这行不久,不太适合说“我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感觉,经验,”苏雅挑眉,“没有更实质点的东西?”

    “有。”甄暖迟疑片刻,

    “我一直在分析死者头部的伤痕,她头上受过至少3种及以上的致伤物袭击。第三次击打面部毁容,这需要换更有利的致伤物,正常。

    可第一拨和第二拨不一样,是不常见的凶器。”

    苏雅摇头:“第一拨是装饰物底座,第二拨可能是装饰物本身。”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可是……”甄暖红着脸,却更坚持,“我研究过了,伤痕的力度相差太大,除了可能因左右手造成的差异,我认为极有可能根本就是分属于两种致伤物,且第二个比第一个重很多。

    如果想陷害,怎么会频繁换工具,又怎么会找难以识别很特殊的致伤物呢?越特殊的非现场的物体,越难栽赃给冲动杀人者啊。”

    苏雅:“据我所知,受到施力方向、大小、部位等很多因素的影响,伤痕有时不能全面地反应致伤物的原貌。你又如何描绘出致伤物的样式?”

    甄暖一愣,急忙道,“是。但我一直在研究这个课题,做过很多次实验,我的数据库始终在完善。”

    “只是你私人的数据库?”苏雅一句话,上扬的语气挑明她的不权威。

    甄暖咬着唇,不吭声。

    周围人都沉默,怕插嘴让甄暖更困窘。

    老白却忍不住:“也不能这么说,小猫平时很努力地在做模拟……”

    “有时候努力并不代表得出的结果就是对的。”苏雅不客气地打断。

    其他想帮甄暖说话的人都抿紧了嘴,不想她更难堪。

    苏雅慢慢靠回椅背里,完全不当对手般,轻飘飘道:“你说的课题只是你闲暇时的小实验,在学术领域甚至不能拿出来作依据。换而言之,根本不可靠。”

    甄暖脸涨得通红,手指抠着文件夹,心肺都死死绞在一起。

    凝滞得像石头一样的安静里,她羞耻得连低头的勇气都没了。

    言焓并没评价谁对谁错,只对甄暖说:“那就去给你的推断找依据,让它变成事实。”

    苏雅还要说的话忍住了,稍稍不满地看他。

    甄暖扭头望言焓,迫切想从他眼里看出哪怕一丝鼓励和肯定,但他的眼睛平静而深邃,不带任何主观判断。

    一瞬间,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单,忽然很想哭。

    言焓拉上车门,发动汽车。

    车开出院子后,他对后座的谭哥和老白说:“你们两个再把这个案子分析一遍给我听。”

    老白不解:“不是像苏雅说的那样吗?第7号自杀者计划,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谭哥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慢悠悠道:“老大的意思是,小猫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对。”言焓打着方向盘,

    “我见过小猫绘制的致伤物接触面图形,参考了力度大小方向十几项参数,非常精细,绝不是苏雅说的那种粗糙拿不上台面的数据。相反,我认为她在这个课题上的研究很有可能在法医界带来突破。”

    老白不服了,差点儿从椅子里跳起来:“那你刚才不说。”

    “我说了苏雅得来更激烈的。”言焓瞥见红灯,降下车速。

    谭哥揉着鼻梁,叹气:“小猫走的时候眼泪都出来了。”

    言焓稍稍愣了愣,回头:“她哭了?”

    “对啊,我暴躁!”老白恶狠狠的,隔了半刻,凑上去抱住前排座位,“老大,你有没有发现苏雅对小猫不友好。”

    言焓微微眯眼,手指轻敲方向盘,不作声。

    谭哥:“估计是老大平时对小猫太好,她吃醋。”

    言焓眸光抛向车内镜,不可思议:“我对小猫很好?”

    后排的两人同时慢慢点头:“是挺护着的。”

    言焓想想,平常道:“你们不都一样护她?她心性像小孩,又不懂人情世故,难免照顾一点。”

    “是啊。”谭哥幽怨,“小猫很单纯的,当时没人帮她说话,她不知多伤心,以为我们都同意苏雅,认为她做的那些是垃圾。”

    言焓受不了他的眼神:“看我干什么,你小砸也杵在那儿。”

    “我怕苏雅反弹。老白的尝试摆在那儿呢。但老大你不一样,你知道真实情况,有理有据。”

    言焓不作声了。

    其实,当时除了不想给甄暖招来苏雅更大的反感,也想锻炼一下甄暖的脾性。貌似,或许,时机不对。

    “先不说这个了。”

    交通信号灯转绿,越野车再度行驶。

    “老大,你不赞同苏雅的说法吗,我看刚才你和她一来一往,推理得挺搭啊。”

    言焓没理老白的酸味儿,说:“我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但仍想探索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除了第7号自杀栽赃计划,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可以把‘不在场证明’,‘睡袍迎客’,‘无反抗挣扎伤’等一系列奇怪的线索串联起来。”

    “老大,你牛逼!总这么严谨客观,一丢丢可能性都不放过,难怪是全国有名的神探。”

    “少拍马屁。”

    老白嚎:“我句句是肺腑之言。”

    谭哥笑。他看看前边开着车私下毫无架子的年轻队长,饶是他比言焓长几岁,也不得不佩服他。

    老白嚎完很快正经:“如果把第7号计划彻底摈除在外,不在场证明只能说明两个问题,1,阮云征不是凶手;2,他有同伙。”

    言焓摇头:

    “阮云征不会有同伙,他的心理之前分析过了。

    另外,

    找到躲藏的孙琳后,他会干什么?可能吵架,可能强行发生性关系,但坐在客厅里面对面谈问题?这不符合他们俩的相处模式。

    阮云征是主宰,没有发泄前,他不会心平气和,不会以平等的姿态和孙琳谈问题。即使谈,也不会在客厅,而是更私密的小厅或卧房。

    所以就像苏雅说的,在客厅和孙琳谈判的人不是阮云征。”

    “感觉又要回到suicide sound7号计划去了。”老白挠脑袋,“不是设计栽赃,仇杀和劫财也都被排除,现在只剩陌生人的冲动杀人。可孙琳穿着睡袍,哪个客人来会让她衣服都不换就去见面?这就矛盾了。”

    车厢里陷入沉默。

    言焓紧锁眉心,半晌后,笑了一下:“有意思。”

    谭哥奇怪:“有意思?”

    言焓轻打方向盘,慢慢笑开,道:“很久没遇到这种案子了,不管推理到哪一步,总有矛盾,总有线索和线索相悖,无法统一。呵,有意思。”

    谭哥和老白也笑,跟着老大,心情总是愉悦的,

    就像现在,麻烦难搞的案件在他面前,也是有趣的难题。

    挑战与战胜的快感共存。

    言焓望着前方的道路。

    奇怪而互相矛盾的线索在脑中糅杂成一团。

    “阮云征1点飞机起飞,孙琳3点还是温热的;

    除了阮云征,没人有杀害孙琳的动机;

    阮云征有同伙的可能不大;

    孙琳穿着睡袍和陌生人在客厅里会面……

    抛尸人在案发后没有立刻出山……”

    说到这儿,言焓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后排的两个人也异口同声:

    “抛尸的人可能本身就长期待在山里,不管是不是7号计划。

    如果是7号计划,帮助杀死孙琳的人(第8号自杀者)本身就在山里,所以孙琳大老远选了这儿;

    如果不是7号计划,起意杀掉孙琳的人也还是在山里。”

    “对,或许是酒店工作人员。”言焓说,“这就可以解释孙琳为什么穿着睡袍开门。”

    谭哥质疑:“我们最早就排查了酒店工作人员。当天给孙琳服务的人,都查过。”

    又陷入了死局。

    言焓想了一会儿,仍持之以恒地挖可能性,只有排除掉所有的可能,他才能确定这就是suicide sound的第7号计划。

    “如果是一个看上去没有直接为孙琳服务,大家以为和孙琳没接触的人呢?”言焓较真到了极致,“我一直对坏掉的监控录像耿耿于怀,会不会不是巧合?”

    谭哥长叹道:“老大,我服了你了。再完美的解释和结局,你也能给它抠出几个漏洞来。现在我也觉得之前很牢靠的第7号计划,有被推翻的可能。因为……”

    “因为有极小的可能是一个不起眼的酒店员工,临时和脾气不好的孙琳起了冲突,杀了她。而她像关小瑜说的那样,非常完美地清理了现场,抛了尸体。”

    言焓从容接过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清锐的光芒,

    “如果这次去现场能排除掉这个可能性,那就只剩苏雅的第7号计划;如果不能……”

    他加快了车速。

    甄暖推开门,进了案发别墅。她揉揉发红的眼睛,缩了缩鼻子。其实她哭完就想通了,言焓说的很对,她要把推测变成现实。

    别墅和之前没有两样,只有女清洁工在壁炉边打扫。

    “你怎么来打扫呀?”甄暖奇怪地皱眉,“案子都还没破呢。”

    “是老板安排。这里死了人,不弄干净点儿,对生意有影响呢。”

    甄暖“哦”一声,转身走向楼梯,纳闷地自言自语:“那天晚上,凶手怎么能把现场打扫得那么干净呢?”

    一声细问落在幽静的别墅里,没人回应。

    甄暖想着丢失的装饰品,不自觉往楼上走,到了楼上,除了卧房里乱糟糟的,并没有新发现。

    她转身准备下楼,猛然望见走廊尽头一个面容近似骷髅的人,双手捂着扭曲的头,张着嘴恐惧地尖叫。

    她吓一大跳,又很快平复,那是蒙克的名作《呐喊》,每次看见都把她吓得够呛。

    她拍拍胸口,往下走。一回头再度吓得魂飞魄散,清洁工冷静着脸,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

    甄暖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在我后边的?”

    “我怕你把地板踩脏了。”

    “哦,抱歉。”她赶紧下楼。

    时近傍晚,天色也不好,楼梯间里有些昏暗,带着一股子诡异的幽寂。

    走了几步,甄暖突然停下,静静道:“不对。”

    身后,清洁工抬起眼眸:“什么?”

    “上次我和队长在门口遇到的清洁工是你吧。你不是说这里的别墅每个风格都不一样,没有一件相同的装饰吗?可那晚你带我们看其他别墅时,我在有一间里见过这幅画。”

    女清洁工礼貌而优雅地微笑:“是你记错了吧?”

    “这幅画怎么会记错?”甄暖皱起眉心,“一件装饰只有一样,有些奇怪,实际成本太高。那个圆底座的装饰品,批量买一套,每个底座相同,上边的装饰不同,这才比较合理。五花八门又节省成本。”

    女清洁工沉默片刻,笑了笑:“老板的心思,我们不懂。”

    “你可以和我描述一下底座上装饰品的形状吗?上次你说不记得,不知道今天想起来没有?你做清洁,一定打扫过吧。”

    “想起来一点。是个铁珊瑚,有点儿重。”

    甄暖思索,珊瑚也算是形状奇怪。可不知为什么,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次来现场,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对。

    她想起死者头发里的碎屑,愈发疑惑了。

    现场没有破碎玻璃,行李箱里不会有,车祸的农用车上也没玻璃破损。这么说来,那个装饰品上……

    “应该有玻璃啊。”

    身后的清洁工一顿,猛地瞪大眼睛。

    她望着前边缓缓下楼自言自语的女孩背影,渐渐眯起眼。

    “确定装饰上没有玻璃……”甄暖回头,愣了,人呢?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房子里空荡荡的,女清洁员凭空消失了。

    她不自禁浑身抖了一抖,觉得有些惊悚。

    她想想,决定去前台再找几个人问问装饰品的事,走到门廊,手才触上把手,感觉门外有人拧了门。

    把手一动,门开了。

    甄暖愣愣抬头,白灿灿的天光从外边洒进来,言焓立在一世界的光里,清俊白皙,眸光浅浅看着她。

    她像是被晃了一下,回不过神;

    半晌后,她想起自己的眼睛是红红肿肿的,又羞又尴尬,飞快别过头去,转身一溜烟跑进屋子里。

    言焓看她跟兔子一样逃窜,站了几秒才走进屋里,漫不经心地逗她:“挺勤奋的,还跑来现场。”

    甄暖埋着头不理他。

    老白和谭哥惊讶状:“咦,小猫也来了?”

    “唔。”甄暖站在一个胖胖的大花瓶旁边,拿手指一下下戳它。

    言焓有些好笑。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