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照出一道脊背笔直的身影,深蓝的袍子越发衬得人眉眼绮丽,精致如画——楼写意慢条斯理的用过早茶站起身,“好了,走吧!”
“圣上可是派了荣国公来调查小少爷的事,咱们是不是得当心些?”伺候她的贴身丫鬟红藕嘴快才道了一句,便听她轻轻嗤笑了一声。
“太过着意反而引人注目,平常心即可。走吧,好戏才开场呢,可不能耽误了看热闹。”
红藕摇头笑了一下,不再作声——
昨日里老太爷七十大寿,满朝的文武大员都来了贺喜,老太爷和老夫人最疼爱的小少爷楼明杰却没见踪影,只叫人送了个锦盒过来,说是给老太爷的寿礼。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老太爷笑逐颜开的打开了锦盒,可谁曾想里面竟然是楼明杰鲜血淋漓的一颗脑袋!
楼老太爷当即吓的魂飞魄散,昏迷不醒。此事很快传的沸沸扬扬,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荣国公上官景遇,当朝一等公,兼任领侍卫内大臣,深受皇帝宠信,手握重权,常伴君前,有先斩后奏之权。
“三个女人一台戏,”楼写意心里愉快的想,“后宅里的热闹一点不比朝堂上少啊!”
楼老太爷统共两个儿子,楼明杰是二房楼世荣嫡子,正室周氏所生。
如今宝贝儿子一死,夫妇两个心痛的死去活来自不必说,因老太爷与老夫人宠爱楼明杰,周氏也挺直了腰杆,与大房曹氏两人为了家产明争暗斗如火如荼,眼下曹氏少不得要幸灾乐祸,周氏能咽下这口气?
况且今日上官景遇还会带来一场直扑曹氏的东风……
早听说上官景遇面若桃李心狠手辣,她倒是有些等不及要看看这荣国公是如何陪着一双怨妇唱大戏!
拢了拢衣裳,楼写意举步往正堂走去。
她抵达堂上的时候,楼家除了老太爷之外的大大小小,都已到齐,隔着很远都能听见老夫人与周氏的哭声。
楼写意一进来,便看见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流泪到快要喘不过气,便拿了帕子,坐在她的身边一边轻轻的帮她擦着眼泪,一边柔声安慰,“祖母,您别太伤心了,哭坏了身子,明杰也会心疼的。”
调皮可爱的小孙子没有了,稳重懂事的大孙子竟是让人感觉如此安心,老夫人一时间更是悲从中来,眼泪不停的滚滚落下,悲声道,“写意啊,明杰没了,祖母可就只你这么一个贴心的乖孙了啊!”
“老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原本正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开心的模样来的大房曹氏,忍不住冷哼一声,“明杰没了您心里不好受,这我们也明白,可什么叫您就只剩下写意一个孙子了?明奕不是你的孙子么?您这么说,若是叫外人听见了,不说您是心疼糊涂了,还当我们明奕是外头捡来的!”
曹氏是楼世昌的良妾,楼写意的生母去世之后,她渐渐行使起了主母的权利来,儿子楼明奕比楼写意小一岁,乃楼世昌幼子。
“行了!你瞎啰嗦什么?!”小侄儿死的这样惨,楼世昌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家里还不够乱么!”
“我……”曹氏又气又怒,老太太不拿明奕当回事也就罢了,他这个当爹的竟也偏心别人家的儿子!
正打算争辩两句,边上楼明奕恐引火烧身,忙拉了她一把,低声道,“母亲,算了。”
楼明杰一死,周氏便再也没有嚣张的资本,到底对自己还是有利的,若是闹得相爷迁怒到自己身上,可是得不偿失……曹氏哼了一声,悻悻的住了口。
老夫人才不管她说什么,拉着楼写意的手继续抹眼泪,“写意啊,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明杰下这么毒的手啊?”
楼明杰在外面是个恶事做尽的纨绔无赖,却长了一副乖巧可爱的面貌,一张嘴又是哄死人不偿命,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心肝儿肉。他这一死,直接带走了老夫人的大半条命。
在老夫人身旁落了座,楼写意扫了眼底下的众人,看到曹氏眼底的愤愤之色快要压不住,心底闪过一抹冷笑。
“祖母放心,有国公大人调查此案,一定能把凶手找出来的。”
盏茶光景,外间有小厮进来禀报,“国公大人来了!”
原本安静的堂上更加安静了,就连老夫人和周氏也都止住了哭泣,噤了声,翘首屏息的等待着。
片刻后,上官景遇的身影出现在门中。
他皮肤雪白,仿佛终年不见阳光,长眉英挺,眸寒似冰,鼻梁高挺,薄唇鲜艳,容颜绮丽犹胜女子,通身冷冽之气。身着一袭绛红金丝蟒袍,娟绣着祥云暗纹,身后一队绣春刀、红玉带的黑衣侍卫,气势凛冽的走了来。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皮相,若不是他的身份,楼写意或楼还会欣赏一番,但是想到他来此的目的——
嘴角轻勾,楼写意露出个浅淡笑意。
上官景遇敏锐的出奇,楼写意的目光才扫到他身上,他已迅速转头看来,投下冷冷一瞥!
“这位,想必是小丞相了吧?”对视一瞬,楼写意才要转开视线,上官景遇却先温润的开了口,“小丞相当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若不是早知他那些雷霆手段,只怕楼写意也要叫他这副温良模样骗了去。这人面若桃李,心狠手辣,他上一秒把你捧上天,保不齐下一秒就送了你下黄泉。
果然不出所料,上官景遇语音一转,“不知事发之时,小丞相身在何处?”
“昨日祖父寿辰,那盒子送来之时,我正与祖父、父亲在一处。”楼写意自然听出他话中之意,怀疑自己与楼明杰之死有关系——她目光在楼世昌身上一掠而过,继而疑惑道,“国公大人有此一问,是怀疑我杀了明杰?”
话音落地,堂上更是震惊不已!
“楼写意身为嫡子,一出生便注定了日后的富贵荣华,”曹氏仪态端庄的喝着茶,心情十分激动,“结果今儿这位国公大人一照面就把矛头对准了她,若查出楼明杰之死果然与她有关——今天这场热闹可有看头了!”
上官景遇滴水不漏,“例行询问而已。要完成昨日之事,凶手不只要计划周密,还需要有内应,或者,此事本为相府之人所为。”
周氏一听这话便跳了起来,“是相府的人杀了我儿子?是谁?”
随即又想起来什么,转身怒视着楼写意,“国公大人一来,就先问你,莫非是你对我儿子下的毒手?!”
“先别着急,”眼看着她歇斯底里起来,二爷楼世荣忍痛安抚,“国公大人会查清楚,还我儿一个公道的!”
楼世昌铁青着脸猛一拍桌子,“怎么可能是写意!荣国公,皇上命你来调查此案,是要给我楼家一个公道,可不容你胡乱攀诬!此事必定是那心怀不轨之人暗害我楼家!写意为人端正,怎会做出此等恶事!”
“写意可是皇上钦定的下一任丞相,我楼家往后的荣宠全在她身上,”楼世昌怒不可遏的想,“定是有人看不得我楼家风光,要锉我锐气,这荣国公也是不安好心,竟将嫌疑引向了写意!”
曹氏心头一跳,觉得这话无比刺耳,“老爷您也别着急,办案自然是讲证据的,国公大人头一个就问写意,想必是有了凭据的。保不齐这事儿就是可能的呢!”
最好这事儿能被证实是楼写意干的,一个杀人犯自然不能当小丞相,明奕岂不是有了出头之日——这是多么光明美好的坦途,她简直都快要忍不住夸张的大笑了!
“我打你个坏了心肝的毒妇!”楼世昌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尚未来得及说话,老夫人劈手将茶碗砸了过去,“好端端的,写意怎么可能会害明杰?你把这脏水往她身上泼,安的是什么心!”
“哐啷!”
曹氏毫无防备,立时被迎头飞来的茶碗浇了满头的茶水茶叶!
她简直快要气死了,抹一把脸上的茶水,腾的站起,咬牙切齿的说道,“写意身上有嫌疑可是国公大人说的,怎么能说是我泼脏水?眼下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老夫人又何必如此袒护写意?明杰就是被您和老太爷宠坏了,作恶太多才遭了报应!”
她心怀怨愤,气怒之下说话越发没了拦阻,此时话音未落,楼写意便是眉梢一挑——好戏来了!
楼明杰是楼世荣唯一的儿子,自小又是生的粉团可爱,纵使长大成了个纨绔,也一点不妨碍阖家人将他当成个宝贝,父母百般疼爱,老太爷与老夫人更是偏宠,听曹氏这么一说,二房周氏尖叫一声,披头散发的撞了过来!
一头将曹氏撞到了地上,周氏哭的肝肠寸断,“我可怜的明杰死的那么惨,你居然说他是遭报应?!你早就盼着我的明杰死了是不是?说不定我的明杰就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打死你——”
这边周氏怒火烧心,那边老夫人也是气的脸色铁青,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眼看着就要从椅子上一头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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