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紧紧搂住她,秦妃忽然抬眸看向红泪说:“娘娘,如今臣妾这番话,您可相信?”
红泪却是愣怔了,相信她吗?椒盈那么亲近的人,红泪多信任她啊,都能够欺骗红泪。现如今,红泪怎会再轻易相信别人呢?
人都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但,不管秦妃的话是否属实,她的目的是要掬妃死,这就够了。
一面之词,红泪向来是不大相信的。虽然,内心深处,红泪其实是希望自己可以相信的。
见红泪缄默不语,秦妃也没有说什么。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秦妃继续说:“当年掬妃害得臣妾失去了孩子,本来臣妾是打算削垮鹿台,将掬妃整个淹死算了。这也算,为臣妾那未出生的孩儿,报仇了。这个想法多好啊,只可惜,掬妃居然命那么大!”
现在,红泪也总算是确定了,原来秦妃没有说谎,的确是她锯断了木桩!
秦妃忽然垂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双手完全展开,纤细修长的纤纤素手,指甲上涂满了光亮的紫罗兰色花汁。很漂亮,一点儿不比现代的指甲油逊色。
红泪禁不住拉住秦妃的手,赞美说:“好漂亮的手啊,姐姐!”
秦妃却是依然怔怔地盯着指甲看,半晌,方才幽幽地说:“真的好看吗?”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分明是溢满了令红泪心悸的眸光。
随即,她又苦笑着说:“再好看,也没多少时日可看了。那次落水小产后,臣妾的身子就一直脆弱不堪。”语毕,眸子里闪亮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红泪这才想起来,她说自那以后,在没有怀上孩子。也许,正是因为那一次,弄坏了她的身体,不易受孕。
握紧她的手,红泪说:“姐姐,把你刚刚说的这番话,告诉皇上去。皇上一定会为你做主,一定会的姐姐。”说这话的时候,红泪知道自己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了。
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当事人绾太妃神智不清,无法出来说清楚。而太后,纵然知道真相,也不会出来澄清。
况且,秦妃已经卷入鹿台之事,这是能够除掉掬妃的好机会,太后自然不会放过。若是她说出来了,那么慕容子寒,又会怎样看待太后?
毕竟,绾太妃当年可受了莫须有的天大冤枉。直到现在,神智还是不清不楚的。
所以,太后必然不会说出来,造成她与慕容子寒隔阂的。
秦妃摇头说:“娘娘,您不必劝了。若是可以说的话,臣妾何尝会选择这条不归路呢?”
秦妃也是聪明人,她这样说,就是说明白其中的困难。所以,她宁愿独自咽下苦楚,也不愿说出来,而是硬逼着自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可,红泪的心的确是软的。正要开口再劝,秦妃忽然说:“娘娘,您不必再劝了。还有,您也不要再插手此事了,反正……臣妾也没几天的日子了。”
红泪闻言没来由的心酸:“姐姐!您何苦这么说?”慕容子寒不是还没有定罪吗?一切都还来得及,红泪委实不愿意,秦妃真的就要去了。
“呵。”秦妃自嘲地一笑,随即看着手指说:“娘娘,方才您不是还说这指甲很漂亮吗?其实,除去了这层花汁,底下只是一片恐惧地紫灰色。臣妾已经,病入膏肓了。”
“什么?”红泪的心骤然一紧,愣怔地看着秦妃,鼻翼间一阵泛酸,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秦妃已经敛去愁容,换上一副欣慰说:“娘娘,您不必难过。臣妾能够在死前,将掬妃一起拉下来,为孩儿报仇雪恨,已经很是满足了。”
蓦然,红泪想起来,宫里不是定期有太医前去每个宫,为贵人小主娘娘们请脉的吗?若真如此,怎么会传来不风声?
摇摇头,红泪说:“姐姐,你没有宣太医仔细瞧瞧吗?”
秦妃却是自嘲一笑说:“娘娘,您冰雪聪明,怎么今日反倒糊涂了呢?臣妾本就不受宠,之前还独居长门宫多年,谁会去管臣妾的死活呢?当时臣妾只是嘱托那太医不可声张,他看起来还很开心呢。”
这样一来,红泪终于是想明白了。不得宠的妃嫔,直到死,皇上才会知道。而红泪从长门宫出来后,见到的秦妃甚至比自己还要清减,原来是因为,她本就久病缠身了。
红泪张口欲要为慕容子寒辩解几句,话却被生生梗在喉咙里。慕容子寒对秦妃,的确是非常狠心了。秦妃从他是世子的时候,就跟着他。后来还怀了孩子,却不幸小产了,而他非但没有好好怜惜秦妃,反而愈来愈疏远秦妃。
秦妃好似看出了红泪的心思,转了身,叹息着说:“娘娘,皇上这般对待臣妾,其实也是臣妾自找的。当初皇上要娶水柔的时候,太后强烈反对,而臣妾当时也表示不同意。这些事情,皇上心里都是知道的。”
顿了一下,秦妃又说:“所以,当初臣妾因落水小产后,伤心至极,也说了是水柔故意将手链松开,致使臣妾滑倒所致。虽然太后警告了要臣妾再不可说那些话,但,总有一些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娘娘,您若是皇上,听了会做何感想?”
那时候,慕容子寒对水柔用情至深,加上秦妃初始不同意慕容子寒娶水柔。然后,听到绾太妃害得秦妃小产,而秦妃自己却说是水柔害得自己。
站在慕容子寒的立场,必然以为,秦妃只是想要接着小产之际,诬陷水柔。所以,慕容子寒只会更加不喜秦妃,只因为,他以为秦妃为了让他与水柔产生嫌隙,竟然连死去的孩儿也利用了一把。
对于多疑的慕容子寒来说,他必然会那么想的呀!
秦妃继续说:“在看到皇上掀开斗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她不是水心,的的确确的是水柔!她回来了,很好,我终于有机会亲自报仇了。所以,我处处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这次太后寿辰之际,听闻皇上命人在鹿台搭建戏台,还点了太后喜欢的戏曲。而掬妃她,居然也在掬宝宫里头,勤快地练着戏曲。”
露出一抹嘲讽地微笑,秦妃说:“我本以为,她那样只是想要讨好太后。毕竟我也是从世子府出来的,太后喜欢听戏,我也是知道的。我想,这就是个好时机。她想要唱得曲子我也知道,所以我连夜潜进鹿台,潜入水下做了手脚。将木桩给割断,那样一来,只要翌日她在台上跳几下,便会连同戏台一起沉入水底。”
冷笑一声,秦妃嗤笑着说:“但是,我还真是小看了掬妃了。她哪里会去为了讨太后欢心,那么费力呢?她居然也去了鹿台,并且将周围护栏那里绳索解开,然后拔出柱子,转动几圈,又物归原位。当时我在水底,瞧得清楚,我就知道,她又在算计谁了。”
红泪一听,果然是前后都衔接起来了。
秦妃又说:“直到太后寿宴那日,她忽然提出要柔修容上台为她抚琴,我才猛然惊觉,她想要算计的人,居然是德妃!”
咬着牙,秦妃很恨地说:“应该说,她想要害得,是德妃腹中的孩子!”
秦妃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整个人也跟着愤怒和恨起来。她一定是,想起了当日,掬妃害得她痛失孩儿的事情了。
红泪看着她,紫罗兰色的指甲依然闪烁着迷人的诱惑魅力,如果她不说,谁也不知道,她其实已经濒临死亡了。
吸了口气,红泪问道:“那么,那只玛瑙玉手镯是。”
秦妃平复自己的情绪,摇头说:“那只手镯的事情,臣妾的确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太后取出那只手镯的时候,臣妾也是震惊的。娘娘,难不成,是太后想要诬陷您吗?”
太后自然不会诬陷红泪,至于那只镯子,太后也是不知道为红泪所有物。想了想,红泪说:“那只镯子,本宫很早就送给了虞美人。”
“虞美人?”秦妃吃了一惊说:“她不是魔障了吗?”
红泪颔首说:“不错,正因为这样,本宫才会奇怪呢。”
“莫不是,镯子是班贵妃搞的鬼?”秦妃皱眉说着。
看起来,红泪自己想到了班贵妃,就连秦妃也想到了。很显然,虞美人曾是林昭仪的人,而林昭仪当时也是班贵妃的人。所以,后宫众人,都是知道镯子是红泪的,而虞美人与林昭仪以及班贵妃的关系,也有不少人知道的。
只是目前,红泪没有任何证据而已。
昨日那一会儿,多么惊心动魄啊!那才叫步步惊心,危机四伏。秦妃的木桩,掬妃的护栏,还有班贵妃的镯子。
或者,还有谁也参与了。只是隐藏得极好,没有看出来而已。深吸一口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没注意到,还有个儿童拿了把弹弓,对准了洋洋自得的黄雀。
而,究竟谁才是赢家?不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准。
秦妃叹息一声说:“不管如何,事情最终的结果,总算是按照臣妾的意愿所发展了。臣妾之所以救娘娘您,只是为了还您曾经的恩典罢了。”
红泪却是一怔,随即心底苦涩。哪里来得恩典了?当初要她去御书房给慕容子寒送点心,红泪分明也是存了私心的。
秦妃瞧了一眼红泪,似乎感觉出红泪的心情,摇头说:“娘娘您也不必愧疚,臣妾之所以帮你,也是因为臣妾的确是不久人世。若臣妾好好的,说不定也不会站出来。您也知道的,后宫中,没有对错和恩情,只有输赢之分。”
红泪一怔,秦妃果然是聪慧,这句话一出,红泪的确一扫阴霾的心情,心底反而明朗起来。
“娘娘。”秦妃瞧着红泪,语重心长地说:“您给皇上生个孩子吧。后宫里头,母凭子贵这个道理,相信臣妾不说,您也是明白的。”
红泪却是心尖一颤,想起慕容子寒的话,不是不想呀,而是慕容子寒在顾虑着什么呀。
终于是点头,红泪说:“多谢姐姐提点,本宫记下了。”
秦妃这才缓缓露出一丝笑意,随即说:“娘娘,您也回吧,在这里待得久了,怕也是不好。若是您还记着臣妾,日后到了臣妾忌日,可以给臣妾上一炷香。臣妾本就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现在要走了,也很是轻松。”
该说的都说完了,她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中,她还是邀月王朝,慕容子寒的秦妃。
想了想,红泪还是脱口而出:“姐姐,不想再见见皇上吗?”只要秦妃点头,红泪一定会求慕容子寒,务必要见一面秦妃,也算是了却了红泪对她的愧疚和感激。
心底忍不住叹息,原来红泪对待人,也是分亲疏的。想起来,那时候在碎玉轩的时候,林昭仪临死前,要红泪帮忙交给慕容子寒一张手帕,红泪嘴上答应,却在出了碎玉轩后,随手丢弃了。而现在,红泪却是真心希望,慕容子寒可以来,能够记得有这样一位女子。
秦妃却是不假思索地说:“不了,临走了,不想要再费心留下牵挂。”
红泪疑惑了,那究竟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
看这秦妃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红泪轻声问道:“姐姐,那您可曾爱过皇上?”
秦妃身体轻颤,随即苦涩地说:“哪里来的爱呢?当日,亲王将臣妾赐给皇上的时候,臣妾以为可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可以依靠的夫君了。可,原本臣妾与皇上,就不该在一起呀。只因,皇上不爱臣妾,而臣妾对他,也仅仅是对家,对亲人的一种感情寄托罢了。”
强忍住没有哭出来,红泪知道,其实秦妃想要的很简单,也不多。然而,慕容子寒怕是永远也给不起。
从祈禧堂出来的时候,红泪心底很压抑,很沉闷,难受的要死。
梨落跟上来,小声担忧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红泪摇头,轻轻地说:“无事,回宫吧。”梨落也识趣地不再多问,而是伸出手扶住了红泪。
走了一段路,红泪下意识瞧过去,那个方向是御书房的路。上面,有几个穿着官袍的人走动。
蓦然,记起来慕容子寒说今早早朝会很热闹。红泪倒是很想加一句,何止是早朝,就连下了朝,大臣们也不安宁。
红泪拂开梨落的手,两人继续行走。蓦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脸,红泪自从飞恒被杖责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过纪青明了。
远远的,纪大学士眸子里依然是难掩的憎恶和恨意。
红泪嘴角勾笑,既然明月认为红泪知道纪飞恒的去处,想必纪青明也是那么认为的。只是纪青明那老匹夫的性子,怎会向红泪低声下气地询问呢?
轻笑一声,红泪收回目光,再不去看讨厌的人。
回到甘沐宫,板栗与核桃都是一脸的兴奋,迎了上来。红泪想,想必他们都是知道了昨日红泪留宿天乾宫的事情了。
椒盈也迎出来说:“娘娘回来了。”
红泪嗯了一声说:“姑姑,这位是梨落,皇上赐给本宫的宫婢。”
椒盈眸子里异彩一闪而逝,却是颔首,没有说什么。倒是梨落上前,笑着说:“原来是椒盈姑姑,奴婢梨落给姑姑请安了,日后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劳烦请姑姑多多提点了!”
椒盈依然淡淡的说:“既然你是皇上指派来的,哪里需要到我提点了?”
红泪无动于衷,咳嗽一声说:“本宫乏了,先进去休息。”
梨落闻言,上前想要扶住红泪,红泪却道:“不必伺候了,本宫想要一个人静会儿。”
抬步,就听到太监高喊声:“皇上驾到……”
红泪吃惊,刚刚回来的路上才看到那些大臣们从御书房离开,他怎么这就回来了呢?
正想着,转身就看到他已经大步向自己走来。红泪慌忙福身说:“臣妾参见皇上!”
慕容子寒不语,径自上前拉起了红泪。红泪惊讶唤道:“皇上?”
甘沐宫众人全都伏在地上跪着,慕容子寒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起来。红泪惊讶之余,已经被慕容子寒扯住向着外面的御撵走去。
进了御撵,就听到顺公公高喊道:“起驾……”
红泪诧异地说:“皇上,您要带臣妾去哪里?”
慕容子寒没去看红泪,只是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掬宝宫。”
红泪心底一惊,去掬宝宫,干嘛要带上自己?
慕容子寒已经阴森地说:“真好啊,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今天早朝,满朝文武全部都知道了。朕猜想,恐怕如今是整个王朝之人也都知道了也说不定!”
红泪的心跳漏掉了半拍,慕容子寒继续说:“早朝的时候,所有人大臣都递交了一份奏折,上面全部是奏请朕赐死掬妃!这还不说,下了朝,又有那么多大臣跟着去了御书房,进行劝谏。说什么璃国的妖女。留着,只会祸害朕的皇嗣!”
说实话,这话不假,红泪倒是满赞同的。
不过,红泪可没胆子说出来。其实刚刚看到从御书房出来的大臣后,红泪差不多就已经想到了这些。
只因为,明月说过,这一次她们绝不会放过掬妃了。那么纪青明从御书房出来,一切就可以衔接上了。
“哼!”慕容子寒咬牙切齿地怒哼一声说:“就连远在锦州的班元振,居然也给朕快马加鞭上了一封同样的奏折!朕倒想不到,他们一个个的,居然会对朕的事情那么上心!”
蒹葭与明月背后,代表着纪青明。做为当朝一品大学士,纪大人肯定有许多同僚。至于班元振那里也好说,是班贵妃授意。
后宫众人,估计这会儿,都希望掬妃去死吧?
何况,后宫最大的太后,怕也是恨不得掬妃立刻死去。
那么多人,时刻念叨着,终于有了这么好的绝佳机会,怎会轻易放过掬妃呢?
只是,慕容子寒的心思啊。红泪转眸,轻声问道:“那么,皇上您怎么想的呢?”
“朕本想,”他忽然缄默不语,半晌才看向红泪说:“你以为,朕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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