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终于归于平静,本以为我可以辞别蓝相翎,带着小青和玄月重新开始隐居生活,可世事总是不能尽如心意,不到一个月,我的病又发了。
心口疼痛那一刻,绝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一生都未那般绝望过,明明……明明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为何总要将我拒之门外?
玄月立刻让蓝相翎去请影休,我只能在心底苦笑,影休是治不好这病的,他不止一次为我把脉,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躺在床上看着顺着针管流下的墨黑鲜血,意识渐渐模糊,感觉有谁在使劲摇晃着我:“落儿,别睡。”
好像以前也曾经有人这样对我说过,对了,雪山,那个时候玄月也在不停叫我“别睡”。可现在我却没有力气再回答他了。
“落儿,落儿,别睡。影休马上来了。”
“落儿……”
“影休就快来了……”
玄月的声音时远时近,偶尔模糊偶尔真切,我努力抬起眼皮,却看到影休惨白的脸,他瘫坐在床边,原就微白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仿若瞬间失去所有力量,面临着世界末日。我心疼不已,想身手拉住他的手,却移动不了半分。
“影……休……”
“不……怕……”
影休,不怕,我不会这样死去,我还要……对了,我还要什么?
上次意识混沌时,谁对我说过什么?说出去就有婚礼?
对了,我还没披上大红嫁衣,有人愿意娶我呢……
我还要做美丽的新娘……
是谁说不介意我就快死了?
是谁说会给我一个婚礼?
玄月……
玄月的世界只有落儿一个……
半梦半醒间,好像看到玄月疲惫的双眼,全身颠簸不已,我扯扯白色袖角:“玄月,我们……这是去哪?”
“落儿你醒了!”玄月露出一个满含欣慰的笑容,“落儿,我找人救你,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能救你。”
“玄月,你怎么了?”眼前的玄月我似乎从未见过,蓝眸溢满血色,焦虑惊恐伤心绝望,交集在苍白的脸上。
“没事。落儿,你少说话,再睡一觉我们就到了。”玄月的手在我眼角轻轻摩挲着,笑容竟是苦涩,我慢慢看不细他脸上的表情,天地仿佛摇晃着越来越暗,睡一觉,玄月说再睡一觉就到了……
香气扑鼻,梨花香,浓郁的梨花香,这个季节,会有梨花么?
梨花瓣瓣,旋转着,飞舞着,飘然而落。入眼处尽是雪白梨花,恍若进入一片梨树的海洋。
在做梦么?梦里居然这么温暖,充满阳光的味道,玄月,玄月呢?原来在玄月怀里呢,可是玄月你跪在这里做什么?玄月你怎么一下瘦了这么多?玄月你冷么?怎么浑身发抖?玄月你怎么不看看这梨花?很美呢。
“玄……月……”我怜惜的抚上玄月仿若一夜间消瘦的脸颊,这次我的手居然有力气了。
“落儿,你别说话,我们再求求他,再求求他,他会救你的……”玄月的声音焦躁不堪,微微颤抖,竟有些哽咽。
“玄月……求……谁呢?”别着急,我不会这么快死的。
“我不知道,落儿,你别说话,我求他,他会救你的,会的……”
“笨……蛋……”早就对你说过我的病无人可医啊…
“玄月……这梨花……真美……你……别求……看……这梨花……”
“落儿,你清醒点,哪里来的梨花?落儿……”
玄月,这么多梨花你怎么没看到呢?好像……下雪呢……
“玄月……他……”是仙人么?白衣翻飞,银发如丝,眸若星辰,唇如红樱……
真舒服,好像有一股暖暖的气流在体内流转,我徜徉在云端,轻若薄叶,我遨游在海底,畅若水滴,清风对我微笑,海草向我问好,我上天堂了么?原来天堂这么惬意。
“落儿……落儿……”玄月?
“落儿,你快醒醒。”又是做梦么?
“落儿,该喝药了。”喝药?
白云消失了,海洋消失了,残旧的茅草屋顶映入眼帘,我转首便看到玄月憔悴的面容,他一手拿着药,蓝眸在看到我的一瞬比星光更闪亮。
“玄月……”自己的声音沙哑无力,仿佛经过狂风暴雨肆意摧残。
“落儿,先喝药,喝完药再说话可好?”玄月连忙一手扶起我,满面关切。
“这药真苦。”喝下药,我对玄月笑笑,却见他正呆呆看这我,蓝眸清亮的映出我的身影,“玄月?”
“能再看见落儿笑,真好。”被玄月紧紧拉入怀里,呼吸都快被窒住。
“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啦!”微微转开脸,不敢去看玄月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的玄月,傻傻的玄月,生气的玄月,冷然的玄月,严肃的玄月,不可以是软弱的玄月。
“落儿你可知你已昏迷整整十日?”玄月清润的嗓音此刻轻轻颤抖着,倾透出压抑许久的恐惧与担忧。
“呵呵,现在不是好好的了?这是哪里?小青和蓝相翎呢?”迷迷糊糊中,我好似到过很多地方,却记不真切。
“流星谷。天星老人救的你。”玄月撇开眼,看向门外。白发苍苍的老人,拖着半米长的胡子,微微发胖的身体,青灰色长袍,正缓步向我们走来。
天星老人?竟是一双冰眸,好像……不该是这样……
“你是谁?”苍老的声音,冷淡的语气,他瞥了我一眼,好似对我非常不满。
“玄落。这是玄月……”我指指身边的玄月,忽然想到既然是玄月带我过来,那么他应该是认识玄月的了?
“不用你介绍。”果然,他毫不犹豫的打断我的话。
“既然我已经让你进流星谷,必然会全力医你,只是你的病,我无能为力。”他仍旧冷冷的说了这么几句话,却让身边的玄月脸上血色尽失,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电视剧里这种老头不该都如老顽童那般嬉笑玩乐,性格古怪的么?怎么眼前这个跟万年冰山似的,活生生一个食古不化的糟老头,就算我病死也不愿让玄月求着他救我。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他看向玄月,冰眸闪亮,“她中的是早已失传的五色蛊,除非杀掉母蛊所在的身体,她的蛊毒永不可解。”
什么五色蛊?越说越离谱了。
“落儿,你从小都接触些什么人?”玄月急切的看向我,等着我的回答。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说清楚一点?”玄月又傻了么?怎么问些不着边际的话。
“落儿,你听我说。”玄月扶正我的身体,看着我的眼睛,认真严肃,“你不是生病,是中蛊,五色蛊。蛊毒发作时身体变换五种色彩,青红紫黑白,由心绞痛扩散到全身。这种蛊极其难制,百年前便已失传,即使是制出来了,要种蛊,必须寻两个年龄相仿的婴儿,以对方鲜血为引,在婴儿满月之前种下。中蛊之后若非母蛊驱使,蛊毒不会那么容易发作,但时间久了子蛊还是需要排出。从蛊毒初次发作开始每三月会发一次,之后子蛊越来越多,你需要排出体内的子蛊也就愈多。而排出子蛊的办法只有放血,中蛊到一定程度子蛊会侵占整个身体,此时放血也只会失血而亡。”
“这么说,我是中了五色蛊?”呵,蛊毒,竟会在我们那个年代都存在么?
“不错。现在必须找到母蛊所在的身体,落儿,你好好想想,小时候接触过那些同龄人?既然你已经中蛊,子蛊成长的两年内,母蛊所在的身体是不可能离开你的。”玄月语气平静,却掩不住满脸的焦虑。
“我……不知道。”是啊,不知道,“六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
六岁之前,我是个痴傻儿呢,怎么记事?
玄月身体瞬间软了下来,颤抖着双唇不再说话。
天星老人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玄月不在身边,我突然觉得这间小小的草屋如此空旷冷寂。走出门外竟是片片白雪,使得整个流星谷泛出幽幽银白光芒。谷中不大,草屋旁边有间青竹做的房子,应该就是天星老人的住所,房子前一泊清湖,乍一看去竟有些眼熟,或许是跟现代哪个公园的湖泊有点像吧。谷内静谧无声,竹屋内也未亮灯,玄月去哪了呢?
我绕着湖泊转了一圈,发现竹屋后好像有个院子。走过去果然看到满院的花草,天星老人与玄月背对着我,望月而立,两人的对话隐隐传来。
“你当真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天星老人苍老沙哑的声音,此时断断续续的传来。
“不想。”玄月断然回答。
“甚至自己的名字?”沙哑中夹杂着些许生气。
“我叫玄月。”
……
“那个女子,来历底细丝毫不知,你就为她跪着求我三日三夜,值得?”
“值!”
“就算有我给他续命,她也至多再活六个月,你今后如何?”
“落儿在哪里玄月便在哪里。”
“你……”
“……”
“罢了,这本是你贴身之物,如今还你,你若是只想做玄月,流星谷便与你再无瓜葛。”
“谢师傅成全。”
看不清天星老人给了玄月什么东西,只看到玄月毅然离去,留下天星老人站在月下,背影有几分寂寥。正欲离开,老人突然张开双臂,仰头大笑起来,声调却悲亢不已。
“哈哈……孽缘……哈哈……”
“玄月,玄月……哈哈……”
“要么就做一辈子的玄月……”
“孽缘……孽缘……”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呢喃着我听不懂的话,天星老人身形微乱的走入竹屋,空留满院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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