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一眼便泄气了,为何偏偏凤卿颜的记录这么少?
与其他史书的描述相差无几,而且按年份来算,从凤卿颜十六岁到二十三岁之间,有七年时间的空白,十六岁只说到及笄之礼,接着便是二十三岁入住凤凰城,也就是现在的皇城,赐梨白殿。之后的描述便是哪一年参加哪些庆典等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最后是卒于元照二十三年,也就是三十七岁便去世了。
黯然合上书,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里面丝毫没提到修国,想想也是,就算是与修国有关,也该抹去才是,连修国相关史料都被毁了,当年凤王的恨有那么深么?
而且这个凤卿颜,连婚嫁记录都没有,若真如史书记载是个美貌与才艺兼具的公主,孤独一生,有点说不过去了……
还是哪里不对,这里又不是现代,哪会有人终身不嫁?还是位公主,定会被旁人耻笑。消失了七年的记录,正值青春年华,女子最美的几年,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说,梦里的卿颜就是这个凤卿颜,澜儿喊她母后,她便为修国王后,倘若她消失的这七年是嫁到修国,这宗谱抹去了修国相关内容,于是也抹去了凤卿颜嫁到修国的事实,这样便说的通了。只是嫁出去的公主,还会再回来?修国已亡,她回来也还说得过去,那澜儿呢?既是她的女儿,没道理丢在修国啊,可是刚刚宗谱上,也没有说到凤卿颜有女儿……
越想越混乱,两百年前的事情,现在谁说得清,我又为何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等身子好一点便去找天星老人,定是与他脱不了关系,在流星谷便夜夜做梦,昨夜他过来,又开始做梦,还有上次他问我那句话,我能记起什么?
天星老人没再来看过我,那梦境也没再出现过,后来问凤南风才知道他又连夜赶回流星谷了。
我的身子果真渐渐好转,不会再昏睡,也渐渐有力,体内血液虽说偶尔还会喧嚣,也不似以往那般厉害。
在皇子府一呆便是一个月,凤南风每日来陪我吃饭,之后便匆匆离去,好像很忙的样子,问他忙些什么他就让我少操心,好好养身体。我这一个月几乎是足不出户,一方面是我身体的原因,另一方面好像是凤南风不许。
皇子府突然多出许多侍卫丫鬟,身体好起来后,出去走走便会跟了一堆,任我如何都赶不走。
坐在房中无奈叹息,玄夜的消息没有,小幽也没再来找过我,凤南风又以身体不好为由不让我出门,难道就要坐在这里等下个月的婚礼?
正想着让丫鬟拿笔墨来练练字,房外突然传来“抓刺客”的叫喊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兵刃之声,府内瞬时一片嘈杂,大白天的明目张胆攻打皇子府?
向来不喜欢让丫鬟呆在我房内,身体可以自由活动后便将他们全赶了出去,此时我一人在房中,虽是心急如焚,也不敢贸然出门,不知道那批刺客的目的,自己又不会武功,出去只会添麻烦而已。
外面的打斗好似愈演愈烈,已是快坐不住,突地一个黑色身影破窗而入,我本就紧张,立刻站起身,警惕看着他,可是……一身黑衣的人,居然是影休……
“玄姑娘。”影休仍是带着淡淡笑意,准确无误对着我所在的方向轻声道:“我来带玄姑娘离开此处。”
“影休?为何要带我走?”眼前的影休,虽是熟悉,却带着些许陌生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以前他总是一身藏蓝,全身都是儒雅气息,今日穿上一身黑衣,看上去精神许多,却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玄姑娘不可嫁给凤南风。”影休语气淡然,听起来却让人无力拒绝,我只能开口问道:“为何?”
影休不语,静静立在窗边,清秀的脸庞上投下单薄阴影,嘴角仍是微微上掀,却感觉到笑容中的僵硬。无声的压抑在空气中流淌,逼迫得我快无法呼吸,未知的恐惧蔓延开来,总觉得影休的理由,会让我陷入万劫不复。
毫无预兆的,影休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道:“属下修影,参见芊澜公主!”
脑袋轰的一声要欲要爆炸,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使劲摇摇头,想要消散如被重锤敲打的恍惚,冲破梦境般的虚幻,噩梦,是噩梦!
可影休跪地的身影却是愈发清晰,刚刚那句话仍是在耳根飘荡,影休,修影,芊澜公主,澜儿,由不得我不愿去想,一切貌似偶然的巧合……
“影休你站起来说清楚,什么修影,什么芊澜公主,说清楚些。”急急走过去,想要拉起影休,使尽力气也没拉动半分,影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半天才道:“属下遵命。”接着站起身,面无表情,淡淡道:“属下原名修影,乃修国死士,为避免暴露身份,改名影休。公主名讳修芊澜,属下在此已等候公主两百余年。”
“胡说。”心绪尚在震惊中,自己都未反应过来便打断影休的话,“你不要告诉我你活了两百年。我就算有原名,那也是余安落,不是什么修芊澜,我有父有母,就算我没见过,他们也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我今年十九,未满二十,你如何等我两百年?”
“公主息怒,请听属下一一解释。”影休平静地回答我的问话,语气不再如以前和煦淡然,完全下属对上级汇报公事般,“属下并非可以活两百年,修影代表的,是所有等待公主回来的修国死士,两百余年来,死士们一代传一代,从未放弃公主会回来的信念。两百年前,修都被破之时,王上用修灵将公主魂魄送到异世,嘱咐先祖等待公主回来带领我等复国,只是根据王上所说,公主二十岁时便会回来,为何会是两百年,属下不知。王上送走公主时,公主六岁,该是在异世遭遇过意料之外的情况,致使公主失去有关修国的记忆。”
“那当年的王后……可是叫卿颜?”无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任由我觉得如何荒唐,也无法辩驳。
“不错,王后名讳凤卿颜。”
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无情抽去,瘫坐在桌边,明明不愿去想,脑子不由控制的飞速运转,所有巧合,若是有这根主线,便连在一起,说得通了,甚至连我六岁之前的痴傻,都不是偶然的意外。
灵魂转换么?呵,想了这么些天我与澜儿的关系,却没想过自己便是她。这般离奇之事换在平时可能我不会信,可是我会梦到澜儿,梦到凤卿颜,梦中的一切还是莫名熟悉,更何况,穿越这种事情不离奇么?我都经历过两三次。
且不管影休所说是真是假,我六岁之前是痴傻,这是事实,我今年十九,若是按照上次来回两个世界的时间差来算,这个世界的确该过去两百多年。
可是,就算我是修芊澜,是那个亡国公主,占着“余安落”的身体,他们等我回来又能如何?
“影休,你就是暗冥阁阁主对不对?”抬头看影休,双眼紧阖,纤长睫毛微微颤动,这双眼睛呢,修氏为黑眸,是真盲么,还是掩饰?
影休颔首:“今日开始,暗冥阁听公主差遣。”
“你的眼睛呢?真是盲的?”胸口的烦闷之气几欲喷薄,被我生生压住,挤出这句问话。
影休垂首不语。
白色窗纸上映出来回穿梭打斗的人影,染上大片血迹,房外兵刃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却觉得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静到能听到脑中思绪排挤的声音,只知道直直盯着影休等他的回答。
影休轻笑摇头,缓缓抬头,睁眼,黑色瞳孔仿佛吸进了千年万年的光华,莹润而纯净,浓墨般的透黑却又如夜色下波光潋滟的深潭,镜子般倒影出我苍白愤怒的脸。
心中最后一根弦也被拉断,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手挥掉桌上茶具,眼泪也随之流出,哽咽质问道:“你都骗我?连你都骗我,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所有人都骗我?”
“公主息怒,属下并非有意欺瞒公主。”影休双腿跪地,重重低头不再看我,却不知道他这举动,无疑是在那刀子狠狠割我的心,每个动作,每声公主,都如凌迟一般,一刀一刀,割得鲜血淋漓也叫不出痛。
“你起来,谁让你跪我?谁让你喊我公主?”一直以来,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单纯的想要一个朋友,结果呢?一个都没有,所有人接近我都是另有目的,安安,芯念,小青,小幽,就连看起来淡薄出尘,与世无争的你也是如此。
影休站起身,脸上没有多余情愫,垂眸道:“尊卑有别,公主便是公主,属下不敢逾距。”
“那你今日来是要如何?”带我回去领导他们复国?可笑,我要有那般才智,哪会任凭这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公主不可嫁与凤南风。”简单一句话,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不可嫁?”我冷笑着反问:“那为何刚开始你不愿说出我的身份,任由我留在他身边?或者干脆一开始便说出他的身份,让他回到皇城?”
“时机不成熟。”
“那现在就成熟了?你说我是公主我便是公主?你说让我不嫁便不嫁?还把我当猴耍?”愤怒早已焚烧到胸口,已是口不择言,若非那些反复出现的熟悉梦境,打死我都不信我会是个亡国公主,可是亡国公主又如何,修国已亡两百年,要复国早就成功了,等我回来靠我一人之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公主放心,就算属下会弄错,修灵也不会弄错,当日公主顺利拿到修灵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影休始终低头不看我,再抬头仍是阖着双目。
“果然,当初一切都是你设计,就连去寻修灵,你也早就算计好让我找到。就算我是修芊澜,为何要复国挑起战争害得生灵涂炭,让这大陆受战火摧残?为何要被你们骗得团团转还要尽信于你们?为何要抛下一切去赌一个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局?为何……”
“命,”未说完便被影休打断,他睁眼看着我,黑眸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彩,“命中注定!”
“呵呵,我从来就不信命,以为自己从小被父母抛弃,以为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朋友不愿真心待我,是的,我这一生都在不断被人遗弃,却从未放弃过自己,如今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命,早已注定的命?我偏要逆命而行,要复国你们自己去复,不要牵扯上我。”决绝看着影休说完我的选择,撇首不再看他。
影休如矗立的石像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突然轻叹一口气,自嘲一笑:“曾经属下也不信命。”
“但是,”影休突地加重语气,“公主便是公主,无论如何,修国公主不可嫁与凤国太子!”
“什么公主,不过是个头衔而已,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气魄,就算不嫁凤南风,我也不可能随你去复国。”对于这种愚忠,我始终嗤之以鼻,如果真有那么强大的复国力量,有没有我这个挂牌公主,根本无所谓。
“如此,恕属下无礼!”影休话刚落音,我便发现自己已被他揽住,破门而出。
皇子府内一片狼藉,鲜血,断掉的手脚,黑衣人和侍卫的尸体,看得人几欲作呕,出门时两批人还在打斗,黑衣人见影休揽着我出来,互相点头,退散到我周围,打算护送我们离开,还未动身,一股阴冷气息直逼而来,抬眼见凤南风站在不远处笑着过来,笑容中明显压抑着怒气,问道:“舅舅来侄儿府上,为何不提前通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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