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宁宇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医院里,但报社还是让他将这一次的历险经历写出来,报社决定要刊发建社以来最长的长篇通讯。报社让宁宇把所有的细节写出来,配合警方已经掌握的证据,连同大量的图片一起刊发。报社社委会有一个非常出位的决定,要是图片和信息量够的话,将会用整整一期报纸来刊发这篇通讯。
在宁宇掌握的细节的基础上,警方已经将这个已经覆灭的团伙的资料挖掘出来了。这个团伙一共作案一百二十八次,杀害了五十二人,抢劫汽车十七辆,抢劫现金四百三十五万九千四百元,强奸和轮奸九十三(起)次……被这伙凶残的匪徒先后杀害的有官员、军人、警察、演员、财团老板和无辜群众等。与此有关的伤害案件高达四百多起,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耸人听闻的凶杀恶性案件之一,也是最血腥、最残忍的大案要案之一。让人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这起案件最主要的要犯还逍遥法外,至今没有被警方抓获。但是,这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案子,警方在现场当场击毙了暴徒二十九人,抓获了匪徒的二号头目黑蛋。案情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日将进行声势浩大的公开处决大会。报社决定在处决二号匪首黑蛋这一天,用报纸所有版面刊发宁宇撰写的这篇极其独特的长篇通讯。
宁宇坐在病床上写这篇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新闻稿,不止一次地趴在计算机键盘上泪流满面。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倾注了带血的情感,在每一个段落之间,都浇铸了他无以言表的愤怒和诅咒。红唇是宁宇写作的见证者和第一个读者,每次看到宁宇泪流满面的时候,她的心也同样碎了。
这段时间,红唇向报社申请自愿做宁宇的生活护理。每一次阅读宁宇新写出来的文字,红唇都能体会到宁宇内心的颤抖,都能体会宁宇柔弱的躯体之外,无限广博厚重的仁爱之心。可以这样说,宁宇用心用阵痛的灵魂写就的这篇通讯,足以让所有的读者泪流成河。红唇最有发言权,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面对这些理性光环之外又凝聚了几多感性的文字,流下了多少热泪。她相信,到这篇报道刊发出来的那一天,整座城市会为之哭泣,为之动容,为之诅咒,为之呐喊!
时间在一天天临近,宁宇的稿子在一天天完成。他的身体却日渐消瘦,日渐憔悴。红唇关切地望着病床上的宁宇,轻声说:“宁老师,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买吧?”
宁宇看了面前同样神情严肃的红唇,说:“算了吧,就是买了也无法吃啊!”
红唇又说:“你想想开心的事情吧,不要一直沉湎在里面了,那样多痛苦啊!”
宁宇说:“红唇,也许你不会明白,当你看到屠刀向无辜的人刺杀过去的时候,你还充当着帮凶,而你本身又很无奈,你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啊!”
红唇淡然地笑笑说:“宁老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爸爸是警察出身,他给我讲过卧底的那种痛苦,你没有过错的。”
宁宇说:“不,我有错,我写这些东西,就包括我的赎罪。也许,只有把心中这些发酵多时的心声吐露出来,我的心灵才会稍稍安宁一些。”
红唇轻轻地拍着宁宇的肩,就像妈妈轻抚着脆弱哭泣的孩童。其实,红唇此刻的心情同样是凝重的。细节写完,总字数已经到了十万字。宁宇又马不停蹄地写采访札记。整整十八天的时间,一直浸泡在血泪中的宁宇,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文稿今夜就要结束了。当他放下手中的键盘,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边的红唇也激动地鼓了掌,并且亲吻了他早已憔悴不堪的脸。宁宇突然领略到了一种从未体味过的幸福。
红唇给他带回来一个欣慰的消息,报社值班的总编辑和所有的夜班编辑都哭了,值班的主任更是长泣不止。红唇说:“宁老师,当时我都不敢相信,为何那么多人在看你稿子的时候,都会同时哭呢?我的体会是,你的经历和你的文笔,还有你的思想,已经将包括编辑在内的读者打动了。”
宁宇看了红唇半天,然后才说:“其实,哭泣不是软弱,也不仅仅是心痛,那是一种最有力的武器!”虽然宁宇的话铿锵有力,但他的眼里,同样泪水潸然。
红唇说:“宁老师,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有一对陌生的读者要来拜访你呢!”
宁宇说:“你开什么玩笑,我都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发表只言片语了,哪里来的读者呀?”
红唇说:“宁老师,你不会怪罪我吧?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你写的这篇文章让他们看了,他们也很激动,对你异常尊敬,要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看你呢!”
宁宇一脸严肃地说:“红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你进报社的时候,报社领导没有给你交代过吗?本报采写的重要新闻,本报没有刊发之前是不得外泄的。你这是违反报社的纪律啊。”宁宇有点儿气恼。
红唇乐呵呵地说:“宁老师,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敢担保,这两个读者绝不会泄露报社的机密,我也跟他们交代过了的。而且,这两个人非常特别。”
宁宇气鼓鼓地说:“什么人我也不见。”
红唇笑嘻嘻地说:“呵呵,宁老师脾气还挺倔的啊!要是我说出来,你还是不见,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宁宇其实很喜欢面前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人很漂亮,文静中带着干练,也很有新闻理想,办事也干净利落。这段时间她照顾自己十分周到,简直就像一个温柔贤惠的亲妹妹。发火归发火,倘若红唇提出了要求,宁宇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的。只不过刚才这件事情有所不同,要是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将刚才写出的文稿交给新闻同行,那自己就犯下大忌、酿下大祸了。报社怎么可能追究一个尚不懂规矩的实习生呢?一定会处罚他这个当事记者,所以他才忍不住发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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