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的盛唐:武后-梦想很坚挺,现实很疲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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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李治的病情越来越重,连日常行走都需要有人在旁边搀扶,最糟糕的是他那双几乎失明的眼睛。由于视力急剧下降,他在读书和审阅奏章时极为不便。尽管大臣们在上表时字迹写得要比原来放大一倍,但他读起来还是比较吃力。

    他吃遍了太医能够配制出的各种丹药,也请过像明崇俨那样的方士,可始终不见好转。因为身体原因,李治已经不大处理政事。

    他每日起得很晚,醒来的时候就是躺在御榻上听听乐曲或者闭目养神。精神稍微好一些,他就去禁苑活动活动。他并不是去亲手射猎,而是在那样的环境中寻求一点快慰而已。

    高宗李治长年为自己的疾病所苦,当他回忆起那些如烟缥缈的往事,更因病魔缠身,让他无端地陷入迟暮将至的悲伤之中。

    长期病痛使人的身体组织逐个破碎,趋向死亡。接连两任太子被废,让高宗李治本就虚弱的病体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他只有五十六岁,但是,身体各部分的组织,却像一个七十岁的老翁,呈现着衰朽的迹象。生命,好像是一盏油灯,如今油尽灯枯,残焰摇晃,随时都有可能会走向熄灭。

    新太子李哲,原名显,初封周王,改封英王,哲是他后来改的名字。

    由于两位兄长在朝中的影响和声望而遭到冷落,似乎很少有人会关注到李哲的存在。无论是高宗皇帝还是母后武则天,对他的态度都显得较为平淡。

    其实武则天对李哲还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里面,她在生李哲的时候是难产,差点就死在了产床上。在那个时代,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一道鬼门关。高宗心有不安,于是找来玄奘大师,最后才逢凶化吉。

    为了将难产中的皇后从鬼门关前拉回来,高宗向玄奘大师承诺:如果能够渡过此劫,他情愿皈依佛门,换来佛祖的庇佑。

    玄奘说:“陛下皈依虽是佛门大幸,但却是朝廷的不幸。皇后怀的是个男孩,等到母子平安,可以让皇子成为佛门的俗家弟子。”

    或许是玄奘大师说的话起了作用,武则天真就平安产下一子,即李哲。

    李哲满月后被玄奘大师收为弟子,并被收入僧籍,留存档案。所以在中国佛教史上,李哲有佛光王之号,就源于此。为了答谢佛门各路大仙,武则天也亲自披上法服,虔诚礼佛。

    后来武则天又在龙门石窟为李哲开窟造像,祈福驱邪。可见武则天还没有选择在权力之路上孤独跋涉之前,她的爱子之心并不亚于天下其他的母亲。

    作为李治和武则天的皇三子,李哲在其成长过程中,所背负的精神压力肯定要比他的两位哥哥小得多,毕竟作为皇家事业的接班人,他只能算是候补中的候补。最后到底能不能成为真正的皇家一号,不是看其能耐和本事,而是看你所具备的时势与运道。

    从性格上来说,李哲属于外向型,活泼开朗而又任性张狂。老臣张柬之评价他“素称勇烈”,是一个敢作敢为的男人。

    面对武则天的高压态势,李哲居然能够做到不畏前路凶险临行送废太子李贤一程,让大臣们敬佩不已。

    与他的两位哥哥相比,李哲的性格有些桀骜不驯。除了智力因素,大概也和李哲从小未受过严格的教育,父母对他的期望不高有关。

    作为太子阵营中的候补队员,李哲对于自己的政治人生也没有过多地考虑和规划。

    作为一个皇子最好的归宿无非是将来能够封王,根本不用考虑生活的问题。如何更好地享受生活才是他应该考虑的,其次是不要卷入权力纷争。可是作为皇家子弟,他又怎能避开这命中注定的一切?

    就算是在许多年前,武后一时兴起将他的妻子赵妃,也就是周王妃处死,也丝毫没有顾忌到他内心可能会有的种种不快。

    这些年来,朝廷中的变故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让李哲目不暇接,也让他养成了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的习惯。李哲平常很少过问朝中的是非曲直,不像他的兄长那样在朝中拥有广泛的支持者。

    因此,当他被册立为太子,并在弘道元年登上皇位之后,周围连一个可以商讨政事的亲信都没有。多年来积压在他心中的自卑感以及身为帝王的盲目喜悦仿佛注定了要使他酿成大错。

    既然他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刚刚得到的权力,那么他唯一可做的似乎只能是让他的亲族内眷分享自己的荣耀。

    李哲前半生的主业是混日子,而后半生则是学着如何做一个政治傀儡。少年时代的他从东城混到西城,最后却阴差阳错成了太子。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太子这个工作不太自由。不要说享受生活,简直就是一个劳模。二十五岁才当上太子,需要补课的地方太多。

    李哲监国期间,高宗和武则天挑选了刘仁轨、中书令薛元超和侍中裴炎辅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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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仁轨这时候真的已经老了,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再与李唐皇室成员纠缠不休。他基本上是只挂名不办事,处于半隐退状态。

    在这些人中,薛元超最为卖力,可谓尽职尽责,他把教育太子当成了自己的一项事业来干。他列了一些必读书目,让太子有时间要多读读书,可太子李哲的兴趣根本就不在读圣贤书上。

    李哲与前两任太子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他们就像是生活于两个世界的人。跟几岁就通读《尚书》、《论语》,二十三岁可以为《后汉书》作注的章怀太子李贤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李哲压根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享受生活上。

    他的这种活法,让薛元超很是焦虑,每天跟在李哲屁股后面念紧箍咒:不要涉险游猎,不要虚度光阴,有时间就多读圣贤书,“听政余闲,留情坟典”,每天布置的作业,请务必完成,“所读班史,请毕残功”。

    至于李哲和另一位老师裴炎的关系,从后来太子李哲成为皇帝后经常冲着裴炎龇牙咧嘴的做派来看,两人这时候的关系估计也融洽不到哪里去。

    在三个太子之中,最早撂挑子的李弘与朝中大臣们相处得最为和睦,也最能体恤百姓疾苦,做些官样文章,群众基础也不错,作为帝国接班人,应该是最佳人选。

    有才无德的李贤,能文能武,妇孺老幼皆通吃,最后却落了一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而作为替补的替补,李哲无论是才华还是背景都不足以服人。换太子如换走马灯,每更换一次太子,就有大批东宫官员被贬黜,谁还敢跟太子太过接近,把身家性命吊在一棵不牢靠的树上?

    对官员们来说,最大的人身保险,就是要充分认识到一个真理:珍爱生命,远离太子。

    在几位皇子中,李哲的外形与武则天颇为相似。作为皇家的接班人,能够生得一副帝王相是天赋异禀,不然就是将来做了皇帝,也会让整个国家蒙羞。

    李哲不具有治国安邦之才,这个也不要紧。武则天认为自己还是可以替李唐王朝再执政十年,只要太子在自己面前能够恭顺持重就可以了。

    如何把李哲打造成为一个升级版太子,高宗和武则天也是动了一番脑筋的。

    他们并没有因李贤案将原来的宰相兼东宫班子全部拆散,而是让他们继续留任。他们想用一班老成之臣来辅佐新太子,以保持帝国政权的稳定。

    所幸的是,李哲因为有了哥哥的前车之鉴,也有前妻(周王妃)被废的经验教训,对母后的态度还是比较恭顺的。在当太子期间,李哲与武则天的母子关系还算融洽。

    经过无数波折,武则天现在总算选定了一个不让她那么头疼的太子,心情也略微宽慰。为了向朝臣们显示母仪天下的大度,她上表请求高宗李治能够宽恕两位庶子李上金和李素节的罪。在此之前,两位皇子因收受贿赂罪而遭贬。

    当然武则天不会将他们召回京城,只是将其分别安置于沔州和岳州两地。

    这时候,高宗皇帝的身体已进入枯灯将灭的倒计时阶段,皇城内外,阴气太盛,杀伐气太盛。朝堂上下,太需要一场喜事来冲刷长久以来压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开耀元年(公元681年),也就是李哲被册立为太子的第二年,由武则天做主,为他又娶了一房太子妃。让武则天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是,这个媳妇后来会成为自己的铁杆粉丝,差点学自己走上女皇之路,而成为武则天第二。

    这个新媳妇,就是日后在后宫掀起滔天巨浪的韦皇后。

    李哲心里清楚,武则天此举只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而已。

    太子李哲本有嫡妃赵氏,因为得罪武后被囚禁宫中,结果被活活饿死。

    赵氏的来头很大,祖父赵绰是李唐的开国功臣,父亲赵瑰是左千牛将军、皇帝的贴身侍卫,母亲的身份背景更是不得了,她是高祖皇帝李渊的第七女——常乐公主。

    按辈分算来,这位常乐公主算是高宗的姑姑,而赵氏则是高宗李治的表妹。那么李哲娶的媳妇赵氏,就是自己的表姑。两人感情应该还是有的,赵氏幼年时就常随母亲常乐公主来宫中走亲戚,与李哲一帮子侄辈的皇子们嬉戏打闹,读书学习。

    成年后,二人又常在一起参加庆典、筵宴与游乐,有时还在一起读书,渐渐地互生爱慕。他们的媒人就是李弘,当时还没死的第一任太子。

    高宗对这自己的表妹很了解,也非常满意,就和武则天敲定了这门婚事。表妹就这样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武则天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常乐公主与高宗因为这件事走得越来越近,关系很是密切。她不能容忍高宗和自己的儿子身边有如此亲密的异己力量,这容易让她产生恐慌。

    婚后三天,新媳妇赵氏去向皇后请安。当时武则天还没起床,赵氏并不知道,也缺乏请安的经验,就直接进了内寝。

    武则天正愁着抓不着对方的小辫,缺乏生活经验的赵氏直接就往枪口上撞了。

    武则天发怒了,赵氏当时就吓蒙了,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对武则天来说,如果辩解有用,还要她这个天后做什么?

    武则天以忤逆为名将赵氏软禁起来,不准她出屋,每天只送点米粮充饥。

    武则天原本只是想教一教这个新媳妇在宫中如何做人。在后宫行走,做人是第一位的。赵氏被软禁几天后,卫士发现她所住的地方烟囱始终不冒烟,就开门进去看,原来人已死了多日,连尸体都腐烂了。

    武则天也讨了个没趣,关了几天,居然会关出一条人命。武则天下令将周王妃(当时李哲还是周王)赵氏匆匆掩埋,连埋到了什么地方也不见记载。

    周王妃的父亲赵瑰也受女儿之累,被贬为寿州(今安徽寿县)刺史,常乐公主也被勒令随行。本来以为这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谁知道却以悲剧收场。

    武则天只好亲自为太子李哲做主,挑来挑去,好容易才挑中一个——韦氏。事实证明,韦氏的确是一个很有心机与手段的女人,在某些方面与武则天很是相似。

    韦氏出身名门望族,京兆大姓,有道是“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韦家属于老牌贵族。老牌贵族的特点就是,一代不如一代。

    他们的贵,与经济实力无关,与百年老店的牌子有关。

    其祖父和父亲挟着祖辈的余威,也只当过典军、参军这一类的小官。

    有了前车之鉴,这样的背景让武则天觉得踏实,因为没有威胁。喜事要办,就办成双。为儿子——新太子李哲讨媳妇,为女儿——太平公主找驸马。这两件喜事,高宗和武则天都非常重视,几乎是在同时完成。

    太平公主所嫁之人是薛绍,薛绍的父亲是光禄卿从三品官员,薛绍的母亲是太宗皇帝和长孙皇后第十六女城阳公主,两家同样是亲上加亲。

    按血缘关系推算,这又是一场近亲结婚。太平公主嫁给了自己的表哥。

    在举办喜事之前,还有个插曲。娶皇帝的女儿,就算知根知底的豪门大户也要查户口,家世一定要清白且富贵。结果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薛绍的嫂子萧氏的头上,萧氏不是贵族。本来这和太平公主的婚事没有多大关系,可武则天还是找到了不和谐之处。

    萧氏将来是要和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做妯娌的,不是贵族怎么能行?难道让皇帝的女儿和一个乡巴佬做妯娌,置皇家尊荣于何地?休了,赶紧将其休了。

    武则天发话,逼薛绍的哥哥休妻。

    既然武则天发话,薛家人就慌了神,赶紧找对策。

    他们将家谱搬出来,看看萧氏的祖上都曾经出过哪些历史名人。中国老百家姓里头,哪个姓没出过个把名人?不查不知道,萧氏原来出身于兰陵萧氏,也是名门望族,此事才算不了了之。

    太子纳妃,公主出嫁,喜事连连,好事成双。

    帝国的天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阳光灿烂了。太子纳妃的场面就不说了,且说太平公主那场婚礼,可谓奢华壮观之极。

    婚礼设在长安附近的万年县馆举行,火烛映天,香花铺地,皇家婚宴除了奢华还是奢华。

    大路两边用来照明的火炬,居然把一路的红花绿树都给烤得焦糊了。

    装着嫁妆的车子规格超大,而通行的路又不够宽,没办法就把沿途县府的墙全都推倒了,拓宽路面。

    当时皇子的封邑是八百至一千户,公主最多是三百户,唯有太平公主额外增加了五十户,由此也可显示出她受宠的情形。为了庆祝公主下嫁,长安狱中大部分的囚犯都得到了特赦。

    正如薛绍长兄当初所担心的那样,太平公主下嫁之后,立刻发生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当时是大家族制,兄弟们以及家人都住在一起。房子当然很宽大,各住各的房间。

    对于皇家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薛家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从一家之长到丫环佣人,都对公主持一种恭敬慎重的态度。

    为了不逾越礼制,薛家人尽可能不直面公主。可是薛绍的两个嫂子萧氏、成氏,她们都不是贵族出身。虽然是下嫁,但公主毕竟是公主,全家人对待公主都战战兢兢的。

    尽管如此,太平公主身为薛家的媳妇,和非贵族出身的萧氏、成氏平起平坐,她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羞辱。可是刚嫁过来,她们毕竟是薛绍的兄嫂,也无可奈何。

    太平公主每次回宫,都要跑到母后武则天那里撒娇式地哭诉一番。

    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和没有地位的乡下女人成为妯娌,平起平坐呢?武则天实在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她命令薛家赶走这两个女人。

    后来有人告诉她,萧氏是隋炀帝的皇后萧氏的弟弟和开国宰相萧瑀的侄孙,和李唐皇室以前曾有姻亲关系。虽然赶走萧氏和成氏的事未能实现,但武则天的态度值得玩味。她对于乡下女人的轻蔑,实际上是对整个庶族的轻蔑。

    皇帝、皇后、太子、大臣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要打。这须臾的繁华掩盖不了烈火烹油的局面,貌似平静却早已暗流涌动。

    而这时候受病体所累,走路连墙都扶不牢的高宗皇帝,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多休息一会儿。心思不在政事上的太子,依然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

    一心想要当国的武则天,在实战中不断提升自己的政治博弈水平,打造自己的权力炼金术。

    无所适从的群臣,在权力天平的摇摆中,变得越来越现实,谁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利就跟谁上路。套用当时始平县令李嗣真的话:“皇帝病日侵,事皆决中宫,持权与人,收之不易。宗室虽众,居中制外,势且不敌。诸王殆为后所蹂践,吾见难作不久矣。”

    李嗣真就是听李贤弹琴能听出弦外之音的那位底层官员。一个县令的声音能被史家一再地笔录,可见此人非等闲之辈。

    李嗣真的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高宗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事国事都由武后来拍板。要知道放权容易,想收就很难了。李唐皇室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都被打发到各地。政府军都齐集关中,用来对付吐蕃等外敌。一旦武则天掌权,只怕李唐皇室的王孙们都难逃她的毒手,看来李唐的好日子已经快到头了。

    高卧病榻的唐高宗李治也意识到,李唐接班人问题是大问题。当务之急是太子李哲尽快上位,储君之位稳固,天下人心才能安定下来。

    3

    开耀元年(公元681年),李哲首度以太子身份监国。

    第二年,高宗皇帝携皇后东都度假,故伎重演。临行照例命李哲留守京师,打理朝政,这一打理就一年多。也就是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李哲成了帝国的挂名皇帝。

    离开长安之前,高宗还特意安排了三个宰相留下来辅政,并且对太子左庶子薛元超做了一番交代:“吾子未闲庶务,关西之事悉以委卿。所寄既深,不得不讲!”

    高宗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李哲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

    可是李哲并没有好好把握这一年,他把太子监国看作一个烫手的山芋,只想着早一点甩手不干,以求自安。

    直到大臣们将心中的不满化作一份份奏折堆满高宗皇帝的办公桌,高宗才抽样看了其中的一部分。这些奏折的文笔良莠不齐,但主题却一份比一份来得鲜明。所有的奏折都围绕着一个主题,李哲根本不配当太子,李哲当太子是我大唐的不幸。

    李哲的表现让朝臣们大失所望,李哲与他的两个哥哥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对于李哲,高宗又怎会不清楚。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除此之外,他又能作何选择呢?

    他从小沉湎于斗鸡走狗,喜好射猎宴游,既无出众的品行,又无过人的才学,属于皇族中典型的纨绔子弟。其实对于一个普通的亲王而言,这本也无可厚非。可是谁也不会料到,高宗和武后会三易太子,储君的桂冠最后会戴到李哲的头上。

    鉴于李哲的种种表现,高宗皇帝赶紧将其召赴东都。看来再不交代两句,留守长安的朝臣就有可能会罢朝,导致帝国的权力运行停摆。真要是走到那一步,麻烦可就大了。

    李哲成了糊不上墙的烂泥,让官员们大失所望。眼看着大唐帝国后继乏人,以前是什么都缺,就不缺太子;如今是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合格的太子。

    高宗皇帝很是焦虑,内心的焦虑将他的病体生生拖入绝境。

    显庆五年(公元660年),高宗初患风眩病,委托皇后武则天处理部分政务,从此,武则天参与朝政。有人将高宗这一做法称为“持权与人”。

    上元二年(公元675年)三月,高宗风眩病加重,不能听政,政事皆由武后处理。高宗欲逊位于武后,遭到宰相郝处俊谏止。高宗的这种做法,可以说是“持国与人”。

    高宗在上元二年(公元675年)三月前后判若两人,可是等到三月以后,高宗李治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他拖着日渐沉重的病体与武则天展开了传位斗争。

    在这场斗争中,李治已经败了两阵,但他屡败屡战。现在,皇太子的地位,已经交给了李哲。李哲的前途又会如何呢?会不会步两位兄长的后尘?

    某些有识之士,早已为他捏了一把汗。他们对李哲储位的前途,持一种悲观的态度。而李哲储位的前途,事关李唐皇室的生存命脉。

    在这种绝望的形势下,高宗李治并没有认输。开耀二年(公元682年)正月,皇太子李哲没处理几件朝政之事,却添了一个儿子。这也是他与太子妃韦氏唯一的儿子。于是,高宗李治萌生了争取传位子孙的想法,他将这一想法直接表现在立皇太孙这件事上。

    消息传至东都,高宗皇帝自然是喜不自胜。废太子李贤早已生有三个庶子,所以高宗不是因为自己升任祖父而大喜,而是为韦妃给他生下嫡孙而喜。

    李唐基业又有了新的接班人,生生不息,万世不朽。

    太阳又重新升起在帝国的天空,于是他亲自为这个婴儿取名——重照。

    高宗不顾关中时值饥荒,下诏改元为永淳,大赦天下。等到嫡皇孙满月那天,更是连续三天大摆筵席与群臣共贺。

    高宗李治在兴奋之余,要册立李重照为皇太孙。从孩子的名字和年号来看,高宗皇帝有了新的想法,如果可能,他希望眼前这个婴儿,将来能够继承大业。

    因为大唐制度上没有皇太孙之制,所以特招吏部官员来询问,表示要自我作古,创立新制。在征得有司赞成之后,正式将李重照册立为皇太孙,欲开皇太孙府,并令府官各加王府一级。

    历史上从来没有皇太子健在就立皇太孙的先例,这是一种破例,这种破例显然传递出一个信号。

    立李重照为皇太孙,高宗皇帝是想从宗法制上断绝武则天夺权的可能。换句话说,如果太子李哲死去,那么可由皇太孙作为法定继承人即位。

    谁都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反常的举动。有爱管闲事的大臣就站出来进言:“皇上,您这事办得不太妥当,容易给自己落下话柄。”

    高宗皇帝根本听不进去别人劝,既然没有先例,那就从我这里开始做起吧!

    这是一个美妙的想法,但想法代替不了现实。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还指望他能来照顾别人吗?别说皇太孙了,就是眼皮子底下的皇太子,他也照顾不过来了。

    从理论上说,当皇太子健在之时,另立皇太孙的做法是荒谬的。

    任何一个帝王,不论他的才智如何杰出,能选定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至于在既定接班人之后,又再制定接班人之接班人,这不仅是画蛇添足,而且也意味着,他那第一个接班人的选定,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不是一个错误,又何劳你再去制定他的接班人呢?

    高宗皇帝真的很希望自己哪一天两眼一闭,在离开这个世界后,皇权可以平稳地过渡到李哲的手中,然后再平稳地过渡到皇太孙李重照的手里。

    武则天看着面前自己的男人,微笑,无语。肉体上的折磨,已经让眼前这个男人耗尽了一生的理想与激情,还是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多沉浸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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