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白衣蓝锦的女子,坚定地伸臂挡在数千老弱族人之前。流水长发猎猎飞舞,犹如寒冰般湛蓝的双眸中,镌刻着视死如归的坚持。
“越氏一族向来安分守己,只求苟活于世。我与成王十年之情,琴瑟相伴,我绝不相信成王会亲自下令诛杀我族!”
“看来‘情’这个字,真是足以蒙蔽双眼,纵是六国第一智囊、人人畏惧的妖后也不例外……”这时,一人骑着马缓缓来到凌霜面前。
见到来人,越凌霜怒意更盛。
这个人是当朝丞相子义,阳成穆妾室子媛的兄长!
“呵……我当是哪里来得喽罗,原来是子义啊。”凌霜咬牙切齿,“当初看在成王份上,给你留了一条活路,当真还是愧对这妖后之名呢!早知如此,便应剥了你的皮,挂在城楼上让你好好乘风纳凉了!”
“你——!”子义脸色登时气得铁青,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纵是死到临头,妖后还是妖后,字字让人胆颤心寒……不枉那些臣子这般惧怕王后了。只可惜王后战谋有余,却不谙人情之事。这一次,是成王亲自下的令呢,王后怕是保不住自己了。”
见凌霜因提到“成王”二字脸色微变,子义大笑起来,“权力太大,太过聪明的女人,总是会功高盖主。托王后的福,成国已是六国一霸,还请王后功成身退,此后不用再操心国事,好好享个福了……在黄泉路上。”
“想要卸磨杀驴?就凭你!”凌霜面露狠意,那一阵威慑,使得子义的马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子义忙稳住马,正要还嘴,一名将军将一个精雕梨花木的盒子双手奉给子义,“丞相大人,《白泽书》已经到手了。”
“那是……”
那是越氏一族世代守护、自上古流传下象征“智”的神物!
凌霜双拳攥起,“成王绝不会任由你胡来!劝你一句,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子义眉开眼笑地接过,“到现在,王后还以为是我子义伪造王命吗?哎,真是可怜呐。”
子义哂笑一声,抱着那梨花木锦盒向着大漠高处而去。
勒马,下马,而后双手恭敬地将盛放《白泽书》的锦盒奉给另外一个人。
那人骑着一匹黑马,披着黑色斗篷。只手开了盖子,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而后用着清冷的声音说道:“可以结束了。”
看到那人,凌霜一切的情绪在一瞬间凝结。
那是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她认为一生唯一不会背叛她的男人……成王,阳成穆。
此时他顺风而站,被掩住的俊颜隐约显露。他很平静,平静到仿佛与她,形同陌路。
凌霜脸上的坚强,渐渐瓦解,眼中第一次布满了痛彻。
她期望能得到最真的解释,告诉她着一切都不是真的。
忽见另一匹马慢慢走到阳成穆身边,马上之人撩开斗篷,露出了一张妖艳的脸庞。
女子轻笑,用指尖摩挲着梨花木的锦盒,享受着曾属于越凌霜的一切。
那一瞬,凌霜沉默了,仿佛明白了所有。
原来一切的夫妻之情……都只是阳成穆为了利用越氏,利用她天生可以预见战事的能力所做得戏。如今榨干了,取尽了,便要毁她灭她!
凌霜的唇有些轻颤,仿佛用尽了一切力气,去对这个自己曾拼尽一切保护的男人说着:“为了你,我不惜得罪天下人……杀我一人还不够,你真的要做得这么决绝……?”
阳成穆安静地垂下眼睫,“霜儿……我也曾是爱你的……”他好似在追忆,话语中带了一丝暖暖的情义,可下一瞬,他的眸底却染上了一层毫不在意的凉薄,“只是,对你来说,守护神物比忠心于我更加重要,让我知道,无论再过多少年,你都不会被我驯服,亦不会将《白泽书》给我。亲自来送你一程,感激你十年对我的夫妻之情。《白泽书》就当是你能为我做得,最后的贡献了。”忽的垂下了指尖,下达了最后的杀令。
登时数千支箭向自己身后飞去!
哀嚎声、悲鸣声、哭泣声迅速在自己身后响起!
那黏腻着滚烫血液的鲜红无情的渐染在她的背上,发上!
夕阳的倒映照过,映出了地上逐渐蔓延开来的血河。
最后一支箭,迎面而来,一下射向她的心口。
最后一次抬眸,只看到那无情身影已缓缓背离她的视线,就这样,无情的离开了。
凌霜冷不丁扯了下唇角,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倒在被骄阳笼罩的血泊中。
人逐渐散去……
对他们来说,她深爱的人们,连埋葬的价值都没有。
‘霜儿……做这成国的王后可好?从今以后,不离不弃……’
‘霜儿,伤到的指会痛,你痛,我,也痛。心痛。’
‘霜儿,我好累,要去迎娶自己不爱的女子。幸好……你在身边……’
凌霜想起过往的耳畔轻语,忍不住笑起,笑得眼泪直流。
十年,她为他,不惜弄脏自己的双手,一步步助他登上王位,并将成国变成如今的盛世。
一转眼,这个梦却分崩离析。
只是为了这个梦付出的代价,是她无法承受之重。
血泥中轻放的十指,逐渐用力,陷入。
沙入指缝,透过血肉,无声地吞噬着一世的恨意。
意识悄然模糊了,却好像听到若远若近的马声。
有人下马,在她身旁停了一会儿。身有余香,亦雅,亦醉人。
忽听那人似要离去,凌霜不知怎的,忽而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朦胧中,染血的指尖已将那双锦线墨靴烙上了一层鲜红,如绽开了朵朵血莲。
只是在下一刻,她已没了意识,忘记了,也放弃了……
呼吸声,脚步声。
眼睛好沉,好沉。
凌霜猛然睁开眼,天是大亮的,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凌霜有些发懵,心口疼的发紧。
勉强撑起身体卧坐在床,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陈设简朴之地,木桌上覆盖着薄纱般的一层沙,该是仍在大漠。
视线忽然掠过铜镜,凌霜一下愣住,镜中的瞳色已然不再是当初的湛蓝,也许是因为重伤原因,竟然变成了与平凡人无异的棕。
凌霜似乎在一瞬间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么可怕,又那么真实。缓缓咬牙,露出了一抹带着恨意,有悲哀的笑。
不知已经躺了多久,伤大致愈合,可伤后遗留的症状,却如心中的痛那般,随着时间推移刻入肌骨。
但……至少,她还活着。
要回去,夺回她的一切!
指尖愈发攥紧,露出了苍白的骨节。
只是……她现在身在何处?
凌霜将悲伤暂且掩盖,再度抬眸看向屋子。
正当这时,随着“砰”的一声响动,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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