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饶有兴趣地将双手搭放在王后宝座的扶手上，一点也不紧张地看着下面的宗政平。
然而这一次，宗政平却没有主动挑衅，是在冷静了片刻后，开口说道：“今日，王后这番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羞辱我宗政平吗？”
凌霜故作意外地张大嘴，“丞相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宗政平的脸顿时黑了一半，唇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千忍万忍后，这才强压下了怒意，说道：“别装蒜了越凌霜，你原本就是故意拆穿这场易容大宴给我看！看在你费尽心思的份上，我来给你一个机会，在我向陛下提出要弹劾你的事前，如果你有什么请求，说不定本丞相会帮你达成。”
凌霜闻言，只动了动唇角，却没有更多的回应。而后她起身来到宗政平的面前。
“凌霜听丞相的话，认了今日的事。也不再与丞相扯些别的，正经的说……丞相，来我啸云宫，应该不是说这些东西的吧？”
宗政平眉心蹙动一下，却是被越凌霜说中了心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开口：“越凌霜，本相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对祁王，是不是动了真情？”
凌霜眸子一颤，突然有些好笑的哼了几声，可是那清亮的眼中，却莫名多了些动摇。
那一瞬，宗政平似乎是终于胜过越凌霜一次，他开怀笑起，大声说道：“六国人人谈之色变的妖女，原来也会为情字所困！”
“你说什——”凌霜气急败坏，却说不出个词来反驳宗政平。
半晌，宗政平不笑了，换上一副郑重的神情，说道：“越凌霜，你别忘了，你来到祁国的目的，是为了借助祁王的力量夺回被阳成穆夺走的《白泽书》，如果《白泽书》真的到手，你可以答应我，立刻离开祁国，离开秦啸吗？”
如此的答案，原本是可以脱口而出的，可是不知怎的，今日到了嘴边，却忽然有些踌躇。
凌霜垂下眼睫，这一次，她沉默的时间要比之前的都要长，她兴许是在考虑权衡，又兴许脑海里从始到终都是一片空白，只是感觉到那被箭射穿的地方，正在隐隐作痛。
是啊，她原本就是打算拿了东西走人的，祁国终究不是她越凌霜真正可以安身的地方，她曾是祁国的仇人，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那么也许还会牵连到秦啸。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她对“祁王后”这个身份如此留恋……不，不是对祁王后这个身份，而是对祁王，而是对秦啸如此留恋？
“越凌霜，你的心中真的有答案吗？”宗政平步步紧逼，又是上前走了一步，使得凌霜下意识后退半步。
凌霜终是扯了下唇，看向宗政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宗政平终于松口气，昂首望着凌霜，似在等她最后的誓言。
凌霜长长地吸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些复杂而苦涩的笑容，“只要我拿到《白泽书》，立刻消失在祁国，让出王后的位置，并且再也不与秦啸相见……然后。”凌霜顿了顿，“我不会做任何影响秦啸未来的事，也不会让秦啸因为我动摇。我……会整理自己的情感，与秦啸只有利益关系。若是秦啸遇到心仪的女子，我也不会去妨碍他。”
宗政平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王后说的容易，可既然王后的目的是白泽书，那么也就是说，总有一日王后在祁国的事会昭然若揭。王后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王后有没有想过，祁王的立场又是如何？”
“什么意思？”凌霜眼神渐渐沉下。
“王后树大招风，今日既能招来我宗政平，明日还会有其他人来反对，事情总还是瞒不住的。如果王后真的对祁王有情，最好的情况已经不用我再强调了……而且。”宗政平顿了顿，“如果我是祁王，又岂会真的将《白泽书》交还于你？祁王对王后若是无情，出于利益考虑，王后决然得不到《白泽书》，若是对王后渐生情义，那么，王后便更加得不到《白泽书》了。”
宗政平轻轻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交给凌霜，“这是我掌握的关于越氏神族的秘密，是连你都不清楚的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白泽是否真的存在于世吗？这个东西，可以给你答案……陆修之事，宗政平感谢王后，这个便当做是谢礼。可是一码归一码，王后要是不在乎白泽书与越氏的秘密，那么尽可留在祁国，如果还在乎白泽书，还请王后……”
后面的话，宗政平没有再说。凌霜紧紧握着那张纸，眼神里多了些凌乱。
是啊，如果秦啸对她无情，那么身为帝王，又哪一个不像阳成穆那样想要夺得号令天下的神力，如果秦啸对她产生情愫，那么他更不好将《白泽书》拱手让人。他定然会让她在常年的岁月里忘记了这件事，忘记了越氏，忘记一切……当然，她是清楚的，她在秦啸心里并不算什么。不过是个妖后，不过是往日宿敌。
她这样的存在，反而会将秦啸再一次的拉下水，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凌霜动了动唇角，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捂住心口感受着那痛彻之感，缓缓攥住指尖，恨不能刨开自己的心看看。见凌霜不再说话，宗政平也请叹声气，准备离开大殿的时候，他轻声说道：“其实，祁王一直想得到你的心，并永远留住你，这谁都看得出来，包括你。只是，比起这种方式，我宁可让王后早些得到《白泽书》，终归，重蹈覆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重蹈覆辙”这四个字突然像是一记狠击一样锤在了凌霜的心口。
是啊，如果秦啸对她没有动情，那他所做的一切，便是让她重蹈覆辙。
她安静地看着宗政平离开。
第一次，她输了嘴仗，第一次……输了一切。
她深深的吸口气，闭上眼，发出了一声自嘲。
一不小心，真的再次掉入漩涡，爱这个东西……她越凌霜碰不起。
虽然她也并不信宗政平说的一切，并不确定秦啸一定就是另一个阳成穆，但有一件事是她真的应该去做的。
“既然早晚有一天要离开……何苦要留下快乐。”她轻叹口气，揪住长裙缓缓地向回走去，“如果还能再自私一点该有多好，如果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将秦啸拉下地狱，该有多好……可惜，爱上了，便也就输掉了一切。”
临到门口，轻抚清冷宫殿的冷墙。
抬起眸时，已回复了往日的冷静。
也许，是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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