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纷纷开始制住宫里的其他力量，而阳成穆则是独自前往拓跋赤所在的大殿，他身上雪白的战衣，已经被血溅得看不出原本的纯，可是琥珀色的双眸，仍旧像是已逝之人那般，冷漠到没有半分动容。
缓缓地，他迈入大殿的门槛，却突然在此时停了步子。
一股异样的气息在周围渐渐蔓延。
地上一滩血红，无声无息地侵入到白色的鞋底，阳成穆垂下眼帘扫了一眼，又再度将视线看向周围。而他的神情，也因料到了什么，多了几分的凝重。
再往前走，拓跋赤正浑身是血地坐在王座上，低垂着头，断了一只手臂，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怖。
最重要的是……明显，他已经死了。
阳成穆的眼神有了细微的波动，逐渐警戒起来，右手握住龙牙剑柄，“出来。”
他沉声说道，杀意已经在整个大殿迅速蔓延。
这时，传来了一声轻笑，“上古神剑龙牙，与承影剑齐名的死亡之剑，承影出鞘必索骨，龙牙显身必饮血，成王可万万不要将那可怕的东西拔出来，小女子可受不了被饮血之痛。”
声音落下，禹疏溜溜达达地走出，站在了拓跋赤的边上，轻轻摸了摸拓跋赤的头发。
“这是我给成王的见面礼。”
阳成穆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想与禹疏多话，既然目的已经被破坏，选择直接转身便离开。
“哎呀……”禹疏嘟了唇，“真是个冷漠的男人。”
言罢，她又扬高了声音，“关于越凌霜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阳成穆突然停住脚，缓缓侧过头，“你知道什么？”
“果然，只有提到越凌霜才会止步。”禹疏哼哼笑着，踏着妖娆的步子走向阳成穆，视线瞥过阳成穆始终带在腕子上的一条冰蓝色的绳链，“我在这里等着成王，只是想要给成王一个建议。”
阳成穆眯了下琥珀色的双眸。
禹疏又走了几步，想要上前搭住阳成穆的肩膀，却被他用龙牙挡开，同时显出一份厌恶。
禹疏倒是一点不建议，又将手背回，“曾经想要利用，想要控制的，如今已经失控，小心……被吞噬殆尽。”留下这样一句话，禹疏幽幽笑起，“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掉。再杀一次。”
说完，禹疏忽然间就消失在了殿中，阳成穆看了眼四周，闭眸轻而缓地吐了一口气。
“霜儿……”他喃喃念着，忽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当阳成穆返回成国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
才一踏上自己的国土，阳成穆就察觉了整个成国的天空都在盘旋着归云堂的黑鸟，想起禹疏说的话，阳成穆已然隐隐感觉到了宫里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三日不眠不休地赶路，已经让阳成穆身心俱疲，可是一想到这一切也许与越凌霜有关，他就无法冷静下来，所以才刚一进城，阳成穆就独自策马向着宫中一路而行，撞开大门，并向着血腥味最重的议政殿赶去。
一个人，一匹马，在到议政殿前时，阳成穆狠狠勒马而下。
脚下，是已经几近干涸的血迹。
周围，也是一名侍卫都没有，空荡荡的透着一股死寂。
阳成穆第一次有些踌躇，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前行。可是对越凌霜的执着，却驱使着他的脚步。
一步一步向前，平静的脸上，一点一点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动摇。
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走过的地方，仍有倒在地上的士兵大臣，黑鸟仍在啃食着他们身上的血肉，有的只剩下森森白骨。
从那支离破碎的面容，还可以隐约辨识……这些，都曾是围剿越氏的官兵，还有……曾谏言除掉越氏的大臣。
真的，是她吗……？
阳成穆看向那如同通向地狱的前方，脑海中回想起当年对着他绽开笑容，拿着刺绣羞怯地等着他的霜儿。
渐渐，他已经走入了议政殿的前方，狼吞虎咽的声响先一步传入耳畔。
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中关着一个女人，她好像已经疯了，蓬头垢面，嘻嘻笑笑，然后趴在地上拼命的从一个盆子里用手掏饭食往嘴里送着。
像是，一个畜生，像是，一条已经没了理智的狗。
阳成穆指尖轻碰那铁栏杆，半蹲下身看向里面的女子，琥珀的瞳忽的一颤。
“子媛……”他启唇唤着这个名字。
然而子媛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或者根本也不在乎了，只是拼命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发出可怖的笑声。
而在子媛身边放着一个也同样透着白骨的头颅，毫无疑问……是成国的丞相，子义的头颅。
阳成穆的齿间，稍稍加了力道，起身拂袖继续向前走。
每往前多一步，周围都会弥漫出更加透彻的寒意。
一粒冰尘，缓缓落下，落在了阳成穆已经再也笑不出来的俊脸上，琥珀的瞳，倒映出了一抹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那人正翩翩起舞，一身华美锦袍，长发如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有一些霜雾从她的指尖流出，将周围的一切笼罩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光景。
这支舞，阳成穆再熟悉不过，是他曾经替他的霜儿编成，是仅仅属于他霜儿的舞。
但是这一刻，除了那惊世的美，还透着一股深深的残酷。
曾经想要利用的，曾经想要控制的，如今，已经失控……
这一刻，阳成穆忽然明白了禹疏的话，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她，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
而就在这一刻，那支舞迎来了最后的结尾。
缓缓收了手，前面的人儿轻轻笑了一声，蓦然回首，仍是像过去一样带着笑靥。
阳成穆凝望那时常在梦中出现的笑容，然而同时他也清楚了，这抹笑容中，再也不会有过去那样纯粹的依赖与情感，有的，只是宛如魔鬼般的……残忍。
“越凌霜……”阳成穆艰难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且见凌霜冷冷而道：“好久，不见……我的，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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