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龙珏日日惶恐，六国诸侯各有心思。当然，其中也包括了祁国。
然而与其他几国不同的是，祁国一向是成国最大的威胁，所以成国与辰国，外加归云堂的联合，祁国便成为了天下将臣归附的对向。
一大清早，秦啸就在正殿里接见了不止一名从辰国逃亡的将军大臣，他们各个痛批叫越凌霜的女人，将之形容成祸乱天下的罪人。
然而让秦啸有些奇怪的是，跑到祁国来投靠的人，竟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徒，皆是正气凛然不畏奸邪的大将，他们各个心怀忠义，誓要成为除掉辰成两国的先锋。
直到夜幕降临，秦啸才得以返回自己的寝宫，啸云宫。
刚一回去，秦啸就遣走了所有的人，关上了所有的门，让自己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焦躁，焦躁，抑制不住的焦躁……
为什么每当听到一名大将提到“越凌霜”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拧住一样，有一种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痛楚。
“越凌霜……”秦啸平躺在啸云宫冰冷的地上，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脑海里，好像马上就会浮现出在成祁大战时，将自己穿心一箭的那个女人，为什么记忆里，当初自己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反击，而是露出一种几近绝望的神情。
又为什么，明明与这个女人只有这一次交集，可是在提到“越凌霜”三个字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唤一声“越儿”。
这种几乎将他毁灭的悲伤，究竟为什么如何也挥之不去，仿若地狱之花，狠狠在他的心口生了根。
秦啸紧紧捂住自己的头，在地上缓缓蜷缩住身体，头痛欲裂。
心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空，有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清，记不起……
他记不起，他为何忽然间宁在议事殿彻夜处理政事，也不愿意靠近这座啸云宫。
他不明白，他为何会经常在梦中看到一个背对自己，且愈行愈远的女人。
他不了解，他为何总有种在追赶着谁，寻找着谁，却又被狠狠抛下的痛苦。
他曾与谁，在痛苦与快乐中沉沦，他曾与谁，相拥落泪？
秦啸终于紧紧闭上眼睛，松开了手平摊在地上，他望着那被黑暗笼罩的顶处，深黑的墨眸里充满的，却是一缕看不见前方的暗淡。
他是病了吗？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迷茫。
那个似乎被他忘记的女人，会是自己深爱的王后云清越吗？
可是……云清越，又是谁？
他又是真的，爱着这个女人吗？
为什么记忆里，空空如也，连一丝丝的悸动都没有。
他迅速甩开思绪，从地上做起来。
不，不可以这样下去……天下已经混乱成如此地步，他又岂能陷入如此动摇之中。
他长叹一口气，将右手滑入发间，他看向那轮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皓月。
“除掉越凌霜……吗？”他垂下眼帘，指尖无意间划过心口，“越凌霜……云……清越……”
门口，宗政平与沈瑜听到了秦啸的喃喃自语，两个人都露出了非常凝重的神情。
“丞相，自从上次祁王回宫后，关于越凌霜的事就好像什么都记不清了，要不要将越凌霜的事告诉祁王，如果这样下去……”
宗政平紧紧咬着牙，片刻后，又长长地吐了口气，“祁王不记得越凌霜了，这件事应该是越凌霜做的，也许是真的想要和祁王有个了断。”
“越凌霜真的不念过去的情分了吗？真的就这样回到阳成穆的身边了吗？”
宗政平摇摇头，“我想，我是猜不透越凌霜了。但唯一知道的，是越凌霜这么做一定不会是想让祁王伤心。而且，作为丞相，纵是再想让越凌霜回到这里，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宗政平缓缓看向啸云宫的大门，“越凌霜如今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若是祁王仍然眷恋着越凌霜，祁国也许也会被拉下深渊。最坏的可能，是接下来他们会针对天子，祁国为保天子，必要对辰成两国宣战……最坏又最好的结果，是天子驾崩，祁王可以手刃越凌霜，从此天下归一。”
沈瑜有些哀痛地垂了眸，“云清越真的回不来了吗？”沈瑜突然定了一下，“丞相，也许……也许……会不会这就是越凌霜的目的？”
宗政平眸子猛地一颤，许久许久都在沉默。
终于，喃喃而道：“无论目的如何，祁王与越凌霜，永远都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声音落下，两人都陷入了无法言语的哀叹之中。
就在这时，沈瑜有些狐疑地问道：“说起来，之前那个假的云清越不知去了哪里？这次祁王回来的同时，那个王后似乎也消失了。”
“大概是接到了越凌霜的信儿，让他们离开祁国了。”
沈瑜思忖片刻，同意地点点头。
边郊山路，今日阴雨连绵，外面微微有些滑。
刚刚从祁国来到边郊的岚儿与风齐，正在山洞里点了一把火，岚儿对着火焰搓了搓手，舒缓身体的寒冷。
风齐则是一脸沉重地站在洞口观望着外面的天气，“待会儿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这里离成国还有好一段距离。”
岚儿没有说话，依旧是在暖着手，冷不丁地叹口气，眼中流动着浅浅的哀伤。
“我们一定要离开祁国吗？过去那样……不是挺好的。”岚儿望着篝火，浅浅地吐出了一声，引得风齐心口忽然一紧。
他明白岚儿说这句话的意思，一张脸迅速凝重下来，“岚儿，是越凌霜收留了我们……我们任务完成，理应去找她的。你不是一直念着凌霜，思念着她这个姐姐吗？”
岚儿并不否认，“嗯……”轻应了一声，便将小脸儿缩进了衣衫里。
见岚儿不再说话，风齐这才稍稍安心，“阿夏突然间就不见了，我们只有找到凌霜，才能知道后面的路如何走。”风齐看看天色，发觉雨水渐小，遂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可以出去找吃的了！”
风齐回头揉揉岚儿的发，“岚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风齐便顶上了一件衣服，匆匆赶入雨中。
可是风齐才刚一出去，岚儿的眼底就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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