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瑜赶到议事殿的时候,发现奏折完完好好的摞在了桌子上,看样子已经批注完成。然而殿里却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祁王的踪影。
沈瑜四处看看,终于在议事殿的青瓦上看到了秦啸的身影。
他坐在大殿的最顶处,身披狐裘,手执一壶烈酒,一边饮酒,一边远远望着无边的天际。片片雪花,落在了秦啸墨色的发上,身上,他似乎已经待了许久,几乎可以看到墨色长丝上,沾染的点点水润。
然而他却好像喜欢这种冰入肌骨的感觉,让他平静,让他安心。
这些日子以来,祁王偶尔就会这样独子一人望向远方,沈瑜知道祁王又在追寻已经不在身边的她。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忽然忘却了越凌霜的事,为何执念却丝毫没有减少。
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思念,究竟可以多深,多久?
不止一次,沈瑜几乎快要将越凌霜的事脱口而出,可是正如丞相所说的,这样对祁王真的好吗?如果记得一切,祁王也许真的会不顾天下人的反对站到越凌霜的身边。
也许,此时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忍不住叹了声气,悄然用袖口擦拭了下眼角。
这时忽的传来了秦啸的声音:“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出声。”
沈瑜一愣,原来祁王早已就已经察觉了他的到来,尴尬地轻咳两声,也不知道自己都要说些什么。
“如果是只是闲得无聊,就来陪本王赏赏雪吧。”秦啸说着,倾头示意,沈瑜紧忙坐到了秦啸身边,一股浓浓的酒味登时扑面而来。
“祁王,纵是酒量再好,也不能喝那么多……”
“沈瑜,你有没有忽然丢失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秦啸忽而开口,又是一口饮入。
沈瑜心中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秦啸,“祁王,为什么会这么问?”
秦啸轻轻动了下唇角,垂下长睫,“这种感觉,这种……悲伤到无法言喻的心情,这世上,也会有人体会过吗?仿佛是,被迫丢下,连思念、寻找的权利也被剥夺。就好像,一直以来都在追寻的身影,突然间消失在了脑海,一直以来的前行的理由,突然间也没有了。”
秦啸愈说,沈瑜的身子就越紧绷,突然挡在了秦啸面前,“祁王,祁王这是错觉,很快就没了!”
看到沈瑜这么紧张,秦啸倒是忍不住哼笑了一声,“本王只是说下感觉,又不是要杀身成仁。急什么?”秦啸眸子一动,“难道,你们有事瞒着本王?”
沈瑜心上一哽,迅速摇头,“没……没有,属下没有事情瞒着祁王!”
秦啸又是优雅地笑了一声,“看来是有事瞒着本王。”
沈瑜用力吞咽了下口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遂转移了话题,紧忙问道:“祁王是不是在犹豫与辰成两国对峙的事?”
话一说完,沈瑜就后悔了,什么话题转移注意不行,偏偏提到了这个!
听到辰成两国之事,秦啸眼神又有些发沉,“明明现在是出兵对成国辰国最好的时机,但是本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要杀……”
“越凌霜”三个字,秦啸并没有道出,而后蹙紧眉头,又用力灌了一口酒。
是了,一提到要杀越凌霜,他的心就像被绞碎了一样,痛到快要窒息。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他仍旧想不通……难道,他心中缺失的那一块,会与这个女人有关系?
可是,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明明是他的敌人,明明是曾让祁国大败辰国,让他数千将士丧命战场的罪魁祸首!
秦啸缓缓闭了眼,忍不住地按压了下太阳穴,心烦意乱。
沈瑜这次是真的不敢再说一句话了,只是小心翼翼蹲回秦啸身边,老老实实地守在他的身边,顺道将其他几瓶备着的酒,偷偷的,一点一点的给提前倒掉了。
然而就在这时,墨龙将陆修突然间来到了大殿下,亦是在寻觅着祁王的踪影,忽而抬头,紧着上前两步道:“祁王!前殿出事了!还请祁王速速赶到!”
秦啸放下手中壶,并没太大兴趣,只是懒懒地问:“又出了什么事?又是催本王去攻打成国还有辰国吗?”
陆修迅速否认,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回祁王的话……王后回来了……王后,云清越。”
三字一出,秦啸的双瞳猛地一缩,正在倒酒的沈瑜也惊得连酒壶也掉了下来,酒壶一点一点的向下滚动,且听“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随着酒壶的碎裂,秦啸也缓缓站起身子,用着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俯视着陆修,“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陆修再度重复:“是……王后,云清越。”
秦啸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下一瞬间忽然自殿上以轻功点下,迅速力喝:“人,现在在前殿吗?”
“是在前殿!”
话音落下,秦啸蓦地甩开披风便朝着前殿走去,步子愈发急躁,神情也似乎失去了先前的从容。
沈瑜见状,迅速也赶了下来,急急问道:“陆修,真的是王后吗?”
陆修点头,“千真万确!”
沈瑜心口一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要赶紧通知丞相!”说罢,他亦匆匆离开了议事殿。
祁国,前殿。
秦啸带着随行侍卫匆匆赶向前方,他们从驻守在两边的侍卫中间走过,拉起了一阵不小的寒风。
而这股寒风的来源,正是满心疑惑的秦啸。
是了,对这个明明有印象,却也一点记不起的女人,他一直在派人四处寻找,他总觉得,只要找到这个女人,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他的痛苦也可以得到释放。
谁知自己人没找到,而这个女人,却先一步回来了。
她究竟是谁,自己对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感,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深爱着这个人,又为什么会忘记了?
无数的问题在脑海里迅速的闪过,秦啸狠狠咋了下舌,又加快了步子。
穿过最后一道大门,秦啸终于赶到了前殿,眼前,是一抹纤细的背影,秦啸忽然顿住步子。
他有些不确定地凝视着她,却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破损,头发也有些凌乱……就像是,刚刚从什么地方逃命回来一样。
“云……清越?”秦啸缓缓念出这个让自己觉得十分陌生,又十分温暖的名字。
闻声,眼前的女子身子也是一定,而后缓缓将身子转过。
而那刻印在心底最深处的面容映在双瞳的那一瞬,秦啸的墨瞳,渐渐有些动摇了。
“祁王……”眼前的云清越,温柔的笑着,眼角泛开了一缕清澈的泪,她忽的加了几步朝着秦啸跑去,用力地拥住了她的身躯,“祁王,妾身……妾身回来了,妾身,好想你……”
忽然好像有什么撞入了秦啸的心底,因为这个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与寒冰般肌肤的温度,都是似曾相识,甚至让他无比怀念与依赖。
他缓缓抬起手,有些不确定地抚上了云清越的发上,有些生疏地问着:“为什么……会这样?”
云清越哽咽着,同时紧紧抓着秦啸的衣衫,痛苦而怨恨地一字一句:“越凌霜……妾身,是被越凌霜囚禁了,祁王一定要替妾身报仇雪恨!”
秦啸眸子忽的一颤,“越……凌霜?”
而在同一时间,听到了云清越话语的所有大将都登时热血冲头,扬起兵器大喊道:“诛杀越凌霜,诛杀越凌霜!”
声音不绝,回荡耳畔,几乎是将事情推向了一触即发的状况。
秦啸指尖微紧,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
第一次,陷入了一种虚无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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