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最后看他的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里突然冒出来那副画面。
秦啸迅速将思绪甩开，不愿再被白泽所干扰。
他等了太久，还是有些不甚放心，终于忍不住赶入房间，恰好此时莫非抱着医箱往外走。
“凌霜情况怎么样？”秦啸紧忙问道。
莫非面露难色，轻摇了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已经不能再易容了。她只能以越凌霜的身份在祁国待下去……这太残酷了。尤其是……”莫非收声，似乎接下来还有更坏的消息。
小小的一个动作，让秦啸变得更为焦躁。
“究竟——！”秦啸咋舌，甩开莫非便推门而入，一声响动，让里面的侍女皆吓了一跳，然后迅速拿着东西离开。
秦啸一步步的往床帏处走去，在那纱幔之内，隐隐约约透着一抹卧坐着的身影。那久违的寒意，逐渐缭绕在了秦啸身旁，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希望马上见到越凌霜，却又有着十万分的排斥。
于是只站在了纱幔外围，看着那隐约露出的绝美的下颌，轻声问道：“越儿……？”
里面有了些许的动静，浅葱指撩动了纱帘，也想往外看去。
秦啸心中一喜，又上一步也拉开帘子，可是当对上越凌霜的蓝眸的那一刻，秦啸猛地一怔，捏着帘子的指尖，也忽然间定在了那里。
眼前的凌霜，看起来与过去无异，可是独独是那双倾世的双眼，与过去再不相同，空洞得没有任何的东西在里面，宛如一潭死水，只有一股浓烈的寒意。
她缓缓将视线落在秦啸身上，探出指尖，却在碰触到秦啸脸颊的一瞬间交错而过。
也正是那一瞬，秦啸的心几乎被撕碎了。
那苍白纤细的指，根本触及不到他。
她在寻找，漫无目的。
秦啸轻颤着，将手探到凌霜的眼前，晃动了一下，却引不来半点变化。
“眼睛……”秦啸齿间缓缓用力，几乎不敢将那个结论说出来，指尖悬空了许久，这才慢慢抓住了凌霜那冰冷的手，将它一点点贴近自己的脸颊。
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落在了手上，滚烫的，炙热的，怀念的。
凌霜眉眼轻轻一动，无声无息地帮他拭去，她下意识的启了唇，却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淡漠地感受着这面前的人。然后温柔一笑，像是要安慰他一般轻拥住他的身体，一下又一下的轻拍他的后背。
每一下的碰触，都好像揭开了秦啸心中那一道道的伤疤，他将脸埋在凌霜瘦弱的肩头，用力地回拥着这瘦骨嶙峋的身体。
“越儿，瘦了好多……”秦啸低语，无比心痛，因为禹疏那一次曾告诉他，替他揭开白泽之力，是要将他的受命承载在她的身体上。虽然即便白泽拿走了她的灵魂，可是这一年的期限，仍旧不敢保证已经从这个身体上消失。
他相信，这绝不会是最后的结束，可是……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承担了自己的痛，一点点消瘦，一点点走向死亡，又如何能够不痛？痛得，恨不能将自己撕碎！
如果说，秦啸一生转折的开始是遇见越凌霜，那么越凌霜一生痛苦的开端，也是秦啸。
“已经，不用再一个人承担了。”秦啸轻轻将凌霜拉开，看着她毫无波澜平静的双眸，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
凌霜却好像一点都听不懂秦啸的话，静静地，顺着秦啸的肩膀，抚过他的脸。
又是浅浅一笑，纯净得宛如天空坠下的白雪，没有沾染这世间任何的污浊。
看到这样笑开的凌霜，秦啸也有些怀念的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回忆起初见越凌霜时，那个俏皮又有些小坏的女孩儿。
就在这时，沈瑜小心从外面进入，他附耳对秦啸说了几句什么，令秦啸的眉心冷不丁一动。
“知道了。”秦啸回道，转身又安排了下凌霜，这才起身往门外走。
沈瑜看着凌霜，脸上浮现出比秦啸更加纠结的情绪，忍不住在秦啸身后问道：“陛下，越凌霜如今是祁国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祁王将越凌霜留在祁国会不会……”
秦啸步子忽一顿，苦涩一笑。
“如果不能在祁国，凌霜……她又还能去哪里？”
闻言，沈瑜也陷入了沉默。他回过头看向曾经与自己似乎很亲近的越凌霜，看着她无邪，空洞的样子，根本无法让他联想到是那个总是满腹诡计的祁国王后越凌霜，更无法想象她竟是那个让六国为之震惊的脚踩天下争霸一方的妖后越凌霜。
她只像一个未经尘世的女子，面对朝阳，自在安逸。
只是就连沈瑜都无法想象，如果当这样的越凌霜面对接下来的情形，她要如何，而祁王又要如何。
他不敢想，连看也不敢看，只得收回视线迅速跟着秦啸出了大门。
而房间里，凌霜仍旧静静地坐在榻上，美得宛如雕画，缥缈而沉寂。
她听到了秦啸离开的声音，悄然眨了下毫无焦点的双眸，又用力揉了揉，视线前始终都是一片模糊，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
她踉跄地来到窗前，抚在窗边，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望着看不见的远方。
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低唤：“啸！”
单薄的身子没由来地一僵，长长地睫毛上下掀动了些许，下意识将手压在了心口。
她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苍白的唇中，一点点念着：“好……难受……”
腿上忽的失了力，凌霜跌坐在地上，小心看着外面，又小心地缩回身子蜷在地上。
坠下的几缕长发遮掩了她精致的面庞，她呆滞地，漠然地回想着方才落在指尖上那灼热的温度，唇角扬起了一丝丝的笑。
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于是她站起身，一边扶着周围的桌椅，一面向着外面走去。
她推开门，下意识想要找到什么人。
恰好这时有人经过，凌霜便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水……水……”她像牙牙学语的孩童般，生涩地念着这个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从这里下去就有水，你下去，随便找个什么人就行！”
凌霜大致听明白了，莞尔笑道：“嗯……”
她摸着黑，一点点往外挪步。
然而却不知，方才说话之人却登时将脸沉了下来，有些慌张，但也有些愠怒。
“是王后让我这么做的……谁、谁让你想要取代王后呢，娘娘对我这么好，我就不会允许有人要伤害她的！”铃儿紧紧攥住拳，犹豫地咬了咬唇，“不要怪我。”
说罢，她便慌慌张张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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