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流被带下去的那一刻,苏谨向萧鸾道:“我可以再问他一个问题吗?”
萧鸾缓缓点头,“问吧。”
苏谨蹲在已经被强脱掉官服的何流面前,“何大人,我分别宴请你父子二人,让你知道你的儿子做下的好事,原意是想让你好好的管教他。可是你为什么本末倒置,将你自己的儿子放任不管,却要来要我的命呢?要知道我这样做,原本就是给你一个机会,可以保得住你自己和你的儿子。”
何流看向苏谨的眼神里都是毒箭,“贵妃娘娘,你想保我们?又能保得了吗?在接到你贴子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姑娘,胆敢邀请我去揭穿我儿的把戏,你已经不是胆大妄为,而是……
像你这样的人留着,便永远有把柄抓在你的手中,我与我儿要时刻面临危险,所以本官当然是要将你杀之而后快。”
苏谨愣了下,苦笑道:“何大人,你思虑过多,心也真狠。在我曾经住过的那个地方,就算是真的犯了死罪,只要有悔改之心,严加管教,也有可能变成死缓,甚至还有出牢狱的机会,没想到在这里……”
何流冷笑,就在这时,眼中精光爆涨,忽然将两个抓他的人推开,一把将苏谨捞在手中,单手扣着苏谨的脖颈,另一只手抢了把大刀在手中,疯了似的吼道:“你们都不许动!都给我退开!否则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萧鸾被惊得站了起来,“何流,大胆!”
柴凤也拔出了剑,“何流,且勿再执迷不悟,你今天已经错得很多了!”
何流冷笑,“是,我错了!错在我一直相信,皇上会看在我曾经尽心尽力为他办事而饶我儿一命,却没想到,皇上如此绝情!皇上,既然你不义,也休怪微臣不仁,只要你放了我儿,自然我就会放了贵妃娘娘!”
这时候,苏谨真正的被惹火了。
没有想到,之前看起来那么满腔正义,甚至那时候至虎丘将皇上和她救出来的何流,却为了自己的儿子,放弃了一切的原责。
“皇上,不要管我!何少臣吃喝嫖赌样样全,这个老爹也极是护短,这次放了他们,肯定将来还是要为害一方。”
这时候,她的目光才真正的对上萧鸾的双眸。
这是自在客栈见到萧鸾到现在,她第一次正眼看萧鸾。
赫然发现他眸中的担忧和愤怒,她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将目光转到别处去,眼睛微微地湿润。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够有一个人为她而担忧,为她而愤怒,或许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
可是,这种幸福只是短暂的。
只是偶然的。
他爱的人太多,护得人也太多,而他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救她,可是他会信她吗?她知道男人的疑心会毁掉一切。
而她,有点不敢赌了。
其实在她失踪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到了靖王爷去寻人,她是知道的。虽然她真的去了靖王府,但与玄宁之间,却再也没有情爱的牵扯。因为她已经很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不是前世那个让她又恨又爱的人,她也就能够轻易地将他放下。
不过,萧鸾又怎么能理解她心里的想法呢?
萧鸾见她低垂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偶露的微光,让他感受到了她心中的复杂情绪,心中微微一酸,当日在苏府,或许真的是他太过份了。
稳了稳心神,萧鸾下令道:“把何少臣带出来!”
片刻,就有人把何少臣带了上来,他还是那幅执侉子弟的模样,见到厅中情景吓了一跳,忙问何流,“爹,发生了什么事?”
何流沉声道:“到爹的身边来。”
何少臣惊慌失措,也不知道与他爹对持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只是惊疑地四处乱看,“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造反吗?”
柴凤冷笑,“何少臣,要造反的是你爹!”
何少臣啊了声,忽然抓住他爹就摇了起来,“爹,你为什么要造反啊!我们在阳泽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造反啊!”这样一来,何流扣在苏谨颈上的手就没有轻重,苏谨被掐得头颈后仰,脸色发红。
“住手!”萧鸾喝了声。
他是皇上,长期以来高高在上,有着常人没有的威仪,虽然喝声并不大,而且还略显惊慌,却让何少臣抖了抖,立刻安静了下来。
何流擒着苏谨往后退,“儿子,我们走!”
何少臣应了声,目光忽然又看在苏谨的脸上,“咦,这不是那位姑娘吗!爹,你怎么把她抓来了!”
苏谨艰难地道:“何少臣,你爹疯了,他想杀了我!”
何少臣满面疑惑,“爹,你为什么要杀她!她长得好美,儿子想要她!说不定以后还要娶她当小妾!”
又向苏谨道:“其实我是想娶你为妻的,可惜你身份低微,我爹说我以后要娶妻,只能娶门当户对的!不过就算你是小妾,我也会对你最好的!”他越说越觉得开心,居然眉飞色舞,指手划脚,甚至想从他爹的手里将苏谨抢过来。
何流再也忍耐不住,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畜牲!给我闭嘴!”
他似乎想向儿子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和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但是情势紧张,还不知道能不能够逃得掉,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吧,你这个臭小子,快跟老爹我走吧!别再胡闹了,再胡闹我们父子二人就没命了!”
何少臣从未被何流打过。
这一脚也终于让何少臣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再爬起来就机警多了,眼睛贼贼地盯着萧鸾和柴凤,随着他爹一起慢慢地往府外退。
半夜三更,家家都门户紧闭。
街道上格外的寂静,风冷夜凉,萧鸾的衣袂被风吹得烈烈作响,猛然间,苏谨发现萧鸾似乎又瘦了。
这件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已经嫌过于大了。
几人行近的很是缓慢,萧鸾的视线不敢稍有离开何流。
柴凤的长剑始终出鞘,然而何流很谨慎,使柴凤没有机会救苏谨。这样一来,就到了海岸。
何流大声道:“皇上,给微臣备船!”
这一声叫的,仿佛他才是皇上。
萧鸾唇角微浮上冷笑,“何流,就算你能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果你现在好好的放了贵妃,朕或许会念在你曾经的劳苦功高,放你们父子一条生路。”
何流哈哈一笑,“一条生路?无非叫我们父子老死牢中而已!这跟死又有什么区别?皇上,您别骗微臣了,你我君臣这么几年,彼此了解得很!”
萧鸾无奈,只好道:“给他备船!”
柴凤只好带着兵勇,给他们备了条船。
何流又让何少臣去检查了船是否完好,何少臣认真起来倒也仔细,检查了一遍说船上并没有被动手脚。
何流又让何少臣先行登船。
接着携苏谨也上了船,萧鸾急了,奔进海水里,“何流,你说话要算数,快点放了贵妃!”
何流待船走出了些,才用大刀猛地刺在苏谨的腹部,苏谨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心里有个念头,“完了,我要死在这该死的萧齐了……”
何流将她一掌拍下海水中。
之后和儿子迅速地将船划走。
果然,萧鸾见到苏谨受伤落海,完全忘了追赶何流,连同柴凤也都是钻入水中去寻找苏谨。
苏谨只觉得全身冰凉,眼前一片黑暗……
她确信自己睁着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接着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在海浪的拍打下,将她拉入了他的怀中。
“贵妃,别怕,朕救你回去!”
是萧鸾……她忽然觉得这样很好,双臂很自然地抱住了萧鸾的腰,艰难地说了句,“鸾,我,我好想回家啊……”
可是,家在哪儿?
这辈子,可能都回不去了……
苏谨觉得自己沉入了大浪翻天的黑暗中,冰凉的海水浸得她全身发冷,在这起起伏伏间似乎又到了烈焰熏天的地狱,炙烤得她脸上的皮肤都要开裂,更别提全身仿佛都被扯过筋骨般的疼痛,她想挣扎,却觉得四肢沉重无比,根本就没有力气将它们抬起来。
有时候,她仿佛清醒了,一双黑眸显得格外清亮,望着屋子里的一切。似乎看到萧鸾正在发脾气,还摔了个茶壶,要那些大夫好好医治她。
又听柴凤说,何流父子似乎逃掉了。
这两个人,居然也能逃了?
这样的两个人,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有一阵子,她觉得心很痛,很难受,就好像被谁剜掉了块肉,呜呜呜地哭着喊痛,像个孩子似的无助。
又想念了妈妈,就一直喊着爸爸,妈妈。
结果萧鸾听得很疑惑,“八八”,“麻麻”
当然,后来她在梦里叫出来的这两个称呼,有段时间居然成了萧鸾的心病,他暗中派人去寻找叫做“八八”和“麻麻”的人,虽然觉得这两个名字很奇怪,但一定是和她关系很密切的人。
柴凤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没有找到任何与苏谨有关的叫做“八八”和“麻麻”的人,之前萧鸾说这很像是某种卖艺的人所用的艺名,但几乎查过了所有的艺人,似乎他们与贵妃并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是后话,先说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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