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欲望和自私的口子一旦撕开,就难以封堵。他们约好后在同一天回到关村,分钱其实没那么复杂,他们要的是一个阵势,胁迫关长江。钱,当然是按人头平分,每一个人都是祖宗关长林的后代,拥有同样的权利。二百一十万平均分下去后,关长江有恍如隔世之感。家里人劝他像以前一样外出务工,他固执,不去。没有族长的意义了他也要坚守,没有族长的威严了他也要坚守,他要对关村负责。
关村除了黄金屋还有好几座古房子,一二百年的,保存得都比较好。规模最大的是关继东那一支的祖屋。关村分支不少,但基本不单独祭祖。以前全村人统一祭,不管是哪一支,都是自己的祖宗。一年祭祖三次,一次是春节一次是清明一次是七月半。春节及清明规模大,每家每户都必须参加,七月半就不一定了,能回来祭的就回来,不能回来,也没人怪罪,在家的都会帮着请鬼神送鬼神。今年的清明,统一祭了祖,关长江主持的。但是规模和热情都比往年小了不小,关长江预感到接下来的年月,关村祭祖将逐渐变味。他已经耳闻,明年清明各分支将自行祭祖,他们对黄金屋的谎言表示出不理解不原谅。只要巡逻,关继东那支的祖屋关长江必定要查看,这座祖屋后来的人们给取了个名字叫道风苑,当年屋主名字叫关道风。他是道字辈,传说他人本来就有仙风道骨的范儿,他那一手毛笔字了得,诗文了得,功夫了得,医术了得。关道风的名声现在还在十里八村流传,上了年纪的人都爱挂在嘴上。有时候关长江要去抚摸那些石墙,进屋去蹲下来细看那些漂亮的础和“窗花”。道风苑呈三进格局,有防火防盗设施。没人居住,但仍然有后人打理。
七月半,关继东一家人回关村祭祖。他参加了全族人的大祭祖。人不是太多,主要是关道风那一支的。按惯例祭祖后大喝一场,作为族长,他们对关长江还是敬重的,都来敬酒,说感谢的话。餐后,关继东说他们这一支还要开会,关长江心里想,他是族长,有资格参加关继东他们的会。可是,关长江想错了,关继东说,长江叔,我们内部开会不希望外人参加。关继东用外人这个词,关长江特别反感,他将酒杯摔在地上。关继东笑脸相劝,别的支系的人也冒火,但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受辱,都知趣离开。关继东有一支,他们也有一支,他们同样可以开分支大会,不让外人参加。离开的人带着情绪给同支系的人打电话告状,说得本支人心里火冒三丈。酒桌上剩下关长江一个外人。关继东说,长江叔,你这个族长不能干涉我们这个小家的事。我们在道风苑开会,研究家里的事。关长江这才意识到,关继东建议把聚餐定在这里是早就设计好了的。以前全村祭祖,聚餐都选在黄金屋,人多坐不下才向四周扩展。
关长江心里堵。别的支系代表怨气不断,说关继东算什么东西!关长江做出大度的样子说,散了,不要添油加醋乱传话,每个小家都有自己的私事,他们没有错。关继东说,我看他们开会没好事,想造反,想在关村称霸。
节日过后,关继东这支的人没有立即返回务工地点,他们继续留在村里。村头进来一辆小车,下来两个很有派头的人,引起关长江的警觉。关长江走过去,半拦住来人客气地说,请问你们找谁?来人递上香烟,打听关继东在不在村里,住哪一家。关长江说,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来人说,谈一笔业务。正说着,关继东出现了,他热情地迎上来,说欢迎唐总欢迎唐总,来得真快!关继东带着几个支系里的人领唐总进村。
他们在道风苑面前站住,关继东介绍祖屋的历史。唐总只看只听,不回应。唐总走近去抠墙。关继东说,都是老东西,你用手就能抠动,那不成泥巴了吗?唐总说不是所有老东西都值钱,山顶的石头几万年了,值钱吗?关继东点头哈腰说,那是那是。唐总跟着进屋,他看木柱子,木壁,说这些都是新东西,顶多五十年。关继东说唐总好眼力,跑日本那年被烧过,抗日战争胜利后家族人重修的。木料新,但墙上石头地下基石都是老东西。我们黄金屋只有这个道风苑三分之一大,卖了二三百万,行家都说卖亏了。唐总说,东西都不一样,不能比。再说,你的话有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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