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站着,苏联在政治上站起来了,你倒下,苏联在政治上倒下了。(深刻,但像锦言,而非哲言)
2.你死了却永远活在社会主义人民的心里;赫鲁晓夫活着,社会主义的人民永远把他视为政治鬼魂。(和我写过的如出一辙。我说:“你肯定偷看我的了。”她说:“我认输还不行?”)
3.世界上本来没有政治路线,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政治路线。(我说:“这是鲁迅的意思。要改为‘有人走的地方,没有政治路线也会有政治路线;没有走的地方有了政治路线也会没有路线。’”)
4.心里有盏政治灯黑夜也明,心中没有政治灯白日也黑。(不错。)
5.活着为革命,生命值千金;活着为个人,不如一根针;是金还是针,行动做结论。(一般,其中又无“政”字。)
红梅献给毛主席的“权”字豪言壮语:
△世界上啥儿最最高?
人民赋予毛主席的权力最最高;
世界上啥儿最最红?
天安门上的太阳最最红。
世界上啥儿最最亲?
伟大领袖毛主席最最亲。
世界上啥儿最最幸福?
为人民服务最最幸福。
世界上啥儿最最光荣?
进行革命斗争最最光荣。
△天可明,地可暗,我们的红心永不变;小水流,大水流,手中的权力不能丢。
△掌权为人民,人民就放心;掌权为了党,紧跟党中央;掌权为自己,监狱等着你。
△权在手上,人民要在心上;权在心上,毛泽东思想要在灵魂上;权在灵魂上,紧跟毛主席的忠心要在血液中淌。
△捍卫政权,生死关头经风雨;
巩固政权,路线斗争中见世面。
我献给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权”字豪言壮语是:
△手中握着红权力,心中装着毛主席。
△天可变,地可变,忠于毛主席的红心永不变;头可断,血可流,从阶级敌人手中夺回的权力不能丢。
△今天进行阶级斗争,有我在,就有阶级兄弟们的利益在;明天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有我在,就有阵地在,就有无产阶级的政权在,就有毛主席的笑容在。
△权力是从阶级敌人手中夺回来的;意志是在阶级斗争的熔炉中炼出来的;红心是由毛泽东思想哺育出来的;觉悟是在努力学习中培养起来的。
△为革命,我不仅要多做一点工作,而且要再多做一点工作;
为同志,我不仅要多做一件好事,而且要再多做一件好事;
为权力,我不仅要多进行一次斗争,而且要再深入进行一次次的斗争;
为革命爱情,我不仅不惜流血流汗,而且要不惜流完最后一滴血汗。
为红梅花儿永远开,我不仅要努力获得高一级的权力,而且要千方百计一次次地获得更高的权力。
红梅最后把我献给毛主席的豪言壮语念完时,立在毛主席像下久久的默着没有动。她没有想到我会写出:“为革命爱情,我不仅要不惜流血流汗,而且要不惜流完最后一滴血汗;为红梅花儿永远开,我不仅要努力获得高一级的权力,而且要千方百计一次次获得更高的权力。”我们本来已经被这新鲜、刺激、又彼此显示才华的游戏鼓动得各自心神不宁,兴奋不已,狂躁不安;本来已经为自己和对方在二十五分钟之内所显示的语言天赋所始料不及而彼此倾倒震撼,本来为彼此分出胜负后由谁来用嘴去把对方的扣儿全解开,用嘴去把对方的衣服全都脱下来的吟念品评中争论不休——因为我们都想享受对方用嘴去解自己的衣扣儿,我俩就在评论中都说自己的作品好,说自己的作品思想深邃,境界高尚,语言优美,富于才华;说对方的作品浅薄直露,离题万里,牵强附会。照理读完作品之后,我俩该有一段唇枪舌剑、口目为仇、以仇为爱的综合的评论和争论,可红梅把我献给她的两句豪言壮语读完时,她立在那儿又默默念一遍,默默想一会,便极度动情地说:“爱军,你让我咋样用嘴解你的扣儿吧。”
我躺在了床上。
我让她首先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跪在床边,从我的脖子开始,把套在军用绒衣上的制服扣儿一粒一粒咬开,又把绒衣、衬衣的扣儿一粒粒的咬开、脱掉后,让她用嘴把我的皮带解开了,把我裤前门上的扣儿咬开了,把我的裤子、线裤和裤衩儿用嘴脱掉了。她的嘴唇光滑湿润,舌尖和牙齿灵灵巧巧,解我贴身的衣扣,脱我贴身的衣裤时,像一条柔美的虫儿、蝶儿在我的身上盘腾一阵走一阵,走一阵又停下来盘腾一阵儿,每到一处,那虫儿、蝶儿的呼吸就热热暖暖吹在我的肌肤上,像一股凉爽的细风不停地吹在我焦热滚烫的身子上。我早已热血沸腾,情绪激昂,耐不住要和她做那件事儿了,吟念作品未到末了时,就已经挺拔坚硬了,可我以少见的毅力忍耐下来了。我要享受尽她唇儿、齿儿、舌儿在我身上的游动和爬行。我最少享受了四十分钟或者一小时。我看着她伏在我身上,呼吸粗重,大汗淋漓,落下的汗粒和世界上最大的珍珠一样时,我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方式,把她如赶行了上百里山路的绵羊般扑倒在我的身子下。
终于,她舒展、欢快、尖厉的梅红色叫声又一次在地道久久地回荡着不肯散去,电闪雷鸣般做完了一次那事儿,我们静静地躺在土床上,她一只手扶着我肩膀,另一只放在我的胸脯上,像在水里漂久了爬上了岸一样心满意足地喘息着,享受着。我把一只手插在她的头发里梳理着,另一只放在她乳房上抚摸着,如一个兄长在安慰着受累受屈的妹妹样,目光从她发亮的额上穿过去,望着对面洞壁上贴的我们的游戏和作品。
我说:“红梅,你进步多啦。”
她扑闪一下眼:“啥?”
我说:“文才和理论,口才和觉悟。”
她一笑:“跟着你受了不少锻炼哩。”
我说:“你谦虚。”
她说:“是真的,你是我革命的老师嘛。”翻个身,她拉着我的手,果然像学生想让老师拉着走路样。我把她的手握在我手里,得得意意道:“不仅是老师,而且是导师。”
她却望着洞顶,一丝不苟,又有些伤感地道:
“我不想让你当我老师,也不让你当我的导师,只让你这辈子当我革命的情侣就够啦。”
我也一丝不苟地望着那挂有水珠的洞顶了:
“我不是已经是你的革命情侣啦?”
她说:“我说是一辈子。”
我说:“肯定是一辈子。”
她说:“难说。你不知道你有多大才华哩,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现在你才是镇长,你当了县长、专员、省长谁知你会变成啥样呢。”
我说:“革命形势允许我朝三暮四吗?”
她说:“那倒是。我允许,革命也不会允许哩。”
我说:“其实——红梅,我也怕你中途变节哩。”
她说:“我不会。肯定不会哩。”
我说:“啥根据?”
她说:“你能撤我的职,能开除我的党籍哩。”
我说:“我能吗?”
她说:“你有这个权力呀。你注定你永远是我的领导呢。”
我说:“那倒是。”
这当儿,她把目光从洞顶移开了,突然坐起来,望着满墙的画像和标语,说:“爱军,我们得宣一个誓。”
“啥儿誓?”
“把我们的爱情向伟人们宣誓。”
“行。”我也折身坐起来,“为了表示尊敬,我们得把衣裳穿起来。”
“不用。”她说,“我们都是他们的后代儿女,儿女在父母亲面前赤裸着更见真情呢。”
我想了一会说:“倒也是。”
我们就赤身裸体地站在了画像和我们才华横溢的作品下,把呼吸屏住了。
我先举起右手说:“我宣誓:我高爱军一生除了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忠于您的思想、忠于社会主义路线之外;除了永远孝敬母亲,让母亲安享晚年之外,就是永远忠于我和夏红梅同志的爱情,让我们的情谊如苍松翠柏、南山岩石。”
红梅瞟着我:“你当了县长、专员、省长哩?”
我和伟人四目相对,右手捏得更紧,举得更高:“职务变了心不变,海枯石烂心如铁。”
红梅扭头盯着我:“我老了,人枯了,满身皱纹,不再漂亮咋办呢?”
我咬咬我的下唇儿:“人过百岁心如初,白发苍苍见真情。”
红梅又重问:“变了咋办呢?”
我为她对我的不信任而生气,半愤半誓道:“你向党中央、毛主席揭发我腐化堕落,揭发我是假革命,是虚伪的马列主义者,把你我的关系印成传单,我当县长了,你把传单撒遍地委大院;我当专员了,你把传单撒遍省委大院;我当省长、省委书记了,你把传单撒满北京城。”
她不再言语了。
我把右手放下时,看见她站在那儿,身上洁白无瑕,如一条玉柱,眼上却含着两滴清泪。
我说:“该你了,宣誓吧。”
她和我一样慢慢地举起右手,仰头望着画像。右臂上的血管呈出深青色,像春天来时的麦稞或者草藤儿。
她说:“我除了高爱军同志说过的‘三忠于’,就是对我的闺女程桃儿要尽心尽力地培养教育,我要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最优秀的红色革命接班人。让她这辈子不吃任何苦,有享不完的福,长大后,有个好工作、好前程、好男人、好家庭。”
(我想起我在宣誓中忘说我的孩娃红生和闺女红花了。听完红梅的话,我在心里向我的孩娃们起了一个誓,把红梅说给桃儿的话又在心里给我的孩娃们迅速地默默念了一遍儿。)
“关于我和高爱军同志的关系,”(我心里惊一下,立马收回心来望着红梅,看见她捏紧的右手的小拇指所旋成的那个肉窝儿成了血红色)她说,“我知道我对不起我的丈夫程庆东,但我和高爱军同志的关系是最最纯正的革命爱情,就像肖长春和焦淑凤,像保尔和冬妮亚。这里我向您老人家发誓:我愿意至死都做高爱军同志忠贞不贰的革命情侣,若有丝毫的变心,让我双眼失明、五雷轰顶,曝尸野外。”
我说:“高爱军老了哩?”
她说:“高爱军老了我也是他的人生伴侣,和他的拐杖一样。”
我说:“他当不上县长、专员、省长哩?”
她说:“他就是有一天蹲监狱,我夏红梅也会挎着竹篮给他送饭儿。”
我说:“他没老,可他有病了,身子不行了,再也不能让你有女人的欢爱咋办哩?”
她也有些生气了:“我夏红梅是你革命的同志、战友和兄妹,不是要在你身上寻欢作乐的寄生虫,你身子不行了,不能让她夏红梅有欢有爱了,她夏红梅一不变心,二无怨言;反过来,只要你还需要她夏红梅,她还能让你高兴和快乐,她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尽她所能。你让她咋样她就准会咋样儿。”
我逼问:“要万一让她咋样她偏不咋样哩?”
她说:“你把她身上最不能见人的地方画下来,把她哪儿的痣、哪儿的筋脉全都画下来,印成宣传画儿撒遍全世界。”
我说:“你把胳膊放下吧。”
她说:“你再把胳膊举起来。”
我又把宣誓的右手举在了半空里。
她把自己的右拳朝空中送一送:
“苍天在上,伟人作证,我今天立下的誓言,句句真情,字字诚意,今后有半句食言,请你们让我头断血流,死无葬身之地。”
我被红梅的誓言感动了,真的被她感动了。我想我一定要说几句更为感人的话,我也学着红梅的样儿把拳头最后朝高处送一送,想了一会儿道:
“苍天在上,伟人作证,和她一样,我高爱军今天说的一字一句,若有半点假意,若有半字食言,请你们断我前程,毁我名誉,在一万群众面前把我碎尸万段,让不计其数的人民群众和我的儿儿孙孙,每一个人都在我千零万碎的尸体上踏上一只脚,让我永生永世、千秋万代,加上万代千秋、永世永生,都无平反之机,都无昭雪之日。”
如我所料,我最后几句话的情真意切,又一次把红梅震动了,把她征服了(我真的具有罕见的演讲口才哩。我完全是一个永远真情的演说家)。我最终放下右手时,她又一次眼含热泪,痴情怔怔地盯着我。
我也望着她。
我们的眼睛都被对方的真情湿润了。我们反反复复紧紧地抱在了一块儿。我们只能紧紧地抱在一块儿,让她赤裸光滑的肌肤贴在我身上,让我赤裸粗粝的皮肤贴在她身上。我们疯狂地倒在洞地上,滚在一块像是一个人。洞地上的潮湿像水样从我们因为感动而张开的毛孔中浸进人肉里、血管里和骨髓里。从洞顶落下的水珠在洞地上成了泥水后,沾在我们翻滚的身子上。我们就在那泥地上像车轮一样滚动着,为对方献出的肉身真情而感动。
最后,就在那泥地上又疯狂了一次那事儿,我们便精疲力竭睡着了。
这当儿,量变悄悄转为质变了,新的矛盾发生了。
灾难降临了。
历史的车轮逆转了。
革命陷入螺旋式上升的陷阱了。
不知道我们睡得到底多深入,不知道我们睡了有多久,不知道那时候是几点又几分。那当儿,隐隐的有暗沉的脚步响过来,似乎是响在梦里边,又似乎是响在现实里。几乎是同时,我和红梅如两条被抓住又脱手的鱼样一跃坐起来,同时看见了程庆东手里握着一个手电筒,脸色铁青地出现在了地道的洞房里。他人形本来单薄瘦高,不消说,从地道走来时,不知哪儿该低头,哪儿该侧身,额门上有两片撞在地道上的泥,三七开的分头长发,有一撮粘着黄泥垂在额门前。不消说,那么长的地道通向他家,本来已经把他吓坏了,当看到我和红梅赤裸裸搂着睡在泥地上时,他一下懵住了。也许他已经在我俩的赤裸面前怔怔地看了许久,脸色才慢慢由惊奇转为变了形的铁青色,也许他刚在洞房立下来,我们的警惕已经把我俩摇醒了。看见程庆东铁青的脸色时,我脑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到土床头上把裤子抓到手里边,仿佛程庆东的突然出现不是来捉奸,而是想来抢我的衣裤穿。可就在我要起身去抓裤子时,红梅却如刚刚从自己家里床上睡醒样,平平淡淡问了句:
“庆东,你没去九都开会呀?”
程庆东把目光拧在了红梅的身子上,从牙缝挤出了三个浓青浓紫的字: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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