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敞开着，屋内并无一人，君伊柔抬起修长的美腿，走了进去，音量略微抬高，问道：“有人吗？”
一位背部微驼，面庞上都是岁月留下的道道皱纹的老人从内堂步履蹒跚地走向君伊柔，苍老的声音平静而缓慢，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
“您好！您就是方师傅吧！”君伊柔礼貌地鞠了一躬，冷艳地脸上满是恭敬。
方师傅点了点头。那饱经风霜的眼睛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竟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他一脸疑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君伊柔，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答案……
“你……你是，君逸的……”方师傅不敢肯定地说着。
君伊柔接上他的话，“我是他外孙女。”语气仍然是往常的清冷。
方师傅激动不已，脸上的皱纹都颤抖了起来，声音略带些颤抖，询问道：“你…都长这么大了，那年你外公来定旗袍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你外公怎么样了？我…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说起外公，君伊柔心中一痛，像被冰刀扎了一下，又疼又冷，水灵灵的大眼睛暗了暗，平静了心情后才开口道：“他…他……”君伊柔吞吞吐吐着，不知怎么往下说，也许她心里是不敢相信外公已经去世，大概认为这只是一场梦。
看她这副吞吐地模样，方师傅了然于胸，君逸应该是不在了。他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是仍安抚似的说道：“丫头，人都有生老病死，你不要这样为难自己。”
“嗯，我知道的，方师傅。”君伊柔点了点头。
看到她如今冷艳成熟的容颜，和曾经那个稚嫩的小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师傅顿觉恍如隔世，心想自己真是老了，都多少年了。
无数回忆涌上了他的心头……
方师傅礼貌地邀请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不紧不慢地道：“君丫头，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你外公和我，你愿不愿意听我这老头子说说我和你外公曾经的故事？”
君伊柔毫无疑问地点了头。
茶香袅袅，方师傅从容自若地坐着，不紧不慢地给她讲述那一段段往事……
“我和你外公都是官家出生，我们打小就交情不错，你外公喜欢研究古时的玩意儿，而我就喜欢研究人的衣服。家里的长辈都觉得我俩互相影响对方，不务正业，就不许我们来往，可是小时候心高气傲，哪肯听话，就一直臭味相投到了今天。”
“我还记得你外公在弱冠之年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家里从商的女孩，也就是你外婆，自认识来两人就看对了眼，可奈何家里不同意，觉得你外婆不懂三从四德，你外公他就一直和家里做斗争，后来不久，我也认识了我现在的爱人，各自为自己的幸福奋斗去了，我俩也就少了联系……”
“到了我俩都结了婚，生活安定下来，日子过得其乐融融之后，我们才有空偶尔聚在一起，谈古论今，好不快活……”
“后来文革，我们都是官僚后裔，你外婆是走资派，毫无疑问地都被批斗了，进了劳动班……”
方师傅沧桑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平静地看向远处，满眼都是回忆，却并未看出对文革有多少怨念……
“我和你外公做了一辈子朋友了，他现在……”方师傅似乎听到了旁边的君伊柔哽咽的声音，收回了目光看向她。
从外公去世以来都没哭过的君伊柔，此时正用手轻拭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却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只轻轻地哽咽着。她在听方师傅讲述曾经的时候，已强忍了许久，可当她听到最后的话，回想起外婆在医院里也说过这段回忆。那时候，外公还宠溺地开玩笑似地打断了她，不曾想那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鲜活的外公……君伊柔再也不忍住了，眼泪也决了堤。
一直以来她都不敢相信疼爱自己的外公已经不在了，她总觉得外公只是在和自己捉迷藏。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许软弱地哭泣，她总觉得，眼泪流下来的话，外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丫头，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憋着多难受，你外公那么疼你，他一定也不想你为了他这样的。”方师傅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身旁，布满皱纹的手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安慰地说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君伊柔礼貌地和方师傅道了别，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来意，拿着东西快步向门外走去，留下方师傅一人叹着气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
走到门外，她一边撕心裂肺地哭泣，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荡，像只孤魂野鬼……
那个在远处一直跟着她的男子，胡子拉碴，略微有些憔悴，和他几天前俊朗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想必是这几天一直跟着她，
看着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心中像被刀扎一般，疼痛不已。他多想把那泪人儿抱在怀里，又想起了她看着自己那嫌弃的眼神，想到她说看见自己很恶心，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她更加崩溃，只能踌躇不决，不敢上前安慰她……
口袋里发出嗡嗡的振动声，林穆言拿出手机，是助手小廖打来的，约莫是公司的事，他看了一眼屏幕，又看着前方越走越远的行尸走肉般的君伊柔，挂断了电话，跟上了她……
君伊柔紧咬下唇，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也没有放开，纤长的手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了肉里，乌亮的大眼睛不停地流下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倏地，她“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不顾身旁的人们向她投来异样的阳光，蹲在了路边用手捂着太阳穴，歇斯底里地叫着“外公…我一定会去找林穆彦，帮你报仇的！”
为了外公，找我报仇？这是什么意思……林穆彦皱起了眉头，绞尽脑汁地回想，小伊好像不止一次地说过类似的话，难道……外公的死另有隐情吗？为什么小伊会觉得是我害了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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