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酒店的床上，一觉到天亮。
做了许多纷繁的梦。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慕宇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慕宇凡醒过来的时候，程依已经走了。
只留下一张纸条，写着：服务还不错，钻石没白给，下次再约。
慕宇凡看着程依龙飞凤舞的字迹，自嘲说：“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特殊工作者呢，真是的。”
他想起昨晚催眠的时候，程依在快进入深度睡眠时，曾呢喃地说：“不要做手术，不要二次手术……”
当时他好奇地追问，可程依没再往下说了。
他害怕再问下去，会突破程依潜意识的防线，使得她警觉地醒过来，不敢多问。
“二次手术，这是你现在最害怕的事吗？”慕宇凡揉了揉眼睛，把纸条扔到废纸篓里。
他转身拉开窗帘，一缕金灿的阳光落在他脸庞上。
是个好日子。
一抹金灿的阳光落在了程依白净的脸庞上。
她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披着灰色的呢子大衣。
专业而严肃。
迎着朝阳，她走进了A市第一看守所的大门。
阳光刺眼，她眯起了眼睛，顺带抬手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睛。
举起手里的公文包，遮挡太阳。
包里是许多证件，还有陆巧欣的案卷资料。
“同志您好，我是陆巧欣的代理律师，开庭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现在我来会见她，与她谈一谈案件的细节，还有开庭的注意事项，这是委托书，这是我的证件……”
程依专业地说着，从容地把自己的证件递到铁窗里。
办事的窗口很低，她弯着腰，侧着脸，时不时推一下脸上的黑框眼镜。
对方核对她的证件时，她还微微一笑。
任何人都不会猜到她是假的。
程依顺利地进入了会见程序。
她坐在桌子旁，等待着陆巧欣。
心情是好的，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
我亲爱的好闺蜜。
这种时候，我还能费尽心思来看你，你一定会很感动吧。
陆巧欣被带了进来。
她身上穿着橘黄色的识别服，因为罪名是谋杀，算是重刑犯了，脚上和手上都带着镣铐。
走进来的时候，铁链随着她的步子，稀稀拉拉地响。
程依抬头看着她，橘黄色的马褂套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她瘦得脱形了。
那样的橘黄色，穿在再美的人身上，也是丑的。
陆巧欣的脸颊凹陷，白得吓人，林钺明在里面的时候，也是这种白。
她看到是程依，突然疯狂地笑了两声。
“041号，闭嘴！坐下！老实点！”
她被强压着坐到了椅子上。
不管她之前叫什么，现在都只是041号，或许之后也会变成其他号码。
在这里，没人关心她叫什么。
陆巧欣盯着程依的脸，笑着笑着，突然眼泪流下来。
她那双眼眸，失去了以往的光彩，变得木木的，只有眼泪流出来的那一瞬，还有些生气。
“你满意了吗？”她低着头，狼狈地擦去眼泪。
程依，你满意了，你尽情地笑话我吧。
你还来干什么。
天知道，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了。
可她懒得说其他的话。
她原本该大喊大叫，告诉所有人，这人不是她的律师，是个假的律师。
这样就能回避程依了。
可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砂纸，她被打磨着，教训着，丧失了大吼大叫的信心。
程依说：“你后悔吗？”
陆巧欣没想到，程依第一句就是这个。
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自己问自己。
后不后悔。
当初做的一切，值不值得。
为了偷三年的安稳，落得现在的下场。
再来一次，还会不会这样做。
“这话，是林钺明让我问你的。”程依说。
她没等陆巧欣回答。
她知道，这跟一开始问她的满意吗，都是一样的。
不会有答案。
看到你现在这样，我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痛快。
我更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原谅你，只怕是不可能了。
“林钺明？”陆巧欣冷笑道：“程依，你疯了吧，他死了，死了，死了，我亲眼看着他被车撞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你不是也亲眼看着我死了吗？”程依说。
陆巧欣睁着空洞的大眼睛，她的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
“你以为这里能把我困住吗？”她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指甲，像是自我安慰：“颢然他给我找了律师，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告我谋杀？告不赢的！你还活着呢，我很快就出去了。”
她不断地对自己说着这些，像是自我催眠，这才撑到了现在，否则早就崩溃了。
“林钺明让我转告你，好好赎罪，出去之后好好做人。”程依说。
“我再等两天，就能放出去了。”陆巧欣尖叫道：“你别胡说！你滚！你为什么要来，你来笑话我的对吗？程依，你好恶毒的心啊，设计圈套，把我害到这个份上，还跑来笑话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安静！”铁门之外，有人用警棍敲着，发出巨大的声响。
陆巧欣听到这声音，像是惊弓之鸟，真的就安静下来了。
她的两个眼珠子动了动，突然抬起头，盯着程依，满脸的泪水，她哀求：“你可以救我出去的，你救我，还记得当年你刚到皇朝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跟你说话，她们都在背后说你的闲话，只有我，是我在护着你，你想想那时候的事啊……不是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吗……”
“我不会心软的。”程依说：“你害我的，我记得，你害林钺明的，我也记得，他坐了几年的牢，你也该坐几年，留你一条命，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
陆巧欣泣不成声。
她并不想求程依，这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可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里每个人都欺负她。
“明哥他很爱我，为了我，他什么都愿意做。”陆巧欣说：“他知道你这么对我，肯定会恨你的，颢然也爱我，他也不会原谅你。”
程依平静地说：“你想错了，没人爱你，也没人会来救你，以后，请你自爱吧。”
时间到了，门打开了，狱警走进来，陆巧欣突然疯了一样，向着程依冲过去。
她大喊大叫，没人知道她喊的是什么。
程依从头到尾，都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颠狂的模样，也不害怕。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耳边还是陆巧欣的尖叫之声。
程依把脸上的黑框眼镜拿下来。
发现自己脸颊上有泪。
说好的，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是你先失言，如何能怪我。
旁边的大树上，有喜鹊在叫。
“我以为你会开心呢。”顾惜风走了过来，他算着时间，特意赶过来，远远就看到程依像是在抹眼泪。
程依说：“我很开心。”
以后就是新的日子了，无论是陆巧欣还是祁颢然，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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