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隐约地感觉到，他在策划着什么大事。
周末，天气阴霾。
程依的晨练被雾霾给逼停了，她破天荒睡了个懒觉。
“小程啊，我做好了早饭，我出门了，这个星期你们自己照顾自己。”
婉姨一早就收拾整齐，出了门。
杨骁给她报了个旅游团，去东南亚旅游，旅行社的人来小区门口接她了。
程依起来，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抱着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
窗外是阴沉的天色。
她伸了个懒腰，踮脚走在地板上，想去把杨骁叫起来。
她规规矩矩地敲了几下房门，把门打开。
床铺已经收拾好了。
被子都平整地铺着。
人呢？
程依往浴室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杨骁的人影。
挂大衣的衣架子空了。
人出去了。
那么冷的天，那么糟糕的天气，还是周末，他去哪了？
神神秘秘的。
程依回到客厅，给杨骁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杨骁才接了。
“你去哪儿了？”程依问。
“哦，我在图书馆呢。”
杨骁的声音确实有刻意压低，周围静悄悄的，程依停顿了一会儿。
他昨晚上确实说过，有几个医学的讲座，要准备一些材料。
“好，知道了。”程依刚想把电话挂了，杨骁就补充了一句：“我今晚会晚一些回去，自己记得吃饭。”
“嗯。”
程依把电话挂了，光着脚站在地上，突然一种孤独感涌上心头。
以前也是一个人，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并不知道，杨骁身边其实有很多人，在接电话的时候，他嘘了一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电话挂了之后，有人问：“杨医生，可以开始排练了吗？”
杨骁把手机放好，点了点头，笑着说：“刚才那遍很不错，再来一次，我自己的部分，还要再多练习啊，感谢大家帮忙，明晚事成之后，我给大家发红包。”
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大家热切地按照排好的舞蹈练习着……
这边，程依偷得半日闲，盯着电脑里的工作，突然觉得好无趣，她把电脑合上。
走到餐厅，坐在餐桌前，吃婉姨准备好的早餐。
断断续续传来钢琴的声音。
估计是楼上或是楼下的小孩在学琴。
仔细听，弹的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程依听着曲子，喝着清粥，一手拿包子，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轻点桌面，暗暗地打着节奏。
她闭上眼睛，仿佛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穿着白色的小洋装，黑色的圆头皮鞋，在学校里演出的样子。
这曲子，她6岁就已经滚瓜烂熟。
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里，因为出色的音乐才华，她被众星捧月地捧着，宛若公主。
程依的嘴角勾起了来，轻笑着自嘲。
随着钢琴声的断断续续，她的思绪也断断续续。
“哎，又错了。”
程依无奈地摇头，把碗里的清粥咽下去。
这是第几次弹错了。
哪家的孩子，明明没什么天赋，家里人非要逼着练琴。
她把碗收起来。
琴声仍然还在。
程依一时兴起，反正也没事干，想出门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客串一回钢琴家教。
主要是这样听着头疼。
不行的话，提醒装些隔音装置也好。
她把头发扎在脑后，穿着拖鞋出了门。
才打开门，就听到了清晰的钢琴声。
程依在楼道里转了两圈，最后锁定了慕宇凡这家伙的家。
她走到门前，按了一下门铃。
没人给开门。
钢琴的声音很大声，估计没听到。
程依用手拍门，却发现门没关。
在稚嫩的钢琴练习声中，程依第一次走进了这套房子。
慕宇凡坐在一架有些老旧的立式钢琴前，很艰难学习着，一边识谱，一边弹，抬起头，看到是她，笑着说：“你来笑话我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穿着浅粉色的圆领毛衣，里面是浅蓝的衬衣。
头发没怎么整理，很随意的样子，带了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
看到程依站在那儿，不肯走过来，他问：“我这样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不是故意把我引来的吗？”程依问。
门也敞开着，你的心可真大，不怕进个贼？
“是啊。”慕宇凡说：“我成功吸引到你了。”
“我是来警告你的，太吵了，让人来装上隔音装置。”程依说：“再这样，我要给物业打电话投诉你。”
慕宇凡没把这话听进去。
他只是停了一下，又接着弹了起来。
“有一个地方，我总是不明白。”他望向程依，说：“能不能指点一二？”
程依定睛看着那架施坦威钢琴，有些出神。
这是……
她缓缓地走过去，摸着那琴，琴盖上有一个磕碰的小印记，还在那儿。
“这是我的琴。”程依说着，修长的指尖摩挲着那个小印迹。
这是小时候，林钺明用什么破木剑，敲坏的一个痕迹。
为了这个，他还被舅舅狠狠打了一顿。
不为别的，或许就是因为嫉妒，也或许有了这个大怪物，妹妹就没时间陪他玩了。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得很。
“你认出来了。”慕宇凡庆幸地笑笑，说：“你还认得你自己的琴，真好。”
我以为你忘了呢。
程依说：“我爸爸的公司破产之后，所有的一切，连同这琴，都被银行拍卖了，你从哪儿找来的？”
“只要有心，什么都能找到，往事也是如此。”慕宇凡从琴凳上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本来是想物归原主，让工人们直接送到过去给你，又怕你误会我，所以……”
程依坐到了琴凳上。
那一刻，她的童年，她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我知道，你不会拒绝它。”慕宇凡说：“它并不是你最贵的一架琴，却是你最早的伙伴，对吧？”
程依点头。
这确实不是程家最贵的琴，她长大之后，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琴也不断地在换，上百万的她都拥有过，可她始终留着这一架施坦威，在当年她刚开始学琴的时候，二十多万的琴，已经很了不起了。
“土耳其进行曲，熟悉么？”慕宇凡轻声问道。
程依深呼吸，把手放在琴键上。
如同以前做过的千万次的动作。
黑白分明的琴键，修长纤细的手指。
程依盯着自己的手，郑重地敲下了第一个音。
时光仿佛穿越了，回到了那个童年的午后……
手指也突然间变小了，从现在的满目疮痍，变成了一只短萌的小胖手。
手指甲剪得短短的，圆润的手指头，轻轻地敲着琴键。
听到轻微的琴声，小程依抬起头，对自己的钢琴老师笑了笑，用奶声问：“老师，是这样吗？”
“用力些。”
慕宇凡无意识地说着，他并不知道，他这句话跟钢琴老师的话，完美地重叠了。
程依闭上眼，双手飞快地在琴键上敲击着……
一连串的音符，从她的指尖滑出来……
轻快的节奏被她弹出了悲壮之感，每一个低音，都重重地砸在人心里。
慕宇凡听着这琴声，想起刚才自己的拙作，自惭形秽。
这才是真正的鲁班门前弄大斧。
在音乐高潮的时候，慕宇凡抬眼看到了一个人。
慕思凡走了进来。
他已经能走了，只是动作还有些僵硬，穿着双排扣长大衣，像极了欧洲中世纪的贵族。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坐在了琴凳的另一旁。
直到他双手搭在了琴键上，加进去第一个音，程依才惊醒过来。
如梦初醒一般。
本该戛然而止的琴音，却被慕思凡延续了下去。
“这种小儿科，连我都会弹，没什么了不起。”他轻声说。
似乎为了盖过他，为了跟他较劲。
程依不甘示弱。
四手联弹的琴音，雄壮激昂，华丽而热烈，如同两团热火，在空气中不断的碰撞着……
在这琴音里，慕思凡冷声说：“我新得了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是好消息坏消息？”程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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