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目光失神。
这话她没有胡说，发自肺腑。
他甚至连一个正经的吻，都不曾给我。
“慕思凡，你刚刚在高静雅那儿，一定不是这样。”程依嘴唇动了动，像是个木头人，缓缓地说着这些话。
你对她，一定不敢这样。
“你凭什么对我这样。”
程依的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重新聚焦在慕思凡双眸。
她看着他，认真且严肃地问：“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为什么欺负我？”
慕思凡喉头哽住了，他看到程依的泪像是决堤了一般，涌了出来。
他慌了，连忙用手去擦它。
“你为什么欺负我？”程依淡淡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
慕思凡抱紧了她，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间，他颤声说：“对不起……”
“背叛了我，再欺负我，羞辱我。”程依还是用平平的音调，缓缓说：“你怎么敢说自己爱我呢……”
“对不起，我错了。”慕思凡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也是泪如雨下，“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疯了，你打我，你使劲抽我，你别这样，别再离开我……我害怕你离开我……”
程依嘴唇动了动，有血腥味，她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心也被钉在了受刑柱上，哗啦啦往外流着血。
“别说了！”慕思凡捧住她的脸，用一个温柔的吻，堵住了她的话。
他轻轻地吻着，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慕思凡哑声道：“你别说，我求你，别把话说出口。”
程依转了个身，在柔软的床单里，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
像是一个在子宫里的婴儿那般。
慕思凡从背后圈着她，抱着她，依旧是抱得很紧，哪怕这样并不舒服。
“你别碰我……”程依轻声说：“你身上的气味，让我感到恶心。”
这话，像是一记惊雷，直直地劈在慕思凡的天灵盖上。
“你跟我，有什么差别？”慕思凡说：“你敢指天誓日地说一句，你跟杨骁没什么，你们一起渡过了三个晚上，你就清白么？”
“我敢。”程依轻声说。
可你敢么？
她已经不想再追问那些细枝末节。
譬如谁主动的，谁先开始，做了几次，这些她都不想去追究。
只会让自己的心更加疯狂，更加恶心。
“你这样说，我就能信你了，程依，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么？”
“你觉得，只有这样，才公平？”程依叹了一声，“否则，你的愧疚无处安放，只有臆想出，我跟你一样，我也背叛了你，今后的日子，才有办法过下去。”
“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慕思凡搂紧了她，生怕她化成飞烟消失了，“我没有背叛你！”
背叛这两个字太重。
承受不起。
我的心还在你身上，我还爱着你，这就不算是背叛。
我可以为了你，背叛这个世界。
程依冷笑一声：“你不要告诉我，你跟她躺在床上，玩过家家。”
“我在报复你。”慕思凡低声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在报复你！你这种没有心的人，唯有这样，你才会觉得疼，才会知道疼！我要你永远记住这种痛的感觉，让你永远记得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把我给忘了！”
他说话间，把程依的头放在自己的臂上，让她枕着舒服一些。
没料到，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泪。
慕思凡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他把程依搂得紧紧地，对不起也说不出口，所有的一切言语，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情感。
“你骂我两句，如果你骂我会好一些，你就骂我，使劲地骂。”
他靠在程依的耳后，轻轻地说：“你怎么都好，哪怕是恨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也请你待在我身边恨，别再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啊……我没有你，会疯……我会死的……”
他温柔得把程依的身体转过来，把她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程依哭累了，闭上了眼睛。
“我回来，原本想告诉你，我爱你。”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原本。
这两个字让慕思凡惊慌不已，他低头看着程依，“别再往下说，就说到这里。”
原本想告诉你，我爱你。
可现在……
这样的转折，慕思凡只是想一想，就已经无力承受。
“好。”程依说：“我也不想说了，我累了。”
太累了。
这一晚上，累得无法呼吸。
“你睡吧。”慕思凡说：“我抱着你睡，我守着你睡，我把灯关了？”
程依点头，还是转过身去，只用后背对着他。
她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兽，需要躲起来，用湿润的舌头，独自舔舐伤口。
慕思凡却不许她躲起来，她转过身去，他就将她板过来，她再转过去，再将她板过来。
“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黑暗之中，他轻声问。
程依用不大不小地声音，说：“是的。”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可能再原谅我？”慕思凡问。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人发疯。
纵使在黑暗之中，慕思凡依然能准确地吻住她。
程依也不抵抗，她也不出声，就像是一个不会出声的假人。
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是默默地，无论他是温柔，还是粗暴，都没有半点声音。
而慕思凡却仿佛不会疲倦。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他的动作越来越温柔，直到快接近黎明的时候，听到了程依一声如梦魇般的叹息，他才觉得自己的罪过像是被救赎了。
他觉得这就是原谅。
最终，他抱着程依，像是搂着一个易碎的水晶，轻轻地柔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在晨光中，能看到她皮肤上的一层绒毛，那是一层金色的绒毛，像是天使一般。
“程依，我爱你，我能为你去死，你信么？”慕思凡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依旧冷静，可气息却有些颤抖。
我做错了事，愿意花一辈子去弥补，只求你给我个机会。
“为了她呢？”程依冷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她什么都不是。”慕思凡说。
“你爱她吗？”程依问。
“不。”慕思凡冷静且严肃地说：“我只是为了报复你，我跟她只有一次，并不愉快。”
“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你会跟她在一起吗？”程依问。
“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那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慕思凡老实地说。
“你愿意为了她去死吗？”程依问。
“三个她也不足以让我去死。”慕思凡说。
“那我比起她，有什么特别？”程依哑着声音，默默的问：“你觉得你的话，可信度有多高，你作为一个背叛者，你不知道自己的信誉度是负数么？”
“……”
慕思凡沉默了。
程依觉得，沉默了倒也好，至少不再折腾了。
真可笑，转眼就能跟别人在一起的男人，口口声声说什么，我能为你去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在半梦半醒间，想起了在雪山上，在神庙的遗址那儿……
她梦回那个白雪皑皑的世界，站在雪山之巅。
雪崩如白色的巨兽，冲着她扑了过来。
她没有被死亡包裹，包裹着她的，是慕思凡的身躯。
她从未忘记那一刻的震惊。
当时的慕思凡，以为自己很强大，以凡人之躯，以他脆弱的骨骼，硬生生挡住了沉重的雪体。
程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梦到了那一幕，耳边听到了慕思凡当时发出的闷哼声。
突然间，这闷哼声清晰起来。
程依被阿姨的尖叫声吓醒了。
她猛然醒来，发现身边躺在身边的慕思凡不见了。
而窗台开着，风将窗帘吹起来。
程依心惊。
阿姨的叫声从小花园传来：“慕先生，您醒醒，您怎么了？别吓我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摔下来，您醒醒啊……是不是死了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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