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礼拜六,儿女们都不回来,吃过晚饭,张文秋听了一会儿收音机,就上床睡了。
深夜,忽然有人敲门。长期的地下工作,她对半夜敲门相当敏感。进城以后,似乎还没有过这种情形。于是,急忙披衣起床。打开门,却是女婿毛岸英。张文秋很吃惊,问:
“岸英,都半夜了,你怎么还来?”
毛岸英说:“我明天清早要离开北京,出国去。我特地赶来向妈妈告别!”
“原来是这样。”
这么晚了,女婿也没有忘记向她告别,又痛惜起女婿来。人上了年纪,就特别容易满足。儿女们的孝顺与尊重,会使她感到昔日的操心劳累得到了报偿,并因此而深感骄傲,会加倍地爱着关心着时时记挂着她的儿女们。这样,张文秋关切地问女婿:
“到哪个国家去?”
“爸爸让我……到苏联去!”
毛岸英有点儿吞吞吐吐,张文秋却没有怎么留意。又问:
“去多长的时间?”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有什么任务?”
毛岸英抱歉地说:“事情是保密的,我不能多说!”
张文秋是懂得保密纪律的,也就没有多问。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女婿毛岸英是去参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伟大战争。当他黎明前走出这扇门,走出古老的李铁拐斜街,就再也没有回来。多少个晨风晚夕,母亲盼女婿,女儿盼丈夫,母女俩依门相望。然而,壮士一去不复还——
1950年6月25日,美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侵朝战争,其战略目标是霸占朝鲜,威胁中国。9月15日美伪在仁川登陆后,朝鲜处于危急之中,中国的安全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从10月3日起,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一连开了6天。10月8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主席的名义,发布命令:
(一)为了援助朝鲜解放战争,反对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们的进攻……将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迅速向朝鲜境内出动……
毛泽东发布命令的同时,任命彭德怀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也就是命令发布的头一天,毛泽东请彭德怀吃晚饭,继续讨论入朝作战的部署,也有为彭德怀饯行的意思。席间,有毛岸英作陪。
毛岸英却另有打算。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把战火烧到鸭绿江边。朝鲜要亡国,刚刚建立的新中国要挨打。一个热血青年,他能熟视无睹吗?这几天,他找中央组织部帅孟奇大姐,找他的老首长李克农,还找父亲毛泽东,要求上前线参战。但都没有个明确的答复。现在,父亲要他陪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吃饭,他决心当面请缨……
父亲和彭德怀边吃边谈,毛岸英瞅了个空插上去,说:“彭叔叔,我向您报名参加志愿军,到前线去打美帝,请您批准我的要求!”
彭德怀刚当上志愿军司令员,没有料到就有人报名参军,笑着问:“你在哪里工作?”
“在北京机器总厂任党总支副书记!”
彭德怀说:“你在工厂当总支副书记不是挺好吗?国家正在搞建设,经济工作非常重要……你可以在那里把工作做好,做出贡献嘛!”
毛岸英急了,说:“彭叔叔,苏联卫国战争的时候,我上书斯大林,说我不能眼看着德国法西斯的铁蹄践踏您的国土,我要替千千万万被杀害的苏联人民报仇。斯大林同志都批准了我的要求。我们在红场接受了最高统帅斯大林的检阅,开赴白俄罗斯第二战场。战争胜利前夕,斯大林亲切接见了我,赠我一只手枪,至今还在我身边。现在,美帝国主义把战火烧到我们自己家的门口来了!彭叔叔,您想想,我在后方待得住吗?”
作为即将组建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司令员,彭德怀也为毛岸英一颗火热的心深深地感动了。他问:“这件事,和你爸爸商量过吗?”
毛岸英看爸爸一眼,说:“爸爸知道。他当然是赞成我的要求!”这句话说对了。毛泽东要他来作陪,已包含了这层意思。
彭德怀问毛泽东:“主席,您真的同意岸英去朝鲜?”
毛泽东神色庄重地说:“谁叫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
有其父必有其子,彭德怀毫无回旋的余地。事后,彭德怀称毛岸英是第一个报名参加志愿军的战士,他当场命令毛岸英:明天一早,跟司令部先遣人员乘飞机去东北。
已是晚上7点,离出发还有12个小时,毛岸英还有许多紧迫的事要做。从爸爸那里出来,借来一辆自行车,匆匆赶到北京机器总厂,向领导交代工作……
从厂里出来,又去向妻子告别。
刘思齐,前几天忽然得了急性阑尾炎,手术后住院治疗。毛岸英匆匆赶去医院……
“思齐,明天我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出差,所以我急忙赶来告诉你。我走了,通信不方便,时间也许会很长。如果没有接到我的来信,你也别着急,我总归是会回来的!”
刘思齐弄糊涂了,问:“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那地方——交通很不方便!”毛岸英不敢再往深里说。再说就会露马脚了。于是,转换话题,询问她的病情,吃些什么药。然后,又谈家务事:出院后每个礼拜天都要去看望爸爸……尽量多给爸爸一些安慰。
刘思齐温顺地点了点头……
11点多钟,毛岸英从医院出来,又赶去李铁拐斜街与岳母告别。他又把妻子、弟弟托给岳母。临了,他还向岳母借表。毛泽东的儿子没有手表。恰巧张文秋有一块德国表,是中国银行的同志出访东德,回来送给她的。自己舍不得戴,锁在箱子里。她取了出来交给女婿,说:“借什么,我送给你。”
毛岸英说:“谢谢妈妈了。”
第二天,10月8日,乘飞机飞往沈阳……
10月18日,毛岸英跟随彭德怀,跨过鸭绿江,冒着敌人的炮火,来到朝鲜。
志愿军总部设在朝鲜北部山沟里的大榆洞。他们住的是阴暗潮湿的山洞,睡的是地铺,吃的是炒面和压缩饼干。毛岸英在上海街旮旯里蜷缩过,在孤儿院里熬过时光,在陕北的黄土高坡进过劳动大学,还在白俄罗斯反法西斯战场的死尸堆里磨炼过胆量和意志,眼前的困难根本难不倒他。他精神抖擞,随时听从命令。
他的职务是俄文翻译,一般人叫他“毛翻译”,开心的时候叫他“翻译官”……他还做着作战参谋的工作。收集前方战报,起草作战文电。战斗打响就不分白天和黑夜。司令部从司令员到参谋干事,全部守着烛光,通宵达旦。
11月24日下午,有一批敌机从大榆洞上空飞过。其中有一架飞机在这一带盘旋,直到黄昏才走。这引起司令部其他领导同志的警惕,赶紧采取防范措施,划定了疏散区域。第二天早饭后,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来到彭德怀办公室,请他去刚刚挖好的防空洞研究第一次战役的作战方案。彭德怀离去不久,12架F—80战斗机嗡嗡地飞来,随即丢下几十颗白色东西,敌人丢燃烧弹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燃烧弹在志愿军司令部周围落地燃烧。彭德怀的办公室和与之相隔的作战室,霎时一片火海!
有人大叫:“不好了,作战室里还有毛岸英和高瑞欣!”
高瑞欣也是作战参谋。
防空洞里彭德怀对着地图冥思苦想。听得外面的叫喊声,扔掉手中的铅笔大吼:“赶快救人!”说着就往外冲。警卫员却死死箍住他,说:“彭总,你不能去!”
彭德怀暴跳如雷,骂道:“你放开我!你再不放手,老子就毙了你!”警卫员哭着说:“你枪毙我吧,毙了我也不松手!”
大火包围了司令部办公室和作战室的那一溜房子。房前的枯枝、树叶、山上的青松……都在疯狂地燃烧。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焦煳味,浓烟蔽去了半边天空。彭德怀对着作战室嘶裂着嗓子呼喊:“岸英、小高,你们快往外冲啊,你们快出来啊!”
毛岸英和高瑞欣都没有能出来。
燃烧的大地在震撼,苍天也为之抽泣!扑灭大火,抬出来的是两具烧焦了的尸体。面目全非,已无法辨认。人们从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一支苏制手枪,一块德国手表。手枪为斯大林所赠,手表是出征前岳母张文秋的纪念品。这样,才认出哪个是毛岸英,哪个是高瑞欣。
彭德怀泪水朦胧中,记起出国前毛泽东的家宴。毛泽东说,谁叫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那意思不言自明。任何一场战争都会流血,都会有牺牲。胜利,是用鲜血换来的;失败,则用鲜血铺路,让后来者上。战争其实就是炼狱。抗美援朝是一场正义的战争,保卫朝鲜人民,保卫我们自己国土家园不受敌人的侵略。即便是下地狱,毛泽东的儿子和千千万万志愿军战士,又有什么区别呢?彭德怀向烈士遗体脱帽致敬。喃喃地说:“毛岸英同志是我们志愿军的第一个志愿兵!”
毛泽东得到消息后,一声长叹:
“唉,谁叫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
这潜台词是,当年,毛泽东本人毁家兴邦,他的亲人无一例外地投身于人民解放事业。现在,敌人向祖国的大好河山伸出了魔爪,他的儿子舍身报国!一事当前,毛泽东和他的亲人别无选择。荣华富贵,苟且偷安,与韶山南岸上屋场的毛家人无缘!
工作人员记着毛泽东的交代,没有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刘思齐。然而,丈夫临行前曾嘱托过她,每个礼拜都要去看爸爸。她一次也没落下。从此,毛泽东扮演着一个极其艰难、极其痛苦的角色,并且经受一场旷日持久的感情煎熬。
每一次,毛泽东都要强装着轻松的笑容,不让儿媳看出破绽。毛岸英牺牲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早起,毛泽东对卫士说:
“今天,孩子们都会来我这里,思齐也会来。孩子们心里会藏不住事。凡知内情的,请你们帮我悄悄打点招呼。当着思齐,什么都不能说!”
卫士答应了,转身退出。毛泽东又把他叫回来,说:“你们外表上也要像没事一样,该讲的笑话照样讲。思齐是个挺机灵的孩子,你们一紧张,她就会猜到出了什么事!”
毛泽东向卫士交代事情,向来都简明扼要,从不拖泥带水,今天,为了儿媳礼拜,他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卫士胸中涌起一阵酸楚,赶紧扭头退出!
这是一幕悲剧,悲剧的主角就是毛泽东!
天空下起漫天大雪,中南海银装素裹,玉树琼花。刘思齐围一方红头巾,一团火似的闪了进来。人还没进厅,那甜甜的喊声就飞进了屋:
“爸爸!”
毛泽东连忙起身,把儿媳迎了进来。他本来想说,这么大的雪,你就不必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来了?”
刘思齐俏皮地说:“岸英去出差的时候,叫我每个礼拜天都回来看爸爸。我要不来,将来他会骂我的!”
“啊,啊,是这样!”毛泽东眼睛有些失神。刘思齐诧异地问:
“怎么,爸爸,您不舒服?”
毛泽东忙说:“你从门外带进来风,我有些冷!”
刘思齐忙来扶公公。公公为她拍去衣襟上的雪花,说:“外面很冷吧!”
“不冷!”刘思齐扶公公坐在沙发上,说,“岸英他们那里,我想,要冷多了!”
毛泽东本来要回避的事情,刘思齐偏偏老是提来。毛泽东稍不留神,自己也说溜了嘴。说:“是啊,我们这里是北京,他们那里是北朝——”
毛泽东立即省悟过来了,连忙打住话头。刘思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急问:“爸爸你刚才说,他们那里是……”
“我是说,我是说……”毛泽东抓起烟盒掩饰着。刘思齐为他点着烟。他抽了一口说:“我是说,我们这里虽叫北京,可在这里望他们是南朝北。他们那里望我们,是北朝南!”
“北朝南!”岸英在医院向她告别时,没有讲到哪里去。是妈妈告诉她岸英去了苏联。这时,她笑着说,“爸爸真有意思,说苏联是北朝南。那里的纬度比我们这里高多了,温度也就比我们这里要低许多!”
“正是这样!”
毛泽东口里夸思齐聪明,心里却有针刺般的痛苦。
又一个星期天,刘思齐又来到这里。问候了公公的饮食起居,就忧郁地说:
“爸爸,岸英怎么好久都不来信啦!”
毛泽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说:“你不是说,他来过信吗?”
“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都说了些什么呀?”
“他说,要我好好学习。再就是说弟弟岸青的事,要我好好照顾他!”
毛泽东又问:“走之前,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呀?”
“他说,要是好长时间收不到信,叫我不要着急!”
“这就对了嘛!我估计岸英是忙,忙。”毛泽东忽然显得有些微口吃。他想赶快结束这种艰难的谈话,说:“思齐,你答应我,岸英不来信,爸爸不着急,你也不着急,好吗?”
年轻的夫妇,长久不通音信,刘思齐怎么不着急呢?公公这样说了,她只能点头答应:“我听爸爸的!”
毛泽东在每周一次的精神折磨中,将世界上最难堪的角色扮演了三年……
有一次,摄影记者侯波,给了刘思齐一张照片。那是毛岸英站在朝鲜大雪覆盖的山坡上照的。刘思齐这时才恍然明白,他亲爱的丈夫是抗美援朝去了。抗美援朝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刘思齐猛地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
她立即去中南海。
今天不是星期天,也要去。她一刻也等不得了。
“爸爸,岸英已经有两年八个月零十八天没有给我来信了!”
“哦,啊,啊……”
伏案劳作的毛泽东抬起头,望着突然来到的儿媳妇。他一生用兵如神,今天却到了绝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爸爸,是不是我有什么错,岸英不理我了?”
“怎么尽讲小孩子话!”毛泽东说,“在你和岸英的婚礼上,我就说过,从那天你就成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刘思齐美丽的大眼睛周围是一圈黑晕,她承受着一个青年女子无法排解的痛苦,说:“可是,他为什么老不给我来信呢?再忙,也不会没有写一封信的时间呀!”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并不吸它……他担心思齐经受不起这种打击,情愿折磨自己。但终究有一天会揭开事实的帷幕。事已至此,多拖一天,他本人和年轻的儿媳妇就多受一份感情煎熬。唯一的选择就是面对现实。他把香烟掐息,沉沉地说:
“思齐,我知道你对岸英感情很深。亲人之间的离别是很不好受的。我至今还记得,当年我和你们的开慧妈妈在板仓离别。清早太阳还没有出山,田垄里有雾,她送了我一程又一程。我说,我们很快会见面,你回吧!她就那样站在田畴里,直到浓雾把我们隔开互相看不见。三年后,却传来她不幸的消息!还有你们的泽民叔叔,泽覃叔叔,泽建姑姑,楚雄小弟……”
毛泽东悲怆的声音,他讲亲人们视死如归的用意,是再清楚不过了。刘思齐的心被击碎了。她苦苦筑起的自制的大堤,即刻土崩瓦解了,悲痛从决堤口里漫天席卷而来。她扑在父亲膝上撕肝裂肺地号啕大哭:“岸英,岸英啊!”
呼天抢地!
毛泽东脸色苍白,眼睑低垂,愣怔在沙发上。
思齐的哭声如风雨骤至,雷霆乍惊,打破了中南海里往日的静谧,惊动了丰泽园的工作人员。大家纷纷来劝思齐。
这时,周恩来总理急急来到毛泽东屋里,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眼眶窝红了。他劝刘思齐,说:“思齐,你不要哭啊……”
毛泽东叹息着说:“让她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卫士长李银桥曾经这样劝过他,今天他也会这样劝儿媳。
总理无意中触到毛泽东的手,忙又对思齐说:“思齐,你别哭了,你爸爸的手都冰凉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啊!”
思齐从悲痛中惊醒过来,又哭着去安慰爸爸。爸爸轻轻地拍着她手背,说:“好女儿,你别哭了,你本来是我的干女儿,现在你是我的亲女儿……”
除此之外,毛泽东还能用什么方式来安慰儿媳呢?
毛岸英的噩耗,使刘思齐在好长时间里都精神萎靡恍惚,夜里常常做噩梦,似在烈火熔岩中煎熬。
万民敬仰的毛泽东,也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为了改换环境,摆脱困顿,毛泽东同意儿媳去苏联学习。行前,毛泽东特意给她1000元添置服装……
刘思齐到了苏联,虽然远隔万里,毛泽东仍然时常牵挂着她。他用延安时期的化名给她写信。
亲爱的思齐儿:
给我的信均收到了,很高兴。希望你注意身体,不要生病,好好学习。我们都好,勿以为念。国内社会主义高涨,你那里有国内的报纸否?
应当找到报纸,看些国内消息,不要和国内情况太隔绝了。
祝好!
德胜
一九五六年二月二十四日
……
做父母的对儿女总是寄予厚望。在毛泽东的心目中,思齐是他的大女儿。她从苏联回国,转到北京大学,学习俄罗斯语言文学。有好长一段时间,毛泽东没有见到思齐,于是给她去信。
思齐儿:
不知你的情况如何,身体有更大的起色没有,极为挂念。要立雄心壮志,注意政治理论。要争一口气,为死者,为父亲,为那些轻视、仇视的人们争一口气。我好,只是念你。
祝你平安
父亲
一月十五日(一九五九年)
在父亲的不断鼓励下,刘思齐修完了大学的全部课程,并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刘思齐毕业参加工作,对毛泽东说来,这只不过是了却了一半心事,另一半还悬着。毛泽东要尽父亲的责任,劝她并且积极为她张罗重新组织家庭。
有一回,女儿和儿媳在一起闲谈,毛泽东插进去旁敲侧击:“你们都可以考虑找对象啰!”女儿们直嚷嚷:“我们找不着哇!”毛泽东乐了,说:“你们就闭着眼睛瞎抓一个呗!”孩子们全笑开了。说:“假如抓回一个麻子怎么办?”毛泽东说:“不会那么巧!”他慈祥地笑着,对刘思齐说:“你去抓一个回来试试看,保准不是个麻子!”
不久,毛泽东干脆和她把话挑明,说:“思齐,你还年轻,前途还远得很,你不能这样过一辈子。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将来老了,也要个伴嘛。老来没伴,好凄惶啊!”
刘思齐伏在爸爸膝头,越发哭得伤心。
过了一些日子,毛泽东又给她写信:
女儿:
你好!哪有忘记的道理?你要听劝,下决心结婚吧,是时候了。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高不成低不就,是你们这一类女孩子的通病,是不是呢?信到,回信给我为盼!问好。
父亲
元月十三日
刘思齐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毛泽东就亲自托人为她物色对象。
一天,空军一位领导同志来见毛泽东,说:“我们那里的强击机教研室有位教员,叫杨茂之,也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这个人我觉得可以,主席是不是……”毛泽东很高兴,即刻给亲家张文秋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文秋同志,我托人给思齐介绍了一个朋友。我看此人不错,不知你的意见如何。如你认为满意,可介绍思齐见面,让他们自己去发展感情。如两人感情成熟,委托你为他们举行婚礼。
刘思齐在苏联学习时,杨茂之也正在苏联留学。在驻苏大使馆举行的一次留学生聚会上,他们见过面。在毛泽东的亲自关怀下,他们由相识到相知相爱。毛泽东听得消息,高兴地捎信给张文秋:赶快让他们全心全意结婚。他担心张文秋没钱办嫁妆,特地送来600元钱。1962年2月,杨茂之和刘思齐的婚礼在南池子缎库胡同举行,毛泽东书写了一幅《七律•和郭沫若同志》作为贺礼。
婚后,杨茂之和刘思齐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工作,施展才干,毛泽东这才了却一桩心事。
另据《毛岸英》一书的作者金振林在书中说:
“在安葬岸英烈士时,曾请示毛泽东,问是否迁回祖国,毛泽东回电用了两句古诗:青山到处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
当彭德怀于1951年春节在中南海向毛泽东汇报朝鲜战况时,彭德怀内疚地谈起没有照顾好岸英。毛泽东久久地沉默着,一支接一支抽着烟,抬眼凝视窗外那已经萧杀落叶的柳枝,轻轻地念叨着北周庾信的《枯树赋》: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长长叹口气,深深地回忆了毛岸英短暂的一生,说:“岸英是1922年10月24日(农历九月初五寅时)出生在长沙,他生下不久后就跟我们一起去过上海、韶山、广州、武汉等地,后来跟开慧同志一起坐牢,又带着两个弟弟在上海街头流浪——他的一生经历了不少艰难困苦。”稍停片刻,他扳着指头算了一下说:“岸英牺牲的时候,还不满28岁。”俄顷,他昂起头,轻轻走了两步,激昂地说:“革命战争,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岸英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位普通战士,为了国际共产主义事业,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作为无产阶级战士、共产党员,他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不能为中朝两国人民的共同事业而牺牲。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呀!哪个战士的血肉之躯不是父母所生!”
彭德怀默默地听着,心情十分沉痛,他深知,毛岸英的牺牲,对党,尤其是对毛泽东,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
1959年,毛泽东派刘思齐去朝鲜为毛岸英扫墓、祭奠。为了不给国家增添负担,毛泽东不要国家补贴一分钱,刘思齐等人沿途的路费和开销都用他自己的稿费支付。毛泽东说:“我能负担,就不要麻烦组织了。”可见毛泽东大公无私的优秀品质。
(参见张步真:《亲家》,海南出版社199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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