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刚好-江湖梦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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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雅与低俗

    好多观众喜欢郭德纲,当然,也有不少争议,有人说郭德纲的相声太低俗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社会的不同层次都有人说别人低俗。上流社会说别人低俗,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专家学者说人低俗,这个心态是,东风破,我比东风还破;相声演员说同行低俗,这是羡慕嫉妒恨,他但凡能跟这儿工人体育场演一场,他还至于犯这气迷心?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世上有两种人,第一种人喜欢郭德纲,第二种人不喜欢郭德纲。喜欢不喜欢,全凭您高兴。但第二种人认为自己比第一种人高雅这就错了。人活着都不易,端正心态,唯有宽容世界才能精彩。

    什么叫俗,什么叫雅?我认为,单纯的高雅不足以构成世界,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才是真正的艺术。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说,文艺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一味地高雅,一味地拔高儿,只能说你心态有问题。

    雅与俗之间互相包容,才能够雅俗共赏。好些人看不透,老觉得什么什么高雅,什么什么低俗。有人说了,听交响乐高雅,看相声就低俗;整天评判着听明星假唱高雅,看网络原创低俗;看人体艺术高雅,两口子讲黄色笑话低俗;喝咖啡高雅,吃大蒜低俗……高尔基先生教导我们说,又犯二了吧?

    什么叫雅,什么叫俗?牙佳为雅,人谷为俗。一个牙字儿一个佳字儿,这字儿念雅。嘴里说出来,吃饱了没事,坐那儿叨叨叨地说出来,这是雅。单立人儿一个谷,五谷杂粮的谷,这字儿念俗。吃喝拉撒这是俗。人可以不说,就是你可以不需要雅的东西,但这俗你离不开。俗与雅相辅相成,喝着咖啡就大蒜,秋水长天一色。好些个高雅的人喷了香水,我都能闻出人渣的味儿来。二十多年来,经过这么多的坎坷,现如今我已经做到阅遍天下A片而心中无码的境界。俗的东西没有了,高雅就不复存在了,两者是一回事儿。艺术并没有高低之分,说句俗话,话剧和A片都是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你可以不同意我的审美观点,但你无权剥夺我审美的权利。让我和人民群众保留一份俗的权利吧。文言词儿说得好:竖子不足与谋也。

    再次重申:高雅不是装出来的,孙子才是装出来的。

    我们是俗,但是我们不是低俗,我们是通俗。人民有通俗的权利,俗才能让人们接近艺术呢。地里干农活,累了,站起来唱一首《我的太阳》,这不可能。

    有时候看某些人装我就来气,好好的日子好好过,这一天到晚都怎么了?一上公共汽车挤得跟酸梨似的,他还抻出一张英文报来,你准认识吗你?马路边上也是一说话一半儿中国话,一半儿英语。买个苹果也是“Hello,大爷。我look一look,你这Apple是五块钱七斤吗”?戴个表,“哎,你看我这表劳斯莱斯的”。还有的戴一大黄链子,别出汗啊,一出汗背心儿准脏,镀铜。“哎呀,我买那个洗发水我必须到香港”,你少来那一套,你还没有我头发多呢。裤子脏了,愣告诉人家“吃鲍鱼掉上了”,你尿裤就说尿裤。这儿一吃完饭,“我刷卡”,你喝碗馄饨刷哪门子卡啊?装大尾巴鹰。马路边,一男一女俩人站这里,好好说话吧,说的和诗似的。男的说:“记住一定要幸福噢。”女人说:“但是我的心态一直是七上八下。”男人说:“你总是不能够释怀。”女人说:“我要把脸倾斜45度才能让我的泪水不流下来。”男人说:“你永远是我骄傲的公主。我要走了,你先生快下班了。”

    尤其我们这行,这不知道怎么了,一天到晚都要求这么高雅,那么高雅,有那个工夫你背背绕口令不好吗?在月球上往下看,长城都看不见,就看见一帮说相声的跟那儿高雅呢。

    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2

    现如今,相声的处境很尴尬。某些无知的相声演员、无能的艺术家,应该对现在相声的尴尬处境负很大的责任。不是我咬牙切齿声嘶力竭,我愿意相声有好的发展,《茶馆》里有这么一句话:我爱大清国,我怕它完了。我同样用这句话:我爱相声,我怕它完了。

    今天是相声的开山祖师穷不怕朱绍文先生诞辰一百七十六周年纪念日,至今相声界没有人想到过祭奠这位前辈。朱先生不是第一个发明相声的人,在他前面有很多前辈,张三禄等很多老前辈共同的智慧创造了相声。但是,穷不怕先生把相声发扬光大,才使得相声代代相传。在相声界,认为朱先生是我们的开山祖,第一代祖师爷。身为朱先生的徒子徒孙,我们有义务,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不管你多大的腕儿,没有祖宗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穷不怕先生把相声完善之后,代代相传,到相声八德年间,相声达到了一个很繁荣的位置。当初,有一批德字辈的演员,最著名的是相声八德,这个门长叫裕德隆,他是旗人,外号叫瞪眼裕子,眼珠子大。当时还有一个相声万人迷,李德钖。之后就是寿字辈的,张寿臣、李寿增、尹寿山等,相声泰斗张寿臣是张文顺先生的师爷。接着是宝字辈的先生,相声大师侯宝林、单口大王刘宝瑞等。宝字辈下面是文字辈,侯耀文、张文顺、邢文昭、李文山、刘文亨、魏文亮等,名家辈出,很多高人。但是这几年相声很不景气,巨星陨落,很多老前辈去世了,王世臣先生、马季先生、刘文亨先生、郭全保先生,等等。

    在过去,很多艺人在天桥卖艺,很多能人在街头卖艺,养家糊口。天桥旁边有个地方叫山涧口,早先是人市。早晨起来,卖力气的人拿着铁锹或者扁担,集中在这里等活儿。一会儿来人,要四个人到永定门火车站卸车,卸八个车皮,一个人给两块钱。寒冬腊月,脱一光膀子,卸车,比如下午一点半卸完了,拿着两块钱往回走。到天桥找一小澡堂子洗澡,在山涧口往西。洗完澡,到马路对面的二荤铺小饭馆,茶馆带饭馆,来一毛钱的酒,要一个软熘肉片,来一碗白坯儿。吃饱喝足,出来逛天桥,这儿看看给二分,那儿看看给五分。逛一大圈儿,天也就黑了,身上带着贴饼子,拿出来找一豆汁摊儿,来两碗豆汁,咸菜不要钱。吃饱了,给家里买了一棵白菜二斤面,一斤棒子面儿蒸窝头、一斤白面煮尜尜汤……都准备齐了,来到戏园子,当初叫小小,听京剧,马连良、梁益鸣都在这个园子里唱过。走到门口,两毛钱的票进去听一出戏。听完了回家,把东西往那儿一扔,家里在那儿炒着白菜弄着热汤面,自己该睡觉睡觉。早晨起来,由打家里出来,又奔山涧口。

    当时天桥卖艺的市场很好,最主要的原因是艺人们都身怀绝技。平地抠饼对面拿贼,要的是听完了才给钱,所以,必须有真能耐,欺骗不了观众。现如今,不仅是相声界,我们这个社会充斥的假的东西太多,抽假烟、喝假酒、看假球、听假唱、穿假名牌儿、戴一假头套,天底下就王八是真的,还叫甲鱼。

    20世纪80年代,相声得到了复苏,大批的演员,纷纷又走向了舞台。这会儿也有大批的相声演员以外的人士,以种种借口混到我们这个行业中。很多人没学过相声,现如今也成为这个行业的中流砥柱。张文顺先生说过,咱们相声界从业人员很复杂。很多人从南到北四处走穴,有挣钱的有不挣钱的,当然了,也有留守在剧场里演出的,比如老舍茶馆的孙宝财先生,九十多岁高龄,依然在舞台上演出,表演双簧。这个演出是为了旅游团演出,老爷子八年了就说一段儿,想换一段儿,剧场方也不让,只能落一个有名无实,这对相声不是什么好事。

    传统相声一千多段,经过演员的努力,还剩下二百多段。我们后台到如今,我们算了算,连单口带对口带太平歌词带反串儿小戏,我们这个团体,已经演了六百多段了。说相声要跟过日子一样,今天买一冰箱明天置一电视。如果今天卖一床屉明天卖扇门,那是败家子。

    做一个相声演员你必须内行。举个例子来说,北京京剧院唱京剧的,连跑龙套的都是在戏校学了七年的,毕业之后他才能跑龙套,拉幕的也是从戏校学出来的。可是如今的相声,把这一点忽略了。相声最重要的是基本功。应该是从七八岁开始学,学到十八九岁出了徒,跟着师父在台上摸爬滚打,二十几岁,逐渐地找经验,到三十来岁,成熟期。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可是,中国相声界百分之八十五的相声演员,在三十岁之前都是从事别的工作的,没有学过相声。我们曾经统计过,我们有一张单子,但是因为伤人太重不能念,我们算了算,厨子居多。都是那行混不下去了,转到我们这行来的。你琢磨他好得了吗?中国的演出市场也很好混,会一段儿会两段儿,就能走遍天下。为什么呢?中国地方大啊!比如说我到了山西榆次,演一段儿,五分钟,拿了三万块钱,走了。再到别的地儿演,反正中国地方大。到死都转不过来,慢慢骗去吧。

    虽说对于相声演员良莠不齐的现状无人过问,但有关部门对相声在形式和内容上的限制太多。比如,台上不许打人,打哏不允许,我们很多大师也提到过,打人不对。我们有一段传统相声,叫拉洋片,我扮演一个拉洋片的人,混横不讲理;他扮演一个看洋片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为丁点儿大的事两个人动起了手,我们演的是人物,不是为了打人而打人,这是有情节的。大伙看电视看戏都知道是假的,为什么一听相声就认为这是真的呢?包括语言的限制,好多话不能说,剧场里还好点儿。打开电视,看电视剧,骂街的、杀人的、放火的,什么都有,怕我们相声杀伤力太大?这太高估我们了。既然我们这么大能耐,这收入怎么上不去呢?

    不是我抬杠,也不是我玩儿了命地胡说八道咬牙切齿,咱们就事说事。一百多年前有相声是为什么,是为了挣钱吃饭。相声就相当于剃头、修脚、赶大车、当厨子,是一门手艺。当年,相声不是为了讽刺人,不是为了教育人,不是为了歌颂谁,什么都不为,就是为了活命。说相声的人是为了活命,观众是为了找乐。我们的节目要注重的就是一个娱乐性,就是让人开心。如果说从我的节目中你感悟到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强加给你。尤其现在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缺钱的、缺车的、缺房子的、缺德的,缺什么的都有,进了这个屋,我给不了你这些个,我能给的就是保证你来到小剧场能够忘掉这些烦恼,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这个年代,有这么一地儿让你开心,不好找。观众很累,他上这儿来,花二十块钱上课来了?胡说八道。演员不要拿自己当圣人和教师,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这点很重要。我就让你高兴,就让你快乐。

    当然,随着历史的变革,它又有了新的意义。通过相声可以去作宣传,去教育人。说它有教育意义,我承认;但这些东西都是从节目里面提取出来的,寓教于乐,要把乐放在前面。它首先是相声,首先让你笑,你笑完了之后没事闲着突然想起来:他那天说的相声有点儿意思,里面说了一个人不会办事,这点很像我爸爸,这个讽刺意义非常好,以后我得劝我爸爸不能这样……这就可以了。对民间艺人来说,无非是糊口的手艺。我跟我儿子也这么讲,相声、剃头、修脚、种地、卖水果,不管你干什么,这是你养家糊口的一门手艺,咱们是手艺人,不要把它想得特别高尚。指着一个相声就忧国忧民了,也太高看相声的作用了。人为地去拔高,对相声不利。周末天气不错,你打算叫上朋友一起去听相声,你会说“我们去受教育”吗?在街上碰到邻居,他问你干什么去,难道你会跟他说你去接受相声演员的教育吗?

    如果说直眉瞪眼,咬牙切齿,牙都咬出血来了,非要拿这个东西教育谁,那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们的人民明是非、懂善恶、知羞耻、识良莠,台下藏龙卧虎,各方的高人都有,怎么就得哭着喊着听俩说相声的告诉他们怎么活着?这两个人站在台上的目的是让观众快乐,快乐之后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去做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你想学别的知识的话,有很多别的形式、机构和人去教给你。想学好吗?想学交通法规,想学刑法,想学道德品质,都有人去教你,都有不同的机构和课程去教你。干吗非要相声教你?你为什么不在早上喝豆汁的时候要求卖豆汁的告诉你这些呢?那你就是欺负人。我们就是让你乐,豆汁就是为了让你喝了过瘾。

    谁说的,相声必须教育人?谁说的,听这段相声要学会勇斗歹徒,听那段就得拦惊马去?不可能的事儿啊。中国京剧院唱一《三岔口》,看完受什么教育了吗?中国杂技团,耍狗熊的,你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吗?十五个人骑一自行车,你受教育了吗?他违反交规了,你知道吗?非得让相声教育人,非得每段都有教育意义,我不服知道吗,让人受教育的形式太多了,放了相声吧,饶了它吧,它也没害任何人,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不用这么苛求。

    还有人说了,抛弃传统相声,这就值左右开弓一千四百个大嘴巴。真的,有相声大腕儿说过,我们宁可要不完善的新,也不要完善的旧。这是糊涂,无知者无畏。由打清末到现在一百多年,这么多老先生,把中国语言里边能够构成包袱、笑料的技巧都提炼出来摆在这儿了,你无论说什么笑话,这里边都能给你找出来,有现成的你不用,你非把它抛开了,单凭你一个人,你干得过一百多年这么些老先生的智慧吗?你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好比说厨师炒菜,你可以发明新的菜,但最起码你要知道什么叫炒勺,哪个叫漏勺,你拿个痰桶炒菜说是革新,那谁敢吃啊?

    “反三俗”3

    正月十六,2月22日。猛地怔住,明天,2月23日。天哪,真的是那个伟大的日子吗?我很激动,真的不敢相信,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两年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2006年2月23日,农历丙戌年正月二十六,天多云。

    下午两点:北京曲艺演员联手倡议抵制“三俗”大会。

    推门望去,大批的相声爱好者正襟危坐,我一愣,以为票房活动呢。再仔细观察,哇!原来是相声艺术家们。先生们一个个面沉似水,不苟言笑,真像好人。

    一个声音响起:天黑请闭眼。杀手出来了。

    掌声雷动,发言开始。各路英豪,开始痛诉,激昂慷慨,催人尿下。一位老先生,激动不已,顺嘴直流白沫。我在这一刻才确信藏秘排油是有疗效的。望着诸君,我很感慨,有这么多外人关心相声,我们这个行业何愁不振兴。

    走出会场,我犹豫了一下,回家怎么说呢?说参加会议去了?交代不下去呀。对,就说去洗头房了,这还体面点儿。

    一位酷似朝鲜政府官员的高个儿中年男子走来,向我冷笑:好自为之。我笑了,一直以来,认为此君是兄弟曲种姊妹艺术的演员,今日方知也是相声艺术家。高个儿中年男子转身而去,招呼着陆续走出的艺术家们:走哇,咱们去立牌坊!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转身走上另一条大路。

    事隔两年,我很感慨,谨以书词一首,小小地纪念一下。

    门径萧萧长绿苔,一回临此一徘徊。

    青牛莫讲函关去,白马休提印度来。

    要分是非凭烈火,欲论真假筑高台。

    眼前若有穷不怕,踏尽人间狗贱才。

    郭德纲

    戊子春于砸挂轩

    (有关部门“反三俗”是对的,反对低俗、庸俗、媚俗对于当今社会极有必要。但利用“反三俗”挟制同行,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本身便是集三俗之大成。倘硬性上纲,我敢说能称艺术家的诸君,我都能从其作品中找出符合三俗条件的片段来。事隔多年,回头再看此事,我只能对相声界同行们说一句,你们有意思吗?)

    我要“反三俗”4

    你们这是相声表演,这是一门艺术。

    相声是来自民间、讴歌百姓、为人民服务,是劳动的诗歌。我也有时写一点点诗歌,不是很成熟,大家指正一下:西城区的天是晴朗的天,通州区的人民好喜欢。眼望丰台高声喊:我爱你,海淀!这个诗歌,虽说不是很大,但它的意义深远。它体现了北京人民的亲密合作,区县之间的团结。

    相声,一定要高雅,有品位,上“凳”次。说相声是干什么用的呢?是教育人的。你不是一个演员!你是一个……一个教师,你是一“只”教授。你的工作就是教育人,你一定要注意节目的品位,你今天这个作品教人们学会什么了,这是你的工作。你不要考虑他乐不乐。他活该,爱乐不乐。你的工作就是教育人,哪怕他不乐。损失十几亿的观众算什么?你的位置站得很稳牢。

    一定要高雅!知道什么是高雅吗?和人民作对。他爱听不听,不听就不听!活该,死去。记住了,你是一个教师,而且在台上你一定要“反三俗”!庸俗、低俗、媚俗!绝对要“反三俗”!把它记在心里面。谦虚使人进步。“屎”人都能进步!何况肉的呢。当然,不许说我三俗。三俗是我用来侮辱人的手段,说我不行知道吗?说我三俗我就弄死你,信吗?没挨过流氓打是吗?大花盆儿砸脑袋上哗哗流血,打得你眼珠子缝针,比杨乃武都冤。

    人啊,为什么这么不自重?在单位里我也很着急,很多人不务正业,很多有偏差的事情需要我去纠正,但是我操心不过来呀。有人总拿个手机在那儿说话,有点儿正事没有?为什么要发明手机?发明手机的目的是让你们怎么用它实现四化!不是让你聊天的,太三俗了。我要是科学家,我研究一种新的手机,我就让你们聊不了天。第一,大,像月饼盒子似的,兜里搁不开。第二,有线连着,搁桌子上,动不了。这要研究出来,社会又进步了。

    你们要提升品位,要高雅。记住了,天网恢恢,肥而不腻。对演员来说应该要自重啊,我就知道有个演员一点儿都不自重,最后终于吊儿郎当入狱,这个演员叫吊儿。走在街上,迎面来的人都让我觉着睁不开眼。有的人穿着背心短裤就上街,是人吗?还有的人穿着睡衣睡裤就出来了,不自重啊。还有到游泳池你看看,还都穿个游泳衣,要脸吗?露着胳膊,露着大腿,太三俗了。现在泳衣也做得很不好,过去那个泳衣,扒开泳衣才能看见屁股,现在的泳衣扒开屁股才能看见泳衣。

    现在很多人喜欢看黄片,喜欢看苍井空、饭岛爱、小泽玛利亚、武藤兰、波多野结衣、麻仓优、吉泽明步、西野翔、小泽圆,等等。我是批判性地看,我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我熬点儿夜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反三俗”。有时候,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你还考虑着如何杜绝手机聊天,有些时候手机还接到一些无聊的短信,黄色短信,太无聊了。有人收到这种无聊的短信竟然还打开看,他们太堕落了,需要有人带领他们走出泥潭。进一步就是立即枪毙,回头一步就是保外就医。我正在想着如何拯救看黄色短信的人,我手机来短信了:很想和你花前月下一起散步。我这个火儿腾腾地就上来了,我媳妇不认识字,我也没有情人,我是一个玉洁冰清的人。贞烈贤良就是我的代名词。我走到哪儿贞节牌坊就跟到哪儿,我绝不做外活儿。想和我花前月下一起散步,太色情了,我越琢磨越色情。我回复:你是谁?我得知道她是谁,我好教育她,我这是苦口“破”心。有时候人一忙起来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到这会儿我掏出钱包来,掏出我太太的照片。回想那些草长莺飞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自己劝自己:整个天下还有比她难对付的事儿吗?

    我在想,到底是谁给我发的短信呢?我一定要教育她,我要批评她,让她走上光明的大道。我不像好多人,一天到晚的,沉浸在黄色的短信当中;一天到晚不务正业,连街坊都不认识,还考虑世界上有没有外星人。当然,你不能认为我有别的想法,我纯粹是想批评她。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是一个纯洁的人,我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这样的想法很肮脏。深夜无人的时候你左手一瓶酒,右手一只鸡,嘴里叼根烟。嗞儿一口酒,啪啦两口菜,噗噗两口烟。扪心自问你不亏心吗?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呢?好看不了,只有那些为人民服务的人长得才漂亮,只有那些“反三俗”的人才是浓眉大眼的。这个人肯定很肮脏,脸像苹果,眼睛像葡萄,鼻子像杨桃,嘴像樱桃。接下来的这一个礼拜我们每天在短信的谩骂声中度过,我严厉地批评她、诅咒她。终于她回了一条:谢谢你的提醒,果然降温了。我穿得不少,挺暖和,你放心吧。接下来又一个月她没信儿了,她改邪归正了?那我怎么办呢?我怎么能够教育人呢?她们都好了我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批评她们呢?我一定要批评人、要教育人嘛,我一定要教育人嘛。哎呀,天天我都在考虑,为什么不来短信呢?心里面百爪挠心。站在街上抬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茫茫。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老天啊,我该何去何从?我怎么办呢?

    终于来短信了:对不起我出国了,好久没有回来,我用我的全部积蓄给你买了块手表,明天下午两点,我在天桥等你。你看看她选择的这个地方,天桥。那是个小市民去的地方,低级下流庸俗无聊,可见她的品位,天桥就代表着下流。我们是很高雅的,我要“反三俗”!我很生气,我明天要借这个机会狠狠地批评她,顺便把表拿回来。第二天,换衣服,准备去天桥。短信又来了:对不起我有点儿事儿,明天吧。太三俗了,我实在等不了了。刚出单位的门儿,短信又来了:据可靠消息,今天下午领导要来视察,你有可能要提正处。我去接待领导,我明天再去拿表,她昨天还涮了我一把呢,我明天再去天桥。下午陪着领导笑了一下午,一直到领导走我这脸都木了。先回家,明天我还要到天桥去教育人呢,我要到天桥去“反三俗”了。到了家门口,我儿子在门口等着我呢。孩子上来一把搂住我了:爸爸你回来了,你太给我露脸了。我们学校里面搞测验,今天下午除了您所有的爸爸都上天桥了。

    停滞的不是相声,是演员5

    大收藏家张伯驹说过,“不知旧物则不可言新”。其实我们并没有别的诀窍,关键就是我们继承了传统。从清朝末年开始,我们的前辈把中国语言里搞笑的技巧提炼出来了,伸袖就穿,拿过来就能用。这些东西你放在边上不用,非要去做一些无谓的创新,那就是失败。

    《西征梦》那个段子说出来之后,别人夸我们,说这新节目真好!什么新节目,一百年前就有了。当时是说一人做了一个梦,梦见去见西太后了,派兵去打太平天国。事隔不久就改了,改去见袁大总统,派兵去打其他军阀。

    这个说明了什么呢?为什么不接着说西太后呢?他知道离观众远了。我们现在改去见布什了,组建一维和部队,你看这三个用的其实是一个故事框架,主体包袱的结构、人物的性格都没有变化,但是你说布什,就是比说西太后有效果,能接受。这就是传统相声与时俱进的地方。

    我们是踩着前辈的经验往前走的,这些都是老先生们留给我们的经验之谈。从清末到解放初期,这些个经验养活了数代相声艺人和他们的家人。我们无非就是照方抓药。只是好多人看不出来它是宝贝而已。

    现在的相声界好比一溜饭馆儿,有的做川菜,有的做鲁菜,有的做家常菜。每种菜都有人去吃,但是你说川菜什么时候都合适吗?早上起来七点,不吃豆浆油条,弄几盘鱼香肉丝,几盘麻辣肉搁那儿,估计谁也咽不下去。晚上临睡觉前,炖一锅东坡肘子,也不合适。这个东西好与坏、对与错,还是得观众说了算。我不能说谁谁谁做得不对,这样也不合适。就事论事,我们这么做观众还挺喜欢,我们也没有走太多弯路。

    相声本来就不应该分传统相声和新相声,分是一个错误。它不是馒头,那个馒头是去年的,这个馒头是今天的。相声就是相声,有人跟我抬过杠说,某年某月某一天,这之前是传统相声,这之后就是新相声。艺术这个东西怎么可能用某个日子划个新旧的界限呢,它原本就是与时俱进的。传统相声没有一天是停滞不前的,否则它活不下来,一听到重样的,观众转身就走了,你上哪儿挣钱去啊。传统相声无时无刻不在向前推进,从没有停止过。停滞的不是相声,是演员!

    相声这门艺术永远也不会没落。不管什么身份的人,他都需要快乐。相声就是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可能我这觉悟也没那么高,我一直说,我的相声就是一种娱乐,我没有说歌颂什么社会现象,表扬什么好人好事,如果说您从我的作品里能体会到什么,比如今天说了一鸡贼(北方话,贪小便宜的人),我不能跟他学;或者说了一人,特次(北方话,很差劲的意思),我舅舅那儿子就这样,我可不能跟他一样。这些您悟出来了,那是在您自己,我不能强加给您。

    我们下午两点开演,有的观众早上五点半就到了,他头天晚上睡洗浴中心,早起跑到卖票的地方排头一个,为了抢那个好座,他这么折腾是为了上我这儿来受教育吗?他是为了开心,而且现在这样的开心还不好找。不是说我们艺术有多高,我到现在也不承认我有多大能耐。如果倒退些年,老先生都健在的话,没有春晚,没有相声大赛,都在剧场里吃饭,我充其量也就是中等吧!我很清楚地认识这一点,没有那么伟大和崇高。

    那是创新吗?那叫胡来

    一成不变地继承相声就死了,我曾经作过一个比喻,后来不爱说了,说太多了,就跟祥林嫂似的。再重复一遍啊,最后一遍了,相声更像一个后母戊大方鼎,在地底下埋了好多年,刚给刨出来了——这儿短一角、那儿磕一瘪儿、带着泥、带着树枝、带着动物血……天津的很多相声就是直接把它摆在那儿,告诉你:这是国宝,是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原汁原味,可是这不叫陈旧叫什么呢?我们北京的一些同行呢,就建议把这个挖出来,冲洗,打磨,把四个腿儿都锯了,外边电镀、抛光,再喷上几个外国字,都弄好了,上边镶块儿水晶,前边弄一喇叭,后边搁两块电池,然后说:我们这是先进的东西,是新相声——这也是扯臊!你毁了它了!应该做的是什么?应该先清洗它,然后把它打磨干净了。那儿少一腿儿?要想怎么能给它补上。这儿有一窟窿?要想怎么能给它弄好了。等到都弄好了,配一金丝楠的好架子,铺上好平绒,铺好了,上边弄几个射灯一打,摆在国家博物馆里,你才能说:哎,这是好东西。

    某些所谓的新相声,自己沾沾自喜,观众并不认可,因为你断了它的血脉了。我们相声做的也是这个,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但是什么是糟粕、什么是精华,这个需要跟观众来商量,我看重的是观众!我更看重的是观众!!我最看重的是观众!!!

    观众认可比一万个专家、理论家认可管用。来一万个理论家,说一通他扭头走了,照他的改完了,谁把票钱给我补上啊!

    还是拿厨子打比方。这个人啊是一厨子,他什么都明白,你把菜搁在厨房里他才能创新,前提是他都了解,这才能出一个新菜系。来一人,树林子里住了半生,从来没吃过熟的,你给他搁在一个现代化的厨房里,他连菜刀、案板是干吗使的都不知道,只好自己拿出原始森林那一套,那是创新吗?那叫胡来!你要知道基本的东西是什么,你才能去创新。现如今来讲吧,我们的前辈们把中国语言里的语言包袱都提炼出来了,你要把这个都抛开,说自己要来一套新的理论,新的搞笑方法,不客气地讲,多新的相声,只要你是说中国话的,我都能在传统相声里给你找出来。甭管使了什么,传统活儿(活儿,相声界俗语,意指相声段子,也指本领功夫。上台前对词练习,称对活儿。活儿好,意即说得棒,有基本功)里都有,只不过是你不知道,或者是你不愿意承认!

    我就是一个爱相声的演员

    我红了吗?没人通知我一声啊!以后逢这事儿你就打发人告诉我一声啊,“明天下午三点你就红了”。我真没觉得自己红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相声演员。极普通的一个小人物,就是我。

    现在捧我的把我捧上天,骂我的把我骂入地。我的优点是耳朵根子特别硬,特别有主心骨!有人夸我是艺术大师:你能够拯救相声!是个艺术家,中国相声就靠你了!说得我浑身都凉得慌。一个行业里边说实在的,百十年出一位两位艺术大师,说明这个行业很振兴;五六十年里有一两位艺术家,说明你这行很不错。现在艺术家太多了,主要是咱们现在名片管理制度不严,艺术家现在自个儿说,跟起外号似的。解放初期,梅兰芳、周信芳两位艺术家是国家封的,除了他们二位,马连良先生这些位都是著名演员,都谈不上艺术家,何况我!我不是艺术家,我估计我这一生都到不了艺术家这个境界,我就是一个爱相声的演员。

    拯救相声是全世界相声演员一起努力做的,我没有这么大能耐,别说振兴相声,震动我都做不到。我不是圣人,我也没拿自己当圣人。

    好多人捧完我再踩我。骂得比捧得还狠,相声败类啊,把相声带入死亡之旅啊,你说的相声没有一句听着可乐啊。这我听着挺可乐,什么心态才能让这人听相声都不乐啊。还有人说把郭德纲枪毙了,才能换相声界的清平。这个我看了也觉得很搞笑,我没有这么次!

    捧和踩对我都不起作用!捧我我也不会觉得:哎呀,我了不得了,出门我得戴一个墨镜啊,省得别人认不出来啊,还得随时准备一支笔给人签名啊。骂我,我就不干了!不会的,我不会那样做,我了解我自己,我就是一个爱相声的演员,我凭着自己的良心在做事,我爱相声,我怕它完了!我尽着我自己最大的力量在做。

    尊重观众,这台子底下藏龙卧虎

    我考虑观众的死活,大伙也得考虑我的死活啊!我仨月才在大剧场演一次,还就那么一天两天,你就咬着我不放,这就不厚道了。

    对我来说我这个人是一分为二,一半是说相声,一半是做生意、包栏目、写剧本那些杂事儿,我把这些事儿挣的钱投在相声里来,剧场淡季,谁来赔,这不都得我来吗!我抢去,我偷去?我得活得好一点儿,我得健康,才能把相声搞上去。连饭都吃不上,我还说相声?我还是先找地儿看病去吧!

    有同行脏心烂肺,说我火了是自己花钱找媒体炒作。我何必赔了十年才想着找媒体呢?那天有个记者说,你看媒体把你捧得这么红。我跟他说了,不是你们媒体把我们捧起来的,是因为我们火了,你们才来的!过了一段时间媒体都撤了,观众都不来了怎么办?

    我说十个人坐台下那是另一种享受。他不来肯定是因为你的节目不好了,所以他才不来。我们在屋里开会,媒体在窗户外面,有叫好的,有叫骂的,我们不受影响。我们干我们自己的呀,我们说的是:今儿大伙都来瞧咱们的相声了,鲜花掌声都齐了。但是怎么维持下去,得拿出活儿来了啊!

    你媒体怎么喊,我过的是我的日子!不能因为家里来两个拜年的,我就不过自己的日子了。

    坐地演出不那么容易啊,咱的观众今天听完,明儿还来,你得让他时时刻刻有新鲜感才行。有的观众我跟他聊过,比如《报菜名》这个段子,他把所有人说的都收集起来,有四十多个版本。他坐在台下,听你怎么说,你这段怎么能跳出他那个圈子?

    演员跟观众的关系很微妙,如果你说的这段他知道,他马上就看不起你!

    我们说相声的什么都没有,就凭一张嘴,我也说话你也说话,我凭什么让你花钱听我说话?这就是水平,就因为我说的你说不了,你很崇拜我,爱听我说,你就来了!

    我时时刻刻提醒我们那些孩子,记住,尊重观众,这台子底下藏龙卧虎!高人有的是,你要小瞧他,他就拿你不当人!

    我对观众从不敢掉以轻心!我时时刻刻跟观众做知识竞赛!我必须抢在他前面把正确答案说出来!

    相声圈

    相声圈是一个怪圈子,容不得别人好。而且,老先生们也说,这行是牛皮无义行。人人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挨打的事从不提。可共患难但不可共享福。最主要的一点,以上这些几乎没什么人敢承认。

    北京相声界曾经有人说过这么一段话:“在郭德纲之前,我们可以很安静地安乐死,可以很舒服地混到死。但是他出现之后,打乱了我们的正常生活,要是我们还在台上再说十分钟的相声,观众不认可。他让观众知道了什么是相声,我们怎么办?”我们在2005年刚火起来的时候,相声界甚至有人希望组织一次游行,建议有关方面封杀我们。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和德云社触动了某个利益集团。

    德云社在相声界是极其受排挤的,比如我们演出时,经常有同行在台底下偷听、记录,然后找出可以上纲上线的话,再到有关部门去举报,时至今日,依旧如此。比如说,我们曾说过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谁谁谁爱听相声,这些人就换一个角度去举报我们说:“郭德纲在台上侮辱革命前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尤其是同行,最知道哪里是软肋了。很多话老百姓听完也就哈哈一笑,但同行就能给你渲染。尽管现在我们的相关负责人并不会完全相信他们,但是这样的事情会很恶心你,他们还乐此不疲。现在这种情况表面上好些了,但他们内心的仇恨还是一样的。

    2005年底相声界的大批有识之士纷纷冲上前线,欲与德云社决生死。其实,我很理解大家。那无非是一场赌博。有数位老艺术家,豪赌一生,但这一宝却押错了。可惜,赌场如战场,悔棋非君子。也有的老艺术家被徒弟们戳瞎了双眼后又被扶上一条瞎驴。残阳西下,通往悬崖的瞎驴驮着一位失明的前辈,老先生一手擦着脸上的鲜血,一手高举着旗帜,旗上写着“打倒郭德纲”。

    人人都以为说相声的很快乐,其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行苦不堪言。艺术不精者万众唾骂,艺压同行者又要遭受行内陷害。正所谓说得不好观众骂街,说得好了同行骂街。经过多年的努力,我越来越看透,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相声圈是一箱苹果,好的都放在上面,一掀盖又大又红,我不过是把箱子倒过来,让大家看看烂的。当然,上边那些红的也不是完美的,有可能心里烂了。相声圈有个特点,人见人都很热情,哪怕人害了人,当面也绝不露声色,被害人满面春风地回去想办法报复,让全世界的人看着都很理智,既顾全大局又很大度。可结果呢?这圈子因为这种假和气已经堕落成了不可救药!不用时间去验证,不用观众去体味,我是被害人,我知道疼!喊疼的时候不是为了煽动一些局外人去盲目地信仰什么和不信仰什么,既然是来寻乐子的,更不必要跳进去蹚浑水。这些言论,拿到大庭广众之处谈,正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

    如今的相声界,很像隋末。十八家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头插雉鸡尾,手摇顺风旗。尾有长有短,旗有矮有高。有占山的,有占道的,豆腐占块,扁担占条。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绝招。挺好,千万别拦着。俗语云:退潮才知道谁没穿裤子。但愿这行能真正繁荣,上有苍天,下有地铁,当间儿得对得起艺人的良心。据说京中小剧场达数十家之多,大部分以送票为生。我常感慨:既然送票那么出色,为什么不干个快递呢?

    天津同行

    刚到北京的时候,过年我都觉得不习惯。天津一进腊月就有极浓的年味,很传统。天津这样的城市很传统。天津的京剧、鼓曲、相声能保留得原汁原味,跟这个很有关系。天津对相声起到了保护作用,在别的城市,传统艺术不会有这么原汁原味的体现。不过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它很难再往前发展。海河水出高人,但不养能人。传统的另一面会有狭隘的表现:“我们这东西四百年不能动,永远不能动。”有好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这是天津的特点。

    由于这个城市的特殊性,导致我们家乡从艺人员的心态也很奇特。天津的相声界就好比一个碗,我们长年在碗里你争我斗,当我跳出来才发现,碗里面的就四粒米可争,碗外面是一片麦田。但是都在碗里的时候,有谁会出去找麦田?这就是天津保护得好但不会得到更大发展的原因。我是天津人,我说这个话并不是诋毁家乡人,其他行业我不了解,我只说我这个行业。

    我特别希望我的同行们都好,凭什么我们这行就得水深火热?说相声的怎么就得蹬一自行车,带一饭盒,里面装俩韭菜馅饼,凭什么咱们就不能好呢?前提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团结呢?为什么?这是让我特别心痛的地方。这行没有义气。唱歌的,你三千一场,太贵了,我找他去;他更贵,他六千。说相声不是,你找他五百,你找我一百就行。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我也希望能帮助他们,我说我伸手拉你一把,他只是把我的表摘走了。你说这怎么弄?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凭一己之力扭转不过来这么多人数十年的一种心态。我能帮天津相声界的无非就是带着他们一块儿演出,但好多人排斥这个。我问过他们,我说你跟我,不是能活得好一点儿吗?他说我跟你一场一万,万一哪天你不用我了,我回去连一场三十的都没有了。他为了保住一生的饭碗,宁可接受一场三十,也要拒绝出去挣这个一万。一个人一个活法,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好多人告诉我说天津同行骂你,我说,嗐!数出两千块钱来扔后台上,当时他们就能打起来。要是别人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我这样说你不会往心里去,因为我是天津人。我说这话是咬着牙说,其实我心里很痛。你们就不能好好的吗?就不能大气一点儿吗?咱们都好不行吗?

    这么多年,中国相声界教会了我很多事情。其实北京同行有可爱的地方,终归是天子脚下嘛,吃过见过,见过高人,巴结几个领导,蒙骗几个企业家,顺手干个买卖,活得还算不错。天津同行可能有的地方我们不敢苟同,天津相声界最少有十位我很尊敬的前辈,台上台下人品都非常好,除了这十位之外那些人就值得商榷。他们活得太单纯,在他们心中最好吃的就是早点,世界的尽头在杨村。他们需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是温饱问题,第二是廉耻问题。

    友人埋怨我不会说话,嗬,相声演员的话我全会。满脸堆笑、一片深情、韬光养晦、话到舌间留半句、不膨胀、不让人逮漏洞……这有何难?我不愿那样做,我厌烦了,我说的是实话,捧我的骂我的,对我来说都不起作用,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的目的。有一天,真因为我的原因走到尽头,那是我的事。

    曾经某个电视台采访于谦,说如果把郭德纲比喻成一种动物,你觉得是什么?于谦说:“他就是一只猩猩。聪明、睿智、灵敏,但是头脑简单,你打它一拳它马上打你一拳。”可能这也是我这个人不太适合干这行的原因所在。我爱相声,我怕它不好。所以,有人对相声怎么样,我心里会不舒服,我又拦不住自己这张嘴,难免有的话会得罪人,但归根到底一句话,我希望相声好。

    曲艺笔记

    这行不好干,说得不好观众骂街,说得好了同行骂街。发现最难沟通的就是同行之间,你跟他说艺术,他跟你讲道德;你跟他讲道德,他跟你讲品位;你跟他讲品位,他跟你讲文化;你跟他讲文化,他跟你讲孔子;你跟他讲孔子,他跟你讲老子;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

    高雅不是装出来的,孙子才是装出来的。

    有同行指责我,你们的相声太没品位了,只顾着搞笑。我说,先搞笑吧,不搞笑那就太搞笑了。我跟中国相声界有一个协议,我负责幽默,他们负责品位。

    看相声,花钱买票天经地义。有时候是这样,买了票他就舍不得走,送的票他来得晚走得早,回头骂街说你这不好那不好,这都是没买票的。不管花多少钱,这一晚的快乐是用钱买不到的。花五百块钱买一张票,这一晚哈哈一乐。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心情愉快是用金钱买不到的,你在家里看着五百块钱你笑不出来。晚上吃完饭,闲着没事,数出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一家人看着乐,你乐不出来。如果你真乐得出来,你这病五百块钱治不好。

    有些天津的相声同行说了:过了五十岁就是艺术家。我想说,唐朝的夜壶也是搁尿的啊!!

    有人说,相声必须要教育人。可是,中国京剧院唱一《三岔口》,看完你受什么教育了吗?中国杂技团,耍狗熊的,你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吗?十五个人骑一自行车,你受教育了吗?他违反交规了你知道吗?

    从艺多年,蒙观众不弃始有今日,细分析观众有三类:一、演员的贴心粉丝;二、心态平和的普通观众;三、戏曲曲艺界独有的观众表演艺术家。爱听爱看爱串闲话,探讨理论分析表演。追寻演员历史,介入艺界恩怨。骂最红的以示内行,信奉活的不如死的。卸了车坐在馄饨摊上给你讲述相声理论。唉,趁热快喝吧。

    舍得一身剐,低俗变高雅。

    有的人觉得相声陶冶情操,有的人觉得相声太俗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是切入点不一样。有人喜欢交响乐,高雅音乐,但是有的人不喜欢,整晚都没有笑料没有包袱。比如我带一只小狗去听交响乐,我听得如痴如醉,但是小狗未必跟我一样,估计一直盯着指挥棒,等着丢过来。泰坦尼克号沉了,对人类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对船上餐厅里活着的海鲜来说就是生命的奇迹。

    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才是最神圣的,这是现代性的重要标志之一。

    现如今不光是相声界,我们这个社会充斥的假的东西太多了。抽假烟、喝假酒、看假球儿、听假唱、穿假名牌儿、戴一假头套儿,天底下就王八是真的,还叫甲鱼。

    其他的行业好比是爬山,一级一级爬,爬到顶上去,开门进门。我们这个行业是大门在山根,开门,连人带狗都能冲进来。进来之后谁都不愿意往上爬了。得嘞,咱们都跟这儿凑合吧。你也不会,我也不会,就一块儿,都跟这儿凑合着。我就说你是艺术家,你就说我是著名演员,好,咱们都凑合。来一叫郭德纲的,他往上爬,这得弄死,你不把他弄死,咱们怎么办呢?

    许多同行,由于没能耐,导致没心胸,然后没志气,接着就是没溜,最后没饭。

    老前辈说了,咱们这个玩意要与时俱进。今天我站在天桥街上说相声,你看见了,说得不错,给钱。我拿钱买米买面,养家糊口。明儿你又逛天桥,我今儿跟昨儿说的一样,你抹头就走。所以,相声不能每次说的都一样。弄个纸,你来一句我来一句,那不叫说相声,那是对口的报纸。

    相声不能断了它的脉!说这个人身上很脏,头发很长,躺在破泥堆里边,你要想救他就把他扶起来,换件衣服剪个头发洗个澡,里里外外捯饬好了他就能活了。要是看他哪儿有毛病就割掉哪儿的话,他就死啦。救一个东西就不能断脉。拿相声来说,我们的相声,老年人爱听,白领年轻人也能听,包括附庸风雅的某些人也能接受,只要分寸拿捏好就行。

    相声行业的传统和创新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你再创新还是两人站着说,还能创到哪儿去?趴着说,跑着说,穿件花衣服说?就好比米饭这一千多年有什么变化和创新吗?炒米饭、搁排骨的、放鸡蛋的……归根结底还是米饭啊。再说,观众其实也不是就爱听新,而是听好的。

    有些演员不能尽职,他不能先让观众笑,他只能“曲径通幽”,跟大伙儿说:你看,我不让你们笑的原因是,我希望你们好。这不胡说八道吗!

    我们内行管作品叫活儿,我们逗哏的呢叫使活儿的,捧哏的叫量活儿的,有单活儿,有群活儿,排练叫对活儿。为什么叫活儿?说明这不能是死的。到今天为止,我们一些大腕儿演员也确实把活的使成死的了。我们曾经在电视台也看到过,两个大腕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半天,停,这句该你了,重来。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这对相声有什么好处吗?没好处,就是把相声领入了死路。

    艺德,过去有些很难听的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婊子的情在床上,戏子的义是在舞台上。你今天买了票,我对得起你这张票钱,我就是有艺德;我走在街上,你喊“郭德纲,来一个!”我可以不理你。我尊敬是尊敬你,但这是两回事。如果你走在街上喊“郭德纲,来一个!”我就得问你,你是干什么的?“我是法医”,那你解剖一个我看看。有人说我难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但是我说的是理。

    文死为忠,武死为烈,女死为贞,说相声的死因为卖不出票。

    写相声并不需要沐浴焚香,关上门,挂上帘,摊上纸,“我要写相声了”!这样写不出来。古往今来,多少个文豪都打算帮助说相声的写作品,他们写了很多,到今天有一段留下来了吗?为什么呀?你写得这么好,怎么没人知道呢?你写得这么好,怎么没有人说呢?你得了这么多奖,为什么不拿出来卖钱呢?你告诉我!您这个水平写小说准是大家,写剧本也能得奖,写歌天下流传,但写相声你就是不行。这是一门很独特的艺术形式,并不是说我们人为地说相声演员高,它只是独特。一个人可能去美国当总统都富余,但你让他说相声,他一分钱都不值。没有办法,因为人对幽默的理解和表现形式是不一样的,你自身要有魅力,你自己还要有兴趣,你还要能刻苦练功。这几点结合在一块儿,才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相声艺人。

    当一个相声演员可不容易,必须聪明,还要有天赋,还要有兴趣,还得认头,还不能小心眼,还不能中途遇害……最后剩下的没几个了。

    说相声三大秘诀,有演员,有剧场,有作品。这三样有了,也就有观众了。中午,一同行师弟来电话,问他们小剧场为什么没观众,我诚恳地告诉他,因为您那里观众都上台了……

    (说相声门槛低,是人就能进门,可门里面才是台阶。于是大批爱好者蜂拥而至,做个大褂子就上台了,列位,您把我们这行看得太易了。换换衣服,买张票,坐在台下体面地看演出,不好吗?受这个罪干吗?关键是台上受罪,台下也受罪。这哪里是演出,修炼来了!)

    我说相声有三分之二是为了自己,因为太好玩了。我没有爱好,我也不抽烟喝酒,也不跳舞打牌,唯有说相声、唱戏、说书特别高兴,工作和兴趣是一回事,还不够吗?

    从古至今,只要是搞艺术,就应该是“角儿负责制”。梅剧团就是梅兰芳说了算。我们现在曲艺团体的没落,都是因为跟这些背道而驰了。一个团体弄十五个书记、二十个艺术总监,不打架才怪呢。都是政府拨款,又有时间去扯皮、钩心斗角、害人。我不行,今天有没有钱完全指着台上的能力。与咱过去的老戏班异曲同工。“角儿负责制”不是绝对好,但中国戏曲的鼎盛时光都是“角儿负责制”。

    每次说相声,都不一样,都是临场编的。如果观众没反应,是抻得太长,那就紧上去。如果这儿还能加东西,那就撕开,有时候现场我能把节目给改了。有一回说《文章会》,说康有为来学校谈论诗词歌赋,后来出丑的故事。现在你再说康有为来学校就不现实了,我就改成金庸,但那天我说着说着就发现它跟往常不太一样,该有的包袱都不乐。再一看,台下半堂的观众都是民工。我们不是小看民工,相对而言这个节目不适合他们,于是我马上就改了,金庸来我们学校干吗来了?来猜谜语来了。你们大家一块儿猜,看能不能猜着。后半段就是打灯谜、智力测验了,大家乐得很开心。所以这需要演员应变能力很强,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有。总之,一定要让观众开心。

    打小受父母教育,上学受老师教育,结婚后受媳妇的教育,好不容易听回相声,让他轻松一回吧。

    艺人分两种,一种卖艺,一种卖人。卖人的要有资本,卖艺的要有能力。是人不是人都能站台上充相声艺人,但真正能卖出票去是另外一回事。能卖出票的未必是好演员,但卖不出票的肯定不是好演员。贴出你的名字:著名演员××,观众看不看,为你花十元钱值不值,你连十块钱都不值,你还探讨什么造诣、美学、艺术、高雅之类的,你不觉得害臊吗?好比你开一饭馆,一开门,连厨子都跑了,你还好意思谈什么色香味俱佳吗?所以艺人一要知廉耻,二要讲真话。天哪,我又耿直了……

    每部作品都有它的魂,相声也如是。比如《报菜名》《地理图》《八扇屏》这三个都是贯口作品。但三个作品的人物灵魂是不一样的。《八扇屏》的主人公是个瘦高的文人,《报菜名》的主人公是个落魄的富家子弟,《地理图》的主人公是个胡同坏小子。只有了解了人物,才能把握整体节奏,否则说的是糊涂相声。

    专家

    打开电视,正在播放小沈阳的演出。我挺欣赏他,是个好演员。台上极卖力,台下却又安静得出奇。多年的付出终有结果,可喜可贺。当然,成功后也要承担一些舆论的压力。大批的专家学者君子圣人全出来了。我也纳闷,没听说有大赦呀。

    这些位装得跟认字似的,又什么品位啦,高雅啦,内涵啦,能红多久啦,能坚持多远啦。我就不理解,您各位还有点儿新鲜的吗?做艺人卖的是艺,怎么走是自己的事,有没有人看那都是业务上的事,诸位高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家庭太不幸福了,非得跑到人家二人转领域指点江山,才能找到一点儿安慰?

    当年也有清华及社科院的教授专家评点论证德云社不过是三五个月的存活期,但几年下来,我们活得依然灿烂。有时,我特别想问一下这些专家,除了骂闲街串闲话嚼舌头之外,您各位到底有没有吃饭的手艺?再一次郑重地支持小沈阳,唱你的戏,不生闲气。那些人不过是北京时间最后一响:嘚儿……

    相声艺人有自己的道德底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时看电影电视剧,常想影视剧的某些桥段改在相声里,肯定是雷池。他那里可以骂街,说脏字,赤裸裸睡觉,但这些现象我利用语言都不可以表现出来。回头一想,相声是世上最严谨的艺术!

    我自幼从艺,几十年来没有任何观点指责我的表演如何如何,所谓有人说节目低俗,无非是同行之间在艺术上竞争不过对方而用道德标准来诋毁的一种技术手段。个别包袱可能未必高雅,但它是一种品位。关键是听相声的人是什么品位,毛病并没有出在作品本身上。

    艺人

    力挺小沈阳,惹来与专家的口角。有人捧,有人恨。切齿者有之,眼红者有之。其实,大可不必。我挺小沈阳,是艺人间的义气。

    论艺人成名,无非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步步血泪,声声吟叹,待行至峰顶,又高处不胜寒了。成名后,一大接三大,名气大了,开销大是非大烦恼大。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艺人的苦恼,是外人无法想象的。您看到的是舞台上的花团锦簇,舞台下的凄凉又有何人知晓呢?

    我尊敬那些在自己领域钻研的专家教授,那是真正的学者!为国为民,用血汗做学问,这些位是我心中的圣人。我痛恨的是那些披着教授马甲的假专家。正文一点没有,闲白比谁都强。踢寡妇门,刨绝户坟,骂聋子,卷哑巴,调戏老太太,打小孩,一天到晚跟浪风抽的似的。看谁红骂谁,老憋着跟人家分账。人家一还嘴,他还犯小性,跟自己怄气,假模假式地装流氓。真流氓我都不怕,何况你这模仿秀呢?读圣贤书,做仁义事,您真不懂吗?

    百鸽呼雏,乌鸦反哺,占其仁;蜂见花不采结尔群,鹿见灵芝不逮鸣其众,占其义;羊羔跪乳,马不欺母,占其礼;蜘蛛罗网而食,蝼蚁寒穴避水,占其智;鸡非晓日不鸣,雁非暖日不至,占其信。都当上教授了,连仁义礼智信都不懂,还需要说相声的来普及,不丢人吗?看起来,专家无情教授无义啊!那位老说别人泡沫文化的教授,您换换说法行吗?逮谁说谁泡沫文化,您得出新作品哪!按春晚的标准也得一年一个新的,您这都五年了,还更新不?呵呵,德薄而位尊,力小而任重,此万祸之源也!口口声声是学者,一天到晚在演艺圈里腻着,人前“反三俗”,被窝看毛片。又想当教授,又想立牌坊。

    长虫绕葫芦,假充龙戏珠。估计这些位也确实没正事干,哭着喊着不炒作,可谁红往谁跟前凑。这种心态,比结账后的嫖客空虚,比收工后的小姐寂寞,比年假里的鸡头孤单,我都想给教授点儿小费了。

    拜托,不要再用牙齿阉割艺人了,我们都穿上铁裤衩了,小心嘴。去吧,干点儿正事吧,很多大事您快去研究吧。教授回头金不换!可千万别说这些与你无关,合着您就跟说相声唱二人转的犯能耐哪?再送你们几句话共勉:晨鸡初报,昏鸦早噪,哪一个不在红尘里闹。路遥遥,水迢迢,利名人上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人不见了。可笑可笑。

    大鹏

    我有个好朋友,叫大鹏。

    大鹏是北京文艺电台的主持人,他主持的《开心茶馆》在所有的媒体中率先向听众推荐了德云社的相声作品。与此同时,短信平台上也收到了许多谩骂大鹏的短信。如“狗屎大鹏,抱着狗屎吹吧”,等等。据大鹏说这也算是经常事,每当播放德云社的节目,大鹏都要被骂。

    2004年,我们搞了一场失传相声专场演出。那天我们演出的节目是对传统相声进行挖掘整理,大鹏就在他的节目里做了一次专题。那天观众们来得很多,而且很踊跃,演出效果也异常的好。打那时起,他就知道我们这地方了,经常播我们的一些相声大会节目。他播我们的节目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来没有请他吃过一顿饭。我们两个唯一吃的一次饭还是他抢着花的钱。我也没给他花过钱,包括我在解放军歌剧院请他来主持节目,给他主持的酬劳他也不要。他告诉我说,这样两人之间是淡淡如水,他心里也踏实,他做的是他的工作。

    我要感谢他为德云社做的这一切。他说我错了,是他要感谢我,是我给他的节目充实了很多东西。他还说之前所播的节目都是他们台里库存了几十年的节目,是我们这一批新的数百段的作品充实了他的节目。这个工作他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只不过他抢在前面,占了一个便宜。由此也给他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很多相声界的我的同行极力地去陷害、迫害他,通过各种方法去打击报复,通过种种渠道对我们施加压力,指使一些人在大鹏的电台留言板上大肆叫骂,语言下流卑鄙,手段无耻,那简直就是流氓行径——大家可能都想不到,这是我们相声界一些权威人物背地里干的事情,其中包括一些能在大型活动主席台上就座的人。为什么我平时很少参与一些曲艺界举办的活动呢,我还真是不愿和一些流氓打交道。大鹏为我们挨骂挨了好几年。

    平心而论,大鹏是委屈的,大鹏也是冤枉的。自开始播放德云社的节目,大鹏便被某些艺术家视为对立面。凡是大鹏的节目一概不上,凡是活动只要大鹏主持便要求电台更换主持人。其实,这一切本来与大鹏无关,大鹏是在替德云社受委屈。我们在向大鹏致歉表示慰问的同时,也感慨清平世界小人当道的无奈。当然,谩骂大鹏的短信不会是艺术家亲为,但也不会是观众。观众不爱听也就不会再听了。分析结果无外乎艺术家的徒子徒孙或妄图巴结艺术家的奴才。可悲!有时间干点儿正事不好吗?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有能耐才是真的,指望别人终不是长事,他有一万一场的会让你去吗?电视台录像会让你去吗?“艺术家”的身边需要的是奴才和狗,来衬托他的威风,他不会让你去分他的幸福,偶尔的恩典无非是赏赐奴才和喂狗的必须。

    郭德纲偕北京德云社再一次向大鹏表示致敬,谢谢您为相声做的一切。功过自有后人评,估计再有五六年事情就有转机,因为医学终归不是万能的,不管他是谁!

    (2005年左右,电台主持人大鹏因经常播放德云社节目而遭相声界部分人士迫害,因感不公,遂发此语以示支持和感谢。)

    曲艺的衰落

    曾几何时,曲艺由南到北各种形式各种唱段火爆异常,京津的鼓曲、相声、评书,苏杭的评弹、评话,东北的二人转等陶醉了无数的观众。

    今天,我们研究中国文学史艺术史,如果抛开这一古老的说唱艺术不谈,有许多艺术现象便无法进行合理的解释,也无法探索其艺术规律和基本源流。可见曲艺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其显著而又独特的位置。但如今的相声和鼓曲的真实处境是什么呢?兢兢业业说相声的,挣不着钱出不了名。出名挣钱的业内人士们,几乎没有正儿八经说相声的。

    鼓曲界更惨了,听某坠子演员说,团里四百八十元就可包一场演出,一级演员一场挣十九元。另一曲艺团每逢年节便各郊县露天演一圈。受了罪还不挣钱……如今,合格的相声演员严重缺乏,许多演员没等学会就红了。美国总统四年出一个,一个好相声演员十年未必出一个。许多演员对艺术知难而退、知难而绕,闭门造车狂妄自大。这些演员是不是应该对当前曲艺的尴尬处境负一部分责任?另外,对传统艺术的轻视也极大地损害了相声。

    众所周知,自清末至今无数的相声演员用自己的智慧创造了相声。百十来年里,这些笑林高手把中国语言里富有喜剧因素的结构技巧已经挖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继承这些丰富的经验,而单纯地抛弃传统,异想天开地要创新,这是不是有些显得无知呢?实话实说,曲艺确实到了极危险的时刻!我们不能漠视,更不能自欺欺人,空喊曲艺很繁荣只能说是无知者无畏!诚然,京剧是国粹,难道历经数千年风雨的曲艺便不值一提,任由车践马踏?振兴曲艺、弘扬曲艺、普及曲艺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面对专业团体凋零、前辈名家相继离世、后继无人振兴无望的现实情况,我们愿抛开一切空喊振兴的口号,脚踏实地认认真真地做一些弘扬民族文化、振兴曲艺的实事。自1996年起,我们提出了让相声回归剧场,先后经历了中和戏院、广德楼、华声天桥、天桥乐茶园四个阶段。其中经历了风风雨雨、无数障碍。更令人愤怒的是百分之八十的阻挠来自相声界内部,自己人打来的黑枪除了剧痛之外,更多的是寒心……

    红桥旧事

    忙里偷闲,回了一趟故乡天津红桥。红桥区是天津的发祥地,位于天津城区西北部。地理位置独特,北运河、子牙河、南运河流经区内,在三岔河口汇入海河,形成“三河五岸”的地理态势。红桥区也是天津商业的发祥地,许多老字号都是在红桥一带诞生的。

    十余年前,我含悲忍泪怀恨离乡,踏上进京之路。多少次,梦回故里,思乡难眠。此番应区里邀请,还乡访旧,几多感慨几多喟叹。与区领导同车观看红桥新貌,我竟如外乡人一般。变化太大了,大多与记忆对不上了。车至河北大街,有人指一片草地说:那是您当初工作的文化馆。我怔住了,兔走荒苔,狐行败叶,俱是当年群文之地。雾冷黄花,烟迷剩草,亦系旧时征战之城。当初童子皆长大,昔日苍翁俱凋零。我笑笑: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2006年,天津相声老演员×××先生在各大媒体上大肆咒骂于我。一时负面新闻满天飞,人人唾骂。为证清白,我在网上写了连载文章《我叫郭德纲》,解释了×××先生造谣之事的真相。×先生大怒,遂提条件如下:一、各大报纸上公开道歉;二、开发布会致歉,发布会上不可称其姓名,要尊称老前辈,老领导或老艺术家;三、通过中间人秘密补偿十万元;四、此事永不许再提。我见此条件后,觉得无沟通必要,断然拒绝。×先生后又提出可改为八万元,直至降到五万元,见我依然未允,便以刑事附带民事将我告到法庭。

    经司法部门审理后,判决如下:对于上诉人×××提出的上诉理由和其诉讼代理人提出的代理意见,经查,郭德纲在互联网上发表的《我叫郭德纲》一文中,所说天津市红桥区××ד曾用公款装修自己的房子,与女同事同居”的内容,并未指名道姓,上诉人×××以此向新闻媒体发布并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使其“个人隐私”为公众所知,因此造成本案“情节严重”的后果不能由原审被告人郭德纲承担。对上诉人×××要求郭德纲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的诉讼请求,经查,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附带民事案件范围问题的规定》第一条,不属于刑事附带民事受理范围。对于上诉人×××提出的其他诉讼请求,本院不予支持。

    尘埃落定,有人问我对×先生有何评价,我略带伤感地说:“跋扈欺人于前,寻衅滋事于后;步步进逼,落井下石;无君子之才,少大人之量;当面有贪人之意,背后有害人之心;倾三江之水,难洗君心之墨。花甲老翁,儿孙绕膝,当享天伦之乐,攀花折柳,诬良为盗,于心何忍,颜面何存?唯愿放下屠刀,则善莫大焉。”

    骂人

    平生四恨:一恨鲫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人情如纸,四恨小人猖狂。也奇怪了,小人年年有,今年大丰收,水都让他们搅浑了。这些位每天撅在网上骂街,也不怕身后过一个送电线杆子的车。

    看了几个与相声有关的网站,许多观众的热情让人感动。我心里明白极了,一个民间艺人,一个说相声的,这么多年有这么多人喜欢你,这是人家给你脸,可不能对不起大伙。这年头,谁比谁傻多少,可得活明白了。又见了几位匿名骂街的网友,大骂郭德纲。我乐了,这哥儿几个还没找着工作呢?好歹得干点儿什么呀。天天这么骂闲街,早晚得气迷心啊。侯震老师教导我们说:有钱人都忙着吃喝嫖赌呢,就这帮濒临饿绝的浪货才匿名骂人发泄不满哪。

    友人去天津小剧场听相声,回来笑道,有两大特点:第一,七段相声有五段骂郭德纲;第二,七段相声四个说的是郭德纲的包袱。我大笑,我早知道。其实所有骂郭德纲的人,他的潜台词都是:我要是郭德纲多好。

    网上骂人者无非几种,一种是听相声的专家,他们的理论是活的不如死的,死得晚的不如死得早的,骂最红的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内行来。可以理解,谁没个业余爱好啊!还有一种是闲的,逮谁骂谁。没有道理,没有原因。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生活和家庭不幸福。一个人需要在这么一个不会带来后果的环境发泄,可见其空虚的程度。这种人需要同情,你想他但凡能拿钱买包狗粮含着,还至于这么浪摧的?最后一种,就是和相声有关的了。从骂人的帖子中,感觉得出来某些人是我们的同行,或是相关人士。他们不明白,海与山争水,海必得之。有这工夫,干点儿正事不好吗?

    真感慨,人生与弱智何处不相逢,以为躲着就行了,他愣往你身上撞,你骂他他听不懂,听懂了他还不明白,明白了他还不信。某些国人真悲哀,闻人善则疑之,闻人恶则信之。有句话与诸君共勉:在人群中生活,有必要保持一定的狼性!

    帝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人死曰不禄,庶人死曰死,童子死曰殇,骂我的死曰欧耶。

    艺术家

    我总在台上开玩笑:我是艺术家啊,我都艺术家一个多礼拜了。以前哪有那么多艺术家啊,现在一下雨,顺墙根儿那艺术家,“呼”地冒出来了,跟狗尿苔一起出来。

    德云社创立多年,全体演员精诚团结。当然,中途有退出的,比如白佳林先生,少白派传人,岁数大了。他是白凤鸣先生的次子,他还有个弟弟叫白加黑……哦,不对,那是治感冒的。还有位老艺术家也提到退出演出:“台下人少哇,我那么大艺术家别丢人啦!”还有的人嫌钱少:“给得太少了,别地儿都给四十,你才给八十……”这位不识数!有句话说得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了穿红的来挂绿的,沙里澄金,才留下现在这些位演员。剧场也不容易,尤其天热时,开冷风,一小时一百四,一场演出光电钱得五百。虽说卖不上来,也得硬撑着。经理也想方设法搞宣传,那天在水牌上给加了个小批“小万人迷”。吓了我一跳,赶紧找经理去了:“这谁写的?”“我们剧场写的。”“倒退八十年,历史上有俩万人迷,一个是相声八德里的万人迷,一个是八大胡同的万人迷,我比哪个?”经理乐了:“别着急,这是广告宣传,现在一场春雨过去,艺术家如同雨后春笋,人家好多人都是自己喊,有什么可怕?”话虽如此,我终觉不妥,便将广告牌擦了,转天一看,又写上了。

    不久,消息传出,曲艺界有识之士们大为不满,纷纷拍案而起,准备兴师问罪。幸亏有人进言:不妥!此时国际气候也是反对恐怖分子,过过再说吧!给他们带信的人又把消息带回,我一想,别等人家找来,自己先改了吧。往坏处改不就没事了吗?我改了吧,不叫“小万人迷”,改叫“真正孙子”,我要是改了,那后台人都得改。张文顺改叫“比狗不如”,邢文昭叫“死鬼再世”,还有张文良,能耐大小放一边,他头发秃,一上台晃观众的眼,极其恶毒,改成“罪该万死”。尤其赵桐光,当初给毛主席唱过,谁说的?他欺骗广大人民群众,给他改成“民族败类”。估计这么一改,好了,没褒贬了,同行们也不嫉恨我们了,可观众也不来了。振兴曲艺,弘扬传统,吃苦不怕、受累不怕、不挣钱不怕、往里搭钱也不怕,真正可怕的是同行内部打来的黑枪,令人寒心哪!孔圣人教导我们:唯说相声的与小人为难养也!!

    (2002年夏6月14日开始,于北京广德楼演出曲艺。时值半年,历经风雨。其间在10月左右,曲艺界内部颇有些风言风语,令人不忿,遂于演出中现场加铺垫话。事过境迁,回首望去,当初言语未免过激。今录于此,以资挂记。)

    相声世界

    相声艺人多少种,正所谓能文能武我自已,好似一台大戏。有一类艺人,水平资质均一般,热爱相声,更爱说相声。不管好与坏,定要与相声共死生,其情可悯,此类可称为壮士。

    比壮士强便为豪杰了。独当一面,一冲一撞。比豪杰强便是大将了,英武激昂,有万夫难敌之勇。比大将强的便是帅才了,帅才分两种。一种是单纯帅才,有韬略但无实力,两军阵前无能,但调兵遣将有头脑。另一种是文武双全的帅才,既能临敌,又可布兵。此类帅才不可多得。也有一类大将为光杆将,仅本人可征杀,旗下尽村民,此景最令人哀。

    若手下有将有帅有豪杰有壮士,又可亲征,则为王也。

    王也分为多种,有一路诸侯,有封疆大吏。居地有大有小,权势有多有寡。有称霸江南的,有力压冀北的。有辖一省的,有管半个县的。有四处流窜的,有管某茶馆周末晚上的。有想一统江山的,有混姓字留香的。有惦记冰箱彩电的,有盼望开会发言的。有围着井底绕小圈儿的。

    世界很公平,相声世界更公平。

    你是“黑社会”

    一副对联,上联“说高雅相声管你爱乐不乐”,下联“讲痞子相声虽然一票难求观众爱看人民喜欢我也骂郭德纲就骂我小心眼就这么骂我都不解恨我更年期到了我疯了跟于谦走一对脸我也不说话怎么着吧”,横批“谁也超越不了我”!有人纳闷,这也没个辙呀!您圣明,有辙谁还骂郭德纲啊。

    (某艺术家致力于推广相声高雅艺术,贬我等为痞子相声。此君本来与于谦很熟悉,但后来走对面也佯装不识,其天真如此。后台说此事,俱大笑,遂编此对联以明志也。)

    有朋友问我据某些人说德云社最近比较混乱,是不是真的?我笑了,谁都得活着,还不许人家对生活有个美好的憧憬?朋友又问,为何不断有人骂你?我大笑,没法,我长得像个包子似的,还免得了有狗追我?接了一个电话,说又有人告我。我说行。那个朋友急了,都俩了,要再来一个怎么办?我说碰。天不早了,临睡前上网再看一遍各大娱乐网站,哦,还那样。有跳河的自尽的绯闻的官司的整容的变态的道歉的骂街的有病的撒谎的装傻的装疯的装穷的在A和C之间装那个字母的,大标题四个字“快乐人生”。我笑了,人活着无非是让人笑笑,偶尔也笑笑别人。骂你的人他的身体也在别人的嘴里被咀嚼着,挺公平。

    (拍情景喜剧《小房东》的时候,正是刚刚接手德云社剧场的时候。彼时,后台老少可开心了,百年老戏楼终于划归德云社,我们再也不用东奔西走,颠沛流离了。此时,依惯例也传来大批流言,但此时喜悦大于烦恼,也就无所谓了。)

    有人来访,说部分媒体又接到秘密指令,近期限制郭德纲出镜。我笑,常事了,隔三岔五总有一回。朋友问有办法吗?我想了想,一般来说吃乌鸡白凤丸,若是气滞血瘀型就得吃当归浸膏片,血寒型吃艾附暖宫丸,实热型吃风轮止血片,虚热型吃固经丸,基本都能见效。朋友点头称赞。又提起我曾经主持的一档节目,百姓们极爱,但某领导的夫人不喜欢,遂将我换下,问我有何感想。我极郑重地回答:等那娘们死了再说!

    (山上青松山下花,花笑青松不如它。有朝一日寒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书词一首,与诸君共勉。)

    门铃响,有同行造访。落座后极兴奋:“听说了吗,相声拍卖大获成功!本次拍卖具有里程碑式意义,我们必须大胆探索,不断尝试新方法,新路子,让相声这门有百年历史的古老艺术能够跟上文化体制改革的步伐,适应市场、开拓市场,更好地和市场接轨!”我认真地聆听,然后羞愧地摇摇头:“对不起,这个我没猜着,您再说一个吧。”沉默了片刻,同行又恢复了进门时的状态:“还有一个让我欣喜的事,曲艺界对德云社十分重视和抬爱。我希望你把自己融入主流曲艺队伍。过去有些不睦,今后应当主动示好。在和谐社会的建立中,最具有黏合人情力量的相声艺术家们,在自己的小环境里首先应当和善相处,用不着鸡吵鹅斗。”我点点头:“这是您说的?”同行笑道:“一位老同志的感言,语重心长啊。”我郑重地致谢:“请转告这位老同志,有时间一定登门打老丫挺的。”慢踏花径,我送同行向外走去。同行挺客气:“回去吧,我还得给观众送票去呢。”我怔住:“票不是卖的吗?”同行笑了:“送票还没人来呢,呵呵。我主要也为了四处串串闲话。”我表示理解:“去忙吧,别误了正事,怎么走啊?”“我坐地铁来的,回去还是地铁。”我点点头:“坐地铁好,记住!走2B出口。”

    (当年,曲艺界某老同志经常发表一些言论,竭尽诋毁我等之能事。当时年轻气盛,遂有所反击。今日回头,亦觉无聊。2010年8月,德云社遇大状况时,该老先生又雀跃欢呼,兴奋不已。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由他去吧,老先生啦。)

    后台,闲聊时惊闻喜讯。某广播电台又封杀了我的单口相声《王半仙》。据监听专家分析,此作品歌颂了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不利于国家建设。我大笑,这个理由太销魂了。《王半仙》移植于苏州评弹《描金凤》,又称《错姻缘》。现存最早刻本为光绪二年(1876)重刻本及三十二年《马如飞重谱时调》石印本。书成于光绪之前。作品情节曲折,写救人危难与真心相助,尤为感人。其主要回目《求雨》《救兄》等脍炙人口,为弹词龙凤书的代表作。陈云同志在1960年3月,还在杭州与老艺人杨斌奎、杨振雄、杨振言探讨《描金凤》中从苏州坐船到朱仙镇、开封有没有水路可通的问题。他专门请中国历史研究所的专家进行考察,把考查材料打印几份,分送三位老艺人。1978年,陈云同志在杭州,再次观看了评弹名家余红仙演唱的《描金凤》,深表赞赏。多次接见,并谆谆嘱咐:评弹要坚持出人出书走正路。

    我就纳闷,有些人的智力和人品怎么二到如此地步,猫了个咪的。

    (自评:年轻气盛,无敬畏之心。瞻前必须顾后,切记切记!)

    又有相声大师的嫡孙密报,因最近憎恶郭德纲参与他人家事,有同行密谋找寻郭德纲作品中可诽谤寻衅之处,送呈有关职能部门,以图报复。我叹气,他们拿有关职能部门当什么了?看看表吧,好知道弱智到几点了。难道真没人通知你们“文革”结束了吗?我有些遗憾,只能用一七和发花两道辙问候令堂。嫡孙好言劝慰:做人莫耿直,最好说点儿软话。我点头致谢:不劳费心,我自会讲。待会儿我约了他的太太在快捷酒店见面。

    (最熟悉我作品的不是观众,不是纲丝,而是同行。大批同行一句句地听我的作品,好从中找出问题,以此挟制德云社。我并非杞人忧天,也不是无病呻吟,更不是受害妄想狂。这些都是千真万确发生在太阳下的事。我所能做的就是把作品完善,力争无懈可击,让别人找不出毛病,也许就是这股力量支持我走到今天。)

    手机响,电台的某位副台长来电。聊了聊合作项目之后,话题又转到相声上。方知道形势一片大好,而且令人欣喜的是,身为热心观众的某曲艺资深人士依然每天听德云社的相声,还都能挑出不利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地方,并且挖出很多隐藏极深的毒害人民的低俗笑料,然后将这一切汇总成文,每周寄往各有关单位。我很兴奋,一个人挑一个错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在挑错,这是何等高尚的人品啊!

    很多人骂我,但骂我的人都是在晚上关上灯,拉上窗帘,坐在电脑前,打两行字吃三回速效救心丸。

    欣赏某电台的节目,来自塞尔维亚的一位女士指责了郭德纲的相声极其低俗,仍须修炼。我发自肺腑地开心,我赢了!这就是没辙的表现。一霎时天地开阔!我要好好说相声,让德云社壮大。借文化体制改革的春风,给艺术团体蹚路。如需要,歌颂型相声我也行。既宣传得当又不肉麻。我会超过所有主流相声演员!

    (我觉得挺没意思的,我真觉得挺没意思的。上网搜了一下这位外国女士,在不同领域不同专业都有发言。同样的话语,开头都是来自塞尔维亚的×××女士说……呵呵,说你奶奶的纂儿!)

    角色

    打开电脑,浏览了几个戏曲网站。猛然发现几条郭德纲组建评剧团要唱戏的新闻,并且有数位资深戏迷破口大骂的好文章。惊喜之余忙细细拜读,遗憾的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把“纲”字改成“肛”字。为什么呢?大不解。可能是为了证明是他们几位亲口说的吧!呵呵!真有高人,戏还没唱就看出不好来了?我爱戏曲,我愿意戏曲繁荣,我不是戏曲艺术家,我愿意拿出钱来买服装,我愿意包剧场唱戏,我愿意尽我的力量帮戏曲干点儿什么,只要它能好就行。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吧!顺便说句不中听的话,各戏曲论坛都快成中东战争了,骂声不断,硝烟弥漫。图什么呢?不是找乐来的吗?怎么个个都要捐躯呀!我一看啊,全是内行,个个都比演员强。一个比一个骂街狠。看着真心疼。

    曾经有高人说过,如果演员要当教师,观众要当专家,那就离死不远了。其实两者之间,无非是卖票与买票的关系。你能把票卖了就是好演员。您能买票看戏就是好观众。再说别的那就是二闸翻船——浪摧的了。要说这角儿次得实在不行了,听我一句良言相劝,就别听了,怄那个气干吗?回家看《论语》也行,上洗头房探讨风土人情也行。哪儿不是休闲解闷啊。当然,您要是通过骂街刨人显示自己的内行和多知多懂那就另当别论了。唉!真不知道梅尚程荀马谭杨奚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在当年没有网络。

    小徒来电,言语颇多不忿。细问才知,对某些网友的评论不满。我笑了,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干这行就要允许别人品头论足。评论和艺术基本没关系。我们尊重观众,感谢您买票,因为您花钱了,我们才活得很好。但是,其中有一点必须讲清楚。演员学的这个,指这个吃指这个活,如果连这个都闹不明白的话,那行外人是怎样超过行内人的呢?您尽管提意见,夸或骂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要做的就是尊重观众感谢光临。观众来自各个行业,贵单位的技术难题为什么不请相声演员来解决呢?因为您知道我是外行。曾看了某相声网站六七位观众表演艺术家的帖子,叹为观止,给我的感觉相声是这几位发明的。想不明白,听相声怎么能把人听得那么偏激呢?是听得少还是听多了?再说一遍,演员别当教师,观众别当专家,咱们一起找寻快乐不好吗?

    友人来访

    友人来访,言及某贴吧以弘扬相声为标榜,以咒骂郭德纲为己任。我大笑,久知矣,不必愤愤。伍子胥报父兄仇而郢都灭,申包胥救君王难而楚国存。秦始皇灭东周之岁而刘季生,梁武帝覆南齐之年而侯景降,可见天道好还也!人皆要有发泄之处,由他去吧。网上仅黄色论坛尚存素质,回帖极客气:辛苦了,谢谢楼主。

    友人拜访,谈及相声界近况,种种不堪传言不尽。我只得微笑,现在,真不爱听这些是非,没意思。在世无过百年,总要做好人存好心,留个后代榜样。谋生各有方向,哪得管闲事说闲话,荒我正经工夫。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修行何以寻山水,灭却心头火亦凉。

    (马季先生曾云:我太爱相声这个行业了,但是我太讨厌这行人了。也曾有同业明白人说过:这行就是流氓无产阶级。我笑,我不说话。)

    友人来访,气愤不已。道某网站骂郭德纲买动粉丝夸奖自己德艺双馨云云,言语恶毒心肠龌龊。安顿友人喝茶,我也兴奋地说起自己的三大发现:一、黄瓜炒虾仁时,提前用盐将瓜片腌透再炒味更清新;二、西红柿切丁与海米酱油拌之极鲜;三、包子饺子等馅类,葱末不可拌入馅中,要放上面随包随入其味无穷也。

    (又云:第一,如将虾仁换成螺片,味更鲜美;第二,咸味拌西红柿乃侯宝林先生家传菜谱;第三,葱末不入馅乃范振钰先生亲授。)

    门铃声响,起身开门,小区保安满面笑容:“您好。我们想问一下天价相声的事。”我大怒:“卖满了!演完了!这事过去了!你等今年12月再来问吧!”保安依然赔笑:“对不起!中午饭,盐放多了,只能上您这儿来放咸屁。”我也笑了:“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冲动。一般来说,问天价相声都是在年底,问春晚都在立秋以后,问新作品都是在年初,抨击不务正业大都是在电视节目播出以后。”保安点点头,郑重地敬礼转身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我肃然起敬,多感人啊!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关心我,何愁生活寂寞。一时间,幸福涌上心头。

    与友共餐,友人不解我因何不食禽类。我大笑道,内有隐情。当年与一兄长共经商,其人聪颖狡诈。后生意败,该兄怂恿我卖房为其抵债。遂四面楚歌种种不堪。无奈寄居该兄檐下,不久其全家人白眼频频。更有其姨母每日煮鸡皮为餐,唯盼我速离也。感世态炎凉如此,遂誓不食此物。所谓当年篱下避,今日恨鸡皮。

    一朋友问:“你怎么唱什么都梆子味?”我笑道:“自己听出来的还是听别人说的?”他略有羞涩:“别人说的。”我大笑:“果然。”90年代,我在小茶馆与众多同行闲聊,提到挤兑人的种种趣事。谈笑中提到我,我道什么都无惧,唯独厌恶别人诽谤专业。如恨我就说“唱什么都梆子味”便可。一语成谶流传至今,可见人嘴实实厉害。

    聊天

    与某地相声同行对座。

    他看看我。

    我看看他。

    他:你尼玛挺狂啊!

    我:没有。

    他:你尼玛谁也不服?

    我:不是。

    他:你尼玛怎么看我们这儿说相声的?

    我:有好人。

    他:多少?

    我:十个左右。

    他:都有谁?

    我:自己想。

    他:剩下的怎么了?

    我:有点儿缺点。

    他:有尼玛嘛缺点?说说。

    我端起茶杯小饮一口,又放在桌上,长叹一声。

    我:拿不起来放不下,走不出去进不来。最好吃的是早点,世界的尽头在杨村。眼馋肚饱,无知无聊。痞子文化,流氓逻辑。分帮派搞械斗,挣一天钱花一天钱。最怕别人抢生意,原始的地域意识。食亲财黑,小店鸡贼。沾酒便醉,遇色则迷。见财起意,逢赌必急。下饭馆偷牙签,上厕所不带纸。穷凶极恶,满嘴食火。气人有笑人无,敬光棍怕财主。论文过不去办证,论武打不过城管。没智力、没文化、没素质,不道德、不义气、不开眼,不挣钱扭头就走。打便宜人头个儿就上,一百块扔脸上,让他干吗就干吗。给块儿饼能把他爹小名写天塔上。第一需要解决温饱,第二需要解决廉耻,否则,教育好了也是一个下三烂……

    他:我尼玛跟你拼了。

    我:给你一百块钱。

    他:谢谢。

    天开云散,万物和谐。

    我又端起了杯,回头看,

    他正在小心地抚平钱上的叠痕。

    师徒

    尊师重道乃学艺者重要之品德。师徒如父子,一句话流传千载,也更好地解释了二者之间的关系。若我待你如骨肉,你视我如寇仇,工于心计长于谋算,则根本上玷辱了名分,耽误了艺业。

    记住,不许搭茬,同行们对咱们的指责,基本都是因为经济状况不理想。许你挣钱,就许别人骂街;许你御膳,就许别人烫饭。不听谣,不传谣,不信谣,更不许帮着炒作。徐志摩告诉我们说:轻轻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个观众……

    (有同行因上座率不佳而迁怒德云社,弟子中有人欲回击,我忙拦挡。遂发此微博,无他用意,唯望同行,努力用功。)

    难得清闲,众弟子栾云平、岳云鹏、李云杰、李鹤彪、赵云侠、孔云龙纷纷携妻带子登门聚会。恰巧后院菜地旁新垒一锅台,熬鱼头贴花卷大快朵颐。香飘四溢,栏内矮马也频频回首。师徒之乐如父子一般,人生不过如此。

    孔云龙,德云社三队队长,最早拜我的弟子之一。秉性善良,为人朴忠。可爱得近乎单纯,读书虽少但秉承孔门忠义。艺术上虽未登峰,然用功刻苦时时督促自己。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当年八宝山送侯先生,我极其悲痛。回程路上,孔云龙再三安慰我。我叹道:师徒如父子,怎能不痛。有一天我死了,你们能这么哭我一回,我也就值了。一言未尽,孔云龙泪流满面:师父您别这么说……事隔数年,此景历历在目,孔云龙是个仁义的孩子。这次,我应该没看错。

    李云天本名李根,我之弟子。艺名取义薄云天之意。六载相随,心地单纯世之罕见,后台皆以李天真戏称。今云天二字又引起某些人喋喋不休,实实烦厌。守口不谈新旧事,知音难对两三人。我将真相埋心下,尔又何必狗挠门?君子乐得做君子,小人枉自做小人。人恶人怕天不怕,自古天道有回轮!

    李云杰、李鹤东为德云社云鹤两科弟子。父亡故,母急病瘫床。弟兄二人服侍十载,孝心可嘉。某年八月,德云社险遭灭顶,云杰找到我:“师父,日后若能还干这行,我们就跟着您干;若咱们干不了,我们哥俩也就弃行不干了。这回家里拆迁,给三套房,我们哥俩一人留一套,那套卖了,把钱给您以报师恩。”一席话说得我泪流满面,当今社会,能有此子,我之幸也!

    20世纪90年代初,我于天津搭小班唱河北梆子。班中友人介绍一孩子学相声,彼时我自身难保颇多尴尬,这个乳名亮亮的孩子却一头拜倒,叩首呼师。后我辗转北上,浪迹天涯。其间几次寻徒,因旧城改造不知去向。十余年后,此子历尽坎坷寻至德云社,师徒重逢悲喜交集。因其为开门弟子,赐艺名云达,取谐音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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