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兄妹-兄妹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A

    秋天来了,叶子黄了。

    是谁说过一个词叫“多事之秋”?我觉得简直说得好极了。

    那一天,就在大操场上,放学高峰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管沙和纪涛打了起来。两人从一开始就打得很凶,你挥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然后又死死地抱在一起,像在表演日本柔道。

    我冲,上去。当时罗薇也在,她拖住了纪涛,我则死死地拽住了管沙。管沙喝斥我说:“放手!我今天不教训这小子我就不姓管!”

    纪涛也大声喊叫着:“来啊,来啊,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

    都搞得自己像黑社会一样。

    直到罗薇放开纪涛,站在一旁嘤嘤地哭起来。

    他们都慌了神,我也慌忙地劝罗薇。在我的心里,罗薇真自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生。我一直记得刚进高中时候她的那次竞选演说,那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感觉是我一直都望尘莫及的。我对那两头红了眼的狮子说:“不想大家看笑话,你们就赶快走!”

    然后我拉着罗薇回到了教室。“怎么回事?”我问罗薇。

    “我跟纪涛分手了。”她说。

    “啊?”我说,“为什么?”心里却飞快地想:“这和管沙有什么关系呢?”

    “不为什么,”罗薇抹干眼泪,笑笑说,“觉得倦了。”“可是你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我说,“值得么?”“等你恋爱了你就会懂了。”罗薇说,“这是一个必然的经过,谈不上值得不值得。”

    “那么,”我还是忍不住问,“这和管沙有什么关系呢。”“管沙是个好心人。”罗薇说,“我没见过比他更义气的男生。”

    “啊?”我再次惊讶无比。可是罗薇不愿意多说,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了。“所以说爱情是没有道理的!”罗薇最后说,“居然,我真羡慕你。你总是没有心事的样子,天天都快快乐乐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天我和罗薇一起骑车回家,我们在路口分手,她的背影优雅地远去,我停在那里看了很久。

    看来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变幻莫测,不是我们这个年纪所能操纵的啊。我一面思考着一面在心里阻止着自己对自由如风的思念。

    我是有点想他,但是我是没有权利思念什么的——我对自己说。

    回家后我上了饭桌管沙才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我来不及问他任何话,只好在饭桌上跟爸爸和天爱阿姨讲起罗薇和纪涛的故事,想听听他们怎么表态。

    “恋爱,”管沙说,“狗屎。”

    天爱阿姨的筷子重重地打到他头上,他嗷嗷地叫起来。“你敢说你一辈子也不要恋爱?”我说,“你敢说吗?你少装正人君子!”

    管沙用筷子指着我,眼睛看着他妈妈说:“这个人这么不要脸,你为什么不打她呢?”

    天爱阿姨说:“然然说得对呀,你总有一天要娶老婆,你要总是这样啊,当心将来没人肯嫁给你!”

    “不跟你们说了!”管沙忿忿不平地放下碗说,“一群女流氓。”

    爸爸哈哈笑着,对着管沙的背影说:“男孩子开窍么就是要晚些。”

    天爱阿姨也笑。他们一边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好像我开窍就早得不得了一样,搞得我差点红了脸。

    也就是在那晚,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那晚我学习累了照常到露台上去透透气,我刚刚走到那里,就听到天爱阿姨压低了声音在接电话:“我说过了,我是不会见你的!你最好远远地离开这里,不然我会不客气的!”

    天爱阿姨的语气里透露着相当的愤怒和不耐烦。从我认识她以来,我还没听过她用这种口气说过话呢。我正惊讶着,又听到她说:“你不是他的爸爸,管沙也没有你这个爸爸,我们早就两清了!你以后也别再打我电话!”

    我倒咝一口凉气,难道管沙的爸爸回来了?

    为了不让天爱阿姨尴尬,我没敢听完,匆匆地退到自己的小房间。

    没过一会儿,我听到天爱阿姨出门的声音。我跑到爸爸的房间,他正埋头在那里工作,我问他说:“天爱阿姨出去”。

    “对。”爸爸说,“你找她有事吗?”

    “我外套的扣子有点松了,”我说,“想请她钉一下。”

    “这样的小事你自己不是早就会做么?别老赖着你妈妈。”爸爸说。

    我注意到爸爸说的是“妈妈”,虽然我很喜欢天爱阿姨,但其实我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走了出来。但我总觉得天爱阿姨的行为有些反常,难道她出去见管沙的爸爸去了,那我爸爸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担心地想啊想。今天一天发生这么多事,我书也看不进去了,干脆看起电视来。

    没一会儿管沙也出来了,问我说:“我妈这么晚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说,“你打她电话问问?”

    “她那么大人了,有她自己的自由。”管沙说,“我还是不要管她太严啦。”

    嘿!这人说话真是有趣。我继续看我的电视,懒得睬他。结果那晚天爱阿姨很晚也没回来,爸爸也缩在他的房间里没出来。如果爸爸忙的话我知道他是非常不喜欢我去打搅他的,于是我只好继续坐在那里发呆。管沙终于熬不住了,出来打通了天爱阿姨的手机。我听到他粗声粗气的声音:“你在哪里?”

    天爱阿姨好像只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很紧张地问一脸疑惑的管沙说:“你妈妈说什么?”

    “她说她马上回来。”管沙说,“我觉得她今天怪里怪气的。”

    我完全同意管沙的看法,看来天爱阿姨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_一地涌上我的脑海,我又迫不及待地跑到爸爸房间里,发现他根本就不在工作了,而是躺在躺椅上休息。我朝他喊道:“这么晚了,你不去接天爱阿姨么?她一个人回来多不安全啊。”

    “她去见一个老朋友了,”爸爸喝一口茶,一点也不担心地说,“就回来了。你先睡去吧。”

    “我妈去见谁?”管沙在我身后突然说话,吓了我好大一跳。

    “我也不太清楚。”爸爸说,“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你妈妈还不能有点自己的事儿?”说完了朝我们挥挥手说:“不早了,都给我睡觉去!”

    管沙和我都很不情愿地走开了。我磨磨蹭蹭地洗脸洗脚,终于等到天爱阿姨开门的声音。我赶紧把客厅里的台灯拧亮一点,但我很快就发现,天爱阿姨的眼睛不对劲,她好像……哭过了呃。

    我又赶紧把灯拧暗一些,用尽量自然的气说:“天爱阿姨,你回来啦,我要睡啦。”

    天爱阿姨走过来,像往常一样爱怜地摸摸我的头说:“早点睡吧,阿姨也累了。”

    管沙这个时候一把把门拉开,对着他妈妈喊道:“你没什么事吧,三更半夜地才回来,下次不许这样!”

    天爱阿姨笑笑说:“管起你妈来了?!”

    管沙不说什么,把门砰一下又关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几天家里的气氛有点不正常,终于有一天中午,我在学校刚吃完饭,正埋头在那里做作业的譬时候,管沙走到我身边喊我说:“居然,你出来一下。”

    他很少这么主动跟我说话,我的心一拎,跟他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秋天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跟他面对面站着,这才发现他其实比我高出好多,和我说话的时候,他的头要拼命地低下来呢。

    “我爸爸回来了!”他说。

    一直的猜想成了事实,我差点尖声叫出来,赶忙用双手掩住了嘴。

    “他在南方做生意挣了大钱,想回来把我带走。”“不可以!”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以?”他坏坏地看着我。

    “你是天爱阿姨的命根子,你怎么可以离开她?再说你那个爸爸,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抚养你的责任,凭什么带走你?”

    “就凭他是我爸爸,”管沙说,“他再混账,我也是他儿子。”

    “管沙,”我说,“你不是真的要跟他走吧?”

    “看你紧张得,你不天天想把我赶出那个家门吗?”“你神经病!”我骂他。

    “我见过他了。”管沙又说。“啊?”我说,“怎么说?”“他扬言我要是不跟他走,他就拆散我们这个家!”

    “他敢!”我怒火万丈,差点跳起来。

    “我看他也没那本事,”管沙说,“说真的,他肥头大耳,跟你家老头子是没法比。”

    “那不就行了?!”我安慰管沙说,“你放心,我爸爸和你妈妈是合法夫妻,谁也拆不散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始终是慌慌的。我偷偷地观察过爸爸,他真是老奸巨滑,在他脸上你什么也别想看出来。

    好在没过两天正好是天爱阿姨的生日,放学的时候,我和夏小丫手挽手走过球场。

    管沙正在打球,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打球,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劲。

    夏小丫用一种充满同情的语调对我说:“管沙挺寂寞。”我心有戚戚焉,朝着他喊道:“管沙,管沙!”

    他看我一眼,继续打他的球,根本就不理我。

    我又喊:“管沙,管沙!”他不好意思了,停下来,冷冷地盯着我。

    “早点回家,今天是天爱阿姨的生日呢。”我走近他说,“我的零花钱不够了,我们合伙买个蛋糕送她,好不?”

    他听了,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百块钱递给我,也不说话。

    他居然这么有钱啊,我对他刮目相看,笑眯眯地说:“这下我们可以买个气派一点的。”

    “你哄她开心就是了,不关我的事。”管沙跳起来,球在空中划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入篮球框中。

    夏小丫凑过来鼓掌:“管沙你真行啊。”“别拍马屁,”管沙说,“不领情。”

    “好啦好啦。”我拉他说,“走,我们一起去挑蛋糕。”“你怎么回事?”他看着我的手,“你拉着我干什么?”“走吧,”我放低声音说,“你应该知道你妈妈喜欢什么,我们再去挑一份小礼物。”

    “你真麻烦!”他恶声恶气地说,“我还打不打球了?”

    “那好吧,”我咬咬牙说,“管沙,我要是赢了你,你就跟我去买礼物,然后回家。”

    “那要是输了呢?”他就是喜欢挑战,果然轻易中计。

    “要是我输了的话,我就跟你去买礼物,然后回家。”

    “小丫头片子,你大大地狡猾。”他说,“这样吧,你站在这里,要是能把球投进去,我就什么都听你的。要是投不进,你以后少管我的事!”

    我看了看球框,不算太远。不过我还是讨价还价地说:“再近一点点,行么?”

    管沙想了想,宽宏大量地说:“允许你再近半米。”“好。”我咬咬牙说。

    夏小丫拉拉我:“你行么?”

    行不行就这回事了,我一把推开她,从管沙手里把球抢过来。管沙抱臂站在一旁,等着看我出丑。

    我把球举过头顶,脑子里飞快地复习着体育课上老师所教的投球要领。管沙又在一旁多嘴说:“就一次机会啊,我话先说好,愿赌服输。”

    就在他的言语之间,我的球从手里飞了出去。老天助我!

    球在球框上转了一个圈,无比惊险地从框中掉了下来。我投中了!

    夏小丫为我拍手欢呼。

    我也拍拍手,示威地看着管沙。

    管沙低声地说了一句:“狗屎运。”

    不过他还真是愿赌服输,背起书包跟着我走了。

    我们一起挑了一个很大的鲜奶蛋糕,还有一张漂亮的卡片。我写上:“祝妈妈生口快乐!”再签上我的名,然后递给管沙。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签上了他的大名,龙飞风舞的,好像他是大明星似的。

    我们还给天爱阿姨买了一条漂亮的丝巾。管沙说他妈妈喜欢蓝色的,我就听他的话换成了一条蓝色的。我们一路骑警车回家,我其实很想问问他现在跟搴妮究竟怎么样了,但我最终也没有问,我想这应该是一个他不会喜欢的话题。爸爸和天爱阿姨在楼下等我们,说是要出去吃饭。管沙不高兴地说:“这么老了还过什么生日,搞得像小丫头似的。”

    天爱阿姨笑着拍拍他的头说:“我有那么老么?”“天爱阿姨永远年轻。”我说。

    管沙把蛋糕递到他妈妈手里说:“糖衣炮弹,喏。”天爱阿姨很高兴地说:“你们一起去买的?”

    管沙不说话,钻进了爸爸的车。

    天爱阿姨高兴地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也许因为是天爱阿姨生日的缘故,那晚管沙没有做扫兴的事,还把盘里的蛋糕都吃得光光的。天爱阿姨和我一起上洗手问的时候,我忍不住对她说:“天爱阿姨,你不会离开我们吧?”

    “怎么会?”天爱阿姨愣了一下说,“我还等着你们替我过八十大寿呢!”

    “好啊!”我笑着说,“过完八十过九十,过完九十再过一百大寿!”

    “哇!”天爱阿姨夸张地说,“那我不成老人精了?”

    我伸出小手指跟天爱阿姨拉勾,我说:“妈妈,说话要算数!”

    那是我第一次喊她“妈妈”,但是我喊得很自然。天爱阿姨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伸出手指和我紧紧一勾说:“说话算数!”

    我们回到饭桌上的时候,管沙正在和爸爸讨论对恐怖主义的看法,他的口气不是那么硬硬的排斥的,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我们的家庭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存在,生活也不会再这么别别扭扭地继续下去了。

    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管沙会出事。

    那天我们正在做课间操的时候,我看到老刘带着一男一女走近我们,然后她指指管沙,把管沙叫出了队列。

    我远远看到那个中年妇女和管沙拉拉扯扯起来。夏小丫也有些紧张地说:“管沙惹了什么祸吧?”“不会吧,”我说,“他最近真的很老实。”

    上课的时候管沙也没有来,我总是有些担心他,两节课都没有上安心。中午放学的时候,老刘把我叫到了教室外面,她对我说:“晚上的时候我要到你家家访,你提前跟你爸爸妈妈打一个招呼。”

    “老师,”我说,“可以告诉我管沙出了什么事情吗?”

    老刘很严肃地说:“这事儿还不是一般的事儿,你妈妈辛辛苦苦才把管沙转到我们学校里来,要是这件事被核实了,我看还不是一般的麻烦。”

    我心里咯噔一下,管沙究竟会出什么事呢?我再问老刘:“管沙现在在哪里?”

    “没回来上课?”老刘一惊。“一直没有。”我说。

    “那赶陕!”老刘说,“打电话找你爸爸妈妈!”

    我依言打了电话给爸爸和天爱阿姨,他们都很快赶到了学校。我们到处找管沙,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一直到晚上,刘老师带着我上午看到的那两个人走进我家的门,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那两个人,竟然是安妮的父母!

    他们都认识天爱阿姨,也都很喜欢看天爱阿姨主持的节目,我倒水给他们的时候听到安妮妈妈对天爱阿姨说:“说真芗的,我真不相信管沙是您的儿子。”

    我觉得她这话说得很没有水平,但天爱阿姨很大度,尽量维持着她的矜持。然后他们拿出了几封信给天爱阿姨,说这是管沙写给安妮的情书,提到里面的一些字句时,安妮爸爸用了“不堪入目”这样的形容词。我看到天爱阿姨的脸色难看极了,拿着信纸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老师说:“安妮家常常接到骚扰电话,有时甚至是在半夜。经过追查恶意呼叫,查明了是你家的电话,我想这事和管沙也脱不了关系。”

    “真是不好意思。”爸爸赔着笑脸说,“是我们的不是,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以后一定严加教育……”

    我从没见过爸爸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从小我就是爸爸的骄傲,只为爸爸争过光,从未让他丢过脸,我真不明白爸爸怎么就能为管沙受这样的气。

    安妮爸爸说:“当然话也说回来,我们家女儿也有责任,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一个网友是不对的。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敢想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事情都发生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管好儿子,我们不希望此类事情再发生,不然……”安妮爸爸的表情严肃极了,后面的话他没说,不过我可以想象他想说什么。

    “是的,是的。”爸爸说,“我们真的非常抱歉。”

    “肯定是管沙做的吗?”天爱阿姨有些不甘心地说,“这孩子虽然是不太懂事,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他的网名是叫南方的飞鸟吧?!”安妮爸爸说,“我家女儿是不会瞎说的。出了事不能老是护着孩子,我看就是你们平时疏于管教才会这样的!”

    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管沙惹了事,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

    最气人的是,这个始作俑者不仅不来面对和解决这件事,居然跑了个无影无踪。

    用安妮妈妈的话来说,光是这些信,就可以告管沙流氓罪。

    让人疑惑的可怜的管沙,你在哪里?

    他们走后,家里的气氛凝重极了。我听到天爱阿姨轻轻地抽泣起来,爸爸拿起外套对她说:“别着急,我们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想起以前爸爸加班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坐着,把所有的灯都开着,等爸爸回来了还要笑脸相迎,不敢告诉他我心里任何的恐惧和委屈。自从天爱阿姨和管沙进入我的生活,这一切都不复存在。我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念管沙,他现在要是在我的面前和我吵嘴,我就让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我可以做得到的。

    那天爸爸他们回来得很晚,也没能找到管沙。天爱阿姨吩咐我先睡,明天还要上学呢。我安慰她说:“放心吧,管沙那么大了,在外一晚不会有事的。”天爱阿姨摸摸我的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不一会儿爸爸就进来了,他问我说:“管沙和他网友的事你知道多少?”

    “知道一点点。”我说,“他们本来约好要见面,但是管沙没有去。后来的情况,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哦。”爸爸说,“事情总是会过去的,等管沙回来,我希望你对他一如既往。”

    “放心吧,爸爸,我会的。”

    爸爸拿起我床头妈妈的照片看了一眼,虽然是匆匆的一眼,但我却能感觉到那份别样的深情。我趴到他的肩上问他:“爸爸,你是不是很累?”

    “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任何事都不会觉得累的。”谷谷说“一家人就要相亲相爱,对不对?”“爸爸你真伟大。”我由衷地说。“其实这才是最普通的情怀,你有一天会明白的。”爸爸吻我的额头一下,“早点睡,也许明早管沙就会回来了。”

    “爸爸!”我又喊他,“爸爸,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新家,它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瞧你!”爸爸挑挑眉说,“对你老爸这么没信心?”

    我嘿嘿地傻笑两声,依言关了灯上了床。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管沙为什么会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我的思绪飘飘荡荡,我又想到了自由如风,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是曾被我伤害或依然沉浸在被伤害的失意里?我有些伤感地想,青春真是脆弱啊,一点点的不小心,事情就全变了样。

    B

    有一天,罗薇突然不笑了。

    我看得出来她有心事,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天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她的微笑!还有好几次,我都发现那个叫纪涛的小子老是缠着她。有时我们班留堂,她的呼机就在书包里不停地振动。那是一个透明的彩色小呼机,她把官食山幸木耐陌舶芏站了放学的时候走过操场边,发现她被纪涛拦住了,她好像并不想理他,可是纪涛一直拉着她不放她走。我经过那里,忍不住说:“皮别那么厚,人家不想理你。”

    纪涛听见了,凶我说:“滚远点,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话!岂有此理。

    罗薇对我说:“管沙,谢谢你,别和他吵,我们走吧。”

    “就为了这小子?”纪涛一把又扯住她说,“真没想到你的欣赏水平如此低下。”

    罗薇的脸涨红了:“你别瞎说好不好?”可是纪涛抓得她很紧,她根本就挣不脱。

    “你放开她!”我警告他。

    他不理我,我说:“我数一,二,三!”

    他还是不理我,我一拳头对着他的鼻子就挥了过去。我们在操场上扭打起来。我那天就是想打架,打架让我的心里痛快极了,如果不是居然冲了过来,我想我一定可以把那小子弄个二级残废。

    第二天罗薇对我说谢谢,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不快乐,我感觉日子没劲透了。我在纸上写上我的QQ号,摆在桌上让她看。她看了看后问我说:“这是什么?你的电话号码?邮政编码?”

    我看她不像装的。

    然后我发现自己有一点想念安妮,特别是每个周末。我很想再和她说说话。

    不管她是不是罗薇,这都不重要,只要她还回来,像往常一样和我在网上说说笑笑。

    可是她好像是换了QQ号,有一次好不容易在她常去的聊天室里遇到她,当我想跟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只是气呼呼地骂了我一声:“猪”,就走掉了。

    她不在了,我好像对上网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其实我内心还是蛮后悔的,也许我真的像居然说的那样是一个没出息的人。

    没出息的人注定了只能过没劲的生活。我有些认命,更多的是懊丧。

    特别是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只有无能为力地愤怒和感伤。

    有一次居然和妈妈在客厅里哈哈大笑,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让她们那么开心。我伤心地想,也许只有居然才能给妈妈带来快乐和幸福。我把手握成拳头往墙上重重地打,手出了血,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知道这就叫麻木。

    上课就更没劲了,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混。

    老师要是抽到我回答问题,我就站起来一言不发。时间长了,所有的老师都懒得再向我提任何的问题了。

    有一天晚上,只有我和居然在家里,她突然来敲我的门。门开了,她也不进来,靠在门边上对我说:“管沙,你上课的时候是不是没听讲?”

    “关你鸟事。”我说。

    她习惯了,不堵耳朵了,说:“我真是搞不明白你。”

    “你要搞明白我干啥?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才是搞不明白她。

    “你要是不会回答问题就把头低着,老师就不会抽到你了。要真是抽到了你,你不会就说不会,不要站在那里不出声啊。”她说。

    “怎么?”我说,“丢你脸了?”

    “我是不想你自己丢自己的脸。”她说,“其实你稍微用心一点,就知道学习不是那么难的,你很聪明的。”

    “还有事吗?”我说,“班长大人。”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跟你聊聊。”她说。

    “反对!”我丢下两个字,冷冷地关上门。她没有再敲,好像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

    打一巴掌揉两下,我管沙才不吃那一套。更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那些日子,我看所有的人都不顺眼。

    有天晚上,妈妈突然进了我的房间,很晚了还坐在我的房间里不走。她问我说:“管沙,现在你对这个新家还满意吗?”“就这样。”我说,“没什么好不好的。”

    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妈妈就要快过生日了,你看妈妈又老了一岁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说。

    她笑得什么似的:“原来你还挺幽默。”

    “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我有哪一点点好呢。”我赌气地说,“她是乌鸦,我是太阳,她的翅膀不是早就挡住我的光芒了?”

    “你别小肚鸡肠的!”妈妈责备我说,“人家居然可是真把你当哥哥看的。”

    “得了,”我说,“我没那个命。”

    “有件事,”妈妈说,“我一定要告诉你。”“说吧。”我心不在焉。

    “你爸爸他回来了。”

    我没听董,居老头今晚不是没有出去么?

    妈妈补充说:“你亲爸爸,管双喜,他回来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妈妈,我亲爸爸回来了?这还是妈妈第一次跟我提起他的名字,他叫管双喜,他怎么不干脆叫管香烟?

    我就那样盯着妈妈,妈妈无可奈何地说:“我知道你会吃惊,但他一定要求见见你,还要带你走,他最近发了财。”“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妈妈说,“你这么大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作主了。”

    “我是不会跟他走的,”我说,“你让他别想得美。”

    “明天是周末,他会在国际饭店二楼的咖啡厅等你。我想你还是去见见他,有什么话你当面跟他说比较好。”

    “不见不见!”我说,“谁愿意去见他。”“他到底是你爸爸,”妈妈说,“你去见见也好,我相信你会剑有正确的主张。”

    尽管我很恨我爸爸,可是我抗拒不了想见他的诱惑。我是要去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于是我如约来到了国际饭店。他老早就坐在那里等我,三号台。

    一个大胖子,胖得快要走不动的样子。我走过去,他喊住我说:“管沙?”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他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我儿子都长这么高这么帅了!”一边说一边手重重地拍到我身上来,我看到他手上的大戒指,金光光地晃着我的眼。

    我一把推开他。

    他说:“跟你老爸到南方去,你老爸现在有的是钱,带你好好去享受享受!你要是不想念书,就去替我管一个公司,我封你做总经理。”

    “你有病。”我对着他,讥讽地说,“你发烧。”

    “你小子。”他重重地戳我胸口一下说,“我早知道你成绩不好,跟你老爹年轻时一样没啥出息,少在老子面前装!”“滚你妈的蛋!”我丢下一句话跑开了。难怪我妈不要跟着他,这样的爸爸,我真宁肯没有!回到家我就这么跟妈妈说,她听了好像有点高兴,然后说:“对的,是这样的。”

    “老妈,”我说,“你当年怎么会那么蠢嫁给他?”妈妈说:“那时候妈妈年轻。”

    切!这算什么理由。

    我想啊其实这个新家还是蛮不错的,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喜欢它的,可是我又怕他们不喜欢我,因为我确实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我把我和爸爸见面的事告诉了居然,我想听听她的反应。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我看不清楚她的态度,心情真是坏透了。等他们睡了我又跑到露台上去抽烟,我抽着抽着的居然跑出来了。她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那么大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我,看得我全身发毛。

    我只好拿着烟拼命地吸,过了一会儿,她走了。我觉得没趣,把烟灭了也去睡了。

    但是我一夜也没睡好,好像就是从那天起,我就常常失眠。以前对我来说,睡觉是最快活的事,但现在睡觉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我白天打球打得累得要命,全身酸痛,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我怀疑自己快死了,活不长了,而且活着也真的没啥意思。

    我在网上疯狂地寻找安妮,她的QQ早就换了,我只好去她常去的聊天室里守株待兔。

    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她。我跟她说:“对不起。”她奇怪地看着我:“你是谁。”

    我说:“我是飞鸟,我是管沙。”

    她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大大的字说:“我怎么会认识一头猪”

    那字真的老大老大,鲜红鲜红的。气得我差点把我家电脑一把砸坏。我管沙什么时候跟人说过“对不起”啊,我给够了她面子她还不要,气死人!

    居然的好朋友夏小丫是我们班的生活委员,她比居然还要叽叽喳喳,负责收发大家的信件。每到课间操的时候,她都像一个女皇一样捏着一大把信,在大伙期盼的眼光里走来走去,那个时候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对她不屑一顾。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会走到我面前来,把一封信往我桌上轻轻一扔,老姑婆一样地对我说:“管沙,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信哦,她是不是叫安妮啊?”

    “你要不要看?”我把信递给她说,“我看你好奇心不是一般地强!”

    “真给?”她把信一把抢过去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赶紧把信给抢过来,要真是安妮的信,我可是迫切地想知道她写了些什么,哪怕就是一满页的“猪”字,也总比她不理我好啊。

    也许她也后悔不该对我那样了呢?!可惜,不是。

    信是我差不多快忘了的一个人,我以前的同桌李佳写的。

    她在给我的信中说:

    管沙,你在新学校里好么?自从你走了以后,我觉得我们班就没那么热闹了。我现在天天和你的死党肖东吵架,我一看到他就好烦哦,要是你在,他就不敢烦我了,你说是不是?

    信的末尾还写到:“想念你。”看得我脸红脖子粗。

    我又在想,要是这信真是安妮写的,那该有多好!安妮她,会不会想念我呢?

    也许是因为失恋的原因吧,罗薇那些天话都不多,但是那天她跟我说了话。她说:“管沙,收到老同学的信了?”

    “以前的同桌。”我把信漫不经心地扔到桌肚子里。

    “是个女生吧,”罗薇说,“你看信脸都看红了呢。”

    被她这么一说我脸更红了起来,她的脸哗一下就笑开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我赶紧转过头去,不然脸就会红得不像话了。

    周末我约了肖东出来打球。一见面,他就狠狠地拍我的肩一下说:“哥们,怎么瘦成这样了?重点中学的日子看来不好混哦。”

    “别说不高兴的事!”我说。

    “好吧,那我说点高兴的,”他说,“那个李佳被我整得够呛,现在一看到我就躲。”

    “积点德。”我说,“丑不是过错。”

    “让我看到就是她的过错!”肖东蛮不讲理地说,“一张柿饼脸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头昏眼花。”

    “女人丑点就算了,凶是最不可原谅的。”我说。“谁对你凶了?”肖东相当地感兴趣。

    我跟他提起居然和安妮,世界上两个最让我头疼的人。肖东说:“居然呢,我是没办法,谁让她是你妹妹呢。不过那个安妮,我就可以帮你对付她了,好好帮你出口气!让她转回头来求你!”

    “你真这么厉害?”我问。

    “附耳过来!”肖东说,“我教你两招。”肖东的招数可真是够滥。

    第一招是让我给安妮写信,信还一定要写得肉麻,因为女生就喜欢看肉麻的信;第二招是让我给安妮打电话,一定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因为那个时候女生最不设防,什么样的心‰事都会跟你说。封了那个时苎,就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啦。

    我说:“放屁!”

    他对我的不屑表示更大的不屑不过日子真的是太无聊了,晚上还是常常睡不着。闲来无事的时候,我终于铺开信纸打算给安妮写信。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她在哪个学校,我只知道她的家庭地址,也只知道她的网名。我希望她会收到我的信,但我又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写的。我找了一个写情书的网站,Copy了很多很多的信。那些信上的好多话其实我也不懂,我都把它们原封不动地抄下来,一天一封地寄给她。想象着她看着这些信莫名其妙或者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觉得心里很痛快。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往她家里打电话。有时是她接的,听到她说话,我就赶快把电话挂了。要是她爸爸妈妈接的,我就恶作剧地压低了嗓子瞎说一句,这才挂掉。

    很长的时间,我沉迷于这样的游戏。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只有这种方式可以让我感觉靠近她,我管不住我自己。

    终于出事了。

    安妮的爸爸和妈妈一起找到了我们学校,一直找到了我。当那些信再次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轰轰地乱响。我听到安妮妈妈恶狠狠地说:“你这流氓,你等着去坐牢吧。”

    我也是在那天知道了安妮姓王,她在十中念书,她和罗薇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有些害怕,我最害怕的是妈妈知道这件事。

    我变成了流氓,我想她会不想活的。她不想活,我也没有活下去的任何必要了。还有我那个混账亲爹,他一直在那里纠缠不休,我这下这么丢脸,他该高兴了。

    我没敢回家,呆在一家网吧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上网,饿了,就买包方便面吃吃。网吧的名字叫“蓝月亮”,家里不许上网的时候,我常常来这里跟安妮聊天。

    但是现在,安妮不见了。安妮恨死我了。

    罗薇也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也许她不会愿意再跟我同桌了。

    居然也一定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了,我想她一定会狠狠地骂我:“变态!”

    我是变态,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没救的人。我对自己完全地失去了信心。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