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蒙托夫诗歌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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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想起来要写这封信给你

    但写什么和怎样写我并不清楚

    我其实早就丧失了这样的权利

    作为一个被一次次放逐的刑徒

    我为什么还不能把你彻底忘记

    这理由或许只有你我心里知道

    我的存在对你或许算不了什么

    但你的存在对于我可是太重要

    你如今也无须知道我去了何方

    无须知道我活在怎样的境遇里

    这里和那里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那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对过去似乎还有着几分留恋

    就因为还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

    我对未来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

    因为不想再被这爱与恨来折磨

    现在回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情来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到地底下去

    扭扭捏捏不说还要来假装正经

    那又是多么的让人嘲笑的滑稽

    那时也只有你能理解我的真诚

    知道那是因为爱得太过于执着

    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能坦率地

    披露出来一个真真正正的自我

    在那之前我已将暗恋了你很久

    一见到你我的心就会激跳不止

    为了得到你的一个点头和微笑

    我甚至可以动上好几天的心思

    但这也许是那上帝原有的决策

    也或许是他作出的刻意的安排

    我此生已注定了要与幸福无缘

    也因此只好选择了默默地离开

    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孤独与寂寞

    再怎么悲伤痛苦都不把谁埋怨

    我或许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

    命运想怎么惩罚我都悉听尊便

    像那些哥萨克人和鞑靼人一样

    我从不向上天去乞求快乐幸福

    默默忍受着上天赐给我的一切

    把孤独寂寞当成是难得的圣物

    在这有着太多神秘色彩的东方

    我接触到许多指向未来的预言

    且来看一看现实再想一想过去

    便觉得那些劫难或许就在明天

    于是我只能什么都不想也不做

    一天到晚只沉湎于酒后的睡梦

    或许是我梦到你时的一声炮响

    又将我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中

    我躺在生长得很茂盛的草丛里

    躺在悬铃木或葡萄藤的阴影下

    不远处零星地散布着一些帐篷

    和几匹哥萨克人瘦骨嶙峋的马

    几名炮手正在试验新型的大炮

    偶尔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远处站立着一列俄罗斯兵士

    刺刀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就在我的身边有几个人在说话

    闲聊着过去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那正是所谓的叶尔莫洛夫时代

    在车奇尼亚和阿瓦利亚的山中

    面对的敌人也是高加索的山民

    他们多属于哥萨克族和鞑靼族

    说到哥萨克和鞑靼武士的英勇

    那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我躺的地方的不远处有条小河

    一个鞑靼女人在学习着做晚祷

    还有一些哥萨克人聚在了一起

    围成了圆圈一边唱歌一边舞蹈

    这都是一些皈依了上帝的蛮人

    我非常喜欢他们那赭黄的肤色

    还有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睛

    和那热烈的性情与朴实的性格

    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枪声

    一颗子弹像是从我的头顶飞过

    这是在其他地方听不到的妙响

    像是谁用刀子割去了我的耳朵

    几个人从我的身边匆忙地走过

    哪里是二连,三连,上尉在哪

    大车呢,快一点,沙维里伊奇

    把火镰拿来,沙维里伊奇在哪

    听,战鼓在敲响,乐队在奏乐

    奏的是威武雄壮的战斗进行曲

    轰隆,轰隆,那是大炮的轰鸣

    团长骑着马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哥萨克人像蜂群一样冲过来了

    透过草丛能看得见他们的旗帜

    我也走出了茂密的悬铃木树林

    目的是要去长一长自己的见识

    冲过来的哥萨克人中有个回回

    穿着红色的上衣还戴着个缠头

    他此时正走出阵来不住地叫喊

    问谁敢与他按规矩来一次决斗

    迎战的却是个格莱宾哥萨克人

    两个人同时把子弹射向了对方

    各自都受了伤但都并没有倒下

    整个战斗就这样草草地收了场

    这决斗或许只是为了相互取乐

    谁都没想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酒后的晚上

    战争就变成了这样的一种游戏

    这也很像是那些舞台上的戏剧

    手中的武器都是些纸做的刀枪

    在这种时候我是个不错的观众

    常会将这场面当做图画来欣赏

    但在更多的时候战争就是战争

    那会是一种超出你想象的惨烈

    而我就在这样的惨烈中生活着

    竟然还能给你把这惨烈来描写

    这或许会成为一个传奇的故事

    会被那些未来的人们常常提起

    人们还会做出这样那样的猜测

    但有些事却会成为永远的谜题

    一回在一个叫基希的村子附近

    我们翻过一座并不很高的山岭

    那正是秋后的一个炙热的下午

    太阳像个火球燃烧在我们头顶

    突然间四下里涌出了许多山民

    山民们来自高加索的一个山谷

    从伊奇凯里亚一直到车奇尼亚

    战争终于展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树林与树林之间有一大片空地

    敌我双方便在那里展开了较量

    山民们手里虽然也有鸟枪几把

    又怎么能抵挡我们的装备精良

    那几门大炮不断地射出着炮弹

    山民们自然要被炸的血肉横飞

    他们不得不退进了身后的树林

    像是等着俄罗斯人去乘胜追击

    团长也不想让战斗就这样结束

    下命令让他的士兵冲进了树林

    但刀片却从树顶上劈砍了下来

    将那些士兵的脑袋切成了两半

    于是大炮射出了不知多少炮弹

    虽然也并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

    此时的天空像是突然暗了下来

    许多树木却变成了火炬在燃烧

    靠着大炮掩护我们穿过了树林

    然后集结在了一条小溪的边上

    也不管对面的草丛里有没有人

    有人便朝着那草丛里开了几枪

    结果那草丛里果真跳出了山民

    并且还叫喊着向我们冲了过来

    于是一张肉搏战就这样开始了

    一直杀到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一队人马在一棵橡树下停下来

    他们的队长看来是坚持不住了

    他胸前的伤口不停地流出鲜血

    眼睛睁得很大却是绝望的神色

    几个年老的士兵围在他的身旁

    他们与队长原来是拜把子兄弟

    他们用担架抬走了队长的尸体

    是要去把他埋葬在那松树林里

    我呆呆地站立在那里一动没动

    心里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的哀伤

    尸体被堆起来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股股血腥气会强钻进你鼻腔

    团长坐在被打破了皮的战鼓上

    听着那些连队长向他汇报战绩

    杀死多少山民也无需准确计算

    几千几百只是一个粗略的估计

    那些被火烧过的树木还冒着烟

    远处的山峰仍是那样峻拔伟岸

    我坐在一块带着血迹的岩石上

    想着这些胜利者是怎样的可怜

    突然有人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名叫嘉鲁伯

    我问他我们所在的地方的名字

    他说是瓦列里克意思是死的河

    你或许认为我也参与了这屠戮

    其实没有一个山民死在我手下

    我的子弹全射向了地面和天空

    肉搏时我也只是胡乱比划几下

    我天生就不是个做士兵的材料

    又怎么可以去平白无故地杀人

    与其去杀别人我宁可杀了自己

    在这世界上我本是个多余的人

    我的话或许会让你感到很惊异

    你该永远生活在幸福与快乐中

    没必要去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

    你该平平安安度过自己的一生

    但愿我的故事能给你带来愉快

    尤其不要把我想成是个杀人犯

    但愿再想起我时你不会这样说

    这个混蛋活该受尽人间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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