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告退。”也速离去,步履沉稳,一身正气。
明哥嘀咕道:“真是个怪人,不识好歹。”
羽哥眸光一转,“奴婢觉得,美人若能降服他,他必定一生忠心于美人。”
我莞尔,吩咐道:“这几日先盯着别珍,对了,去偏殿挑四样珍宝,分别送到隆徽殿和临芳殿。”
她们应了,退出大殿。
这夜,完颜亮终于不来合欢殿,歇在贵人阿懒的蕊珠殿。
终于可以有一个宁静、轻松的夜晚,我早早地就寝,宫人却来报,耶律昭仪来访。
羽哥为我披上棉袍和雪裘,一个身穿深紫斗篷、戴着风帽的窈窕美人快步走进寝殿,面含微笑,“妹妹大喜。”我拉她坐下来,递给她一个暖手炉,“昭仪怎么来了?该是我去看望昭仪才是。”
她爽朗地笑,“你晋封美人,我特意来恭喜你。”
“只是美人,又不是什么妃、什么嫔,不是什么大喜。”我意兴阑珊地笑,想必她打听到陛下今晚去了蕊珠殿,这才来看我。
“虽然只是美人,但陛下一连七夜都在合欢殿,所有妃嫔都知道你是炙手可热的新宠,谁敢看轻你?”耶律昭仪笑意深深,“以陛下待你的心,你晋封为妃是迟早的事。”
“只怕陛下不愿晋封我为妃。”因为,完颜亮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
“别瞎说,是迟早的事。”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听宫人说,那晚你落水,是陛下先发现的。”
我蹙眉道:“怎么是陛下先发现的?”
问过羽哥,她说,她回瑶池殿取宫灯,接着匆忙赶来,却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崴了脚,便忍着痛一步步走回来,这才回来晚了。
回到我们分开的地方,她看不到我,就在四周找,找了一会儿听到瑶池那边有嘈杂声,这才匆忙赶过去。抵达瑶池,她看见陛下正脱下外袍,迅速跃入瑶池,几个侍卫也随之跳入池中救人。
片刻后,唐括贵妃和我落水一事传开来,所有宫人、侍卫都赶到瑶池,瑶池殿的妃嫔也匆匆赶来……这么说,羽哥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
耶律昭仪道:“我听八虎说,那晚,陛下赶来琼林苑为皇后贺寿,未至瑶池殿,先在瑶池站会儿,听见了你和唐括贵妃落水的声音,然后就下水救你。你想想,贵妃和你一起落水,陛下却只救你,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心中只有你。”
我淡淡一笑,或许,她说的没有错。
她继续道:“陛下抱着你往横翠殿飞奔,你说说,后宫妃嫔众多,有哪一个让陛下如此紧张的?还有,你病势沉重,暂在横翠殿养病,陛下也受寒,本不该留在横翠殿。然而,陛下在横翠殿陪你一夜,连早朝都不上了,如此恩宠,哪个妃嫔不眼红、不妒恨?”
也许,只有我生死未卜的时候,完颜亮才会真正的紧张、慌乱,才会无法自控,才会流露内心真正的想法与情意……
耶律昭仪叹气道:“如今你在风口浪尖,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人想一刀刺死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如此。”我轻若无纹地笑,“既是身不由己,那便持刀迎击。”
“这就对了,想在后宫活命,就要未雨绸缪、心狠手辣。”她耳上的粉玉耳坠微微一晃,闪过一抹温润的粉光,“对了,有一事,你可有想过?唐括贵妃被禁足,为什么出现在琼林苑?”
“前几日我回想当时的情形,想到过此事。就算贵妃出得了落霞殿,也不容易进琼林苑。难道有人暗中相助,或是故意放她进琼林苑?是唐括修容?”
“凭她小小一个修容,能买通琼林苑的宫门侍卫?再者,她心机深沉,绝不会让贵妃冒险,做出无可挽回的蠢事。”耶律昭仪鄙夷地凝眸,断然道,“我觉得,这事不简单。修容虽有嫌疑,但姝妃嫌疑更大。”
“姝妃的耳目很厉害,各宫各殿都有她的人。在她暗中安排下,贵妃溜出落霞殿,私自进入琼林苑。巧的是,一个鲁莽的宫娥弄湿了我的衣袍,我只能去横翠殿更衣,贵妃守在途中,将我掳到瑶池。”所有的巧合串联起来,就不是巧合了,而是蓄意操纵。
“不过,羽哥回去取宫灯,倒是真的巧合了。”
“假如羽哥没有回去取宫灯,想必幕后那个人也会使法子调开羽哥。”我沉吟道。
耶律昭仪击案道:“对,一定是这样的。假若贵妃真的杀了你,她也逃不过一死,姝妃就能坐收渔人之利,剪除了两个眼中钉。”她又寻思起来,半瞬才道,“姝妃嫌疑最大,萧淑妃和皇后……会有嫌疑吗?”
我惊道:“皇后?”
她黑若桂圆圆核的瞳仁微微一转,“萧淑妃最阴险,最擅这类狡诈之事。至于皇后……姝妃做得到的事,皇后自然也做得到,反而更容易。只是,皇后向来与人为善、仁厚慈和、贤明大度,没道理害你。”
徒单皇后那样和蔼、仁慈的女子,的确不像会做出阴毒之事。
耶律昭仪唇角微抿,“这事不好深究,即便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你留个心眼便是。”
我颔首道:“多亏你提醒。”
她轻轻抚着袖缘的一圈白狐软毛,“这些年,我跟着姝妃,以她为马首是瞻,为她出谋划策,做了不少坏事……若非想在这刀光剑影的后宫安身立命,我才不做那么多阴损之事。今年,姝妃命我想法子打压贵妃、萧淑妃等人,能推脱的我都推脱了。她知道我心软、想为自己积阴德,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任我了。因此,近来她做什么,我无从得知,只凭猜测。”
“这么说,你和姝妃已经疏远了?”
“可以这么说。”
“你知道她那么多事,她会不会忌惮你?”
“她不怕。若她出事,我也逃不了干系。有我给她陪葬,她怕什么?”耶律昭仪苦涩地笑,眉心似乎掩着难言的伤。
我想起早几年她说过的话,“你对陛下……还像以往那样,对陛下毫无情意?”
她那双眸子微微一亮,闪过一抹亮光,但只是一闪而过,“早些年,我对陛下只有恨,后来陛下待我也不错,我心动过、矛盾过……后宫永远不会寂寞,不出三个月便有新的妃嫔得宠,陛下眼中只有新欢,哪有旧爱?我姿色平庸,算不得倾国倾城,陛下眼中早已没有我的身影,我又无所出,一月中陛下能来临芳殿一次,便是皇恩浩荡了。无数个漫漫长夜熬下来,纵然心动,也变成了心灰意冷。”
我明白,她曲折的心思与凄冷的感慨,我感同身受。
她凉薄地笑着,“青春年华,一生喜乐,尽付寂寞深宫。我并不祈求,也不期盼,在深宫等死罢了。”
我问:“既是如此,昭仪没想过出宫吗?”
耶律昭仪黯然道:“宫外天大地大,自由自在,但又能怎样呢?我已人老珠黄,曾经期盼的美满姻缘已成梦幻泡影,不如待在宫中,过一日是一日。”
这般想法,是真的心灰意冷,对这一生已经绝望。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昭仪这是妄自菲薄。虽然你略比我年长,但也风姿绰约、容色娇美,若真出了宫,不知多少男子追在后面呢。”
“罢了,不说这些了,今夜来是恭喜你的,倒让你听我唠叨了。”
“倒没什么,昭仪对我推心置腹,我不胜欢喜呢。”
“对了,陛下没有严惩唐括贵妃,只怕她会有复宠的一日。你有所不知,贵妃最擅邀宠,我担心陛下心软。倘若贵妃复宠,必然不会放过你!”
“她何时放过我了?”我冷冷勾唇,“我也担心贵妃复宠,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要令贵妃再无翻身之日就要给她致命一击。只是,贵妃的七寸在哪里?”
耶律昭仪眨眸,大有深意,“这两日,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不过有点儿不寻常。”
我感兴趣地问:“什么事?”
她招招手,我凑过去,她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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