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脉后,两个太医的说辞一致,都说我没有怀孕。
完颜亮冷酷地盯着我,冷沉的面庞更沉了,沉到了万丈深渊,却不说一个字。
“元妃,欺君可是死罪,还不跪下?”大姝妃嗓音柔和,却字字惊心、句句动魄。
“可不是?元妃犯了欺君的死罪,陛下再偏心,也不能不治元妃的罪。”萧淑妃得胜似的笑,特别解气。
“陛下,阿眸没有串通太医……”我急中生智,辩解道,“阿眸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怀孕,是离善说阿眸怀了陛下的骨肉,阿眸才深信不疑的……阿眸是冤枉的……”
为了二哥,怎么样也要死撑到底。
萧淑妃拖长了声腔道:“这时候倒是推得干干净净,将所有罪责推到离善身上。”
大姝妃反驳道:“陛下,离善为什么无缘无故地骗元妃,说元妃怀了陛下的骨肉?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悲愤道:“是你们串通离善、指使离善,让他说本宫怀有身孕,现在又让他来拆穿本宫没有身孕,神是你们,鬼也是你们!陛下,大姝妃和萧淑妃一直视阿眸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阿眸在宫中消失……陛下,阿眸是冤枉的……”
完颜亮将信将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陛下,合欢殿的宫女可以作证,元妃假孕争宠。”大姝妃又使出杀手锏。
“传。”完颜亮道。
进来的宫女有点面熟,的确是合欢殿的宫女,应该是前不久刚调来打扫后苑的。
八虎道:“陛下,这宫女叫小娟,在后苑打扫。”他对小娟道,“你知道什么,速速禀来。”
小娟跪地道:“陛下,奴婢每日都在后苑打扫。十日前,奴婢无意中看见元妃……将一碗汤药倒出窗外,起初奴婢不明白元妃为什么把汤药倒了,后来看见元妃每日皆如此,想着元妃许是担心汤药被人做了手脚、不敢喝,才倒掉的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个新来的宫女小娟,一定是大姝妃安插在合欢殿的耳目,暗中盯着我,我防不胜防,才有今日的灾祸。
防之又防,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让人抓住了把柄。
大姝妃接口道:“元妃安胎的汤药是离善亲手抓、亲手煎的,怎么会被人做手脚?陛下,元妃不喝汤药,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元妃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身孕。”
萧淑妃轻笑,“没有身孕,喝安胎药做什么?如今真相大白,陛下如何处置元妃,臣妾和姝妃都无异议。”
完颜亮面如寒铁,痛、怒、恨交织在他的脸庞、眼眸,仿佛硬生生地撕裂了他的脸膛。
辩无可辩,眼下我再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了吧。
那么,就闭嘴吧。
只怨自己太粗心大意,让她们抓到把柄!
“陛下,元妃是无辜的,元妃根本不知自己没有身孕,一定是大姝妃、萧淑妃和太医串谋陷害元妃。”羽哥语重心长地说道,为我作证,“奴婢每日都陪着元妃,元妃自有了身孕就小心翼翼,担心腹中孩儿有个什么岔子;元妃很开心即将为人娘亲,很期盼为陛下生一个皇子,还想着亲手为腹中孩儿做衣裳,陛下,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那你可曾见过元妃喝药?”大姝妃尖锐地问。
她愣住了,没有回答。
是啊,她没有亲眼目睹我喝药。她到底老实,不懂得说谎,不然我便有一线生机。
大姝妃振振有词地说道:“那就是没有了。陛下,就连羽哥都没有亲眼目睹元妃喝药,这事再明显不过,元妃假孕争宠,欺瞒陛下,实在太可恨了,罪不可恕!”
完颜亮走过来,死盯着我,脸庞紧绷,仿佛微微一动便会裂开,就像薄冰碎裂,碎成片。
看我须臾,他阴寒地问:“朕要你亲口对朕说,是不是你和离善串谋,假孕骗朕?”
“陛下已经疑心阿眸,阿眸再如何辩解,陛下也不会信阿眸。”
“朕要你亲口说,是不是?”他怒吼,面容撕裂,扭曲得可怖骇人。
假若我矢口否认,他会信我吗?
大姝妃和萧淑妃做壁上观,冷眼等着我被她们的陛下厌弃、惩处。
陡然,一掌重重地掴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力度之大、之狠、之绝,非寻常所能想象,非常人所能承受……一阵眩晕突兀地袭来,我晕乎乎的,似乎摔在了地上,脑子里嗡嗡嗡地响,轰鸣不止……口中隐隐地疼,似有什么涌出,又腥又甜……整个大殿慢慢安静下来,四周万籁俱静,好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寂静如死……
渐渐的,我好像听到了羽哥的声音。
“陛下为什么不信元妃……奴婢侍奉元妃左右,看着元妃的一举一动,元妃一直以为自己怀着陛下的骨肉……元妃没有欺瞒陛下,一定是她们串通太医陷害元妃……陛下为什么不信元妃……”羽哥痛哭道。
“陛下,臣妾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皇嗣开玩笑。”大姝妃发誓道,“臣妾以自己的孩儿起誓,若有半句不实,或有陷害元妃之心,臣妾与孩儿必遭天谴。”
“是啊,臣妾也起誓,若有陷害元妃之心,天打雷劈。”萧淑妃也表明自己的心。
完颜亮蹲下来,语声冷鸷,“你对朕投怀送抱,是虚情假意;接着假装怀孕,得到朕的宠爱与疼惜,晋封为元妃,如此你便能仗着恩宠实施营救计划。如若营救失败,朕顾念你腹中孩儿,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还能以孩子要挟朕。”
越说,怒火越盛,他的黑眸好像着了火,变成了一双血眸,“这几个月,你对朕所作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都是为了营救赵瑷,是不是?”
我吼道:“是!我从未喜欢你,都是虚情假意,都是为了救二哥,你满意了?”
事已至此,再无否认的必要。
却不知道为什么,口中越来越痛,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要很仔细地听,才能听得清楚。
“阿眸,你做得很好!”他指着我的鼻尖,绝望地冷笑,“做得太好了!”
“陛下,您原谅元妃这一次吧,奴婢会好好规劝元妃……”羽哥扑过来,凄哀地祈求,“元妃只是一心想着救人,不是真心欺瞒陛下……奴婢会好好规劝元妃,让元妃知道陛下待元妃的心……陛下,原谅元妃这一次吧……”
羽哥,你待我一片真心,谢谢你。可是,没用的,再怎么求他,他也不会原谅我。
我求道:“此事全是阿眸一人所为,任凭处置。也速只是听命行事,二哥更是毫不知情,还请陛下不要为难他们,所有罪责,阿眸一人承受。”
他轻拍我的脸,冰寒道:“自身难保,还为别人着想。”
尔后,完颜亮站起身,有什么东西摔在我脸上,有点疼,接着掉在宫砖上。
是我亲手做的两只香囊。
“虚情假意的东西,朕不稀罕!”他像是丢弃了一件厌腻的东西,毫无回旋的余地,“今日起,元妃降为才人,在合欢殿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话落,他一抖大氅,快步离去。
那饱含怒气的脚步声,沉重如雷,像踏在我的心坎上。
两道阴影笼罩下来,我抬头,大姝妃和萧淑妃半屈身子,笑意深深地看我,仿佛在可怜我被打、被丢弃、被禁足的狼狈模样。
尔后,她们轻笑着扬长而去,扭着柔软的腰肢,步履轻快。
盯着她们的背影,我吐出口中的腥血。
有朝一日,我要你们跪在地上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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