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小匪告诉他,都在屋里,他毫不顾忌地推开门走进来,那一身杀气和凌厉的眼神,吓得朱保长和他儿子朱强浑身直哆嗦,那个领他进来的小匪说:这就……
红狼使劲瞪了那小匪一眼,拦住话头说:朱保长他们丢下爬犁跑了。
青狼毫不客气地问:这两个人是谁?
我朋友。红狼说。
青狼冷眼看着朱保长父子问:他俩咋这么巧,赶到今天来?
红狼说:是道上的朋友,在这儿遇上了。
青狼很不甘心地问:关在那边屋里的人是朱家的人吧?青狼寸步不让地紧盯着红狼。
其余的……红狼看看朱家父子,一时语塞。
是不是?青狼两眼灼灼地逼视着他。
红狼无语地摇摇头。
外面是不是他们拉粮的爬犁?青狼的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刀子,让红狼都有些胆怯,说话有些口吃:是……
听他说得含混不清,青狼大吼一声:瞅你这个熊样,吭吭哧哧的。青狼凶狠地逼视着红狼:是朱家人就抓起来,让朱家出钱赎人,不想出钱,就都插了。
他这么恶狠狠地一说,可把朱家父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直劲眼巴巴地看着红狼。
红狼被青狼这种冷酷无情而又咄咄逼人的煞气激怒了,立刻瞪起眼大声吼着说:你他妈怎么了,就这么信不着我,总跟我这个当哥哥的过不去哪!
他这一翻脸,真把青狼的气焰压了下去,“哼”了一声,这时随他进来的高秀昌拉了青狼一把转身离开了这里。
红狼追出来看他们去了别处,就赶紧让人从爬犁上卸下两匹马,对朱家父子说:赶紧走。朱保长苦着脸央求说:我们的那几个人都放了吧。
红狼说:你们两先走,剩下的人我再想办法。
朱家父子慌慌张张地上马,飞驰而去。这两个人刚走没一会儿,红狼想了想觉得不对劲,立即催马赶紧追了过去。被追上的朱家父子惊骇不已,他们惊悸地看着红狼,他是不是要反悔?父子俩心里都有些怵怵地看着他,朱保长一时不知应该说什么。
朱强看着他问:你要干啥?
红狼说:我送送你们父子二人。
朱强说:不用,我们知道往哪走。
红狼仰天长叹了一声说:我要不送,兴许你们就活不过今天。这话说得朱保长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朱强问:咋回事?
红狼说:别问啦,快走吧。
三人打马朝大荒西北奔去。刚刚过了一个碱草岗,岗下的一个破房框子前有六七个骑马人等在这里。走到跟前,红狼认识都是青狼的人。红狼大声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是三爷让我们在这儿等两个骑马的。
红狼说:那两个骑马的人是干啥的?
说是朱家的人。
要干啥?
插了他们。
啊,那你们就好好等吧。红狼知道这是高秀昌出的点子。他对朱家父子一使眼色说:我们走,双腿一抖马镫,吆喝了一声“驾”,三匹马转眼间飞驰而去。又过了两个大草岗,红狼说:这回你们俩放心走吧,别怕累死马,到家就躲在院子里别露面。
朱保长和儿子朱强跳下马在地上磕了个头说:老大呀,谢你的救命之恩啊。
走吧,快走吧!红狼策马而去。
就在红狼送朱家父子的时候,关在另一个屋子里的五个男人被青狼的手下押出屯子,把他们吊在粗大的榆树枝上了,壮硕的五个人被初春料峭的冷风吹得悠悠荡荡。有一个人的尿水从裤腿上流下来,冻成小冰溜。
青狼领着一帮匪徒闹吵吵地围拢过来,每个土匪的眼神都像草原狼似的死盯盯地看着眼前吊着的五个人。杀人,对于他们就像宰杀牲畜那么简单,没有一点对同类的怜悯之心。
天邦陪伴着老天魁走过来说:爹,是他们小哥仨拦下的老朱家七个拉粮爬犁,朱铁匠派出的押运炮手全都被送上西天了,剩下的也都是朱家人。
天魁慢慢揭下盖头黑布,露出的是嘴歪眼斜、不忍目睹的那张脸。他瞪着流泪的残目望着被绑在树上的人,点头对身边的青狼说:到底是我的狼孙啊,活干得漂亮!将来你挺山门,做这个绺子的瓢把子。
爷爷,这不是老三干的。黑狼是个很单纯的匪徒,心里没有三环九转,听爷爷这么说,就躬身凑上前指着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红狼说:爷爷,是老大红狼下的手。
天魁与天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送走朱家父子赶紧回来的红狼正在给那匹白马梳理脖子上飘扬的银色长鬃,他的举动行为,被高秀昌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还是瞒下了,他知道自己眼下还不能在他们兄弟三人面前过于出格。
黑狼说:爷爷,爹,大哥干得利索呢!这些票儿只是老三挂到树上的。黑狼和红狼亲近。
天邦和老天魁却没有任何表示,显然,不是他们喜欢的三儿(青狼)做的事,对于别人心里就淡了许多。
天邦招呼青狼:三儿啊,给你爷爷说说,这几个人都是朱家的什么人?
天邦说完就一个个查看着树上吊着的人,然后冲红狼说:老大,你也过来!
红狼慢腾腾地低着头走过来。天邦看着大儿子说:他妈了巴子,还行,尿性,是爹的种!这五十石粮足够咱们这窝子人吃几个月的了。
群匪们都聚到他们爷几个的身旁,面对着树上挂着的五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那个淌了尿的人喉咙里发出呼隆隆的响声,他吐了一口痰说:我们是朱家雇的伙计,放了我们吧!
另三个吊着的人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似乎他们心里明白,落到这些人手里活命的可能是不会有的,闭上眼,就任凭这些恶狼处置吧。
任凭那个人怎样哀求青狼理也不理,凶狠地问天魁:爷爷,是不是插了他们?
天魁没吱声,他身下的马,不时打着响鼻。他抬起头看着树上吊着的五个人,闷着声音问:你们是朱家雇的人?
是,老爷子,你就高抬贵手,行行好吧,我家还有老婆孩子,还有爹妈,求你了,行行好吧!那个人哀求着。
天邦瞥了一眼被吊的人对天魁说:爹!你别听他苦情,你想想,出门办这么大个事能用外人吗?他说不是朱家的人,那是害怕了。这朱家可是咱们家的仇人,当年咱们可是没少吃朱家人的亏呀。
树上吊着的那个胖子是韩大炮,他大喊:那是你老天魁先下的手,打死了朱掌柜的父亲,金龙的叔叔……天魁浑身一哆嗦没说什么,似乎在回忆当年那血腥的一幕幕往事……他抬眼看了看长天流云叹了口气,叨咕了一句:冤冤相报啊。便抖动着缰绳,那马慢悠悠朝林子里走去。
高秀昌勒马走过来对青狼说:满手是血洗不净啦。天邦也过来逼着青狼说:还等啥,走到了这一步,就让他们见阎王去吧。哈哈哈……他哈哈大笑,笑得阴毒凶狠。
青狼抽出双枪:爹……那我就……他举枪欲射击。
天魁勒马过来大声问:你们要想彻底报仇就得摸清朱铁匠和金龙那两个王八蛋现在在哪儿,我就是要找他们算账,对别的人我不想招惹。
青狼说:爷爷,刚才我派出去踩点的回来说,朱铁匠在杏树岗养皮晒蛋呢。
天邦不满地说:你们都是些嘴上没长毛的雏啊?啥事都摸不准路数就下手,尽跑瞎道。
青狼在马上瞪一眼红狼:是大哥说朱铁匠在为朱保长家押运粮食,他去踩的线儿,归其……这伙人里又没有朱铁匠,这也算踩偏了。
天魁咳嗽一声说:行了,别说了,整了几个小草棒子有啥用?我的深仇大恨,是朱铁匠和金龙!把他们灭了,然后就对陆青山下手,把他们都整治了,咱们在林甸这地方才能彻底伸开腰哇!他说完遮上蒙面布,抖抖肩膀,转身走了。
天邦跟过去安慰说:爹,您别急,早晚那些草爬子都是咱们枪下的鬼。
青狼大声说:爷爷,你老先别急,看看我的枪杆直不直溜。要是直溜,咱们明儿个就去取朱铁匠的尸首。
你这是放屁呢,还是吹糖人?一旁的红狼不服气地讽刺挖苦青狼。
青狼扭头瞪着眼睛对他说:放屁得有个响儿,吹糖人也得鼓出个泡儿来。你不服就比试比试。
怕你呀?红狼抢步上前,从腰上抽出匣枪。
天邦大声地骂起来:又他妈窝里乱了!是不是想惹你爷爷生气啊?
天魁回头说:行啦,什么种出什么苗,就这个德行啦,别拦挡他们,人在江湖走,随时遇对手,枪越练越准,人越练越稳,山狗子要不和豺狼子互相咬架,咋能练出本领啊?
老当家的说得对。高秀昌在一旁帮腔。
红狼气鼓鼓地对青狼说:老三你凭啥总和我蹩劲,看不起我?
青狼轻蔑地说:我看你是跺脚下蛋,废物鸡一个。就你这样咋能执掌山门?要是你挑头干,咱们的绺子早晚得毁了。
红狼不服气地说:你别在我跟前装大,自显其能。
青狼瞪圆了眼睛说:真罗汉假罗汉,拿出本领看一看。光斗嘴没用。
天邦说:行了行了,妈了巴子的,有本事跟外头干去。
天魁又摘下面罩,立愣着疤瘌眼说:今个儿就上上眼,谁枪杆直溜,将来谁就执掌山门。老大先来。
红狼举枪指着树上吊着的人,说:爹,爷爷,我出手了。他策马回身“砰砰”两枪,树上吊着的人被打断绳子落在地上。红狼得意得还要射击。他想:这几个人要都落在地上,就能把他们放走。
天邦大声喊:我要的是挖眼睛。老二,黑狼看你的!
黑狼很怯懦地说:……爹,爷爷,我我……的手腕子伤了,打不准了。他没抽抢。
天邦怒冲冲地骂:你他妈的整天就知道好吃懒做,抽烟喝酒嫖娘们,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废物!
黑狼笑嘻嘻地说:爹,你别听他们瞎说,我这不是跟着你好好的吗?手腕要没伤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天邦对青狼喊:老三,你来。青狼精神抖擞,不屑一顾地说:爹,你说,这老大不行,老二也不行,咱家,这不是养了两个白吃饱吗?天邦满脸怒气地说:别说没用的,你行,你就拿出真本事,看你的。青狼傲慢地看了一眼天魁说:我听爷爷的。
天魁笑了:哈哈哈,爷爷瞭着呢!他晃动着双肩。
青狼手握双枪喊了一声:爹,爷爷,看我是块啥料?他策马朝林子里吊着的人飞奔而去,“砰砰”两枪,弹壳横飞。
一旁的高秀昌拍手叫好:好,好!
被吊着的那个胖子,一双眼睛,被子弹穿通,鲜血流在脸上,洒在身上,顺着大腿淌到地上。胖子大骂着:老天魁,你们这伙狼,不会有好结果啊!洁白的雪地上,溅出血的污痕。匪徒们呼叫着,青狼得意扬扬地再策马回身,“砰砰”两枪,又一个人的两眼穿透。天魁抖动着双肩,猛地咳嗽起来,不知是由什么引起的。天邦手捋着胡须,瞪着小眼睛喊:黑狼。
黑狼跑到近前:爹,有啥吩咐?天邦兴奋地说:告诉你妈她们,通知厨房大师傅,今晚翻张子(吃油饼),炖狍子肉。他又抬脸看看太阳说:太阳落山的时候,咱爷们儿上杏树岗!
青狼大声问:爷爷,谁打头阵?天魁呵呵一笑说:刚才谁枪杆直溜?青狼得意地把匣枪在手里旋转起来,像一只黑乌鸦忽闪着翅膀,飞快地转了几圈又攥住,傲气十足地看着红狼。红狼不服气看着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青狼得意地打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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