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舞-归零都是一条弧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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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国清的绝望蒯音不知道,混蛋欧拉更不知道,但楼欢知道,楼欢早看透了一切,楼欢什么也不说了,说了戴国清也不会听,楼欢苦苦吟诵,盈天地间皆一知觉,她究竟知觉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楼欢有点神形不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信奉起佛学,她说信佛可以度自己也度别人,戴国清说,你要度谁?谁要你度?楼欢说,度我如度你,戴国清哈哈大笑,’说,你度我?你度我什么?

    戴国清破产了,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他,戴国清说,他们不是找我,是找原本属于他们的财富。戴国清不想这么东躲西藏地活着,但戴国清花天酒地的日子结束了,他只能悄无声息地躲藏起来。戴国清是在这个秋天走向死胡同的,他不想就这么破产,可那个混蛋欧拉根本就不想出手救他,看到他风雨交加,居然走了。一家法国财团的公子怎么会没有办法?当初合作时,欧拉说他们负责市场,现在外贸出口形势不好,欧洲市场失灵,正当戴国清焦头烂额之际,欧拉黄鹤一去无影信,不打招呼就走了。打他手机、发他的电传、Email,没有音信,他像人间蒸发似的没有踪影。他承诺过找他的父亲,让那个黄胡子欧文注入资金,可是他走后,欧文也没有了消息,一切看似偶然,实际分析起来更像一场阴谋。欧拉走了,整个资金体系彻底崩溃,公司门前塞满了讨钱的人,大小股东都红了眼似的要钱要命。

    楼欢早已万念俱灰,躲在屋里念经,乞求菩萨保佑。菩萨要能保佑的话,还能让我破产?戴国清对楼欢吃斋念佛早看不顺眼了,他想跟楼欢发火,看着楼欢的样子,他连发火的脾气都没有了,楼欢早不是过去的楼欢了,跟她发火还有什么用处?

    戴国清说他原本善良,也有责任心,企业生产红火时,他给社会捐赠了那么多钱,他说他不是要得到什么?是为道义而做。可市里非要给他名分不可。市长说这是组织的关心,怎么能够忘记组织的关心呢?他说,他不想得到任何人关心,只想赚钱。市长很不高兴,企业家富裕了,但也不能为富不仁。市长不高兴不会对戴国清说,戴国清也不会在乎市长高不高兴,他依然故我,做他该做的事情。

    戴国清妈妈死得早,少年时代历经磨难,受尽了人间冷暖,也练就了他的坚强,他在机关干得好好的,却下了海。很多人不理解他,他说干吗要让大家理解,他们世俗的眼光能理解什么?戴国清说起这些时,蒯音说他天生就长着反骨头,楼欢用鼻息哼了一声,那声哼,让戴国清更加瞧不起楼欢。

    蒯音长得好看,戴国清喜欢,可蒯音说他有家有室,她不喜欢。戴国清知道蒯音也不喜欢欧拉,但她跟欧拉上床,不喜欢不一定代表不能上床。戴国清为了等待蒯音上床,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但蒯音猫戏老鼠似的,就那么不死不活地玩着,让戴国清很不愉快,他看到欧拉与蒯音样子诡秘,甚至怀疑过他们要另起炉灶。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是怀疑欧拉怎么能怀疑蒯音呢?

    楼欢早看出蒯音猫玩老鼠的把戏,她对戴国清说,一切就是一个圈套子,蒯音的目的就是要套牢你。戴国清说,她?她需要那么做吗?请给我理由。楼欢说服不了戴国清,只好叹息,万物得一而生,一生万物,她只要唯一。她的话让戴国清听起来就不舒服,什么选择就是唯一,假如选择就是唯一,开设选择学课程干吗?他跟楼欢争论很久,还是不了了之,戴国清就感到楼欢离他越来越远,他甚至不想见到楼欢。

    现在这抹夕阳,这片浮云,还有这片绿地都很适合戴国清的口味,他在这里能够好好想想人与事,他不想就这么投降,他在等待着没有希望的消息,他想,总不能没有任何消息吧?

    现在没有消息的事情很多,本来拉美市场有很多订单的,但他们总是推三推四,滞缓拿货。华尔街打个喷嚏,世界震动了,全世界的人一夜间都捂紧了钱袋子,像谁要偷走他们钱似的,谁会抢劫他们的钱呢?欧洲、拉美市场都说等,让戴国清跌进深渊,他等不起,银行贷款10个亿,利息不能让他等。

    都是误判,年初经济形势一路狂飙,倾其所有,新上了设备,流动资金有商业银行,市场好得像疯长的草,谁知道奥运会后,华尔街感冒,虚拟经济影响到实体经济,外贸经济形势交恶,纺织产品像老太太的裹脚,扭扭捏捏,一路迟缓,丝绸产品就是天仙美女也嫁不出去。

    楼欢是学设计的,她钟爱丝绸对她的孩子,楼欢没有孩子,楼欢要有孩子的话,就会像对丝绸产品那般疼爱的。她把丝绸开发成各种名字名画的艺术品,连红楼梦都用丝织就出来,产品早不是丝绸了,是艺术。没有这个艺术还好,因为这个艺术开发,就把流动资金花光了。一切靠市场运营好了才有希望,如果按照常规应该没有问题,可以用老祖宗留下的知识产权狠赚一把。可是赫赫无常,突然之间都变了,市场变了,人也变了。老客户没有了踪影,打官司都没有精力。欧拉怎么会跑呢?公司给了他丰厚的利润,他怎么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都说欧洲人讲信用,没有利益驱动,他们没有办法讲信用。跟欧洲人共荣可以,共苦就难了。戴国清想起欧拉最后摊开双手说话的样子,就很生气。市场问题,合作艰难。难道这就是欧拉逃逸的全部理由?

    他走了,企业就破产了,上万名工人要吃要喝要工资,银行看出了苗头,催要贷款。你生产好的时候,银行家就是你的上门媳妇,怎么说怎么好,你周转不灵,他们嗅出风声,就像猛虎扑食,恨不得一下把你撕碎、吞没,仿佛动手晚了,他们就没有最后的羹了。市场失灵,银行催贷,合作方逃逸,自己想不破产都不行。唯一的办法找到欧拉,可是自己现在是警方重点监控的人物,你走了那么多社会问题怎么办?选择学没有给戴国清更多的可能,他只有选择躲避和隐居。

    2无力地看湿婆神用舞蹈将世界践踏成不知生死的微尘,再用毗湿奴神祗颤栗之心一次一次去建造爱的精舍。楼欢是信佛的,但她也说神论,她就那么颠三倒四,神佛不定。楼欢现在干吗?她怎么想不到我在这里?别人想不到可以原谅,她怎么会想不到呢?我是按照她说的走向田园,选择了归隐。但她为什么想不到我在龙山?是不是故意把我忘记?

    楼欢肯定不知道我在这儿?老婆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干吗让他们知道我的行踪?我要切开自己的灵魂,看看真实的自己,虽说痛楚,但锋锐、切要、温暖。戴国清看着那片云,还有云下面的橘黄,他的思维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但清醒也好,迷糊也罢,还是脱离不了现实,破产了,破产了,像是无限放大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响起,怪谁?怨谁?有像一团迷雾蒙蔽住他的心智,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有窒息的感觉,但他要忍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隐居,他没有任何多余的选择。

    那是云吗?不是,怎么就幻化成了老婆的眼睛?戴国清知道他老婆快神经了,老婆没有神经那是因为她定力大。

    戴国清是淮北平原上长大的汉子,他魁梧雄壮,野心勃勃,改革开放不久,他就被市场经济诱惑得一刻也不能安宁。他在淮北经济贸易局当了十年的科长,他知道熬下去,很快就会熬成副处,大家都说他有希望,他也认为自己提拔成副处是早迟的事情,一个学经济管理的正宗大学生,只要学会等待,组织会把机遇给他的。他已经习惯于慢慢煎熬,他时刻都在想,鸡蛋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如果楼欢不出现,他还会为等待副处的降临而努力,问题楼欢到了他的科室。楼欢大学毕业招考公务员时考到他的麾下,楼欢的不安分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她十岁就会写情诗,十六岁就敢跟男孩打架,家长说她这辈子完了,经常把她打个半死。面对父母的打骂,她经常拧着头说,我是我,我不会像你们这般永远都没有出息。她的父母被她气得发晕,但她还是她,把头发弄成五颜六色,肚脐露在外面,让她父母看到楼欢突然之间心口就像被堵上不明不白的一团气。就这样的女孩怎么就考上了上海工大国贸专业?她父母没有想到,她的老师也没有想到,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没有想到。上了大学,楼欢像变了一个人,不穿新奇的衣服,不做流行的发式。毕业后,她还听从了父母亲劝说,考进了经贸局,分到了戴国清的科室。

    说起楼欢的过去看看楼欢的现在,没有人不说楼欢是个能干而且有出息的姑娘。她的父母忘却了楼欢早年所有不足,还常常以楼欢为骄傲教导别的人家,说孩子未来是有定数的,不用那么管的。那些家长连说,是呀!谁不知道你家楼欢的,看起来那么没有出息,但结果呢?有人还大声嚷嚷,传颂说,人家考上大学不说,还玩儿似的考上了公务员。

    楼欢成了大家楷模,按说她应该满足并把她的楷模形象完整保持下去,但楼欢就是楼欢,她的不安分其实根本没有收敛,她对于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制度非常反感,早退、迟到,吊儿郎当,局务会上批了她无数次,她依然如故。戴国清很能理解人的,他刚毕业时候也如现在的楼欢。

    忍受不了刻板的坐班,但现实早让他习惯了这种刻板,他想现身说法,让楼欢有所收敛。在一个华灯四射的晚上,在一个叫风满楼的茶社里戴国清苦口婆心规劝楼欢,但很快戴国清就发现不是他在规劝楼欢,是楼欢在规劝他,楼欢说,你十年磨一剑,磨的是什么剑?就那样的局长能给你什么美好的未来?楼欢的质问让戴国清感到窒息,聊天的结果他没有说服楼欢,却被楼欢说服了,居然在机关允许下海的时候,他跟楼欢一起下海,然后一起到了越山。

    越山是勾践卧薪尝胆之地,有残山剩水,有灵动的世界,还有大潮涌动的商机,戴国清跟楼欢一起到了一家纺织企业,戴国清当部门经理,楼欢也当部门经理,楼欢在企业似乎鱼找到了水,她很快得到老板的赏识。

    戴国清跟楼欢在淮北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戴国清名声大振不是因为下海,因为他把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拐骗跑了。戴国清老婆定力强就强在她不相信别人的传言,说她理解她的丈夫,她丈夫太受压抑,走商业之路是他最好的选择。

    老婆就是那么跟别人解释的,听她解释的街坊邻居把嘴撇成月牙形,但她不管,大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就那么解释。嘴上那么解释可以,但她不会不找戴国清,实际上她那么说着,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戴国清跟楼欢。她想,就是戴国清跑到天边,她也会把他找到的。

    实际戴国清很快就被楼欢吸引住了,楼欢一举一动都让他看到自己的过去,跟楼欢相处,让他感到了青春与活力,那是他丢失很久的东西,一旦回归就更加不可一世,像被堤坝堵了很久的水一旦溃坝就会汹涌奔流起来,要去摧毁一切。他说他爱楼欢,更爱楼欢邪恶的小眼睛。说楼欢长着一双邪恶的小眼睛,是老板说的。老板长得猥琐,怕看楼欢的眼睛。他常常指着楼欢的眼睛说,不要拿眼睛看我,你不知道我经受不住你邪恶小眼睛的诱惑吗?

    楼欢跟戴国清说,老板说她眼睛邪恶,那是因为老板动机不纯。

    老板喜欢楼欢也是毫无来由的,喜欢就像一阵狂风暴雨,他说楼欢的眼睛只要微微一张一合,就会散发出迷人的光辉。楼欢不理会老板,老板很伤感,他忧伤地对楼欢说,你的眼睛就像微笑的罂花,看起来迷人,实际充满毒性。

    老板失败就失败在他不知道楼欢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她只爱戴国清,那是她跟戴国清出发前说的。老板诱惑不到楼欢就认为楼欢是物质的,结果老板大败。结局是楼欢跟戴国清一起离开了那家企业创办了自己的纺织品贸易公司。

    楼欢是学国际贸易的,她很快就让他们的口袋装满了钱。但她的不安分再次浮现,如果按照老路子走下去,他们肯定吃喝不愁,但楼欢不满足,戴国清也不满足,戴国清说,在商贸过程中,他一边找市场,一边要找生产企业,两头都得装孙子,都得赔笑脸,早失去了耐心。戴国清还说,他厌烦了点头哈腰,他发现每一分钱都是乞求来的。尤其让戴国清不能容忍的是他见不得有的老板在商贸过程中,居然对楼欢垂涎欲滴,陪酒陪玩居然还要陪睡?戴国清骂着那些老板,楼欢听着心碎,两人一合计,决定办下自己的一家实体企业,于是有了他们自己的越山丝绸工艺品有限公司。

    戴国清的老婆定力强就强在她找到戴国清跟楼欢后什么也不说,装作啥也没有发生。戴国清老婆是医院的护士,她能想得开是因为她的专业,她说人是动物的,既然是动物的,选择交配就是一个过程。但人是社会的,是有责任的,选择婚姻就是大家一起把社会的、责任的、动物的生活过完。说不上她传统,也说不上她的前卫,她用她的专业,战胜了别的女人无法战胜的难题。

    结果戴国清跟楼欢有了新的难题,怎么办?没有更好的办法,唯一给自己安慰的就是把企业做大做强。企业是越做越大,戴国清成了越山市出口创税大户,印染行业的尖兵。但楼欢一点也不快乐,她的不快乐源于戴国清的老婆,戴国清的老婆居然辞职,住进戴国清跟楼欢新买的别墅,而楼欢只能住在公司的公寓。

    楼欢说,她用她的钱养着她的情敌。

    戴国清老婆说,谁的钱不重要,问题就一个戴国清,你把他弄走了,我到哪儿找去?

    楼欢理解戴国清的老婆,她说,能做到如此奉献的女人不多。

    戴国清老婆说,我不会奉献,假如我学会奉献我就会退缩,因为我不会奉献才不会把自己的男人交给另一个女人。

    楼欢没有办法,她一身冤屈只能发泄到工作中去。当她实在找不到出路时,她选择了佛。释迦在前世,不忍坏鸟卵,充此一念,誓愿度尽无量无边众生。常念佛经,楼欢就会流出眼泪,那时春天的夕阳正好照在她充满忧伤的脸上,她弄不清楚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不知道怎么消化她的忧伤,潜心修佛。她对戴国清说,钱财说穿了就是物质,物质是外在的东西,既然外在的东西就具有后生性,不是与生俱来,也不是人本追求的。

    戴国清认为她唱高调,是老婆来后她神经受到刺激后的胡言乱语,为了证明自己,楼欢说,我可以放弃我的所有财产要求,我只要你。戴国清说,你这么说是不是真的疯了?楼欢说,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结果楼欢真的放弃自己的财产要求,这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大吃一惊,连戴国清的老婆也感到惊讶,想,参佛怎么把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弄成了神经?楼欢面对大家的吃惊不解释,也不回应,忧伤与悲戚常常挂在她的眼角,只是那种忧伤与悲戚常常把戴国清折磨得死去活来,不知道怎么破解眼前的难题?

    3蒯音就是在这个时段来到公司的,剻音最大的优点在于她的靓丽与音乐天赋,她的音乐天赋能够把教条的工艺变成跃动的旋律,因为她的到来,公司的产品多了一些灵秀,一些小桥流水。三两处古居,一两处青黛,还有亭台楼榭,风尘烟雨,在蒯音的勾勒中总会多了一些跃动的情绪。看着那些丝绸产品,人们很容易忘记它是工业品,而是一首悠扬的古曲、幽长的古道、清瘦的古刹、伶仃的风情。欧洲人不懂中国,中国的古老文化总会让他们着迷,他们喜欢中国丝绸,仿佛那就是中国古老文化的象征。

    蒯音的到来,吸引住了欧拉,欧拉是法国的客户,他跟蒯音商贸的过程中,就迷上了蒯音,那是欧拉说的。具体蒯音怎么迷惑住欧拉的,谁也不知道。他说蒯音就是中国,就是江南,就是一份浓浓的丝绸产品。

    蒯音很乖巧也很瘦弱,她说话很甜,像点心,她说她不喜欢欧洲,欧洲人的浪漫风情很不严肃,夸张中充满着凶悍和霸道,还有很多不讲理。

    她是那么说着来的,但她很享受欧拉的浪漫,法国人的浪漫在欧拉身上得到完美体现,为了蒯音,他说服了他的父亲欧文,决定投资戴国清的公司,那也是欧拉说的,别人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他的父亲的。蒯音拉来了欧拉,成了公司的功臣。公司不可能让法方控股,欧拉只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百分之四十中欧拉给了蒯音百分之五的股份,这么一来,蒯音就成了法方的管理人员。蒯音面对戴国清追求就是这么解释的。蒯音本来对戴国清就有好感的,戴国清能感觉到,他说他喜欢蒯音的小鸟依人,喜欢她身上弥漫着的越剧般咿咿呀呀软语清音,他还说,我敢说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他说蒯音的美丽在于她的无为。蒯音一直素妆,素面朝天的样子让她天生丽质得到更加完美的表现,她做事就像静静流淌的水那般不动声色,但在流淌的过程中,不经意间造就了一片生动或者说一路风景。她的清静无为的样子,打动了很多客户,也深深地打动了戴国清。

    楼欢不能忍受一个比自己更加出色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与蒯音比,她就是大富大贵的牡丹,而蒯音只能是小素小雅的茉莉;她是锦绣万里的风景,蒯音就是一处残山剩水。这是戴国清说的,戴国清还说,对于欣赏惯了某种风景的男人尤其是像他这么个淮北汉子来说,他见到如此美妙动人的江南风情,不能不动心。

    戴国清对蒯音的倾心,不是很刻意的,也是在不动声色中完成的,凡是蒯音的意见,作为董事长的他就会毫无理由的相信。作为负责设计领域的楼欢所设计出来的很多创意,都会被他轻易否定。他会毫无理由地跟楼欢发火,说,你的创意就是物,就是一个故事,没有蒯音的创意放进去,就没有生命。他还进一步说,你的创意是躯体,而蒯音的创意是灵魂,只有把你们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才是灵动的产品。

    楼欢哭了,那是一种绝望的流泪。

    戴国清老婆很得意,她面对楼欢的哭泣,还喝了瓶啤酒,她说,你哭干吗?只有怯弱者才流泪,眼泪是流给自己的,让别人看到那不是眼泪,那是连啤酒都不如的廉价物品。戴国清老婆没有幸灾乐祸,她在劝解楼欢,意思是说,像戴国清这样的男人不值得用心去爱?也不能流泪,你得收紧你的感情,冷静地跟他周旋,直到他无力挣扎,束手就擒。只从楼欢放弃了财产要求,戴国清老婆对楼欢就格外高看一眼,她感到楼欢起码不是图钱的。戴国清移情蒯音,让她有点幸灾乐祸,她想,自己忍受的痛苦,楼欢也要体验一下,但当她看到楼欢真的伤心绝望起来,她又有点居心不忍,因为她知道那种痛楚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

    楼欢不能容忍戴国清栽进万丈深渊,他说戴国清是在悬崖边沿,如果多走一步就会粉身碎骨,问题戴国清看不清,楼欢说她清楚,因为她看清楚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说她要救戴国清出局。

    戴国清老婆说,你也不用这么跟我说,你今天的想法就是我昨天的想法,他在什么地方游戏那是他的问题,你能把他拉回吗?你能?

    楼欢知道自己不能,她的操心变成戴国清的负累,戴国清说我知道你看不得我喜欢任何女人,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楼欢只有流泪,她没有办法,或许泪水能让她安静?

    戴国清因为喜欢蒯音,他得面对欧拉的挑战,欧拉对他的不义十分生气,他找到戴国清说他喜欢蒯音,因为蒯音他才认识中国,他不想跟戴国清因为蒯音而把事情弄僵,把生意弄砸,他会说蹩脚的中文。戴国清告诉他,他不是爱蒯音,是欣赏,戴国清还加大口气说,混蛋欧拉,你懂得什么叫欣赏吗?

    欧拉不可能不介意,他看见戴国清跟蒯音整天黏在一起,总是阴沉着脸,为此他跟蒯音闹了很多不愉快,他说,都说中国的女人真情,怎么他找不到呢?

    蒯音不解释,蒯音解释就不是蒯音了,她清静无为的样子,让欧拉很痛苦。眼看影响合作了,戴国清让蒯音跟欧拉解释下。

    蒯音对欧拉说,中国女人是很真情,但她们需要动情,问题她对他没有动情,他们只是市场经济的共同建造者,不是情感的合作者。她还说了她看不起欧拉的自以为是,更看不起他物质充斥起来的自信,她需要的是有自己追求、有目标定位的男人,而欧拉只是他父亲的代言人,不是真正的自我。如果让她比较戴总跟欧拉,她说他喜欢戴总的真实与大气,还喜欢他身上中国北方男人的刚性。

    这让欧拉不懂,欧拉看懂了越山的山山水水,但他看不懂山水中流动的文化与韵律。而这一切戴国清懂。

    戴国清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爱上蒯音?他本不会三心二意的了,但自从见到蒯音后,他的问题来了,他要面对楼欢的忧伤和她绝望的诵经声,还要面对他老婆理性地梳理、积聚钱财,同时要面对欧拉的随时撤销合同,撤资西去。

    爱是没有办法让人理智的,爱的狂热燃烧着戴国清的不安,他有些时段不知道他爱楼欢还是爱老婆?他跟老婆是经过介绍人牵线搭桥认识的,按说像他这样人是可以自己找到老婆的,但他不想自己找,他在所有女人身上找不到激情后,就麻木了。介绍人把他老婆带到他的面前,他没有更多的想法,他看中老婆的职业和她还算漂亮的脸蛋。当时似乎经过了生死之恋,然后他们有了孩子。他见到楼欢后,就把与老婆的生死之恋忘记了,他感到像楼欢这样的女人才是他所需要的。他说,他而立之年,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当他忘情投入楼欢的怀抱时,他忘记了他的老婆还有责任与道义。楼欢给了他无尽的胆量,也给了他成功的动力,他说,此生为楼欢生为楼欢死,没有来生。但蒯音出现后,他就变了,他变得太快而且毫无理由,楼欢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果说面对戴国清的老婆她还能从信佛中求得安宁,但戴国清对蒯音的追逐让她感到万物皆空,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她失去了最后的自信。

    戴国清在她身上失去了激情,房事时也是敷衍了事的,楼欢就哭,戴国清穿好了衣服会突然发火说,他没有办法面对楼欢的佛道面孔。

    楼欢说,人人都在学自择其途,鸟、季节、泥土都会死,人也会死,唯有善的命名,不会死。听着楼欢说话,戴国清说,你说这些有用吗?你说这些让我感到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你的。楼欢真的要崩溃了,她对着戴国清吼,你现在的模样让我吃惊,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戴国清说,是吗?你等我后悔的那一天吧,你好好等着。

    4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奥运会要在北京承办,对于有太多梦想与追求的民族,这是几千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是世界了解中国,中国走向世界一个良好的时机。因为奥运会的召开,世界对中国发出了微笑,中国商机无限,万物葱茏。四月,迷人的中国四月,春天就是从四月开始的,二月的雪灾,三月份的救灾,直到四月,中国才出现应该有的喜庆与生机,谁知道法国少数人因为无法理解中国的心情,居然一定程度上同情藏独分子,破坏奥运会火炬在法国的传递,中国爆发了抵制法货的游行。戴国清跟欧拉的冲突就从那场游行开始的,面对中国学生的激情和民族自尊心的苏醒,欧拉很困惑,他说,这就是中国吗?中国越来越不像他理解的样子。他本来就对戴国清有成见,由于蒯音,他的成见更大,对于抵制法货,他有刻骨的不满,他牢骚说,中国人就如戴国清一样,不讲道义,乱抢世界。他说蒯音本来是他的,因为戴国清让蒯音没有爱上他或者说没有很好爱他。他说他跟蒯音上了床,没有爱只有肉欲,他理解不了中国现在的女人,就像法国不能理解今天的中国。

    他的牢骚最终指向了戴国清,戴国清岂能容忍?戴国清气急败坏地对欧拉说,混蛋欧拉,你懂什么中国?不能因为蒯音,你把对我的不满发泄到对中华民族的身上,你们狗日的法兰西根本没有读懂中国就对中国的事情妄加干涉,习惯用老牌帝国主义的眼光挑挑剔剔。

    他们是那么争吵来着,因为蒯音,他们说上了国家,说上了民族,最后戴国清跟欧拉大打出手。

    按理说,像戴国清这么个年龄的人不会打架的了,也早已过了打架的冲动年龄,但太多的情绪,需要他跟欧拉用一场打斗来解决。会稽山下,那片没有人迹的绿草地上,他跟欧拉进行了精疲力竭的对抗。戴国清是北方的汉子,身材魁梧,有的是力气,如果不是如此,客观地说他不是欧拉的对手,他说,混蛋欧拉,收起你的优势感,你是什么?你以为你还是拿着洋枪火烧圆明园的长毛子?欧拉不甘示弱,也嚷道,你以为你是谁?世界真的是你们的了?你以为你征服了蒯音就打败了我?错,蒯音最终是我的,你最终会败北。

    其实打斗拼到最后就是对话和辩论,当他们都没有力气说话时候,他们躺在绿草地上,相互发出开心的一笑,他们为自己这么孩子气而笑,他们都在想,我们要干吗?我们是中法合资企业,董事长居然跟总经理为了不着边际的事情打成一团。他们为相互的冲动而后悔,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然后很轻松的大笑。但是最终他俩绕不过的一个话题还要提到蒯音。

    欧拉说,蒯音是他的梦,是他认识中国的开始,没有蒯音的爱,他就会失去理解中国的机会。

    欧拉跟所有欧洲人一样,比较感性,他说爱蒯音的时候是流出泪水的,在那一会儿,戴国清感到了欧拉的可爱,他说平心而论他没有像欧拉那样投入地去爱过蒯音,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的滋味,但他从欧拉的眼中读出了爱的珍贵。

    如果真的扪心自问,戴国清肯定没有真正爱上蒯音,那时候的戴国清根本不可能爱上任何女人,但他讨厌一个法国男人搂着蒯音,他说,其他的事情他管不了,但眼前的事情他可以干涉。他的干涉最好机会因为他是董事长,可以让蒯音成天呆在他的身边,他对蒯音优异的业绩大加赞赏,也对她跟欧拉亲密接触表示出足够的担心。他说,虽说蒯音是法方管理人员,但如果她愿意可以得到中方百分之十的股份。蒯音对他的开价没有表示出足够的兴趣,她说她不能背离欧拉,否则,她会被水淹死。蒯音的不接受,楼欢心里十分清楚,但戴国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问楼欢,楼欢说,你醒了的时候,就是你梦破裂的时候,那时候你就知道原因。戴国清不懂,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除了争风吃醋,你们还懂什么?

    蒯音虽然拒绝了戴国清的好意,但她对戴国清说,她不喜欢欧拉,对戴国清很崇敬。如果让他选择丈夫,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戴国清,但戴国清是人家的丈夫,而且还有楼欢,她不可能不压抑自己的人性。解释的是那么合理,戴国清不能不信,戴国清昏了头,说,她们我都可以放弃,只要你愿意?

    蒯音说,那也不行,跟你总会缺失完整。

    戴国清为此惆怅了很长时间,但蒯音不管,她还是那么样子,不离不弃也不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对戴国清说,她希望戴国清跟欧拉很好合作,不能因为她的存在而影响合作,如果那样她选择辞职。她还说,她也不是不爱戴国清,因为爱不是说出来的,说出来的爱就没有意义。戴国清为此又感动了很长时间。

    可以爱一个男人,但不说出来,这点她比楼欢清醒。戴国清想,戴国清还想什么,他没有对人说,实际他想说,楼欢爱得很盲目,结果她的情感之路越走越窄,把自己送进玄空的领地。

    蒯音的话让戴国清更加急切地想诱惑住她,商场与情感,戴国清都要说一不二,这就是戴国清,他对蒯音说,我需要你的爱,你必须爱我,我可以不爱你,但你必须爱我。蒯音笑了,笑得无声无息,像一个阴谋,只是那种笑对于戴国清来说,还是富有很多生动与含蓄。

    戴国清看到的结局是蒯音跟欧拉越来越接近,他想是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呢?那样的话对于像蒯音这样的女人是不是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呢?

    他的强迫没有给他过多的尊严,相反成就了欧拉的爱。蒯音最后对着戴国清几乎嘲笑说,你有家有室,怎么还有资格说爱?这是戴国清最不能听到的一句话,他说,我就要爱你蒯音,因为你这么说,伤害了我的民族感情,我不能看见你爱一个黄头发、白皮肤的混蛋洋人。你可以爱中国任何男人,就是不能爱欧拉。

    戴国清的强盗理论让蒯音很生气,她几乎怒吼着说,你变态,你失去了理智,你在我的眼里形象大打折扣,是你自己把我对你的好感扫荡干净。蒯音的远离让戴国清更加痛苦,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因为爱而痛苦,他说是的,他真的爱上蒯音啦!但楼欢说,那是因为自己战胜不了自己而痛苦,不是因为爱。

    戴国清与欧拉、蒯音的矛盾由此产生。

    还说那次两人动手,事后蒯音知道了真相,她没有感动,还感到东西方男人的无聊,她说,你们不是真正的企业家,你们谁也不配做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因为你们都那么感性与脆弱。她说,你们是狭隘,狭隘可以让一个男人走向极端和自私。戴国清跟欧拉不能接受蒯音的观点,但欧拉因为爱,他最终向蒯音投降。

    楼欢是清醒者,她早就看出了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只有被爱弄糊涂的人才会失去理智,给自己敏锐的观察蒙上灰尘。她感到很不自在,她不相信戴国清会为了蒯音要去跟欧拉打斗,她找到戴国清,说,你要干吗?你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弄丢吗?你以为你是一个成功的人士就可以为所欲为?

    戴国清说,我不是为所欲为,我也做不到为所欲为,但我要做优秀的民族企业家,我要证明自己的魅力。戴国清的理由有点强词夺理,也没有说服力。

    楼欢知道戴国清想证明自己。实际他干嘛要证明自己,越证明越混乱,还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把楼欢弄得痛苦不堪。但戴国清说,我说过,我爱任何人,任何人必须无条件的给予。楼欢说,你以为大家都是我楼欢吗?你知道你是谁吗?你不就是戴国清吗?戴国清有这种能力吗?

    你说?

    戴国清说,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弱点,人不可能没有弱点,我的弱点就是随着越山蔓延日益成长起来的草木,越来越多,但越来越合理。

    楼欢知道戴国清听不进她的任何规劝,她说,须知千树万树,无一是树;千山万山,无一是山;千笔万笔,无一是笔。有处恰是无,无处恰是有。何时你才能明白无处在与无处不在的道理。

    直到现在戴国清才明白楼欢,当他走向龙山这么清静地想着过去,他感到过去楼欢说的话是多么深刻,而自己当时怎么理解不了那种深刻,还把它当成一堆废话呢?

    现在一切都显得有点晚了,那时候戴国清对楼欢佛道学很反感,他不知道一个好端端的另类的女子,怎么就变得如此虚无起来,他看不惯她的看破、放下,他对楼欢说一场爱就让你受到如此伤害,让你选择逃遁,走向虚无,那么你就不是楼欢,不是我爱的楼欢,我爱的楼欢不是这么样子的。

    楼欢苦笑说,你不懂的,你终于悟不出来的,你只会外求,不会内求,你总归会败在外求过多的欲望上。

    戴国清那时候根本无视楼欢的任何劝告,他干吗要听呢?他的生意像他的意志每个时刻都在蒸蒸日上,他说,有钱赚,欧洲人不傻,生意人都不傻,大家奔着利益聚集在一起,利益的链条把相关的人拉得很长很长。

    因为利益,我可以为所欲为,我要什么就有什么包括爱情。

    楼欢对戴国清的失望从此产生。

    很多问题就出在同一链条上的相关人上,大家谋的是利,但目的不同,按照过去戴国清所说,楼欢最先谋的是利,但最终选择爱情与内求;蒯音谋的是事业,她更加崇尚清静无为,顺其自然;欧拉为了爱可以奋不顾身,但他谋求的终极目标还是利。他说他知道他要的最终也是利,不管那种利来的如何罪恶累累,只要有利他就要拿来。

    楼欢对于戴国清的分析感到可笑,他弄不清楚自己是谁,怎么还能认清楚别人?他们之间的矛盾为了一份丝绸品出口彻底产生。

    丝绸出口生意好的没有办法形容,戴国清自己生产不出,就到处拿货,他把一个残疾人办的濒临倒闭企业产品以低于市场百分之二十的价位拿来,他感到自己是那么成功,他对楼欢说,这是我遇到的最完美的生意,因为这百分之二十,你知道我们要赚多少吗?

    楼欢说,为富还要仁义,你知道你赚的是什么钱吗?因为你的百分之二十的利益,你把一个社会福利企业挤压倒闭了,你知道多少残疾人的生活失去了依靠吗?你的乐善好施都是虚伪表演,你根本就是凶残至极。

    戴国清知道他如正常市场价拿来那些产品,就可以保住那家残疾人企业,但他不,他说,正是因为他们的窘困,他才可以拿来最低价位的产品,凶残的狼总是在猎物最赢弱时杀死它。他不管残疾人企业如何,那不是他关心的,他走的是市场,要的是利润。

    楼欢对他彻底绝望,说,你的不仁最终会导致你的失利。

    欧拉很赞同戴国清的不仁不义,在这点上他跟戴国清是一致的。蒯音什么都不说,也不替大家的争论解围,她选择宁静使她永远充满魅力,只有戴国清老婆很实在,她的理性让她对于金钱爱好永远没有满足,她什么也不说,只关心戴国清的存折上多了多少数字。她说,什么都失去了,她的孩子不能丢失未来,她得给孩子留下足够的钱财。

    孩子有孩子的未来,中国人就喜欢把什么都攒着留给孩子,欧拉说,法国人不那样,孩子有孩子自己的世界,你把啥都给他预备齐了,孩子也就废了,一辈子都是缺乏创作力的人。

    欧拉这点跟戴国清又是相同的,戴国清说,过多想孩子干吗?他在贵族学校读书,享受着跟我一样的生活,我还给他预留下一大笔钱?我是不是想让钱财把他毁灭?老婆不听,跟戴国清吵架,老婆为了孩子会跟戴国清吵架,只有为了孩子她跟戴国清吵架才理直气壮。

    戴国清怕吵架,他说,他宁愿打架也不吵架,吵架需要精力,而他没有精力。由残疾人福利事业,说到戴国清不仁,最后怎么变成这么个局面。楼欢捂着头说,戴国清你没有救了,谁也救不了你。戴国清看着楼欢的样子,还露出惬意的微笑,说,就你这样子还说什么富裕与仁义?

    5这片隐居之地是谁也没有办法想到的地方,它就在龙山脚下。龙山属于会稽山的余脉,由于它的矮小、丑陋,至今没有人发现它的好处,有人说它穷山恶水,有人说它除了只长荆棘长不出任何东西。多少年代,只有这里还有杂草丛生的原始痕迹。或许因为它的丑陋、它的不显山露水,让它保持了原貌。也可以说是它的贫瘠救了它的生存。任何事物就是这样,越木秀于林,毁灭的就是木秀部分。龙山因为它的可怜,造就了它的完整。

    这是戴国清突然间最清醒的认识,过去楼欢经常说这样的话题,他感悟不到,只从他躲在这里才开始想楼欢的每一句话,逐渐明白了楼欢过去说的很多话的要义。

    龙山的秀丽,不影响它的隐藏性,戴国清住在一个山洞里,有山泉,还有钟乳石,更有一洞幽天的奇异景观。他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会走到镇上买来活命的食品。他早已衣衫褴褛,没有人认得昔日风光无限的戴国清就躲在龙山山洞里。他面目全非,当他走到镇上很多人以为他是一个讨饭人,他身上弥漫着臭味,别人走过他的身旁都会掩鼻而过,谁还会注意他是谁呢?他躲在这里不是想永远隐居,他在等待,等待着欧拉的消息,等待银行清理财务的那一刻。

    戴国清现在不想联系楼欢,她知道楼欢在找他,老婆也有可能在找他,他只要跟她们联系一次,就会被政府找到,那时候他就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他有可能永远都会如尘埃人世最终只能是尘埃。他不能就这么罢休,他要等待最佳时运。

    这片阳光,还有这片原始的绿地,它们给戴国清的是如此的安详,可以让他忘情地梳理昨天。

    他的破产其实表面看很简单,就是投入上了新的设备,把流动资金捆死了,资金链条断了,市场断了,公司就倒了。这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是因为扩张得太快,就像野心勃勃的战车上了战场,停不下来。戴国清说他的扩张是他野心的体现,他做什么都喜欢最大,只有那样他才是民族的,做成中国最大的民族丝绸企业一直是他最大的梦想。

    谁知道到了五月,发生了汶川大地震,中国一下陷入灾难的悲情。戴国清也陷入了少有的伤痛之中,他泪如雨丝地看完电视的整天报道,他不知道哭过多少次,然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发奇想,他要捐献三千万给灾区,他说我是中国人,我知道这个时候一个中国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欧拉对于戴国清的决策十分恼火,他说,你这么做就是飞蛾扑火,你知道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吗?流动资金,你把流动资金花了出去,无疑自割血管。欧拉用蹩脚的中文跟戴国清争论时,戴国清感到欧拉的可恶,他说,因为那不是你的兄弟姐妹,如果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欧拉说服不了戴国清,召开董事会,戴国清还是固执己见,结果三千万打在了越山市的红十字账户上,他才长长松了口气,再看电视,他的痛苦才少了许多,但他跟欧拉的关系也彻底出现了裂痕。

    因为汶川地震,又让戴国清想到了自己的家乡,自己出来这么多年,发达了,也该为家乡多做一些事情,是的,早该回家~趟了。戴国清怀着最大民族企业家的雄心壮志回到家乡的,那是他读过的小学,经历了这么多年,小学有些变化,但跟时代相比它的变化太少或者说没有变化,戴国清心酸。他在副市长的陪同下,很人物地让他的故交看着,他再次成了淮北名人,这次与那次不同,这次他是光彩照人的。

    楼欢跟她一起回去的,楼欢原来不准备跟他一起回去,楼欢说,跟他一起回去,就是拿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戴国清有办法叫楼欢跟他一起回去,他说,我们已经掌过自己的脸啦,现在回去就是掌别人的脸。楼欢入佛,学会了放下,但具体到现实,她还是放不下,如果她能彻底放下,她就会离开戴国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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