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狩猎-嗜血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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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有个黑孩子,和我开玩笑。

    我走,他在后面走;我跑,他在后面跑。

    我调头,转回身,他在后面紧跟着。

    哼!跑进屋来关上门!

    好!把他关在门外了!

    小叶子顶着大月亮,迈着小碎步,手中提着几个热腾腾的饺子,沿着乡间小路快速向家的方向奔去。夜风吹过,小路两旁高大的树干轻轻摇曳,婆娑的树影张牙舞爪地落在小叶子的脚下。她不敢低头,口中喃喃默念着老师教给她的童谣,步子一点点加快。

    路过村子岔口的时候,小叶子有意快跑了两步,她清楚那条岔路通往山里。听大人们说,那条路的尽头有一个深山坳叫作鬼娃岭,一到晚上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婴儿哭泣声。两年前,她的小伙伴大明就是半夜在鬼娃岭迷了路,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血肉模糊、糜尸碎首的骸骨了。老人们说那是被鬼娃岭里的小鬼吃掉了。想到这里,小叶子更觉得害怕,小跑了起来。

    跑了一会儿,她隐约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自己,她不敢回头。因为听人说人的肩头有两盏灯,有那两盏灯在,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靠近。你一回头就会熄灭一盏灯,等两盏灯都熄灭了,就没有保护了。小叶子一路小跑着向家的方向奔去,不一会儿便到了门口,奇怪的是大门竟然敞开着。

    小叶子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将饺子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紧紧地插上门闩,这才靠在门后剧烈地喘息着。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还是因为恐惧,小叶子此刻小脸煞白。她喘息了片刻,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平日里这个时候奶奶是一定会等着自己的,可是此时屋子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小叶子借着从窗子里射进来的月光向前摸索着,轻声呼唤道:“奶奶,奶奶,你睡了吗?”她叫了几遍,始终没有回音,只听东面屋子里传出一阵窸窣的声音。小叶子轻轻撩开东面屋子的门帘,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冲进她的鼻孔。月光透过窗子洒在炕上,奶奶平躺在炕上,一个小孩子低着头趴在奶奶的身上,像是在吮吸着奶奶的乳汁。小叶子有些奇怪,这是哪儿来的孩子。她又向前走了两步,这时那个小孩子停止了吮吸,缓缓抬起头来。

    瞬间小叶子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向门口奔去。那小孩子警觉地向她的方向扑来。小叶子向前跑了两步,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只觉得双手黏糊糊的,抬起来一看,两只手上尽是鲜血。

    小叶子忙不迭地爬起来,一面喊着救命,一面向外面的门口冲去。可能是因为她太慌张了,或者是因为手上沾着的鲜血太滑了,她用力地向外拨弄着门闩,然而那门闩像是卡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而此时那个孩子已经从东面的屋子里追了出来,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背对着自己慌乱开门的小叶子走来……17月10日是个重要的日子——发工资。卞虎打趣地说:“如果一个月能天天过10号就好了。”黄怡婷讪笑道:“你倒是想得美!”“就是啊,我又不像黄姐你!”卞虎笑眯眯地说道,“有个有钱的老爸!我还等着攒钱娶个媳妇呢!”“你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转筋呢!”黄怡婷笑着对卞虎说,然后将手中的银行卡放在桌角,瞥了一眼一直盯着电脑的沈玄。

    沈玄也领到了一笔工资,虽然只有半个月的,但是这也是他加入重案组之后的第一笔钱。他思忖着准备请重案组的几个人吃顿饭,但是看着那点工资却又犯了难,恐怕这点钱连吃一顿像样点的饭也不够。

    “对了,两天没见到宋队了,他干吗去了?”卞虎好像才发现宋一有两天没有来重案组了。

    “前段时间听说他家孩子生病了,我还想抽出点时间去医院看看呢!”黄怡婷一面看着电脑,一面说道,“对了,你的伤好利索了吗?”卞虎拍了拍胳膊说道:“这点伤,小意思!”“嘿嘿,不过我一直好奇啊!”黄怡婷扭过头望着卞虎说道,“上次那个张宏,你究竟是怎么说服他说出最后那番话的?”“这可是个秘密!”卞虎神秘兮兮地说道,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轻轻拉开抽屉。在他的抽屉里埋着一份合同,合同的最下角用娟秀的字体签着一个名字:张雪。卞虎将那份合同收好,压在档案的最下面。那个善良的女孩和这份失效的合同可以永远地尘封了。

    正在这时,吴华忠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手中捏着一份文件,脸色阴沉,自顾自地走进了独立办公室。

    卞虎小声地说道:“黄姐,你看老爷子那模样,猜猜是谁惹到他了?”黄怡婷摇了摇头,猜不出来。这时,局长忽然推开门急火火地走进来盯着卞虎说道:“吴老呢?”“在……在办公室里!”卞虎见局长焦急的神情,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局长二话不说,径直走进了吴华忠的办公室。

    接着里面传出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讨论,讨论,每次遇见问题就是不停地讨论。”吴华忠怒不可遏地说道,“等你们讨论完了,那孩子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老吴,你也要理解组织上的难处,我们毕竟是机关单位,不是慈善机构啊!”局长苦口婆心地说道。

    “宋一他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吴华忠激动地站起来,指着外面办公室里宋一的办公桌说道,“他妻子也上班,留下一个七岁的孩子独自在家,现在出了车祸,急需一笔钱住院治疗,你们难道就想让英雄既流血又流泪吗?”“老吴,你冷静冷静,局党委不也正在讨论一个方案吗?”他们两个人的争吵被外面的三个人听在耳中,三人都站起身向吴华忠的办公室走去。卞虎低声说道:“是宋队家的孩子出了车祸吗?怎么他一声招呼也不打啊?”“宋队是不想给队里添麻烦啊!”黄怡婷叹了口气说道。

    办公室里,局长霍地站起身来,在口袋中摸索了一会儿,说道:“这钱你先拿给宋一,给孩子看病要紧!”说完把钱摔在桌子上,推开门见几个人正在偷听,立刻怒吼道:“你们干什么?都不工作了?”“是不是宋队家里出事了?”卞虎忍不住问道。

    “这事你们别管,都回去工作!”说完局长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等局长走了之后,几个人推开门来到吴华忠的办公室里。他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几个人。

    “吴老!”黄怡婷轻声说道,“是不是宋队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们来干什么?赶紧去工作,宋队那边的事情还有我呢!”吴华忠这句话说得很没底气,因为他上午去为宋一申请一笔困难补助,没有成功。

    “还需要多少钱?”卞虎说着把那张工资卡放在茶几上,“我这个人不攒钱,卡上就刚发的几千块钱工资,看看能不能帮上宋队!”“还有我的!”沈玄把自己的工资卡也放在了茶几上。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吴华忠有些恼火地说道,“有困难还有组织呢,还有领导呢,这钱你们拿回去!”几个人没有说话,离开了办公室。下午的时候,黄怡婷请了两个小时假,回来的时候宋一已经回到了队里。他感激地将卡还给了沈玄、卞虎以及吴华忠,说道:“孩子的手术费已经交齐了,据说是红十字会的爱心救援组织帮忙的!”“宋队,以后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你看这多危险!”卞虎劝说道。

    “唉,我们两人都上班,孩子也没有地方去呀!”宋一为难地说道,“如果老婆辞职在家的话,恐怕凭我那点工资也养活不了他们娘俩,等孩子的入学手续办完之后就好多了!”“唉,这就是城市留守儿童啊!”卞虎无奈地说道。

    这时吴华忠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对方简单叙述了几句之后,吴华忠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吴华忠在遇见重大案件时特有的表情,他们相互对视着,紧张地等待吴华忠的命令。

    大约十分钟之后,吴华忠挂断了电话。他长出一口气说道:“现在在陕西渭水发生了一个留守儿童被杀的案件,作案手段非常残忍,孩子的内脏被掏空,同时死亡的还有孩子的奶奶,情况和孩子相差无几。在现场发现了凌乱的血爪印,看起来应该不是人为作案!”吴华忠简单叙述完案情,说道:“现在上面命令我们即刻前往陕西渭水侦破此案。宋一,你的孩子还在准备手术,就不要过去了!”“没事,既然有好心人帮了我,那我也不能不回馈社会!”宋一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

    吴华忠微微笑了笑说道:“怡婷,你现在立刻订一下下午去陕西的车票。卞虎联系渭水警方,让他们将案发现场的第一手资料发过来。沈玄和宋一,你们在以往的卷宗里调查一下有没有类似案件。”“是!”几个人异口同声道,之后便各司其职开始忙碌了起来。

    黄怡婷订的是下午1点钟开往陕西渭水的火车票。重案组风尘仆仆地上了火车之后,卞虎将渭水警方发过来的关于死者以及案件的第一手资料全部打印了出来,人手一份。坐在列车的包厢中,卞虎看着资料总结了一下案情:

    案发现场在陕西渭水一个叫林芝的小村子中,这村子有上百户人家,多以务农为生。在农闲的时候,村里大多数年轻男女会到外面的城市打工,孩子便留给家中的老人代为照料,这就是所谓的留守儿童。死者就是其中一员,常年与奶奶居住在村子里。

    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年仅七岁的女童,名叫孙春叶,发现的时候她面对着门口,双手紧紧抠着门闩,伤口在她的手背上,脊柱断裂,内脏被挖得一干二净。而另外一具是在东面屋子的土炕上发现的,是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婆婆,被发现时她平躺在炕上,双手握拳,伤口在胸口上,内脏被掏空,而她的乳房上留着一排细小的咬痕。

    这两具尸体是在第二天早晨被邻居发现的。据说当天早晨邻居发现孙春叶家门口的一条狗口中衔着一截肠子,而门口有血迹,这才叫上村中几个胆大的人进入她家,进而发现了案发现场。那些人被案发现场惊呆了,即刻拨打电话报了案。后经当地民警走访调查,从两旁的邻居家了解到,案发前一天晚上曾经听到孙春叶的一声惊呼。但是由于农村普遍睡得较早,再加上现在是农闲时节,村中除了几个游手好闲的青年之外,大多数男人都出外务工,因此女人们在晚上也不敢轻易出去,这不能不说是酿成这起惨案的一个因素。

    警方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大量细小的足迹,那些足迹大小与三岁婴儿相差无几。联系到当地村民经常谈起的鬼娃岭,因此村子里流传着一种鬼娃作祟的说法。

    卞虎将案件的第一手资料陈述完毕之后便坐下了,几个人始终一言不发地静静听着卞虎的陈述。当他讲完之后,吴华忠向沈玄和宋一询问道:“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你说吧!”宋一推了一下沈玄说道。现在宋一已经渐渐接受了沈玄这个后加入者,更令他感动的是,早晨吴华忠告诉自己沈玄将仅有的半个月工资全部交给了他。

    “我和宋队翻阅了近几年发生的案件,希望能从中找出类似或者相关的案件!”沈玄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叠纸分发给大家,“结果我们发现了这起案件!”沈玄坐下来拿着那张纸说道:“这起案件是在新中国建立初期发生的,巧合的是这起案件也发生在陕西渭水这个名叫林芝的村子里。受害人是一个叫周启明的八岁儿童,卷宗中详细记载着受害人是在村子附近的草丛中被发现的,当时受害人的内脏被挖空,在草丛十里以内的范围内都发现了血迹和一些零散的爪印。

    “当时有一个叫陈升的目击证人称,当天傍晚他看见受害人正在和一个形若两三岁婴儿的东西一起向草丛的方向走去,之后一个小时左右,那婴儿便匆匆从草丛中奔出,口中衔着一截肠子之类的东西。但是当时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那婴儿向一条山谷中跑去。

    “当时有人怀疑这个案件的凶手有可能是居住在鬼娃岭内的一个侏儒,可是因为正值‘文化大革命’的武斗期间,公安系统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因此这个案件虽然有目击证人,却不了了之,成了悬案。”沈玄将发现的情况汇报完毕之后,黄怡婷不禁柳眉微颦地说道:“既然那个叫陈升的目击证人看见了当时发生的一切,为何不上前阻止?”沈玄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卷宗也不完全,只有这一部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毁掉了!”“现在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吴华忠总结道,“从那些足迹和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罪兽作案,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几个人对视了一下,均摇了摇头。

    2重案组来到渭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15分了,渭水县公安局领导对重案组的到来极为重视。据说当时这个案子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留守儿童的父母听说此案之后纷纷回到老家。群众对此案反响极为强烈,要求警方尽快破案,给留守儿童家长一个交代。市局领导亲自坐镇指挥,但是由于现场的情况过于离奇,根本超出了一般案件的范围,这才求助于重案组。

    吴华忠听完介绍之后立刻要求看一看那两具尸体。

    两个受害者的尸体都停在县局的冰柜中,重案组来到的时候,当地法医已经等在了解剖室。据法医介绍,在这两个死者的身体内发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麻醉物质,这种物质可以让人的身体暂时麻痹,但是与一般麻醉剂不同的是,这种麻醉剂并不能减轻半点疼痛。这就是说两位死者在断气之前能感受到身上发生的每一点痛感。他还在老年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动物组织,但绝对不属于人的。女孩的指甲却全部脱落了。

    检查完尸体之后,重案组回到县局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已经准备好了几份工作餐。这是吴华忠特意叮嘱的,恐怕没有时间吃饭,只能草草地吃几口。

    只是黄怡婷却全然没有胃口,她紧紧地攥着筷子,胡乱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喃喃地说道:“简直太凶残了!”她见过无数凶案的尸体,比这更加残忍的也有,但是像这样折磨人的却很少。蚊子在叮咬人的时候会先在皮肤表层注入麻醉剂,减轻受体的痛苦;而眼前的案件,两个受害者竟然在存有知觉的时候忍受着剧烈的痛苦被挖去了内脏,这简直令人发指。

    “小黄,你怎么了?”吴华忠见黄怡婷久久不能释怀的样子,问道。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受害人承受那般极度的痛苦!”黄怡婷放下筷子愤愤地说道。

    “沈玄你告诉她!”吴华忠吃着饭指着沈玄说道。

    沈玄点了点头,放下筷子道:“其实这个道理很好解释。在文身的时候技师们一般不建议用麻醉药,因为一旦针头进入身体,便会使皮肤产生应激反应,在针头进入的地方产生一个收缩抱紧的动作,这样色素就容易留在身体里,虽然其后白细胞会将色素向外推,但是因为那个收缩抱紧的动作,所以颜色更鲜艳持久。同样道理,因为受害者能感受到疼痛,因此身体会产生自然收缩,这种收缩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内脏的新鲜度,不会因为过度失血而影响……”沈玄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影响什么?”卞虎和黄怡婷好奇地望着沈玄说道。

    “口感!”沈玄一字一句地说道。卞虎顿时觉得胃内一阵剧烈痉挛,刚咽下去的东西一股股地向上涌。

    吃过晚饭已经是深夜1点了,重案组又将案情梳理了一遍,才回到事先安排的招待所休息。

    招待所位于警局所在的街上,离警局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一大清早,重案组成员便被窗外嘈杂的哭喊声吵醒了。吴华忠带着重案组成员走出招待所的时候,只见警局所在的那条路上已经挤满了人。

    最前面的人举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凶手不除,岂能安居”之类醒目的标语。后来吴华忠了解到,这些人多为渭水附近的打工者。渭水县是一个贫困县,县内并没有大型企业,因此居民多外出打工。而留守女孩离奇被杀案消息的快速传播让周边村镇的打工者人人自危,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群众正常的生活秩序。

    重案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层层的人群中挤了进去。一进警察局,局长立刻迎了上来,紧紧抓着吴华忠的手说道:“吴老,外面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希望重案组能够尽快破案。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我们会尽全力帮助!”吴华忠微微笑了笑说道:“给我们准备一辆车和一个司机,我们现在要去案发现场!”“好!”局长立刻去安排准备。

    上午8时许,吴华忠带着重案组来到了林芝村。林芝村是一个有上百户人家的自然村,还没有到村口,便能看到村口处停着几辆警车。

    “这是干什么?”吴华忠询问开车的民警道。

    “因为案子一直没有告破,为了防止新案件发生,所以县里通知当地派出所的警察不分昼夜在村子里巡逻,保证群众安全!”开车的民警如是说。

    民警开着车毫无阻碍地来到了案发现场。此时孙春叶的父母已经返回了家中,却被安排在了别处,因此案发现场除了尸体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重案组一行人下了车,村内的民警协助从车内搬下一些勘查的设备,之后他们走进了孙春叶的家。

    这是一座起脊式的三间房。所谓起脊式,便是房顶呈人字形的屋子,这种房子在西北以及东北极为常见。进门是客厅,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室。刚推开门,他们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血液已经凝固成了黑色的血块。

    关上房门,在门后发现了数道深深的爪痕,爪痕上带着血迹,想必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在忍受着剧烈痛苦的时候用指甲抠出来的。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袋已经发霉的饺子。沈玄撩开东面屋子的门帘走了进去,屋子里的血腥味更重,几只苍蝇从炕上飞了起来,在屋子里乱撞。老人是死在炕上的,当时她身下铺着褥子,凝结的血液已经将褥子硬化,那浓重的血腥味便是从那褥子上散发出来的。

    屋子里的一扇窗子碎裂,据说是当时邻居为了看清屋子里的状况打碎的。但是一个问题很快出现在沈玄的脑海中,那就是据邻居的描述,案发现场的门是紧闭着的,那么不管是什么东西,它是怎么离开的呢?

    在此期间,黄怡婷已经离开了屋子,去受害人邻居家了解情况。而卞虎和宋一两个人专心致志地在勘查着现场,希望能找到一些被遗漏的蛛丝马迹。沈玄又将三个房间看了一遍,之后皱起了眉头。吴华忠走到沈玄身边说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东西是怎么出去的?”“嗯!”沈玄道。

    其实吴华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沈玄四处打量的时候,吴华忠也把三个房间看了一遍,除了门就只有窗子了,如果说那个窗子是村民破坏掉的,那么它又是如何出去的呢?难道还有其他的遁身之法?

    正在这时,卞虎忽然喊了一声:“这里有血迹!”沈玄和吴华忠连忙向卞虎的方向走去,只见卞虎正躬身站在西面房间的柜子旁。柜门敞开着,柜子里有星星点点干涸的血迹。

    沈玄不禁与吴华忠对视了一眼,诧异地说道:“难道那东西在杀人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躲在这个柜子里,等村民们打破窗子进来之后才离开的?”吴华忠微微地点了点头,忽然猛地抬起头,脸色凝重地说道:“不好,赶紧召集民警让他们挨家挨户搜查!”说着吴华忠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吴老,搜查什么?”卞虎不解地问道。

    “另一个受害者!”沈玄肯定地说道。

    “什么?还有另一个受害者?”宋一和卞虎不禁愣住了。

    “对,一定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沈玄解释道,“那个东西在杀掉孙春叶祖孙俩之后找不到出口离开,于是便潜伏在了这个柜子里!”“对啊!”卞虎刚刚已经听到了吴华忠和沈玄之间的讨论,这时点了点头。

    “邻居说发现孙春叶家异样的原因是发现一条狗的嘴里衔着半截肠子,如果那个东西连房门也出不去,那么那条狗口中的肠子是从哪里来的呢?”沈玄一语道破天机,卞虎和宋一恍然大悟般跟了出去。

    一个小时之后,噩耗传来,在村子的东面,一个叫黄思竹的女孩子在家遇害身亡,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出水,屋子里到处是苍蝇。从蛆的生长程度来看,已经死去四天以上了,正好与孙春叶的死亡时间相吻合。因为黄思竹的父母常年在安徽一带打工,黄思竹一直寄宿在学校中,平日里极少回家。再有黄思竹的家位于村子正东,人家极少,所以直到尸体腐烂也无人发现。

    听说村子里竟然又发现了新的尸体,村民更加觉得恐慌,对民警极为不配合,很多村民当天下午就到集市上买来了长柄的砍刀以防不测。

    傍晚的时候,黄怡婷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3美女效应是一个普遍适用的真理。黄怡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村民的眼里,女警察永远是一副严肃的模样,脸上极少能绽放笑容。黄怡婷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一个女警,而更像是邻家女孩。她走访了孙春叶的几户邻居,最后热情的村民竟然不停地挽留黄怡婷吃饭,黄怡婷见实在无法脱身,只能答应下来。不过一下午的走访还是有成果的。

    据邻居们说,当天孙春叶是到叔叔家吃饺子,吃完之后特意给奶奶提回来一些。这一点从客厅的那袋饺子上可以得到证实。而且据说在几天之前,村子内几个游手好闲的青年曾经说过在晚上看见一个大头娃娃在村口徘徊,当时他们吓了一跳,但是仔细看的时候却又找不到了。

    黄怡婷临走的时候又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据说多年之前村子里的一个老人就曾经说过,早晚会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多次到镇上的派出所甚至是县市一级的公安机关反映情况,让他们调查一个案子,只是那案子尘封已久,早已无从查起了。

    黄怡婷好奇地询问那个人的名字,那个邻居皱着眉头说道:“他好像是十多年前就过世了,名叫陈升!”黄怡婷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起沈玄曾经查到的在“文革”期间发生的那起命案。

    而且黄怡婷也调查清楚了之前村民间流传的鬼娃岭内鬼娃作祟的始末。在村子内有一条岔路,那条岔路通往另一侧的山沟,那山里多是村民的祖坟,在山沟的尽头有一个悬崖。这个村子有一个风俗,那就是未满三周的婴儿夭折不能进入祖坟,也不能掩埋。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孩子便全部丢在那山沟尽头的悬崖下面了。久而久之,村民们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婴儿岭。后来一直在那里看守着坟地的侏儒说夜晚听到有婴儿的哭泣声,所以那时候开始又叫鬼娃岭。

    两年前,一个叫大明的孩子深夜迷路走进了鬼娃岭,几周之后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但是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应该是饿死的。那之后大人们为了不让孩子乱跑,故意告诉孩子那里面有鬼娃子,大明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鬼娃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汇报完以上情况之后,一幅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了沈玄的脑海里: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小叶子提着一个装着热腾腾的饺子的塑料袋往家走。胆小的她拒绝了大人的护送,一路胆战心惊地回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家,然而她却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奶奶已经惨死在了一只嗜血罪兽的獠牙之下。在那间平日里充满了祖孙俩温情的房间内,此时却藏着无限的杀机。当她发现这一切准备逃命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这个陈升一定知道些什么!”卞虎有些失望地说道,“对了,陈升有没有后代?”黄怡婷同样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问过了,陈升唯一的儿子当年是这个镇的民警,在‘文革’的时候就死了!”“如果陈升多次去警察局反映情况,那么警察局会不会有相关的记录,或者有人对他所说的有印象?”沈玄因为至今也不了解警察系统,就试探地问道。

    卞虎看了看吴华忠,立刻拨通了县局局长的电话。

    “陈升?”局长诧异地咀嚼着这个名字,顿了片刻才说道,“他和案件有关系吗?”“你记得这个人?”卞虎已经从局长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端倪。

    “这个人,只要在这个警察局待过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局长毫不客气地说道,“这老头也挺可怜的,‘文革’的时候被人整过,儿子就是林芝镇子上的民警,在那时候跳崖自杀身亡了。虽然‘文革’之后给他平反了,但是脑子始终有些问题。他那时候三天两头来公安局闹,我们也是因为看在他是警察家属的分上一再容忍他。后来就更加过分了,他要求我们对他所说的话做笔录保存起来。说只要这样做,以后就不会再来闹了,我们没有办法,也只得给他做了笔录!”“真的?”卞虎有些惊喜地说道,“那现在笔录还在吗?”“这个……”局长有些犹豫地说道,“档案室搬过好几次,一些不重要的东西都丢弃了,恐怕一时半刻真的很难说还在不在!”“一定要找到,他的笔录关系到这个案子!”卞虎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前给他做过笔录的人或者是当面接待过他的人,你也询问一下对他是否还有印象!”“好!”卞虎正欲挂断电话,局长那边又问道:“案情有进展了吗?”“如果能找到陈升的笔录,那么就离破案不远了!”卞虎有些恼怒地挂断了电话。

    “现在还有一条线索,就是黄怡婷提到的那个侏儒。我记得之前民国的那个案子中也提到了这个侏儒,他还健在吗?”吴华忠思索着问道。

    “应该还在!”黄怡婷不敢肯定地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先找找那个侏儒,既然多年前的案子里也提到了他,想必他一定知道些什么!”鬼娃岭极少有人来,因此通往里面的路早已经被荒草覆盖住了,卞虎在前面开路,吴华忠、沈玄、宋一、黄怡婷跟在后面。这鬼娃岭实际上只是一条小沟,只因两旁的树木多年无人修剪异常繁茂罢了,不过走在这条左右两边都被茂密的树叶遮蔽住的小路上,真的有些瘆得慌。

    他们沿着小路艰难地向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隐隐看到在一旁的山坡上,昏黄的灯光从一栋茅草屋射出来。

    “应该就是前面了!”卞虎说着加快了步子。

    还未等他们来到茅草屋,只见一个黑影从茅草屋中钻出来,跌跌撞撞地向鬼娃岭深处奔去。卞虎手疾眼快,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吴华忠一行人继续向眼前的茅草屋走去。

    推开屋门,所有人都是一惊。这是一个只有一间的简陋茅草屋,让几个人感到震惊的却是墙上挂着的东西。

    4这间茅草屋的墙上挂着十几个有些泛黄的骷髅头,还有一截已经风干的肠子。在屋子的角落中堆放着一些发黄的肋骨,刺鼻的尸臭味弥漫着整个房间。屋子正中有一个用泥瓦搭起来的炉子,此时炉火很旺,炉子上坐着一口破烂的锅。宋一缓缓走到炉子前面,从旁边拿起筷子将锅盖打开,眼前的景象真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那锅里正翻腾着一颗人头。

    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看到此景,顿时向外奔去,在茅屋门口剧烈地呕吐着。正在这时,卞虎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将那个侏儒提了回来。他见沈玄和黄怡婷的样子,不禁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俩怎么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茅屋里指了指。正在这时,宋一也从里面跑了出来,他见到侏儒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干呕了几声,才一把抓住那侏儒说道:“你……”“他?他怎么了?”卞虎疑惑道。

    “他……他竟然吃尸体!”宋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侏儒被带回临时休息所已经是晚上11点了,对于侏儒的审讯紧接着开始了。而重案组很快发现这个侏儒似乎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他见到黄怡婷之后便不停地流口水,就像是看见了某种美味一般盯着黄怡婷,这让黄怡婷极不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宋一大声地喊道。那侏儒扭过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宋一,片刻之后又扭过头继续盯着黄怡婷,嘴角流着口水。

    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个侏儒始终一句话不说,而眼睛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黄怡婷一下。

    “看来这个侏儒是个傻子!”宋一失望地说道。吴华忠点了点头道:“小虎,你还是明天去找一趟当地的民警了解一下情况吧!”卞虎点了点头。

    “那这侏儒怎么办?”黄怡婷见他还在盯着自己,不无厌恶地说道。

    “先把他锁在这里吧!”吴华忠说着走了出去。

    整整一夜,重案组的人几乎谁也没睡着。黄怡婷心乱如麻,她在床上不停地辗转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孙春叶遇害时极度痛苦的样子。她顺手摸出手机给沈玄发了一个短信:你睡了吗?和我出去走走吧!

    沈玄此时脑海中正在回顾着案情,他总是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遗漏的是什么。就在这时,收到了黄怡婷的短信。

    外面月朗星稀,山风微凉,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青草的香味,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并肩走在通向村外的小路上,沉默不语。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打破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宁静,耳边时不时传来蝉鸣。

    “沈玄,对这个案子你怎么看?”黄怡婷忽然开口说道。

    “好像这个案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沈玄幽幽地说着,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大口。

    “什么意思?”黄怡婷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当时你在听我说完‘文革’时候的那宗相似案件后问过的问题吗?”沈玄又吸了一口烟说道。

    “你是说为什么当时那个叫陈升的目击证人看到了却没有救吗?”黄怡婷想起当时听到那个案件后提出的问题。

    “嗯,对。”沈玄接着说道,“人往往对某件事的第一感觉是最准确的。其实我在看到那份卷宗的时候第一感觉和你一样,我也在心里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如果按照常理推断的话,目击者发现异常之后应该会上前询问,不应该只是在远处看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我想陈升应该是这个案子的关键!”黄怡婷仔细思考着沈玄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那这个侏儒呢?”“从今天审讯他的结果来看,他应该只是个傻子。傻子也分两种,有些傻子虽然头脑不灵光,反应迟钝,但是能遵循人类的基本道德,他们做事虽然唐突,但是可以理解;而另外一种傻子却完全没有道德的观念,他们与动物毫无差别,身上只保留着最基本的动物本性,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沈玄说着又点了一根烟。

    “最后一个问题!”黄怡婷认真地说道。

    5早晨8点,卞虎从镇上的派出所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镇上派出所的民警。这个民警姓张,多年来一直在镇上管理当地的户籍。

    小张见到重案组的人极为客气,且有些紧张,毕竟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很难见到从省里来的重案组。

    据小张说,多年之前他开始注意这个侏儒的时候,是因为那个叫陈升的老头总是到派出所里闹,说多年前的一宗命案与那侏儒有联系。但是小张却并未在户籍科找到侏儒的相关资料,出于一个户籍科民警的职业操守,他向陈升了解了那个侏儒的出身来历。

    那个侏儒原名周宇,生于1956年,据说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周宇三岁依旧不会说话,只会爬,不会站起来走路。当时其家人便发现他的脑子有问题。等他七八岁的时候,虽然会走路,但是依旧不会说话,而且他只有最简单的动物需求,渴了不管是什么水都喝,而饿了基本上见到能吃的任何东西都往嘴里塞。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他惊人的胃口给家人带来了不少麻烦。不久之后,周宇家人实在无法忍受他了,于是便将他送到鬼娃岭,名为守灵,实际是任其自生自灭。可谁知傻子的生命力极强,即便是在“吃四两”那种吃糠咽菜的时候,这个傻子依旧顽强地活了下来,一直活到现在。

    小张介绍完周宇的情况之后,吴华忠又向其询问了陈升的情况。

    小张叹了口气说道:“陈老爷子其实是个好人,虽然受过刺激,偶尔会有些不正常!”“你具体说说!”黄怡婷认真地询问道。

    “我第一次见到陈老爷子的时候,是刚毕业分配到这里不久。当时陈老爷子忽然一大清早跑到派出所,说一定要见所长。”小张如是说,“当时所长正好出差。这个镇子的派出所很小,只有三个人,另外一个也和所长一起出差去了,所以当时所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接待了陈老爷子!”“当初我刚到所里,就听所长曾经叮嘱过有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因为‘文革’的时候受了刺激,所以三天两头来所里闹,但是因为他儿子曾经也是警察,因此大家都对其再三容忍。”小张说着接过卞虎递过来的一支烟,“那时候我以为陈老爷子是一个蓬头垢面、胡搅蛮缠的主儿。然而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大出我的意料,陈老爷子穿得非常得体,人也很干净,根本不像是一个受过刺激的疯癫老人。而且老爷子谈吐中带着几分风雅,那时我真的是极为震惊!”“只是不能和他提起当年的案子!”小张回忆道,“一旦提起那个案子,陈老爷子便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眼神混浊,嘴里的话也难以成句!”“他当年都和你说过什么?”沈玄问道。

    “已经记不清了,因为他当时说的话也没有重点,逻辑不清,很多话也极为混乱!”小张的话令在座的人都有些失望,小张似乎也从他们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着,“对了,他不断重复几个词:吃人、双胞胎、鬼娃!”小张是在吃过午饭的时候离开的。他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进入类似重案组这样的组织,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磨砺了十几年,就经验以及阅历来说都能堪重任。吴华忠听完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吴老,你觉得他怎么样?”卞虎望着小张离开的背影,在吴华忠耳边询问道。看来小张不仅向吴华忠表明过他想进重案组的渴望。

    吴华忠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爱迪生说过一句话,成功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嗯,是啊!我觉得那小子够努力的了,天赋嘛……”卞虎想了想,似乎并没有从小张的身上看到什么天赋。

    “爱迪生的这句话还有后半句,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吴华忠笑着说道。

    “啊?什么?”卞虎瞠目结舌地说道。

    “但是往往那百分之一的天赋甚至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都重要!”黄怡婷接过吴华忠的话茬说道。她说完这句话,看了看一直沉思着的沈玄。

    “什么?什么意思?”卞虎一脸茫然地说道。

    “意思就是没有天赋再努力有个屁用!”宋一笑着说道。

    “原来教科书上全都是骗人的!”卞虎怒骂道。

    “好了,我们说正事!”吴华忠正色道,“卞虎,关于陈升的资料送来了没有?”“还没有,我这就打电话催!”卞虎正要打电话,这时一辆车停在了临时休息所门口,一个民警带着两个档案袋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他见了吴华忠说道:“吴老,这是局长让我送过来的!”吴华忠接过档案袋,这个档案袋的四角有些破损,虽然经人擦拭过,但是依旧能分辨出上面灰尘的痕迹。吴华忠清楚这应该是当年陈升强迫民警为其做的笔录。

    打开档案袋,一股霉潮的气味扑面而来。第一份笔录是陈升的简历。陈升生于1937年,原籍陕西渭水林芝村人,少年时上过私塾,1966年入党,是第一批公办教师,当年陈升就在附近的学校执教。1967年陈升被以“反动学术权威”的名义要求劳动改造,住牛棚,顶着高帽挨批斗。

    “文革”结束之后为其平反,但因当时受刺激较为严重,因此并没有回归教师队伍,一直生活在林芝村,直至十年前病死。

    简历下面的笔录是用油笔记录的,可能因为年代过久保存不善,很多笔记已经模糊不清了,而且正如小张所描述的那样,一旦谈到案件,陈升便立刻变得激动起来,而这种激动在笔录上的体现就是逻辑极度混乱。不过重案组依然能从当年的笔录中了解到一些事件的端倪。

    1967年7月16日傍晚,陈升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看到受害人周启明被一个两三岁的婴儿模样的东西带入村口的荒草丛中,第二天周启明被害,内脏被挖空。作为当年唯一的目击证人,民警当时询问他是否看清那个孩子的模样,陈升出于一个教师的责任,一口咬定那个婴儿的长相与村中侏儒周宇十分相似。而周宇和周启明相识,这也解释了他当初看到的那个长相如婴儿的东西可以和周启明走在一起的原因。只是迫于当时的环境,虽然这份证词被民警拿到了,但是没能继续调查下去。当被问及为何民警当时不进行调查的时候,陈升的逻辑显然混乱了起来,他开始不停地重复着“报复”“食尸”“双胞胎”等词语。

    这份笔录并没有如起初想象的那般让案情清晰,反而让案件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读完这份笔录,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重案组成员的脑海中,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止了当时民警的调查?那个叫周宇的侏儒确实有“食尸”的习惯,但是法医在那位老死者的指甲中提取的组织并不属于人类所有,这一点与笔录大相径庭。

    案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眼看着已经到了傍晚,又是一天过去了,县局已经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重案组身上,吴华忠的压力巨大。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喊声,吴华忠问明缘由,原来是村民自发组织准备前往鬼娃岭一探究竟。自从这个案子发生之后,村子内就传着一种流言,那就是这个案子是鬼娃岭内的鬼娃作祟。

    吴华忠瞬间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跟随那些村民夜探鬼娃岭。

    6这个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或许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更是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既然断定是罪兽作案,那么这些罪兽必定有藏身之所,如果它们真的是藏在鬼娃岭的话,那么与其这样调查,不如直接找到它们。

    重案组内除了黄怡婷之外的几个人全部跟随着当地十几个青壮年一起前往鬼娃岭,而黄怡婷对这个决定十分不满。

    “黄姐,你还是留下来吧!”卞虎见黄怡婷要跟着走,苦口婆心地说道,“万一遇见的是一群裸男鬼,咱不是吃亏嘛!”黄怡婷轻打了卞虎一下,停住了脚步,然后对沈玄轻声说道:“小心点儿,你不会用枪!”沈玄一愣,微微笑了笑。

    村民们听说有重案组同行,信心倍增。前往鬼娃岭的路依旧是那条阴森小路,不过这次来的人比昨天找侏儒时要多很多,那些青年显然非常激动,像赶集一般有说有笑。

    带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放羊老头,他之后是重案组的几个人,那些嘻哈青年手执各种“冷兵器”跟在后面。那老羊倌对吴华忠说,这条通往鬼娃岭的小路很深,往里走还有三四个岔路,再加上常年没有人来过,一般人进入很容易迷路。前年的那个大明就是在这里迷了路,无论如何也转不出去,才活活饿死在了里面。

    吴华忠一面听着一面向前走。果然如那羊倌所说,越往里走这条小路越窄。两边的蒿草有一人来高,四周的高山在夜色中如同黑色的怪兽一般压过来,让人有种窒息感。莫说是小孩,就连大人进入这个小路中,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啊!”忽然后面的青年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驻足向后看,只见那个青年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目光惊恐地指着眼前的物事结结巴巴地说道:“骷……骷髅……”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受过一些迷信思想的熏陶,因此死人的骸骨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极不吉祥的东西。

    卞虎从队伍的前头挤过来,弯下身子掏出手套若无其事地拿起那个骷髅头盯着看了看,那个骷髅头的头顶已经风化了,看样子被丢弃的时间不短。他将那骷髅头放在路边,摘下手套说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伸手去拉那青年,那青年也不示弱,拒绝了卞虎的好意,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说道:“走吧!”一个小时过去之后,大部队继续向前面缓慢蜗行。不过吴华忠却觉得很奇怪,此处距离林芝村的坟场已经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了,怎么会出现骷髅头呢?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又向前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鬼娃岭。之所以用了这么久,倒不是因为道路有多远,而是因为路上的蒿草盘根错节,实在难行。当他们到达鬼娃岭的时候,都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了。

    这鬼娃岭其实只是一座分水岭,与周围树木茂盛的高山相比,鬼娃岭就显得贫瘠多了。这山上只有不高的灌木丛,而鬼娃岭的另一侧则是数百丈料峭的悬崖。此时站在鬼娃岭的山冈上向下望去,隐隐觉得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一种阴森的气息。青年们站在鬼娃岭上好奇地向下望,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真有鬼娃吗?”一个青年怯生生地问道。

    “放心,有也没关系,咱们这么多男人阳气重,那东西不敢轻易靠近!”另外一个青年坚定地回答道。

    卞虎和宋一听了这些言辞,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可是他们的微笑却在瞬间僵在了脸上,就在这时候,那鬼娃岭中忽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哇……哇……哇……”那声音在下面的鬼娃岭里回荡着,宛若午夜游魂一般。十几个青年立刻脸色煞白,他们这次行动虽然名义上是来抓鬼娃的,不过他们始终认为这二十多年关于鬼魅之类的传言也仅仅是听人家说的,心中多半还是不相信的,因此大多数人是出于好奇来到这里的。不过眼下的情景让他们原本就不坚固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垮塌了。

    “这……这真有鬼娃!”那个发现骷髅的青年声音里带着哭腔。

    卞虎却有些莫名兴奋,他向一旁的羊倌说道:“能下去吗?”“什么?”羊倌不可思议地望着卞虎说道,“你要下去?”“嗯!”卞虎坚定地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来了,那就要一探究竟!”“不能!”羊倌很明确地说道,“听说这下面是一个深潭,下去就上不来了!”卞虎有些失望地走到眼前的悬崖边上,弯下身轻轻拍了拍崖壁上凸出的石头,说道:“如果攀岩下去呢?”“你疯了?”羊倌咂舌道,“这要是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即便你活着下去,下面要是有鬼娃怎么办?”“有枪!”卞虎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羊倌看着卞虎的表情,忽然顿了顿,皱着眉头说道:“小伙子,你让我想起一个人!”7轮回,你是否相信轮回?同一地点,同样的夜晚,同样的语言,同样的身份,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人,是否会让你瞬间感受到轮回的含义?

    是的,二十多年前,有人就站在卞虎现在的位置上,在这样的一个晚上,说过和卞虎相同的话,而他的身份也是个警察,他的名字叫陈宇——陈升的儿子。

    羊倌望着坚定的卞虎说道:“确实有一条路可以下去,只有一个人下去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来!”接着羊倌向重案组讲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夜晚的经历。当年陈升之子陈宇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他为了揭开父亲心中多年的疑惑,决定亲自前往鬼娃岭一探究竟。那时候羊倌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但是因为他经常在这一带放羊,因此陈宇便苦苦劝说羊倌做自己的向导。

    羊倌最后无奈地同意了陈宇的要求。两个人吃过晚饭,带着绳索来到鬼娃岭。虽然羊倌几番劝说陈宇不要下去,但是陈宇也是拍着自己的腰间说道:“别怕,我有枪!”那是一个充满绝望的夜晚。羊倌站在唯一可以下去的悬崖边看着陈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周围山峰的阴影中。按照此前两个人的约定,羊倌每过五分钟喊一次陈宇的名字,陈宇听到喊声立刻应答。就这样大约喊了十次,陈宇还是没有下到最底端。就在羊倌准备喊第十三次的时候,忽然听到陈宇一声大叫,然后传来了陈宇落入深潭拍打水面所发出的声音。此后无论羊倌如何呼唤,陈宇便再无音信了。

    知道出事的羊倌立刻回到村子里呼救。村民和派出所的人赶到鬼娃岭的时候,东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他们试图沿着陈宇下去的悬崖边下去,然而试验了几次都失败了。那悬崖的着脚点很小,根本无法立足。

    就这样所有的人都放弃了,陈宇的尸骨一直留在这鬼娃岭的谷底。陈升懊恼不已,多次要求进入鬼娃岭的谷底寻找儿子,他说还曾在这鬼娃岭听到过儿子的哭泣声,他肯定儿子还没有死。但是当时没有人敢下去,最后陈升只能不断地去当地派出所甚至县市公安局闹,希望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这其中也有陈宇尸骨一直未找到的原因。遗憾的是直到陈升病死,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

    羊倌讲完,哀求着卞虎说道:“小伙子,你还是不要下去了!谁也不知道这下面究竟有什么!”“谢谢你的好意!”卞虎说着将外套脱掉递给宋一,询问般对吴华忠说道,“我下去了!”吴华忠轻轻点了点头。

    “您不拦着他!”羊倌瞠目结舌地对吴华忠说道。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吴华忠肯定地说道。

    “大叔,当年陈宇下去的路在哪里?”卞虎问道。

    羊倌无奈,只得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他所说的那条路上。这里果然要比周围低矮很多,站在这里的悬崖边上,立刻能感觉到阵阵湿气从下面冲上来。卞虎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然后双手紧紧地抓着悬崖边上凸出的石头,身体紧贴着崖壁,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

    由于下面深潭蒸发的水汽的缘故,那些凸起的石头显得格外滑。卞虎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次换位置都要再三确认几次。吴华忠之所以那么肯定地让卞虎下去,不仅是因为他曾经是特种兵,还因为他本就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当年吴华忠组建重案组的时候,曾经特意到部队上寻找适合的人选,从数以万计的人中挑选出十几个身体素质过硬的人,他们全部通过了吴华忠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重重困难的考验。然而最后一项考验却让这些人犯了难。这最后一项考验是四百道选择题,这些题非常繁复、冗杂,涉及的方面极广,包括天文地理,也包括一些个人喜好,而且其中一部分题目是重复的。

    他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这十几个人极为认真地在规定时间内做完了四百道选择题,而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吴华忠收回那十几份试卷之后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将它们全部丢进了旁边的碎纸机。就在他们惊愕不已的时候,吴华忠问了一个问题:这些题中有多少道题是重复的?

    在这十几个人中,只有卞虎一个人答对了,吴华忠当即便将卞虎留了下来。

    卞虎发现越是往下走,石头越是光滑,而且其中很多石头上面都长满了湿滑的青苔,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上面的人都为卞虎捏着一把汗。大概四十分钟后,卞虎忽然向上喊道:“我已经下来了!”上面的人发出一阵欢呼,不过之后他们便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下面究竟有什么?那些声音真的是鬼娃发出来的吗?

    8

    自从重案组一行人离开之后,黄怡婷就一直忐忑不安。她开着电脑,却下意识地频频看表。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黄怡婷却始终无法安下心来。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在电脑上翻看着这几天的记录。

    正在这时,一个民警来到了重案组的临时住所。他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这次来是特意为重案组送夜宵的。其实黄怡婷不难看出他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想询问案件的进度。

    这一点很好理解。据说那些去县局闹事的群众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全部离开,虽然其中大部分人已经撤走,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县局大院内静坐。一天不破案,他们一天不肯离开。因此他们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黄怡婷简单地讲述了最近的一些进展。当听说还没有实质性进展的时候,那名民警脸上显出失望的表情。

    “黄警官,你们是我们全体民警的希望啊!”那名民警激动地说道,“现在我们都不好意思见那些群众。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一天不破案,我们一天睡不好觉啊!”“嗯!”黄怡婷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一定会尽快侦破这个案件的!”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声,黄怡婷和那名民警立刻站起身来向那个方向望去。响动声是从那个锁着侏儒的屋子里发出来的。

    “怎么了?”民警警觉地询问道。

    “哦,那里关着我们昨天从鬼娃岭的墓地里抓回来的周宇!”黄怡婷淡淡地说道。

    “周宇?”民警诧异地问道。

    “哦,就是那个侏儒!”“哦哦,他啊!”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一提到鬼娃岭里的侏儒,却都知道。民警顿了顿说道,“他又被抓进来了?”“又?”黄怡婷不解地问道,“之前他被抓过?”“嗯!”那名民警点了点头说道,“前段时间有人说自己家的祖坟被人挖过,里面的尸骨都被刨了出来,散了一地。那鬼娃岭极少有人进去,只有那个侏儒一直住在里面,所以当时就把他抓回来了!”“其实他被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墓地被挖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毫无疑问。但是有什么办法啊?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只能是抓了关上一两天再放出去,放出去之后他便又回到鬼娃岭!”那名民警无奈地说道,“当初愤怒的村民一度将他住的那间茅草屋烧掉了,差点烧死他。可是这家伙就是命大,自己把茅草屋又盖了起来,还一直活着!”“你们上次关他是什么时候?”黄怡婷追问道。

    “一周之前吧!”民警回忆道。

    “上次关了多久?”黄怡婷继续追问着。

    “平时都是一两天,好像上次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大概有四五天的样子!”民警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黄怡婷立刻站起身来掏出手机拨打吴华忠的电话,但是那手机却迟迟没有信号,再拨打别人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无奈之下,黄怡婷只能给他们群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走到那名民警的面前说道:“帮我一个忙!”

    9

    正如羊倌所说,这鬼娃岭的悬崖下面有一口深潭。深潭周围的荒草一人多深,荒草间的小路满是泥泞。卞虎从悬崖上下来之后下意识地掏出枪,小心翼翼地在这荒草间搜索着。手电的光并不能照射太远,不过他还是在这荒草间发现了一些零星的骸骨。大多数骸骨已经被水浸泡得支离破碎,看不出完整的模样。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卞虎还是敢肯定这些骸骨应该是婴儿的骨骼。

    忽然一阵婴儿的哭声从卞虎身边响起,卞虎猛然一惊,只觉得那声音是从自己身后的方向传来的。他顾不上想太多,一面将子弹上膛,一面向身后狂奔。当他来到声源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因为他已经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前面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深潭,那声音正是从深潭中发出的。卞虎皱着眉头在深潭边绕了一圈之后,纵身跳下了深潭,虽然此时正是盛夏时节,但这深潭中的水却冰冷刺骨。他的手电是防水的,因此在黑乎乎的深潭中依稀能分辨出方向。

    他告诉自己,不弄清楚鬼娃岭的成因,绝不会离开这里。这深潭有十多米深,在接近深潭底部的时候,卞虎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水流,他用手电向那个方向照去,只见平静的潭底竟然有一个黑乎乎的地下河的入口,汩汩的水流正在从那里涌出。原来这潭水是活水,而那声音在他跳入水中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正在这时,一个黑色的物事从卞虎的眼前闪过,卞虎一惊,憋着的一口气立刻泄了出来。他连忙摆着双腿向上游,到了水面上,卞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潭底。这一次他瞪大眼睛一定要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物事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它笔直地向卞虎手电光的方向游来。当它接近卞虎的时候,忽然转身发出一阵“哇……哇……”如同婴儿般的哭泣声,卞虎也趁此机会将它看得真切。那东西足有半米长,有点像蜥蜴,不过比蜥蜴的身体更肥一些,脑袋扁平,大张着嘴,鳞片光滑,身下有四肢。卞虎一眼便认出了它。当年卞虎刚到部队上的时候,曾经在新疆一带服役,那时候就听说过它,它叫大鲵,也叫娃娃鱼,因为它的叫声有点像婴儿哭泣声,是国家二级保护物种。只是没有听说这里竟然也有大鲵。

    卞虎终于弄清楚鬼娃岭中婴儿啼哭声的成因了,他双脚向地上一撑,从水底钻了出来。这水中太过寒冷,体力消耗太大,此时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缓慢地游到岸边,发现岸边竟然躺着一具白色的成年人骸骨,周围还有一些破损的衣服碎片,从那些碎片上不难看出,这个人穿的是一身警服。他恐怕就是当年坠入这深潭之中的陈宇。卞虎上了岸,此时更觉得阴冷无比。他浑身发颤地将陈宇的骸骨收拾在一起,默默地敬礼之后,才对上面高喊道:“下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上面的人已经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听到卞虎的喊声都非常高兴。卞虎在下面待了一会儿,等体力渐渐恢复之后,又从下来的地方慢慢地向上攀岩。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攀岩的道理与其差不多,向上攀岩,再加上有之前下来的时候试探好的路,相对容易得多。但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因此卞虎上来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当卞虎终于攀岩上来之后,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坐在一旁,将下面的情况大致向吴华忠等人汇报了一下。虽然这一次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鬼娃和罪兽,但是毕竟解开了村民们心中关于鬼娃岭的种种猜测。

    卞虎休息片刻,一行人沿着原路向临时住所行进。一路上卞虎都在惊讶,那一直让村民们备感疑惑的鬼娃岭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刚走出几里路,几乎是同时,几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了黄怡婷的短信。

    “那些罪兽有可能是侏儒豢养的,收到信息立刻到侏儒居住的茅草屋来找我!”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向前狂奔而去……刚奔出几步,只听一声枪响,那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10

    事发前夜,沈玄和黄怡婷两个人走在村口的路上,黄怡婷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沈玄看着黄怡婷皱着眉头的样子问道。

    “如果说是罪兽作案的话,为什么这两个案子的时间跨度这么大?”黄怡婷的问题提醒了沈玄,他一直觉得有什么遗漏的问题,原来就是这个,“一个发生在‘文革’时期,一个发生在前几天!”“显然这些罪兽袭击人类是因为饥饿,这一点从它们将尸体吃成那副模样不难看出!这么久一直没有发生类似的袭击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不饿!”沈玄思索着说道。

    “不饿?”黄怡婷不明白沈玄的意思。

    “有种假设,现在只能说是假设!”沈玄特意强调道,“我在想这么多年是不是有人豢养着它们,而不知什么原因,那个豢养罪兽的人忘记喂它们了,才发生了这两起命案!”“如果是这样的话,整件事就合理了!”黄怡婷想着沈玄的话说道。

    当黄怡婷听到民警所说的上一次将侏儒关了四五天,而那段时间正是案发的时间,她立刻有种感觉,恐怕豢养那些罪兽的人只有那个侏儒,而知道那些罪兽藏身之所的也只有那个侏儒。这也是她请民警帮忙的原因。

    她先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侏儒的住所,然后电话告知民警将侏儒放了。果然不出所料,那侏儒刚被放出来,便立刻向住所狂奔。他回到住所之后,在屋子内四处找寻着什么,忽然他的目光盯住了墙上挂着的一截已经风干了的肠子。他将那根肠子挂在腰间,之后匆忙地奔了出去。黄怡婷手中紧紧握着枪跟在侏儒的身后,焦急的侏儒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尾随者。

    那侏儒沿着小路径直向鬼娃岭深处走去。这蒿草虽然深,但是侏儒的身材矮小,因此他行进的速度极快,黄怡婷艰难地跟在侏儒的身后。忽然侏儒在前面的一个岔路口一拐消失不见了。黄怡婷有些惊慌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正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瓮声瓮气的叫声,那发声含糊不清:“周……周……”黄怡婷立刻向有声音的方向小跑着追了上去。当她跑了几步之后,远远看到侏儒那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一块石头上,昏暗的月光下,侏儒显得形单影只,他口中一直不停地含糊喊着:“周……周……”黄怡婷矮着身子躲在草丛中注视着他,她知道此时侏儒一定是在呼唤那些罪兽。果不其然,片刻工夫,两个和侏儒身形差不多的婴儿模样的东西行动敏捷地从两旁茂密的树林中钻出来,快速向侏儒的方向而去。

    那两只罪兽显然和侏儒非常熟悉,它们俩亲昵地围在侏儒身边,像是一群孩子在玩耍一般。也许在这个孤独的侏儒心里,那两只罪兽便是他的兄弟。侏儒拿出那半截风干的肠子,一点点地掰下来丢给两只罪兽。那两只罪兽欢腾地接住肠子,一口就咽了下去。当那一截肠子都被吃光之后,那两只罪兽显然还不满意,它们渴望地看着侏儒。虽然侏儒和之前一样跳着,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依旧那般开心,但是两只罪兽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欢腾地围着侏儒乱跳了。

    两只罪兽向后退了退,身体微弓,一个箭步将那侏儒扑倒在地。侏儒毫无防备,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懂得自己豢养多年的“兄弟”怎么会忽然攻击自己。那侏儒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声息。黄怡婷这时从草丛中站起身来,用枪瞄准一只罪兽的脑袋按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这一枪打在了那只罪兽的肩膀上。两只罪兽机敏地扭过头,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入侵者,放弃了对侏儒的攻击,转而向黄怡婷跑来。或许在它们眼中,这是一顿更胜侏儒的美味大餐。黄怡婷瞄准其中一只又是一枪,但是这罪兽极其聪明,而且行动非常迅速,竟然躲开了。

    它们像是饥饿的猛兽一般向黄怡婷的方向狂奔而来,黄怡婷沉着冷静地又是一枪,这一枪再次被罪兽躲开了。只见那罪兽越来越近,黄怡婷手心满是汗水,她咬着嘴唇又是一枪,这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之前受伤的那只罪兽的胸口,那只罪兽应声倒地。而另外一只则更加机敏,它忽然钻进了附近的草丛中,黄怡婷只听身边的草丛唰唰作响,草也晃动,却看不到人影。她向草丛的方向一连开了几枪,直到扳机再也按不下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子弹已经打光了。

    黄怡婷心知不妙,连忙向后退,那罪兽非常聪明,它跟在黄怡婷身后步步紧逼。黄怡婷在这荒草蔓生的小路上行走,虽然用尽全力,但还是比不上这罪兽的速度。就在她慌不择路的时候,脚上被蒿草一绊跌倒在地。瞬间那只罪兽从她身后的草丛中蹿了出来,这时黄怡婷才看清这只罪兽竟然长着和人差不多的一张脸,嘴里有两排细密锋利的牙齿,而它的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硬皮,前肢长着锋利的爪子。它站在黄怡婷面前抬起头,鼻子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嗅着空气中黄怡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第几声枪响了?”宋一一面奔跑一面问道。

    “第七声!”卞虎一直在数着这枪声。

    “糟了,没子弹了!”宋一说着加快了脚步。身后的沈玄听到之后拼命地向前奔去,竟然超过了他们两个。

    那罪兽弯下身子,黄怡婷刚刚看到了那一幕,她知道这是它准备进攻了。黄怡婷在身边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块石头或者其他坚硬的东西抵挡一下,可是让她绝望的是,身边除了蒿草还是蒿草。

    那罪兽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向黄怡婷的方向猛扑过去。就在它即将扑到黄怡婷身边的时候,沈玄从黄怡婷的身旁跳出来扑到她身上。因为距离的缘故,那罪兽没来得及开口,但是爪子却深深插入了沈玄的肩膀里。沈玄只觉得一阵剧痛,身体竟然开始麻木了。

    正在这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卞虎和宋一两个人一人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只罪兽的脑袋上。

    11

    沈玄的伤势不重,只是皮外伤。黄怡婷问沈玄为什么要那么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的身前。沈玄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本来以为你那天晚上最后一个问题会问一些别的呢!”说完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沉默着不再说话。其实正如卞虎后来和宋一所说的那样,那小子当时跑得比兔子还快,而且还不会开枪。估计那时候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无论如何案子终于破了,这对于渭水县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之前在公安局门口静坐的群众敲锣打鼓地送来了几面锦旗。可是真的该接这些锦旗的人已经坐上车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重案组成员坐在回程火车的包厢中沉默不语,这个案件虽然已经告破,但是他们心中的一些疑惑尚未解决。后来吴华忠说他在破案之后曾经查过一些关于侏儒的档案,侏儒的父亲是当时红卫兵的头,陈升就是被他诬陷成“反动学术权威”的。在侏儒父亲的档案中,吴华忠还查到他原本有一对双胞胎,只是另外一个孩子在侏儒四岁的时候夭折了。

    于是沈玄就有了以下假设:

    当年侏儒被家人遗弃之后,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些罪兽,因为它们的长相、身材与人类似,尤其与侏儒死了的哥哥极为相似,所以他将罪兽当成了自己的兄弟。而陈升最初发现的确实是受害人和侏儒两个人,但是杀死受害人周启明的是那些罪兽。而当陈升将这件事告诉民警之后,侏儒的父亲便用自己的手段将事情掩盖了下来,并对陈升实施报复,将其诬陷为“反动学术权威”,想让其永远闭嘴。

    而陈升平反之后对这个案子仍然耿耿于怀,于是他暗中观察侏儒,发现了侏儒和几个罪兽食尸的事实,于是开始不停地举报。但是因为侏儒吃的都是尸体,所以当地民警对于这样一个人也不好做任何处理。虽然陈升觉得食尸的还有别人,但是因为拿不到确凿证据,因此警方无法立案调查。陈升因为这件事越发抑郁,陈宇为了让父亲彻底从案子中摆脱出来,夜探鬼娃岭,最后坠崖而死。

    因为年代太久,很多证据都不存在了,相关的人也都已不在人世,因此只能做出这样的假设。

    可是虽然做了这样的假设,但始终有一个问题让沈玄想不明白,那就是那些长相和人相似的罪兽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真如当地村民猜测的那样,那是一群吃了死孩子之后的猴子变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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