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狩猎-河神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引子

    看似平静的伊逊河每年都会吞掉个把人,因此从来极少有人靠近,只有每年的七月十四这里才会热闹起来,因为这一天是河灯节。天刚擦黑,附近村落的村民便拉家带口,倾巢出动,他们手里拿着自制的各色河灯,有些河灯工匠们花费极大心思,制作得极其精致,宛若龙舟一般,也有一些河灯制作得非常简单,只是在一块泡沫上挖一个小洞,放上一根蜡烛而已,他们都在为一年一度的河灯节做准备。

    任何节日最快乐的应该就是孩子了,他们在人群中嬉戏打闹,不知疲倦地消耗着身上过剩的精力。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第一盏河灯被轻轻放进伊逊河里,紧接着越来越多被点燃的河灯被推进河中。不一会儿工夫,整条伊逊河便被几百盏河灯点亮了。

    河灯顺着平静的水流缓缓地向下游而去,站在岸边的人们翘首望着自己放进河里的河灯慢慢消失在那片灯海之中。

    “妈妈,为什么要放河灯?”一个孩子拉着母亲的手问道。

    “让那些死在这条河水里的人可以乘着河灯找到回家的路!”母亲的回答有些迷信。

    “那……那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坐上河灯了?”小孩子的脑子永远装着十万个为什么。

    “你看哪盏河灯熄灭了,他们就坐上了哪盏!”母亲的这句话其实没有一点根据,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灯海的下游,河灯正在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渐渐沉入水中。

    大概晚上9点的时候,月亮初上,将伊逊河照得如金子般闪闪发亮,此时伊逊河边的人群早已散尽。张铁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身边的伙伴早已经跟着人群回去了。他茫然地站在水边,耳边是伊逊河水哗哗的响声,眼前的河水让他有些眩晕。

    他忽然有些恐惧,想起关于伊逊河的传说,他觉得自己的汗毛竖立了起来。他一步步地向后退,正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盏河灯正在逆流而上,他立刻皱紧了眉头。他盯着那盏河灯,惨白的月光下,河灯的光显得极其微弱。那盏河灯像是有生命一般向张铁的方向划来,片刻之后河灯停在了张铁的面前。

    那是一只简陋的河灯,只是在一块木板上安上了一根蜡烛。他弯着身子蹲在河边痴痴地望着那盏河灯,它究竟是怎么逆着水流划上来的呢?

    正在他看得出神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河灯下面一点点地脱水而出。张铁一惊,身体连忙向后退,谁知这河边的淤泥太滑,他一脚滑了出去。那黑乎乎的东西向前一把抓住了张铁拖入水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河水冲进鼻孔,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几分钟之后,那盏亮着的河灯就像之前一样沿着岸边逆流而上,月光下河灯的光显得极其微弱……

    1

    “扑通”一声,宋一和卞虎同时钻进水中,如两条飞鱼一般快速地向前游去。宋一始终如一地自由泳,而卞虎却在不停地变化着方式,蛙泳、仰泳、自由泳,像是在耍花样。不过两个人的速度却不分伯仲,引来周围人一阵阵喝彩。

    “吴老,你猜他们俩谁会赢?”黄怡婷穿着合身的分体泳装扒着岸边的护栏问道。

    吴华忠笑了笑:“最快的泳姿应该是自由泳,而卞虎在保证速度的同时又不断地变换泳姿,所以即便是两个人同时到达,那么也应该是卞虎赢!”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到达对面终点,宋一从水里站起身来说道:“不行了,老了!”“嘿嘿,宋队不服的话咱们再来一圈?”卞虎大气不喘地说道。

    宋一摆了摆手,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小子正年轻,比不过你!”卞虎得意地笑了笑。

    “沈玄呢?”吴华忠忽然发现已经有半天没有看见沈玄了。

    “他……”黄怡婷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好像不喜欢游泳。我和卞虎叫了他几次,他说在梳理案情,想把我们之前的案件全部梳理清楚,希望能找到那颗黑东西的来历!”“哦!”吴华忠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重案组的第一次集体休假。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重案组成员极其疲惫了,虽然只有半天的时间,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奢侈了。再征得百分之八十成员的意见之后,吴华忠决定下午来体育中心游泳,而沈玄却死活不去。

    坐在办公室里,沈玄一面抽着烟,一面注视着电脑屏幕。办公室的空调坏了,沈玄不停地用扇子扇着,外面法国梧桐上的一只知了整个中午都在聒噪,给这个炎热的夏天又平添了几分烦躁。

    说实话,沈玄并不是不想和大家一起游泳,只是游泳对他来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恐惧来源于高中时代的一次意外。那次意外之后,从前水性极好的他每次见到水胸口便会传来沉重的窒息感,身体像是冻住了一样,四肢无法动弹,只能慢慢下沉。

    沈玄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丢在桌子上的烟灰缸中,然后站起身走到洗手间。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堵住漏水器,拧开水龙头,看着水龙头中喷出的水一点点地注满水盆,神情渐渐紧张了起来。当水盆完全注满水之后,沈玄关掉了水龙头,双手按住水盆的两侧,水盆中映出自己的脸。

    耳边依旧是知了无休无止的聒噪声,而沈玄的目光已经完全被眼前晃动的水纹吸引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将头扎进水盆中,一瞬间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法呼吸,身体完全僵住了,根本不听使唤,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摁在了水中一样,耳边出奇地平静,刚刚聒噪的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时间在这水盆中被离奇地放大,短短的几分钟宛如一个世纪。沈玄将头平静地放在水盆中,两分钟之后,沈玄的身体忽然扭动了起来,他的四肢在水盆旁挣扎着,而浸入水中的头却始终无法动弹。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沈玄的身体渐渐地失去了力气,最终停止了挣扎。正在这时,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抱住沈玄的身体向后猛拉,沈玄的头被一下子拉出水面,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喀喀喀!”沈玄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卡在喉咙中的水全部被他咳了出去。他爬起来,见是一身是水的黄怡婷,有些抱歉地说道:“谢谢!”然后伸出手拉起了黄怡婷。

    “你?”黄怡婷疑惑地望着沈玄说道,“你是想自杀?”“呵呵!”沈玄尴尬地笑了笑,扭过头见洗手间的地上全部都是溅出来的水,走到门口拿过墩布将地上的水渍墩了一遍。黄怡婷始终站在沈玄的身后,注视着他完成这一切之后才幽幽地说道:“我曾经看过一个报道!”沈玄弯着身子双手紧紧握着墩布愣在原地。

    “有些人因为受过刺激,因此一辈子都极其畏水,一旦接触到水,身体就再也不受控制!”黄怡婷缓步走到沈玄身边说道,“告诉我,你经历过什么?”沈玄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谁说我怕水?”“如果你不怕水,刚刚怎么会出现那种情况?”黄怡婷反诘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玄一改常态忽然咆哮起来,对黄怡婷大声地喊道,接着将墩布往地上一丢,径直向门口走去,推开门正好与闻声赶来的卞虎碰上了。卞虎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玄,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愣住的黄怡婷,不禁讪笑着说道:“哎哟,两个人都湿身了!”他本想开一句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谁知黄怡婷面若冰霜地走到沈玄身旁说道:“你的事情就让它永远埋在你心里吧,我以后不会再问了!”说完黄怡婷推开卞虎向办公室走去。

    “怎……怎么了?”卞虎不明就里地望着黄怡婷的背影说道,黄怡婷毫不理睬。

    “你……欺负黄姐了?”卞虎疑惑地望着沈玄。沈玄微微笑了笑,也离开了洗手间。

    办公室内的气氛非常紧张,卞虎、黄怡婷、沈玄三个人一句话不说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半个小时之前,本来带着几个人游泳的吴华忠忽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他立刻命令卞虎和黄怡婷先回到办公室与沈玄会合,而自己则带着宋一去了市委。一路上黄怡婷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卞虎的车刚刚停在警局大院中的时候,黄怡婷就立刻跳下车。她发现办公室内空无一人,那种不祥的预感便更加强烈了。当她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沈玄已经在水里足足待了六分钟。

    吴华忠推开办公室的门,宋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吴华忠望着眼前的三个人,立刻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与卞虎对视了一眼,卞虎耸了耸肩,看了一眼沈玄和黄怡婷。吴华忠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大家注意一下,在河北德城发生了一起新的罪兽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吴华忠吸引了过来,吴华忠看了一眼宋一。宋一将几份文件分发给几个人,在黄怡婷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沈玄欺负你了?回头宋哥帮你报仇!”黄怡婷轻轻地捶了宋一一下。

    “现在大家看着手中的文件,我和大家说一下案情!”吴华忠坐在桌角上说道,“三天之前,在河北省德城南岳镇发生了一宗命案,受害人是一个叫张铁的年仅八岁的男孩。据说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正是当地一年一度的河神节,附近村落的人在这一天有放河灯的习惯。当天晚上张铁随同小伙伴一起去河边看河灯,可是直到深夜依旧没有回家。当天晚上张铁的父母便带着村里的人四处寻找他的下落,最后在河边发现了一只张铁遗落的鞋子。随即张铁的父母便和村子里的人沿着河寻找张铁,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在距离南岳镇十五公里的一处水坝中发现了张铁的尸体。男孩面貌完整,身体只有细微伤痕,但是脸色微微苍白,伤口中甚至没有渗出一丝血迹!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当民警将张铁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同样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状况几乎与张铁一般无二。民警立刻张贴告示寻找尸源,很快便传来消息,另外一个受害者叫何东,家住距离南岳镇五公里左右的河道上游,是在三天前离开家的,离开家的时候他告诉父母去南岳镇的奶奶家小住几日,因此直到看到告示的时候,两家人才发现何东已经失踪了三天!现在在南岳镇一直流传着河中水鬼作祟的说法。”“三天前?”黄怡婷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那应该是农历的七月十四啊!”“鬼节?”卞虎惊叫着。

    “嗯!”吴华忠接着说道,“鬼节也叫中元节,很多地方有这一天放河灯的习俗,主要是为了悼念死者和祝福家人,恐怕正是因为民间传说的鬼节,因此关于水鬼作祟的说法才会流传极广!”“只有这些资料?”卞虎将那些资料翻阅一遍,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些资料也并不能确定是罪兽作案啊?”“还有一份!”吴华忠从口袋中掏出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一份尚未公开的法医验尸报告,你们互相传阅着看一下!”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疑惑地拿起那份验尸报告。

    报告显示:死者张铁,男,八岁。从胃内溶解物分析,死者死亡时间大概为深夜。

    2

    点至凌晨3点之间。眼内未见出血点,肺内未发现砂粒,因此排除溺水死亡。死者的身上发现大量外伤,伤口细密,应该是与河床摩擦形成的。死者体内存留大量动物麻醉剂,而且其手腕动脉处发现咬噬性外伤,身体内血液几乎被吸干。在四肢的指甲中提取到一根毛发和一些动物组织,未能在已知物种中找到与之配对的DNA样本。

    “现在正值暑期学生放假期间,很多农村留守儿童会到河边玩耍。为了防止类似案件的发生,上面命令我们立刻出发,七天内破案!”吴华忠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我有一个问题!”沈玄看着手中的资料说道,“关于目击者为什么只有一个名字,而没有她目击的内容?”“那个目击者称她在半夜的时候看见一盏逆流而上的灯,不过……”吴华忠沉默了片刻说道,“据当地民警反映,目击者是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因此他们并未采纳她的证言!”“哦!”沈玄一面点头一面思索着什么。

    “好,现在大家还有别的问题吗?”吴华忠从桌子旁站起来问道。

    “没了!”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那我们立刻出发,连夜赶往南岳镇!”吴华忠命令道。

    “是!”几个人都来了精神,站起身异口同声道。

    2河北德城是位于燕山山脉的一座山城,四周被群山环抱,武烈河从城市的中心缓缓流过,而伊逊河便是这武烈河的支流。因为德城气候宜人,是北方的避暑胜地,因此每年盛夏来此地旅游的人络绎不绝。

    重案组连夜赶至德城,虽然是在盛夏时节,然而刚入德城便觉得凉气袭人,他们直接将车开往南岳镇。这南岳镇四面环山,伊逊河从北向南缓缓流淌,将南岳镇一分为二。水流来源主要是上游的云霸水库,平日水流平缓,河水清澈,最深处不过四五米深而已。

    重案组赶到南岳镇派出所的时候,受到了当地民警的热情接待。南岳镇派出所是附近几个派出所中最大的一个,有民警十二名。派出所所长姓刘,叫刘万里,是一个四十多岁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

    刘万里见到吴华忠,连忙赶上前去握住吴华忠的手说道:“吴老,早就听说过你们,但是没想到这次能得到您的帮助!”吴华忠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先谈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半个小时后,南岳镇派出所会议室中,重案组成员一面吃着工作餐,一面听着刘所长的汇报。据刘所长说,这南岳镇总共有住户一千多个,而且大部分姓张。自从张铁的案子发生之后,派出所和村委会已经协商派人不分昼夜地轮流在伊逊河边巡逻,以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关于那个目击证人,据刘所长说,她叫刘敏,是个北京人。因为身材矮小,只有一米二左右,再加上平日里不修边幅,精神上有些问题,所以当地人戏称她北京大妞。

    虽然北京大妞一再说她看到了当天晚上的情形,但是刘所长觉得她多半和之前一样是哗众取宠,因此并没有采纳其证词。

    “这个叫刘敏的人现在能找得到吗?”沈玄始终对这个目击证人念念不忘。

    “这个……不大好找!”刘所长为难地说道,“北京大妞因为神志不清,所以极少回家,平时家人也不知道她会到哪里去!”“哦!”沈玄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这伊逊河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类似的命案,而且每年至少有两三个人死在这条河里,很多人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刘所长娓娓说道。

    “那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报案?”宋一奇怪地问道。

    “其实那些人中大部分属于下河抓鱼溺死的!”刘队长无奈地说道,“这里位于云霸水库下游,每年到了七八月份就是雨季,一旦雨水超过了水库的承载能力,就不得不开闸放水,通知下达到的时候大水已经来了,因此很多人就是这样溺死在水中的!”“为什么水库那边不能提前通知呢?”黄怡婷惋惜地询问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无法预料到一场雨究竟能下多久,会产生多少雨量!”沈玄幽幽地说道,“往往一场大雨过后还来不及通知,便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对,您说得没错!”刘队长欣慰地看了一眼沈玄。

    “我又没问你!”黄怡婷白了沈玄一眼,小声嘟囔着。

    “那好!”吴华忠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小黄,今晚你辛苦一下,和刘所长翻阅一下之前十年间溺死在这条河中的案件,看看里面有没有与这个案件类似的!”“好!”黄怡婷点了点头。

    “刘所长,还要麻烦您安排一个民警带我们四个人去一下案发现场!”吴华忠对刘所长说道。

    “嗯,好!”刘所长站起身来说道,“我立刻安排人开车送你们过去!”重案组兵分两路连夜展开调查,刘所长为重案组安排的司机姓王,是一个非常健谈的南岳镇人。他从小便生活在南岳镇,因此对于伊逊河并不陌生。很小的时候,长辈们就告诉他平时绝不要到伊逊河去捉鱼,因为每年都会有人死在那条看似波澜不惊的河里。

    而且据老人们说,这伊逊河内是有河神的,很多年前,伊逊河一到了汛期便会洪水泛滥,将周边的水稻全部淹没。后来人们开始祭祀河神,说来奇怪,那洪水便不再如之前那般肆虐。越来越多的南岳镇人开始相信那条河中真的有河神,而每当有人溺亡的时候,便会有人说这是去侍奉河神了。

    “小王,你从小在南岳镇长大,有没有见过河神?”卞虎半开玩笑地问道。

    谁想到开车的小王脸色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从后视镜中瞥了卞虎一眼,表情认真地说道:“见过!”“你见过河神?”吴华忠忽然来了兴致,惊讶地问道。

    “嗯,我亲眼见过河神!”小王一面开车一面娓娓地说道,“那时候我岁数还小,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上游的云霸水库便会开闸放水,那时候的堤坝没有现在这么高、这么牢固,因此洪水一来便立刻漫过堤坝,将伊逊河附近的水稻全部淹没,水大的时候会直接进入村子。那时候我家住的地方距离河边很近,一到洪水泛滥的时候,院子里、屋子里便全是过腰的洪水。一天晚上,我可能是睡前喝了太多的水,半夜被尿憋醒,听到外面哗哗的水声,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从炕上爬起来一看,那水已经快有床头高了。就在我想叫醒父母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长得像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东西忽然从水中站了起来,幸好这时候我父亲也被外面的水声吵醒,那东西一眨眼便钻进了水里,再无踪迹!”“这么说这条河中真的有河神?”卞虎虽然经历了许多离奇古怪的案件,但是对于河神这样的案件倒还是第一次遇见,他不禁讪笑道,“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河神究竟如何神法!”小王见卞虎分明是在怀疑自己,不禁尴尬地笑了笑,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在距离伊逊河边还有一两里的时候,他们便隐约看到河边有两束手电光,那应该是被安排连夜巡逻的民警和村民的手电射出的。车子停在伊逊河边的时候,两束手电光向车子的方向射了过来。

    “小王,这么晚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人用手电照着小王的脸粗声喊道。

    “哦,我是陪重案组的同志来勘查现场的!”小王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吴华忠。

    两个人听说是重案组,立刻将手电关掉,走上前来与吴华忠等人握手道:“早听说你们会来,之前听刘所长说过你们破过的几个离奇案子,真是太过瘾了!”吴华忠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们辛苦了,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基层民警为我们提供线索,恐怕就算我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破获那些案件!”吴华忠这几句话虽然是谦虚,但是也确实是实情,不管是“嗜血狼人案”还是“饕餮案”,那些最初的线索都来自于这些基层的民警。

    “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吴华忠接着问道。

    “没有,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现场和警示路人,以防类似事件发生!”前面那个警察答道。

    “看这天气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晚来这里了吧?”卞虎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密布的乌云说道。

    “嗯,雨季估计就是这几天了!”小王附和着。

    “走,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吴华忠拍了拍那个民警的肩膀说道。

    “好,就在那里……”民警忽然愣住了,他神色慌张地望着前面的伊逊河,身体僵在了原地。

    余下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向那个方向望去,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在那伊逊河平静的水面上,一盏河灯正顺着河道逆流而上……

    3

    几个人几乎毫无停滞地向河边狂奔而去,那盏河灯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加快速度向河对岸划去。

    卞虎体力最好,一面向河边奔跑,一面脱掉外套,刚到河边,便纵身跳入了河中。宋一紧随其后,而沈玄却在距离河边尚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卞虎一入水便如蛟龙一般一个猛子深入水底,双腿发力,再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到了伊逊河中央。那河灯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接近对面的岸边了。卞虎毫不懈怠,双手快速地拨着水,身体如梭鱼一般向对岸游去。

    那河灯到达对岸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卞虎紧随其后也赶到岸边,一把抓住河灯。正在这时,河灯轻轻一颤,一截绳子从河灯的前端弹出,卞虎顺着那绳子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见岸边的草丛中一个黑影在晃动。卞虎连忙将河灯放在岸边,从河里爬上去消失在了岸边的草丛中。

    乌云越来越重,终于随着第一滴雨从天空中落下来,越来越多的雨滴如瓢泼一般从天上落下来。

    硕大的雨点拍打着窗玻璃啪啪作响,打断了黄怡婷的思路。她坐在南岳镇狭小的档案室内,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两摞厚厚的卷宗,这些卷宗记录着过去十年间发生在这伊逊河中的案件。她将这些案件归纳整理之后,发现这十年间竟然发生了三十二起溺亡的案件,奇怪的是其中有二十二起案件是发生在南岳镇至下游十五公里处,这与张铁的案件极为类似。这二十二起案件全部发生在近七年间,在这之前伊逊河虽然每年都有溺亡案件发生,但是南岳镇一段却没有任何记录。

    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大,雨点落进档案室,飞溅到黄怡婷的身上,有种凉凉的感觉,她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大雨,脑海中浮现出沈玄的样子。这么大的雨,沈玄他们在做什么?正在这时,黄怡婷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黄怡婷微微皱了皱眉头,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出现在门口,微笑着对黄怡婷说道:“您好,您是重案组的黄警官吧,刘所长怕您一个人在档案室里找不到需要的资料,所以派我来帮您!”“你是?”黄怡婷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问道。

    “我叫吴强!”年轻的民警拍打着身上的水渍说道,“平时都是我来整理档案室的!”“哦!”黄怡婷点了点头,“去现场的人还没有回来吗?”“嗯,应该是还没有回来!”吴强瞥了一眼桌子上那两摞厚厚的卷宗说道,“没想到你已经找到了!”“嗯。吴强,你是南岳镇人吗?”黄怡婷坐在椅子上示意吴强坐下。吴强点了点头:“从小就在南岳镇长大。”“我有个疑问想问问你!”黄怡婷满是疑惑地问道,“这伊逊河的南岳镇一段在七年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变化?”“变化?”吴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想了想说道,“河道加宽、加固算不算变化?”黄怡婷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吴强说道:“我把近十年来发生在咱们管辖范围内的所有案件全部整理出来了,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七年之前,从南岳镇到下游张铁尸体发现的那个水坝这将近十五公里的范围内,从未发生过溺亡案件,但是在近七年内却发生了二十二起溺亡事件。我在想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吴强望着黄怡婷的资料喃喃自语道:“七年前好像是北京大妞的孩子溺亡在伊逊河里的时候!”“什么?”黄怡婷诧异地望着吴强。

    “呵呵,至于河道有什么变化我倒是不记得了!”吴强憨笑着说道,“不过我记得七年前正好是北京大妞六岁的儿子溺死在河里的那年,好像地点就是在南岳镇附近,至今也没有找到尸体!那件事之后北京大妞就疯了,所以我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北京大妞?”黄怡婷默念着这个名字。

    北京大妞刘敏的双手被卞虎紧紧地扣在身后,卞虎一面用带血的手拉着她,一面收拾着地上长长的渔线。大约十分钟之后,卞虎顶着雨将刘敏带到了吴华忠面前。

    吴华忠诧异地望着卞虎说道:“她是什么人?”“北京大妞?”小王用手电照了照刘敏被淋湿的长发贴着的脸,惊讶地说道。

    “啊?”卞虎惊异地说道,“她就是北京大妞?”“嗯,对!”几个民警纷纷点头道。吴华忠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会抓到她?”“你瞧!”卞虎将手中的渔线递给吴华忠说道,“刚才我游到对岸的时候,发现那只河灯前面绑着一根渔线,于是我就顺着这根渔线追了过去,没想到却抓到了她,还被她咬了一口!”“你叫刘敏?”吴华忠弯下身子尽量与刘敏平视。

    “小心!”卞虎的话音刚落,北京大妞忽然扭过头张着嘴向吴华忠咬来,幸好卞虎的手抓得紧,刘敏的身体扭动了几下无法挣脱,这才退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吴华忠。

    “哎,先把她带回去吧!”说完重案组一行人带着刘敏返回了南岳镇派出所。

    回到南岳镇派出所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被大雨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小王将刘敏关在审讯室之后,便回到房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深夜2点左右,当吴华忠带着沈玄和黄怡婷来到审讯室的时候,刘敏已经双手抱着肩膀缩在墙角睡着了。吴华忠让黄怡婷拿条毯子给刘敏盖上,谁知黄怡婷刚刚靠近刘敏,刘敏立刻警觉地醒了过来,茫然地看了一眼黄怡婷,便向她猛扑上来。幸好黄怡婷眼疾手快,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刘敏碍于一只手戴着手铐无法动弹,黄怡婷这才躲过一劫。

    “你就是刘敏?”吴华忠走到刘敏面前柔声地问道。

    刘敏的手一直不停地挣扎着,想从手铐中脱出,当听到吴华忠的问话时,她忽然平静了下来,顿了顿,痴痴地抬起头,眼神混浊地望着吴华忠,口齿不清地说道:“孩子死了,被河神吃掉了!孩子死了,被河神吃掉了!”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你看见河神了?”吴华忠盯着刘敏的眼睛说道。

    “河神?”刘敏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重复着吴华忠的话,她皱起眉头咬着嘴唇,痛苦地回忆着,忽然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恐,她连忙向角落里退了几步,双手抓着脑袋,似乎要将所有恐怖的事情一股脑地从脑海中揪出去一般。

    接着刘敏便缩在审讯室的角落中渐渐睡着了。吴华忠将毛毯披在刘敏的身上,带着沈玄和黄怡婷离开了审讯室。

    会议室中,宋一帮卞虎包扎好伤口之后,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里面正在播放着新闻,警方近期破获了一起贩毒案,警方在毒贩的住处发现了一种新型毒品。画面中,几个警察正带着一个毒贩从其家中走出。

    吴华忠走到近前关掉电视,随着那声音的消失,卞虎和宋一两个人几乎同时从桌子上爬起来。

    “现在趁着大家都在,我们梳理一下案情!”吴华忠点上一根烟说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北京大妞刘敏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她神志不清,很难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确凿的信息!”吴华忠认真地分析着。

    “对,我看那个逆流而上的河灯应该就是刘敏所为!”卞虎肯定地说道,此时他被刘敏咬伤的手依旧隐隐作痛。

    “嗯!”吴华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对身旁的黄怡婷说道,“你那边有什么发现?”黄怡婷将花费了一整晚整理出来的资料递给吴华忠,将自己对那二十二起溺亡案件的怀疑一一陈述完毕之后,又拿出其中的一份卷宗说道:“这是北京大妞刘敏的儿子溺亡案的卷宗!”吴华忠接过卷宗,黄怡婷平静地说道:“我整理了那二十二起发生在南岳镇这一段的溺亡案,这些案件全部发生在最近这七年之中,而北京大妞刘敏儿子的案件正好是发生在这一段的第一起案件。”“我详细地阅读了刘敏儿子的溺亡案,据卷宗记载,当时也正值这个时候,刘敏带着刚满六岁的儿子到伊逊河边来放河灯,因为她怕河灯最后被水冲走,所以在河灯上拴上了长长的渔线。谁知河灯越漂越远,最后渔线挂在了远处岸边的石头上。她带着儿子准备将河灯收回,孩子好奇心起,先刘敏一步跑到那块石头上将渔线拨弄开,然后往回收渔线,就在这个时候孩子不慎落水了!”黄怡婷回忆着卷宗内记载的内容说道。

    “而据刘敏说,当时她距离儿子只有四五米远,她亲眼看到儿子将河灯拉起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水中钻出来将孩子拖进了水里。虽然后来她跳进水里寻找孩子,但是已经踪迹全无了!”黄怡婷顿了顿说道,“后来刘敏一直在四处寻找着孩子的下落,一直没有任何发现!”“咦?这个卷宗后面的部分呢?”吴华忠翻阅着卷宗惊奇地问道。

    “我开始也很好奇,不过据吴强说,那卷宗可能是在档案室搬家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黄怡婷有些失望地说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吴华忠望着黄怡婷说道。

    “我想刘敏之所以会在夜半用渔线拉着河灯沿着河逆流而上,很有可能是为了抓住当年拖走她孩子的那个东西!”黄怡婷皱了皱眉说道,“综合那七年的结点,我希望调查一下在七年前这条河发生过什么,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在短短七年间让二十二起溺亡案连续发生!”“其他人呢?”吴华忠向周围人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玄身上,“沈玄,你有什么看法?”“河灯!”沈玄皱着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始终觉得那个逆流而上的河灯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有什么根据吗?”吴华忠追问道。

    沈玄摇了摇头。吴华忠微微笑了笑说道:“好,那下个阶段我们的突破口重点放在七年前伊逊河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上,关于这一点,卞虎和宋一你们两个去走访一下附近的村民。另外刘敏虽然精神上有些问题,但是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沈玄和黄怡婷你们去调查一下刘敏家人的情况。大家有什么意见吗?”“有!”黄怡婷忽然站起来说道,“刘敏那边我自己就可以了!”说完她白了沈玄一眼。

    吴华忠看了看黄怡婷,又看了看沈玄,微微笑了笑道:“那好,沈玄你协助宋一和卞虎走访一下附近的村民,向他们了解一下伊逊河的情况。”“嗯!”沈玄不置可否地说道,他的脑子里始终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好,那大家都去休息吧!”吴华忠说着伸了伸懒腰,“明早还要忙碌一天呢!”“吴老,您还不休息吗?”黄怡婷见吴华忠并没有睡觉的意思,不禁好奇地问道。

    “我还要等等……”吴华忠自言自语道,“等一份重要的东西!”

    4

    北方夏天的连雨天少则三四天,多则十几天。这期间,蓄满雨水的云层就像是沾满了水的蜘蛛网,刚刚停歇,哪怕你咳嗽一声,轻微的震动也会下起一阵雨来。这一阵接着一阵的小雨可害苦了重案组的几个人。

    早晨醒来的时候,南岳镇的街道已经满是泥泞。宋一带着卞虎和沈玄走进了南岳镇,三个人兵分三路,分开走访镇子中的村民。吴华忠虽然整晚未眠,但始终没有等来他所期待的那份重要的东西。

    黄怡婷刚一走出派出所,便听到有人在后面按汽车喇叭,黄怡婷回过头,只见昨天晚上在档案室遇见的吴强正开着一辆车出现在身后。他将车开到黄怡婷身边道:“黄警官,去哪里?我送你!”黄怡婷微微笑了笑道:“不用了!”“没事,您要去哪里我送您过去,在这南岳镇我比你熟!”吴强的话不无道理。确实,一个外来客怎么能和一个土生土长的南岳镇人相提并论呢?黄怡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麻烦你了,你能找到刘敏的家吗?”“刘敏的家?”吴强皱着眉想了片刻,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您说的是刘敏前夫的家吧?”“什么?她已经离婚了吗?”黄怡婷诧异地说道。

    “早就离婚了,孩子在河水中溺死不久,刘敏的丈夫就和她离婚了!”吴强接着说道,“你先上车吧,我带你过去!”黄怡婷上了车,吴强发动了车子,径直向南岳镇刘敏的前夫家驶去。吴强开车的技术很好,虽然在这颠簸泥泞的土路上,却依旧开得平稳。

    “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黄怡婷想听听眼前这位干练的民警的意见。

    吴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微笑着说道:“其实伊逊河溺水的事情非常常见,这么多年也很少有人在意这些事。”黄怡婷淡淡地笑了笑,她能听出吴强话中的意思,他认为这也许仅仅是一起普通的溺亡案而已。

    “你对刘敏知道多少?”黄怡婷接着问道。

    “她啊?她可是我们附近十里八村的名人!”吴强调侃道,“第一个嫁到这穷乡僻壤的北京人。自从发生了孩子溺死那件事之后,她就整天疯疯癫癫的,逮着人就说孩子是被河神抓走了。其实照我看,就是她没有将孩子看护好,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那你们当时没有调查过她所说的那些话吗?”黄怡婷不解地问道。

    “调查过,当时北京大妞整天来派出所大吵大闹,要求我们寻找她口中的河神,所长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她这个荒诞的要求!”吴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那分明就是没有的东西,又怎么能找得到啊?当时我们从县里调来了巨大的排网,然后在河里成片打捞,可是除了鱼虾之外,再无其他了!”“原来是这样!”黄怡婷有些失望地说道。

    半个小时后,吴强带着黄怡婷来到了刘敏的前夫家,刘敏的前夫和现任妻子已经外出打工,刘敏的前公婆听说警察是因为刘敏的事而来,脸色都不好看。

    “事情都过去七年了,而且我儿子和她早已经离婚了,还提那些做什么?”刘敏的前婆婆低着头,一面给刚满三岁的小孙子喂饭,一面说道。小孩子十分淘气,手里一直摆弄着玩具,对奶奶送到嘴边的饭似乎没有多大兴趣。

    黄怡婷看了看顽皮的孩子,苦口婆心地说:“大妈,您应该知道前几天在伊逊河里又溺死了两个孩子。我能理解您当年失去孙子的痛苦,相信您也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了,所以我很想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过去的早就忘记了!”刘敏的前婆婆轻轻地摆了摆手,“你们还是走吧!那些事我不想再想起了!”“大妈……”黄怡婷有些失望地喊了一句,只见老人低着头,微笑着在小孙子耳边轻轻耳语着什么。吴强轻轻拉了拉黄怡婷的衣角,说道:“走吧,估计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黄怡婷长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吴强的话不无道理,恐怕这次也只能这样无功而返了。坐在车里,黄怡婷有些失落,本想着能从刘敏的前婆婆口中得到一些当年的线索,也许能有助于破案,谁知却吃了闭门羹。吴强开着车,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黄怡婷,微笑着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可能会知道一些当年的情况!”“什么人?”黄怡婷柳眉微颦,疑惑地问道。

    “一个当年那起溺水案的目击者!”吴强的话让黄怡婷立刻来了兴致,她有些兴奋地说道:“当年那起溺水案真的有目击者?”“嗯!”吴强开着车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南岳镇旁边的一个小村庄驶去。

    在靠近村边的一座茅草屋门口,吴强停下了车。这座茅草屋在一片青砖绿瓦之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坐在车里,指着村边的这座茅草屋说道:“他就住在这里!”说完吴强撑着伞带着黄怡婷走进了那间茅草屋。这屋子阴暗潮湿,还有些漏水。黄怡婷紧紧跟在吴强身后,猜测着即将见到的这个目击证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谁啊?”一个老者痛苦地拉着长声说道。

    “孙大爷,是我!”吴强显然与这个老者十分熟悉,那老者听到吴强的声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语气中有些兴奋地说道,“原来是吴所长啊!”他的这句话让黄怡婷一愣,吴强淡淡笑了笑说道:“早就不是了,您还这么叫!”说着吴强已经带着黄怡婷走进了茅草屋东侧的房间里。

    一进房间,一股浓重的恶臭味便扑面而来,黄怡婷连忙掩住鼻子,而吴强却似乎没有闻到一般,指着黄怡婷介绍道:“孙大爷,这是上面派下来的调查组的同志,想向您了解一下七年前刘敏儿子溺水的那个案子!”“那个案子?”老者顿了顿说道,“不是早已经结案了吗?”“现在南岳镇附近不是又发生儿童溺水案吗?调查组怀疑与之前的案子有联系,所以特意来这里向您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形!”“哦哦哦!”老者恍然大悟般说道,“那你们坐,你们随便坐!”说着老头拍了拍土炕。黄怡婷在屋子内环顾一周,只见这屋子内破烂不堪,炕上放着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摆放着一只没有刷过落着两只苍蝇的碗。而那张小桌子下面是一床黝黑的被褥,老者盖着被子靠着枕头坐在炕上。那股强烈的恶臭味便是从老者的被子里散发出来的。

    黄怡婷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还是站着吧!就您一个人住?”“嗯,是啊!”老头苦笑两声说道,“我是村里的老绝户,要不是吴所长早就死了!”“早就不是了!孙大爷还是不要这么叫了!”吴强摆着手说道,“黄警官,你不是要问关于七年前溺水案的事情吗?你们两个聊,我出去抽根烟!”说着吴强冲着黄怡婷笑了笑向外面走去。

    “吴所长是个好人啊!”老孙头望着窗外吴强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七年前的那件溺水案的话,现在吴所长应该已经可以到县局去了!”“七年前的案子他也参与了?”黄怡婷疑惑地顺着老孙头的目光向外望去。

    “嗯,是啊!”老孙头点了点头说道,“当时他就是南岳镇派出所所长,是我连累了他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黄怡婷越听越糊涂。

    “七年前,那时候我还是南岳镇的防汛员。这伊逊河几乎每年到了汛期都会发洪水,所以便从村镇一级选出一批闲散人员作为防汛员,一旦洪水到来,就立刻通知村里人。其实那时候河堤已经加固,即便是洪水来袭,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对防汛员的要求也不高,都是几个村子里过了五十岁的老头儿。”“刘敏孩子溺水的当天晚上正好是我值夜班。那天晚上,几乎所有放河灯的人都已经回家了,只剩下刘敏和她儿子两个人在河边玩耍。我本来也准备在河边再溜达一圈,便回到临时的茅草窝棚里睡觉了,谁知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河边有人大喊救命,我便拿着镰刀向呼喊的方向奔去。呼救声距离我有一里多的路程,当我赶到的时候,只见岸边放着一盏亮着的河灯,却空无一人。我在岸边找寻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人影!”老孙头叹了口气说道,“就在我以为是哪家孩子恶作剧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从水中冒出来,我心头一惊,用手电一照,才发现原来是北京大妞。那北京大妞从水中出来便哭喊着说自己的孩子被河神拖进了水里。”“我当时心头一紧,因为南岳镇很多人都说自己曾经亲眼看见过河神。我连忙将北京大妞拉到岸上,然后报告了镇里人。很快镇子里的青壮年全部来到河边帮助找寻刘敏的儿子!”老头叹了口气说道,“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孩子的尸体!”“那你说连累了吴强是怎么回事?”黄怡婷疑惑地问道。

    “刘敏的儿子溺死在水中之后,她几乎天天到派出所去闹。吴所长只得答应刘敏全力寻找孩子的下落,但是派出所内的人手不足。吴所长便和镇子里的人商量,让镇子里的人协助寻找,当时我也参与了。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伊逊河在八九年前曾经改过一次道。原来的河道有一个巨大的回弯,极其狭窄,非常容易淤堵,一到汛期那个地方就被洪水携带的淤泥和树枝堵塞住了,致使洪水泛滥。因此八九年前,在镇里的统一安排下,在回弯处的山上开掘出了一条河道,但是那段河道相当险要难行,人们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水中。我当年便是因为寻找那孩子的下落而不慎落入水中,不想被水中暗藏的木桩刺穿了大腿,要不是就医及时,恐怕早已经命丧黄泉了。虽然最后治好了,但是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而且每到夏天伤口便会开始溃烂!”说着老者将被子撩开,一股刺鼻的强烈臭味扑面而来。黄怡婷轻轻地掩住鼻子,只见老者右腿根部用纱布缠着,脓水已经浸透纱布向外溢了出来。

    老者苦笑两声将被子盖好,说道:“我的事故是由于协助派出所办案所致,因此吴所长挨了处分,从所长的位置上撤换了下来!”“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黄怡婷若有所思地说道。

    “受伤之后我也不能再干活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吴所长平日的照顾,恐怕我这孤老头早就见阎王去了!”正在这时,吴强走了进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雨点说道:“外面的雨大起来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伊逊河又要涨水了!”“你不错!”黄怡婷微笑着对吴强说道。吴强一愣,然后笑了笑说道:“怎么?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吧?”“嗯!”黄怡婷点了点头。

    坐在车上,吴强依旧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黄怡婷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七年前你就是南岳镇派出所所长?”“呵呵!”吴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个重要吗?”“重要,我想知道当年你们在调查那个案子的时候有什么发现。”黄怡婷语气坚决地说道。

    吴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呵呵,那只是一起再普通不过的溺水案而已!”“不对,我看过当时的卷宗,卷宗上遗失了一部分,我想知道那部分的内容!”黄怡婷说道。

    “你真的想知道?”吴强看着后视镜里的黄怡婷淡淡地说道。

    “嗯!”黄怡婷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吴强长出一口气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5

    逆流而上的河灯、若隐若现的河神、夜半拖着河灯的北京大妞、被抽干血液的受害者,这一切就像是黑暗中无数的点,悬浮在沈玄的脑海中,他必须找出那条隐藏在黑暗中将这些点串起来的线。

    沈玄一面琢磨着,一面在雨中缓慢向前。他已经走访了几户人家,可是收获无非是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关于河神的种种传说。那些传说就像是他们现在的案件一样扑朔迷离,虽然每个人都声称亲眼见过河神,但是一旦询问细节,便不难从中找出许多破绽。沈玄只是淡淡地听着,却不愿意将其戳破。不过一上午沈玄还是有一点收获的。正如黄怡婷所怀疑的那样,伊逊河的河道在九年前曾经有过一次改道。伊逊河原本在距离南岳镇五公里处被一座大山挡住,河水在大山北面绕行一周回到南面。而河道弯曲处极易淤堵,所以当时镇政府决定在大山处开掘一条新河道。

    据说由于在开掘河道之时激怒河神,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事故,事故中五人殒命。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事故,村民却很难叙述清楚,因为当时开掘隧道的是一个外地的工程队,而那场事故也仅仅是一个传言而已。虽然是传言,但是沈玄依旧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沈玄立刻加快了脚步向南岳镇派出所走去。

    回到南岳镇派出所的时候,沈玄发现除了他之外,重案组的几个人都已经到齐了。此时,黄怡婷正在与吴华忠讨论着什么,而卞虎和宋一两个人正在拿着一份资料专心致志地看着。

    “事情就是这样的!”黄怡婷说完抬起头瞥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沈玄。

    “沈玄,你手机没电了?”吴华忠此时也注意到了浑身湿透的沈玄,沈玄掏出手机看了看,确实已经自动关机了。

    “小黄,你把现在的情况和沈玄大致说一下!”吴华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头紧皱地思索着什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沈玄望着满脸兴奋的黄怡婷说道。

    黄怡婷冷着脸将卞虎和宋一放在桌子上的资料递给沈玄说道:“你先看看这个!”“这是什么?”沈玄不解地接过那份资料,轻轻翻了翻,不禁眼前一亮,痴痴地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手中的资料。这是一份当年关于刘敏儿子溺亡案的调查报告,从上面可以详细了解到当年民警调查的情况。

    刘敏儿子溺亡案发生之后却始终找不到尸体,作为家属的刘敏几次三番来到派出所所长办公室大哭大闹,要求出动警力寻找落水孩子的下落。民警迫于无奈,与镇政府商议之后开始展开全面搜索和调查。

    然而长达半个月的搜索,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警方几乎将南岳镇到下游十五公里的河坝之间打捞了十几遍,可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刘敏孩子的遗物。这让警方十分困惑,下游的河坝是用钢筋筑成的,一般而言,如果真的落水,往往会被河坝上的钢筋挂住。

    警方在搜索的同时发现,受害者家属刘敏的行为怪异。当办案民警向其询问孩子落水的过程的时候,她不能详细描述孩子落水时的情况以及自己具体在做些什么。不仅如此,据村民反映,曾经有人看到刘敏在案发前几分钟抱着一团东西急匆匆地向镇外奔去,而从镇子到河边的距离,普通人至少要走上七八分钟,对于她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二的女人来说,恐怕需要十分钟。从这个角度推断,孩子溺水的时候,刘敏并不在现场。

    由于刘敏当时种种怪异的行为,警方将调查的重点转移到了刘敏的身上。最后警方在刘敏家距离伊逊河不远的池塘中发现了一些已经腐烂的孩子的零散骸骨。刘敏见到那些遗骨之后便昏了过去,从那之后便开始神志不清。警方怀疑孩子不慎坠入水中之后,刘敏为了躲避公婆以及丈夫的责骂,这才谎称是河神拖走了孩子。

    可令警方大为不解的是,当他们在池塘中打捞尸体的时候,却并未发现池塘里有鱼虾之类的水产品。当警方向刘敏家属询问池塘中究竟豢养着什么的时候,他们竟然对此毫不知情,只知道刘敏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内都在为池塘忙碌。

    沈玄将那份资料又重新读了一遍,抬起头望着黄怡婷说道:“只有这些吗?”“嗯!”黄怡婷点了点头道,“因为当时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人——南岳镇派出所前任所长吴强由于管理失职被停职,所以虽然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却没有再继续调查下去!”“小黄,把你的看法和大家说一下!”吴华忠等黄怡婷将案情叙述完之后说道。

    “从我们手中掌握的这部分卷宗来看,我怀疑所谓的河神正是被刘敏豢养在池塘中的东西。很可能是刘敏的孩子不慎落水,而刘敏发现之后唯恐被家人责怪,这才匆匆忙忙地带着衣物走到伊逊河边,将孩子的衣服投入河中,谎称孩子是在伊逊河边玩耍的时候被河神所害!”黄怡婷缜密地分析着,“这一点从当晚村民看到刘敏带着一包黑色的东西匆忙赶往河边可以得到证实,我想她所抱着的就是孩子的衣物!”“如果是刘敏豢养的河神,为什么警方在池塘中打捞尸体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它的踪迹呢?”沈玄疑惑地问道。

    “这……”黄怡婷为难地皱着眉。

    “因为那时候河神已经不在池塘了!”一个声音从会议室门口传来,众人同时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民警正在收雨伞,他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走进会议室微笑着说道,“我就是吴强,南岳镇派出所前所长!”吴强冲着黄怡婷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当时我们在池塘里打捞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河神,但是在池塘与伊逊河连接处本来用木桩隔开的地方却发现了一个大洞,我想那只河神应该是从那个洞钻出去的!”“嗯,从时间上来看,那只河神离开池塘正好与小黄从卷宗中发现南岳镇到下游十五公里处这七年间频繁发生溺水案对上了!”吴华忠想了想说道,“接下来我会请求武警支援,在南岳镇的这段水域仔细打捞排查,我想应该能找到它的踪迹!”

    6

    有人说世上的事情是无巧不成书,其实往往破案也是这样,过往很多真实案件的破获并不像《名侦探柯南》所描述得那样步步为营,很多时候一个偶然的发现便会成为破案的关键。正如2003年在西安发生的一件杀人碎尸案一样,丈夫将妻子在家中残忍地杀掉,这个案子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却始终找不到证据,而一个高中生无意间在河边捡到的一条床单,却成了这个案件最终告破的关键。而随着吴强提供的尘封多年的档案再次现世,这个案子终于有了眉目。虽然沈玄的脑海中尚有很多疑惑,但是很快武警便开始介入。

    武警是在第二天一早来到南岳镇的。巨大的渔网从伊逊河一边拉到另一边,数十名武警在河水中一寸一寸地推着渔网向前。为了不遗漏任何一个地方,排查的进度非常缓慢。重案组、派出所民警以及南岳镇的居民站在伊逊河两边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也好奇那河神究竟是什么模样。

    从早晨8点一直到次日深夜1点,武警在伊逊河内除了发现大量的鱼虾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发现。吴华忠站在岸边焦急地抽着烟,从现在手中掌握的资料推断,既然那只河神是刘敏所豢养的,而且黄怡婷整理的资料显示这七年间在这段河水中连续发生类似案件,那么河神应该就在这段水域中,可是……正如沈玄一样,一些难解之谜也在吴华忠的脑海中萦绕着。

    到深夜2点的时候,伊逊河边开始变冷了。德城本来就是一个避暑胜地,即便是在盛夏时节,夜晚的温度也只有十六摄氏度,而伊逊河边受到河水的影响,温度应该只有十二三摄氏度。围观的村民渐渐散去,武警却不能停歇,否则这一整天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了。

    “吴老!”黄怡婷轻轻在吴华忠耳边喊道,然后将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端到吴华忠面前,吴华忠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还是等排查完再吃吧!”黄怡婷一怔,然后将面递给了旁边的卞虎,卞虎接过面,目不转睛地望着河里排查的武警,狼吞虎咽地将面吃了个精光。

    正在这时,一个黑色的东西忽然在河水中一翻,河水中的武警立刻兴奋了起来:“有发现!”吴华忠立刻丢掉手中的烟向河边走去,只见武警已经将大网渐渐收缩,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大网范围内的水面上时进时出,忽然它猛地游到渔网前面,从水中一跃而出,向渔网猛扑过去,正好扑在一个武警的身上。那东西袭击人的力道极大,一下子将那名武警扑倒在水中。幸好其他人立刻将渔网拉起来,才不至于让它逃脱,它一击不成,立刻从口中喷出一股带着腥味的水珠。

    “小心,有毒!”吴华忠大喝一声,但这一声还是喊晚了,它的毒液已经喷溅到一个武警战士的身上,那个武警战士的身体立刻麻木了,动弹不得,倒在了水里。眼看渔网就要合拢,而那只罪兽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雄狮一般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人。

    “可以用枪吗?”卞虎在吴华忠耳边低声说道。

    “嗯!”吴华忠微微点了点头,卞虎掏出手枪拉上枪栓便跳进了水中。在距离渔网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那只罪兽忽然从渔网中一跃而起,此时众人才看清楚那东西竟然长得和鳄鱼差不多,只是它的头比鳄鱼更圆。眼看着它要逃离包围圈,卞虎扬起手枪对准它的脑袋按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那只罪兽应声落入水中,卞虎这一枪恰好打在罪兽的脑袋上。那只罪兽落入水中又挣扎了几下,这才缓缓地浮出水面。

    为害一方的罪兽被击毙的消息不胫而走,早已睡下的村民都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跑到伊逊河边,想要一睹那传说中的河神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南岳镇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他们敲锣打鼓放鞭炮,就像是过年一般热闹。

    吴华忠轻轻地拍了拍黄怡婷的肩膀说道:“这个案子你立了一个大功!”可是黄怡婷却不知怎么了,始终高兴不起来。按理说罪兽找到了,这个案子便算是破了,但是黄怡婷心中的那块石头却始终放不下来。她茫然地在人群中环视一圈,却并未发现沈玄的身影。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沈玄已经消失了整整一天。在所有人都在为找到罪兽欢呼的时候,沈玄独自一个人躲在南岳镇派出所的会议室里梳理着案情。

    逆流而上的河灯、豢养罪兽的北京大妞、七年前在南岳镇河段开始伤人的河神、忽然出现的卷宗,这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沈玄皱着眉头盯着放在桌子上的资料,他们肯定遗漏了什么。沈玄走进南岳镇派出所的档案室,将所有的溺水案重新整理了一遍,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什么,他立刻向吴华忠请了假。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传说中的河神被连夜运走。而重案组的人在短暂休息之后却被挽留了下来,这个危害镇子七年之久的罪兽终于被卞虎射杀,镇子里的人准备为重案组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功宴。

    刘万里之前曾经听说过重案组的处事风格,他唯恐重案组会悄悄离开,便特意派人一直跟着他们。重案组忙碌了两天两夜,几乎没有休息,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了。可能是南岳镇人的喜悦感动了老天,持续下了两天的雨此时已经停歇了,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镇子里的人连夜为重案组制作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警中警”三个字。吴华忠从张铁父亲的手中接过这面沉甸甸的锦旗,个中滋味,竟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吴老,今晚留下吧,民心不可违啊!”刘万里拉着吴华忠的手说道,“这种场面我当了这小半辈子警察也没遇见过!”吴华忠有些犹豫地望了望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人,卞虎和宋一微笑着点了点头,而黄怡婷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吴华忠狠了狠心说道:“好,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天,明早出发!”“太好了!”刘万里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镇子里的人,很快村民们便在镇子里的开阔地摆起了桌子,拉上电线,为晚上的庆祝做准备。重案组的几个人则全部回到住处休息,他们很奇怪,吴华忠从不在破案之后在一个地方继续停留,这次显然是个例外,然而没有人愿意去想,他们确实是太累了,难得有一个完全放松的机会。

    卞虎和宋一两个人倒在招待所的床上呼呼大睡,吴华忠站在窗口抽着烟,不时看看自己的手机,他还在等待,等待着一份重要的资料。而黄怡婷则在隔壁的房间里不停地翻阅着之前的卷宗,她隐约觉得自己疏忽了某个重要的细节,但是她将所有的卷宗翻阅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让自己担心的细节。

    她有些失望地躺在床上,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七年前刘敏出现在南岳镇,七年前刘敏的儿子被罪兽所害,七年前罪兽逃出了刘敏家的池塘,这所有的变化似乎都与刘敏有关,这案子看起来顺理成章,没有丝毫破绽,但是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不安?

    黄怡婷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离开卧室径直向档案室的方向走去。由于之前调查卷宗的原因,刘所长给了黄怡婷一把钥匙,案子办完了,黄怡婷还没来得及归还,因此很顺利地进入了档案室。

    依旧是浓重的霉潮味,黄怡婷按照卷宗的时间将那些档案搬到桌子上,然后依照顺序排列整齐,从口袋中拿出之前自己总结的那张单子,按照顺序将那些卷宗依次排列开来,一一核对。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黄怡婷把全部溺水案的卷宗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与之前自己整理的没有丝毫出入。忽然黄怡婷想到了什么,她快速地在卷宗中翻阅着,对照着七年前和七年后的那些卷宗皱起了眉头。

    正在这时,吴强忽然出现在黄怡婷的身后,黄怡婷猛地扭过头,不禁一怔,手中的卷宗哗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黄怡婷惊异地望着身后的吴强。

    “呵呵,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你这是做什么?”吴强望着黄怡婷桌子上那叠厚厚的卷宗微笑着说道。

    “哦,我有些奇怪,之前经常在卷宗中出现的一个叫卧龙山的地方怎么在七年后的卷宗中像是忽然失踪了一样!”黄怡婷疑惑地说道。

    “卧龙山?”吴强笑了笑说道,“那个地方距离这里不远,我带你去看看!”黄怡婷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吴强开着车顺着伊逊河旁边的小路向下游的卧龙山驶去,他依旧像之前一样沉默,而黄怡婷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外面的伊逊河,脑海中一直不停地思索着。

    “你怎么忽然想到卧龙山了?”吴强打破了车内尴尬的气氛问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七年前的溺水案里这个地名频繁出现,那时的溺水案百分之五十都是在卧龙山附近,而七年之后这个地名却凭空消失了!”黄怡婷回忆着卷宗说道。

    “这与案子有关吗?”吴强接着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孙大爷曾经说过伊逊河在九年前曾经改过道!”黄怡婷皱着眉头说道,“你还记得那次改道用了多久吗?”“大概……一两年的时间吧!”吴强目不转睛地开着车子。

    7

    车子停在县公安局大院的时候,沈玄立刻钻进了档案室。他的手中拿着一张伊逊河改道图,那张改道图上清楚地标注着九年前伊逊河的河道,由于当年卧龙山挡在伊逊河的正前方,致使河道不得不绕卧龙山半圈。河水改道项目进行了两年时间,在七年前结束,人们舍弃了之前绕卧龙山的河道,而是直接在卧龙山中间开掘出一条新河道。而据说在开掘这条河道的时候发生过一次重大的事故。

    这也是沈玄来到档案室的目的,他在管理员的帮助下很顺利地找到了当年关于那次重大事故的卷宗。

    2000年5月16日,工程队在卧龙山中段开掘河道的时候,在西面的河堤处发现一个地下溶洞。这在北方是极为罕见的,溶洞的地下入口与伊逊河相连。由于施工疏忽,溶洞入口上方一角遭到破坏。施工方面立刻将这一情况上报到了市里,当时市委领导极为重视,为了避开溶洞将河道向东错开五米。在发现溶洞不久之后,五名好奇的工人在下班之余深入了溶洞,从此下落不明。随即警方介入调查,但是由于溶洞极深,洞穴错综复杂,而且由于溶洞底部低于河床一米有余,溶洞的隧道内全部溢满了积水,这给搜寻工作增加了极大的难度。警方虽然费尽周折在溶洞中找寻了半个月,却只找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带血衣物,似乎那些工人在溶洞内曾经遭受过野兽的袭击。警方又在溶洞内搜查数日,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动物尸体,从尸体的形状来看有些像鳄鱼,但是其头部却呈椭圆形。为了安全起见,警方最后退出了溶洞。

    为了让施工顺利进行,警方将此消息严密封锁了起来,并将溶洞的破损处用水泥覆盖住。

    沈玄将卷宗翻到最后一页,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负责人一栏——吴强。

    沈玄皱着眉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刚要点燃,便被管理员制止了。沈玄抱歉地笑了笑,将烟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淡淡的烟草味让沈玄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脑海中渐渐出现这样一条线索:伊逊河河流改道工程进行的时候,吴强便是南岳镇派出所所长,因此他负责找寻在溶洞内失踪的民工。他发现溶洞内罪兽的尸体,于是上报退出溶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应该很早就知道罪兽的存在,而绝不是七年前刘敏出现的时候,可是他为什么不反映这个情况呢?

    沈玄将手中的伊逊河改道图放在桌子上,那卧龙山正挡在南岳镇与下游发现张铁尸体的水坝之间,而七年前由于河水改道而舍弃的那一段绕行卧龙山的水道也在这之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疏忽究竟在哪里。此前沈玄在档案室的卷宗里发现七年前卧龙山段经常出现溺水案,而自从河水改道之后,那段水道从此在河图上消失了,而实际上发生的溺水案依旧集中在这一段河道上,七年前和七年后根本没有变化。河道的变化和范围本应该在卷宗上标注清楚,但是沈玄记得在卷宗上河道是以下游发现尸体的河坝为界点划分的,七年前的案件发生地点是在河坝到卧龙山之间,而七年之后的卷宗却描述成从南岳镇到河坝处,这样的颠倒描述很容易让人产生卧龙山是河道下游的错觉。

    沈玄在七年前的卷宗中发现尸体最终被河坝挡住,他随即产生了疑惑,倘若卧龙山河段在河坝下游的话,那么尸体怎么会逆流向上漂呢?所以他立刻找到了河水改道图,这才会有这样的发现。这应该不仅仅是笔误的问题,而是有人故意这样记录,想混淆视听。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卷宗的记录者。沈玄立刻拨通了黄怡婷的手机,但是奇怪的是黄怡婷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沈玄立刻站起身离开了县公安局,在门口坐上一辆车快速向南岳镇驶去。他在车上拨通了宋一的手机,告诉宋一到档案室内查询一下最近七年间溺水案的卷宗记录者。

    宋一虽然不明白沈玄的用意,但还是很快告诉了沈玄结果,这七年间的卷宗全部是由档案室管理员吴强负责记录的。在宋一告诉自己结果之前,沈玄心中已经隐隐地有了预感。

    “宋队,立刻控制住吴强,这个人有重大嫌疑!”沈玄急切地说道。

    “怎么回事?”宋一不解地问道。

    “吴强很可能在卷宗上做了手脚,让我们误认为罪兽是与刘敏同时出现的,从而将我们的视线引到刘敏身上!”说到这里,沈玄忽然想到了什么,“宋队,黄怡婷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她不会出什么事吧?”“你等下,我到她房间去看看!”宋一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一路狂奔到黄怡婷的卧室,在门上敲了半天,里面始终无人应答。他对着电话说道,“没有人!”正在这时,外面的喇叭忽然响了起来:“村民们注意啦,村民们注意啦,由于前几天雨量过大,超过了水库的承载能力,云霸水库已经于今天早晨开始开闸泄洪,请大家不要靠近伊逊河!”喇叭的声音重复了两三次。

    “宋队!”沈玄只听到宋一的手机里一片嘈杂,却没有听到那边具体在说什么。

    “怎么样?黄怡婷在吗?”沈玄焦急地问道。

    “不在,我敲了半天门,始终没有回音!”宋一一面走一面说道。

    “糟了,她不会是和吴强在一起吧?”沈玄自言自语道,“宋队,你赶紧派人在镇子周围找找黄怡婷,我……”沈玄忽然愣住了。

    8

    “啪”的一声,吴强轻轻地按了一下打火机,将叼在嘴里的烟点着。这溶洞内潮气很重,刚进来不久烟便受到了潮气,吴强点了几次才将其点燃,然后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烟头上的火光随着他的吞吐一闪一闪的。

    黄怡婷躺在吴强眼前不远的黑暗处,缓缓地恢复了知觉,她醒过来发现双手被吴强用手铐反铐在了身后。

    “你醒了!”吴强坐在距离黄怡婷身边两三米远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上说道。

    “呵呵,醒了,彻底醒了!”黄怡婷冷笑着,觉得肩膀隐隐作痛。她隐约记得当两个人开车来到卧龙山头的时候,吴强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地砸了一拳,自己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醒了就好!”吴强冷漠地抽着烟说道,“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睡下去,这样它们来的时候你不会感到疼!”“它们?”黄怡婷迟疑了一下说道,“河神不止一只,对吗?”“当然,如果只有一只的话,怎么能提供那么多原料?”吴强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我其实真的不想杀你,本来我帮你们找到刘敏,找出河神,这案子就应该了结了,可是你为什么还一直追着河水改道不放?”“我现在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黄怡婷冷冷地说道,“你在卷宗上做了手脚,将两条河道混淆,让我误以为溺水案是最近七年发生的,就在我向你询问七年前河道有什么变化的时候,你巧妙地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刘敏的身上。巧合的是那天晚上正好抓到了刘敏,于是我们的注意力彻底放在了刘敏身上。这个时候你又将所谓的卷宗拿出来,将刘敏钉死在嫌疑人的绞刑架上。而最后你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放出一只河神,让我们以为案件已经了结了!”吴强赞许地拍了拍手说道:“知道吗?我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唯一的疏忽就是低估了你!只是你还有一点没猜对,刘敏是我的合伙人!”“什么?”黄怡婷诧异地张大嘴巴,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吴强的脸,但是依旧能从吴强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得意。

    “其实刘敏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吴强淡淡地笑了笑,缓缓地吐着烟圈说道。

    “哈哈!”吴强站起身将烟蒂小心地收好放在口袋中说道,“黄警官,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杀你,而且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开始对你有了好感。女人不应该太聪明,否则会让男人很为难!”“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吗?”黄怡婷疑惑地说道。

    “黄警官,我们接触了这几天,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话痨!”吴强凑到黄怡婷身边说道,“很多事情都只有谜题而没有谜底。我要走了,它们已经饿了!”说着吴强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你这样杀了我不怕别人怀疑你吗?”黄怡婷厉声道。

    “怀疑我?所有人都在为抓住河神庆祝,没有人注意到我把你带出来!”吴强冷冷地说道。

    “你不怕他们最终发现这里?”黄怡婷不甘心地说道。

    “你放心,我会主动带着他们到这里来找你的,那时候相信你的尸体都已经没有了,他们还能找到什么?”吴强讪笑着说道。

    “他们一定会发现卷宗上的秘密,像我一样怀疑到你的!”黄怡婷肯定地说道。

    “哈哈,你说服他们相信刘敏是案件的主谋,现在案子结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你觉得别人还会去调查那些卷宗吗?”吴强自信满满地说道。

    “他们一定会挖出你的,至少我知道一个人肯定会去调查那些卷宗!”黄怡婷知道沈玄是一个不把所有的谜团都解开决不罢休的人。

    “那好,我等着他们!”说完吴强打开缠在手腕上的防水手电,走进了齐腰深的水中,沿着隧道向外走去。走出几米,吴强忽然顿了顿,这隧道中的水似乎比进来的时候深了许多。耳边传来一阵“哗哗”的水流声,似乎有水正在向这隧道里流淌,他加快步子向外走去,这时水流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未走出几步,水已经没过了胸口。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从水中一跃而出径直向吴强扑来,黑暗中吴强并没有看仔细,只觉得身体被一个人牢牢抓住摁进水里。他喝了两口水,用力扳着那个人的手,身体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向上挣扎,可是抱着他的那个人似乎根本不怕水,无论吴强怎样挣扎,那个人的手始终牢牢地扣着吴强的身体,将吴强浸在水中。

    水面出现片刻的平静之后,吴强终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出水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你是人是鬼?”话音刚落,那人又将吴强摁在水里,吴强觉得肩膀和肋下剧烈地疼痛,那个人的手指和牙齿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肤,双腿牢牢地扣住他的腰,似乎要与他同归于尽一样。

    “沈玄!”黄怡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大声喊道。抱着吴强的人正是沈玄。就在沈玄告诉宋一寻找黄怡婷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眼前的这座卧龙山,于是他便在卧龙山附近下了车,按照河水改道图上所标记的地点向溶洞的入口处走去。

    这溶洞的入口位于河边四五里的草丛中,封着入口的水泥已经被人挖开了。沈玄在洞口处发现一串钥匙,他一眼便认出那串钥匙就是黄怡婷的。毫无疑问黄怡婷一定进入了溶洞,他立刻将这一情况告知了吴华忠。挂断电话之后,沈玄知道现在形势紧急,分秒必争,吴华忠他们恐怕赶到这里至少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也许这十几分钟黄怡婷就会被害。想到这里,沈玄决定先行进入溶洞,就在沈玄想进去的时候,他察觉到河水似乎比之前大了很多。站在洞口,洞口周围的砂粒滑下,在下面激起了“哗哗”的水声。

    沈玄有些犹豫,他在洞口盘桓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跳了进去。幸好这溶洞中的水并不深,刚没过膝盖而已。他走了几步,却发现溶洞中的水好像在不停地上涨。他想起卷宗上曾经说过这溶洞的另一个入口在伊逊河水底。现在河水暴涨,水平面上升,那么溶洞里的水自然也会随之上涨。

    沈玄一刻也不敢停留,但是当他进入溶洞之后还是迷惑了。这溶洞的洞口错综复杂,想要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人极为困难,而且这溶洞中也许还藏着没有找到的河神。他犹豫片刻,忽然耳边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沈玄顺着那声音一直来到了吴强和黄怡婷所在的溶洞隧道。

    当沈玄遇见吴强的时候,便全力向其扑了上去,两个人双双入水。一进入水中,沈玄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完全不听使唤。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先要控制住眼前的这个人。因为缺氧,沈玄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当他听到黄怡婷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忽然惊醒。他觉得胸口一阵沉闷,然后双脚猛地蹬地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吴强见沈玄的手松开了,也连忙将头伸出水面快速地吸了两口气。此时溶洞内的水位暴涨,刚刚齐腰深的水刚好与黄怡婷所在的高台齐平,现在已经没过了平台,黄怡婷的身体已经浸入水中。

    吴强吸了两口气,趁着沈玄不备迅速钻进水中,当沈玄再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了踪迹。

    “沈玄!”黄怡婷又喊了一声,沈玄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到黄怡婷所在的隧道旁边的平台上。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黄怡婷望着浑身湿透的沈玄说道。

    “先别问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上面的云霸水库已经开始泄洪了,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洪水灌满!”沈玄拿出一把钥匙,这是刚刚他在与吴强厮打的时候从他腰间摘下来的。他摸到黄怡婷的手铐,快速地帮她打开,说道:“走吧!”他拉着黄怡婷正准备向外走,忽然黑暗的水底透出一丝光亮,那是手电的电光。只见那光随着水流快速地向下游移去,那应该是吴强的防水手电。

    “你在这里等一下!”沈玄说着便要跳入水中去捞那手电,黄怡婷一把抓住沈玄的手说道,“你有畏水症,还是我去吧!”沈玄微微笑了笑,一纵身跳入了水中。黄怡婷不知道就在刚刚沈玄听到她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曾经对水的阴影已经荡然无存了。此时隧道内的水流很急,这隧道像是有巨大的吸力一样将沈玄的身体向溶洞内部吸去。沈玄竭力抓住隧道内凸起的石头,向手电的方向游去。那只手电在水底漂了片刻之后,尾部的绳子挂在了水底的石头上。沈玄一把抓起手电,双脚用力向上蹬,从水底游了上来。黄怡婷连忙赶到平台的边上拉住沈玄。

    “这手电不是被吴强带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黄怡婷不解地说道。

    沈玄拿着手电向溶洞的隧道照去,然后有些失望地说道:“你看前面的隧道,现在已经全部注满水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前面的隧道非常低矮,越往里走隧道越宽敞,这里是这一段隧道中最为宽敞的地方。现在连这里都已经被水淹没了的话,恐怕前面全部注满了水。”“那不能潜水出去吗?”黄怡婷疑惑地望着沈玄说道。

    “从这里到入口处至少有三百米,而且刚刚我下去的时候发现水流很急。任何人在没有装备的前提下都不可能潜水出去。我想吴强应该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中途便憋不住气被激流冲走了!”沈玄接着说道,“如果外面的洪水太大的话,我估计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被洪水灌满!”“那我们怎么办?”黄怡婷有些焦急地说道。

    “只能希望吴老他们能尽快赶到,否则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沈玄的话音刚落,只听隧道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应该是吴强的。黄怡婷和沈玄面面相觑。这急速灌注隧道中的河水已经让他们两个人忘记了在这幽深的溶洞中还潜伏着另一种危险——河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河水不停地向溶洞内倒灌进来。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原本在平台上刚刚过腰的河水已经到了胸口。沈玄拿着手电向头顶照去,虽然平台要高出下面的隧道很多,但是也不过只有三四米的高度,站在平台上伸出手几乎可以碰到溶洞顶,恐怕用不了五分钟,这里就将完全被河水注满了。

    “跟我走!”沈玄忽然抓住黄怡婷的手说道。

    “去哪里?”黄怡婷诧异地望着沈玄。正如沈玄所说,从这里潜水到洞口几乎没有可能,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这里尽量等待,希望吴华忠他们可以尽早赶到。

    “估计再有几分钟这里就会被洪水灌满,但是我没有感觉到这里水流很急,我想下面一定还有比较大的空间,我们顺水而下速度会很快,说不定这溶洞还有其他的出口!”沈玄坚定地说道。

    “嗯!”黄怡婷点了点头,继续等在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与其这样被活活淹死,不如顺流而下,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两个人深吸一口气,从隧道内潜入水底。正如沈玄第一次进入水中那样,隧道内的水流很急,沈玄紧紧拉住黄怡婷的手,在水中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地向更深处漂去。

    吴华忠带着卞虎、宋一在当地民警的引领下来到溶洞入口处的时候,洪水已经完全淹没了入口,站在河岸上能明显地看到溶洞入口处产生的巨大漩涡,正在将河水不断地吸入到溶洞里。

    “这就是溶洞入口?”卞虎指着依旧不停上涨的河水中那个巨大的漩涡向身边的民警询问道。

    “对,那应该就是入口!”“沈玄在电话里说黄怡婷被吴强带入溶洞,难道他也进去了?”卞虎焦急地说道。

    “吴老,现在怎么办?”宋一目光焦急地注视着吴华忠,希望他能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吴华忠望着那巨大的漩涡,从旁边的岸边捡起一块胳膊粗细的木棍投入到漩涡之中,只见那木棍在漩涡中快速地旋转了几下便被巨大的吸力折断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水流太急,任何人跳入漩涡,恐怕来不及进入溶洞就会被漩涡的吸力击碎,即便能侥幸进入溶洞,恐怕里面也已经被注满了水,没有潜水设备,去了也只能是送死!”“那就这样让他们俩死在里面?”卞虎愤愤地吼道,“我水性好,我下去找他们!”“卞虎,你冷静点!”宋一一把抓住正准备跳入水中的卞虎说道,“现在这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吴华忠忽然扭过头对旁边的民警说道:“立刻帮我联系云霸水库,问问他们现在是否已经低于警戒水位,一旦水位下来立刻停止泄洪!”“卞虎、宋一,你们两个现在立刻赶往市局,让他们配合寻找潜水装备,准备随时进入溶洞寻找沈玄和黄怡婷!”卞虎和宋一得到吴华忠的命令立刻开始行动。

    而溶洞内的两个人已经在激流中漂流了一分多钟,沈玄一面拉着黄怡婷,一面用手电向上照,希望能找到一个更开阔的空间,可是这溶洞隧道极其幽深,而且时而宽阔时而狭窄。黄怡婷这一口气已经有些憋不住了,她紧紧抓住沈玄的手。正在这时,沈玄忽然发现河水渐渐缓慢了下来,他拉着黄怡婷拼命向上游,终于两个人冲出了水面。

    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玄用手电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这个溶洞极大,大概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溶洞的入口处。沈玄拉着黄怡婷向溶洞壁游去。

    正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溶洞壁上跳入了水中,沈玄和黄怡婷心头一紧。沈玄连忙用手电向溶洞壁望去,只见一个人正趴在溶洞壁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上,看到亮光,那个人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抬起头气息奄奄地说道:“救……救救我……”“吴强?”黄怡婷惊呼一声,沈玄拉着黄怡婷向吴强所在的石头游去,这块石头有桌面那么大,高出水面二三十厘米。沈玄将黄怡婷推上石头之后,自己又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才吃力地爬上石头。

    “吴强,你怎么样?”黄怡婷看着趴在石头上的吴强说道。沈玄用手电照了照吴强,只见他身上头上都是鲜血,衣服已经被撕碎了,后背满是深深的伤口。沈玄继续向下照,当手电光落在吴强的腿上的时候,黄怡婷不禁一阵惊骇,吴强的右腿从根部开始已经不见了。

    “呵呵,养虎为患!”吴强哆嗦着说道,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终究自食恶果!”正在这时,沈玄觉得石头下面似乎有东西在游弋,忽然那东西从水面上一跃而起,直奔沈玄的后背而来,黄怡婷眼疾手快,立刻掏出枪对着那东西就是一枪。黄怡婷这一枪虽在紧要关头却丝毫未受影响,正好击中那东西的脑袋。只听“啪”的一声,那东西击破水面,紧接着水中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东西正在抢夺啃噬着尸体。

    沈玄拿着手电向石头下面望去,只见四五只河神正在撕咬着刚刚被黄怡婷杀死的同伴的尸体。沈玄一时恼怒,说道:“吴强,这里究竟有多少只罪兽?”“总共有九只,为了欺骗你们我放出去一只,这里还有八只!”吴强声音极其微弱地说道。

    “刚刚被我杀死一只,这里应该还有七只!”黄怡婷幽幽地说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豢养这些吃人的东西?”“毒品?”卞虎和宋一两个人站在溶洞入口处诧异地望着吴华忠说道。在吴华忠的催促下,云霸水库已经停止泄洪,但是因为距离较远,所以洪水退去尚需一些时间。卞虎和宋一已经将潜水设备带了回来,准备一旦洪水退去,便立刻带人进入溶洞,寻找沈玄和黄怡婷的下落。

    “您是说豢养河神的目的与毒品有关?”卞虎瞠目结舌地问道。

    “嗯,在发生了这起案件之后我便和宋一去了市局!”吴华忠回忆着道,“市缉毒大队的同志发现了一种新型昂贵的毒品,这种毒品成分极其罕见,普通毒品的致幻作用一般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可是这种新型毒品却能维持几天甚至一周的时间。这种毒品相当昂贵,价格极高,警方一直在查找毒品的来源,可是始终找不到。但是当这个案子发生之后,警方竟然在死者的血液里找到了这种毒品的成分!”“您是说在张铁身上发现的动物麻醉剂?”宋一警觉地说道。

    “对,麻醉药物一般都具备致幻作用,而这种成分的发现令市局高度重视,这才让我们火速破案!”吴华忠说着将手机递给宋一和卞虎说道,“你们看看这个!”“这是……”卞虎和宋一两个人接过手机,手机上是一张照片,两个人看着照片不禁一愣。

    “吴老,这照片里的人看着很眼熟啊!”卞虎琢磨着在什么地方见过照片里的人。

    “她叫王佳,十多年前,她的丈夫张翼辉因涉嫌制造以及贩卖毒品被国际刑警拘捕,怀孕的她逃逸。”吴华忠淡淡地说道。

    “她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卞虎不解地问道。

    “她逃逸之后的名字叫刘敏!”吴华忠望着还未退去的河水幽幽地说道。

    “刘敏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吴强气息奄奄地说道,“是她带着我一步步走向了这条……死路!”“九年前,因为伊逊河年年在卧龙山一带淤堵,所以镇上向县里申请准备将伊逊河改道,这个项目很快获得了批准。工程进行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溶洞,几个民工准备到溶洞中一探究竟,谁知却失踪了。后来我带着民警进入溶洞寻找失踪者的下落,可是这溶洞里面全部是积水,极其难行,而且越往里走岔路越多。最后终于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已经快要腐烂的河神的尸体。我当时出于好奇,便将尸体上的獠牙藏了起来。

    “谁想到这只獠牙却改变了我的一生。七年前,北京大妞刘敏嫁到了这里,一次偶然的机会刘敏看到了那只獠牙,于是便向我询问獠牙的来历。刘敏虽然身材矮小,却极其精明,很会办事,她第一次单独找到我,便给我带来了许多礼物。我于是将河神的事情告诉了刘敏,几天之后刘敏告诉我,如果能抓到一只活的河神,可以卖上一个大价钱。刘敏当即就给我拿来了两万元钱作为定金。

    “当警察一年能有多少钱,就这样我悄悄地来到这里。起初这里总共有三只河神,我将其中的一只打死带给了刘敏。刘敏很痛快地又给了我十万元。她告诉我,如果可以抓到一只活的河神,那么价钱会更高。

    “我想尽办法终于为她抓到了一只幼年的河神,她将其豢养在池塘里。起初我并不知道她用这些做什么,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见她正在从那河神的口中提取毒液。我问她毒液的用途,她开始隐瞒,后来便将制毒的事情告诉了我,而且警告我一旦泄露出去的话,我也是她的同谋,脱不了干系。那时我才发现,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原来心肠如此狠毒。

    “善恶到头终有报,刘敏的儿子溺水,那孩子也许是她除了钱之外唯一关心的,她整天跑到我的办公室哭闹,威胁我如果找不到孩子的下落她就去自首。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人去寻找,结果却发现那孩子根本就是死在刘敏所豢养的河神的手中。刘敏精神受了刺激,从此神志不清,而我也从刘敏的手中接过了制毒的生意。”吴强嘿嘿冷笑着说道:“可是没想到,最后连我也死在了这些畜生的手里!”黄怡婷和沈玄听完吴强的叙述,不禁有些惊讶,他们直到此时才明白这个案子究竟有多复杂。

    “可以……可以扶我起来吗?”吴强小声地请求道。

    沈玄将手电递给黄怡婷,然后用力将吴强扶起来靠在溶洞壁上。吴强吃力地从口袋中掏出已经浸透的香烟,歪歪斜斜地叼在嘴边,然后拿出打火机吃力地按着,可能是由于打火机进水的缘故,除了火石擦出的火花外,没有任何反应。他一遍一遍不停地按着打火机,手渐渐松软了下来,在打火机擦出最后一点火花之后,吴强的脑袋沉甸甸地倒在了石头上。

    洪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只是因为这里空间开阔,因此水面上升得并不快。但是如果洪水依旧持续的话,用不了多久,这块勉强能护卫他们的石头也会被洪水淹没。沈玄和黄怡婷背靠着溶洞壁,紧紧地贴在一起,尽量避免靠近水面,唯恐那些罪兽会忽然暴起。

    “谢谢你!”黄怡婷忽然低声说道。

    “呵呵!”沈玄轻声笑了笑,“其实我要感谢你。高中时代的一堂游泳课,我和同桌比赛跳水。我们从三米跳台开始,最后同桌觉得不过瘾,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自己偷偷溜到了十米跳台上,我在下面极力向他招手,让他不要往下跳,可是他对我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纵身一跃扎入水中,落在了我的面前。一瞬间,我周围的水都变成了血红色,带着血腥味的水飞溅进我的嘴里。从那时候开始,每当我入水的时候,便能闻到那种浓重的血腥味,身体僵硬的不能动弹。如果那时不是你叫我的名字,恐怕我这次也溺死在水里了!”“呵呵!”黄怡婷笑了笑说道,“如果我们能出去的话,下次陪我去游泳吧!”“嗯!”沈玄点了点头。在这黑暗的溶洞内,时间像是被夸张地拉长了,水面上升的高度就像是死神的沙漏,在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生命。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七只凶神恶煞般的罪兽,而黄怡婷即便每一枪都命中,子弹还是不够。水面越来越接近石头,忽然一只罪兽从水中腾空而起,黄怡婷连忙举起枪凭着感觉开了一枪,一条火舌从枪口喷出,罪兽应声落入水中。和之前一样,水中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样不是办法,一会儿如果河水淹没了石板,那么这些罪兽肯定会一起攻击我们。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将它们尽量多地除掉!”沈玄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可是它们一直潜伏在水底。”“我来做诱饵!”沈玄说着将手电递给黄怡婷,“一会儿我跳到水里去,你注意观察我的周围,一旦发现罪兽就立刻开枪!”“不行,这太危险了!”黄怡婷觉得沈玄的提议太过冒险。

    “总比我们最后被他们撕碎要好得多!”沈玄说着已经跳入了水中,黄怡婷连忙站起身双手握住枪,将手电抵在枪口下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的动静。沈玄双手抓着石块,双脚在水中搅动着水面。果然不一会儿,几只罪兽便被沈玄吸引了过来。黄怡婷眼疾手快地冲着水中的黑影连开三枪,她的枪法极准,每一枪都命中了罪兽的脑袋。还有三只,黄怡婷在心中默念着,可是那几只罪兽似乎受到了惊吓,无论沈玄如何在水中摆动身体都不出现。

    大约过了十分钟,忽然一个黑影从黄怡婷的身后一跃而起,黄怡婷连忙回头,一枪击中那罪兽的脑袋,而与此同时,两只罪兽同时对沈玄发起了攻击,黄怡婷转过身击中了一只罪兽的头,而另外一只罪兽却将沈玄扑进了水中。

    水面立刻水花四溅,片刻之后忽然恢复了平静。黄怡婷拿着手电在附近的水面上搜索着,可是水面平静得如镜子一般,耳边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沈玄……”黄怡婷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被奇妙地放大,空洞,绝望,无助。

    “沈玄……”黄怡婷一直在喊着沈玄的名字,她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喊到最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水面再也没有上涨,她瘫软地坐在石头上。手电的光渐渐变得微弱下来,黄怡婷最后的喊声如蚊蝇声,如同自言自语。她靠在墙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时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忽然黄怡婷睁开眼睛,隐隐地觉得有东西在水中游弋。黄怡婷警觉地拿起枪,虽然枪里已经没了子弹,但是这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黄姐?你在哪里?”卞虎穿着潜水装从水中钻出来,一面用手电照着附近的水域,一面大声喊道。

    “卞虎!”黄怡婷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

    “在那边,在那边!”卞虎对身后的人说道,卞虎很快游到了黄怡婷所在的那块石头下面,此时水面距离石头只有一米之遥。卞虎用绳子挂住石头爬了上去,他见到虚弱的黄怡婷和她身边已经死去的吴强,疑惑地问道:“黄姐,沈玄呢?”黄怡婷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一下子扑进卞虎的怀里说道:“你们怎么才来?沈玄被罪兽摁进水里了!”“什么?这里还有罪兽?”卞虎连忙扭过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大家注意警戒,这里可能还有活着的罪兽!”几个人听到卞虎的话之后全部聚拢到石头旁边。

    黄怡婷跟随卞虎走出溶洞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钟了,她将在溶洞中的遭遇详细汇报给了吴华忠,吴华忠立刻派人再次进入溶洞寻找沈玄和最后那只罪兽的下落。

    由于洪水退去,溶洞中的水位也降低了很多,隧道中很多被淹没的地方都露出了本来面目。虽然吴华忠再三劝说黄怡婷不要跟随搜寻队进入溶洞,然而黄怡婷依旧执拗地坚持。最后吴华忠无奈地答应了黄怡婷的请求,命令卞虎和宋一一定要注意保护黄怡婷的安全。

    黄怡婷带着搜寻队再次回到了溶洞深处,搜寻队十几个人在那巨大的空间内搜寻着罪兽和沈玄的下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搜寻队在水下发现了八具罪兽的尸体,其中六具是完整的,其他两具已经残缺不全。这八具尸体中有七具身体上有中弹的伤口,而另一具死因不明,只有请求法医进一步解剖才能确认。

    至于沈玄,除了在河底发现一只沈玄的鞋之外,便再无发现。罪兽的尸体很快便被运往了法医处进行解剖,其中七只罪兽死于黄怡婷的枪下,而另外一只罪兽的死因成谜,它身上只有轻微外伤,内脏完好,在胃内未发现人体组织。

    关于沈玄的搜寻持续了半个月之久,半个月后,重案组离开了南岳镇。来时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四个,车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沈玄,就像是空气一样,凭空出现,又忽然失踪了。

    9

    有句话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黄怡婷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地合上卷宗,抬起头下意识地看了看钟,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她习惯性地看了看沈玄的座位,虽然沈玄失踪已经二十多天了,但是重案组几个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都避免提及沈玄,而沈玄的办公桌始终没有动过,就像他依然还在一样。

    她站起身长出一口气,旁若无人地对沈玄空荡荡的办公桌微笑着说:“沈玄,该睡觉了!”然而她的笑容最后化成了一丝悲伤,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包咖啡沏上。从南岳镇回来之后,黄怡婷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黑暗的溶洞,那些藏在暗处的罪兽,还有沈玄支离破碎的样子。

    起初在未发现沈玄的时候她一直抱着一丝希望,没有发现就是最好的结果。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仅存的希望也渐渐变成了绝望。

    她手中端着咖啡杯走到窗前,欣赏着这静谧城市的夜景。也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下来。远处林立的高楼,繁华大街上闪烁的霓虹灯,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路人。黄怡婷的目光在眼前的景物上游走,忽然她发现在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正痴痴地盯着自己。望着那熟悉的身影,黄怡婷手中的杯子悄然滑落,她不顾一切地推开门跑了出去。然而当她来到院子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

    她依旧不死心地追出院子,向两边环视了一圈,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身影。这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黄怡婷摇着头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在心中暗骂自己。碎裂的玻璃散落一地,黄怡婷拿过笤帚低着头收拾着地面上的玻璃碴子。忽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见沈玄办公桌下面的柜门虚掩着,她皱着眉缓缓地走过去,轻轻地拉开柜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悄然滚落……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