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了五千美元，只为租一辆专列！

    漂亮女孩的电话号码，他知道的最多，绝对空前。

    “齐格飞讽刺剧”[4]在百老汇的舞台上辉煌上演了二十四年。它制作豪华，深得人们喜爱，就这两点，没有哪部戏剧能在之上。没有哪部戏能赚上那么多的钱，也没有哪部戏能够亏上那么多钱。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像佛罗仑兹·齐格飞那样，他知道那么多漂亮女孩的电话号码，是世界之最。在他的“丽人手册”中，一行行全是迷人女孩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成千上万的女孩子呀。每天都有五十到六十个立志成名的年轻维纳斯们在他挑剔的目光下走来走去。

    他被誉为“美国女孩的伯乐”，对此他深感自豪。这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称号。他经常选中某个平淡无奇的小女孩，换了别人，绝对不会多看这个女孩一眼。可是在他手里，这个女孩就会蜕变成舞台上魅力十足的神秘尤物。想要登上齐格飞的舞台，那就得有体态和优雅，有了这两样，就能得到大家都垂涎的通行证。而齐格飞本人负责将演员变得魅力四射。

    齐格飞就像东方的君主一样奢华浪费。在舞台服装上，他一掷千金。他找遍欧洲、印度和其他亚洲国家的市场，只为买到最美丽的布料。即使是裙子的衬里都必须是最精美的丝绸，在他看来，只有贴身衣料都尽善尽美，女人才会觉得真正觉得自己美丽动人。

    为了给戏中的牛仔找到合适的帽子，《演出船》这部剧推迟了整整三个月。一次，他在一部剧上花了二十五万美元，而这部戏只上演了一次，就再也没有登台，原因只是他觉得这部戏配不上齐格飞式的绚丽风格。

    无论做什么，他都铺张浪费，大手大脚。每天，他同数百人联系，但他从来不口授信件。他一醒来就发电报、打电话，没完没了。无论走到哪儿，他都带着空白的电报单子。他在大中央车站上车，还没有坐到第125大街，就用完了整整一叠空白的电报单。

    说起来真是难以置信，在排练的时候，他坐在乐队演奏的地方，跨过脚灯，就是演员，他还给他们发电报，这是真的。对方近在咫尺，扯上一嗓子就能听到，他也给别人拍电报。一次，他从窗户探出身子来，朝着对面窗户的人叫道：“喂，我给你发了封电报，你怎么没回呢？”

    一旦路过电话亭，他就会停下来，至少要打十来个电话。早上他六点钟就起床了，为的是给自己的员工打电话，几乎每天如此。

    他会盘算数小时，就为了省下十七八块钱；到了第二天，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又在华尔街扔下十万美金。一次，他从爱德·韦恩那里借了五千美元，他用这笔借来的五千美金租了专列，横跨美洲大陆。

    他很有骑士风度，慷慨殷勤，女人因此觉得自己美丽动人。首演之夜，他都会给歌舞队的每个女孩子送上一盒花。即使那些到他那儿找工作的年老女性，半疯半傻，他也同样殷勤相待，与对待其他人没有两样。

    他麾下最有名气的明星，一个星期的平均薪水是五千美元。一个演出季下来，这些演员银行里的钱比他还多。

    他刚进入演出行业的时候，歌舞团里的女孩每周的收入是三十美元；但在他恣意挥霍的统治之下，演出行业里漂亮女孩的身价已经到了每周一百二十五美元。

    齐格飞早熟，十四岁的时候，他第一次涉足演出业。从家里跑了出来，他加入了野牛比尔[5]的蛮荒西部秀，表演花样骑术和射击。

    二十五岁的时候，他是山道[6]的经纪人，捞了一大笔钱；山道在《淘气两兄弟》[7]中饰演那个声音沙哑的大个子。

    两年之后，身在伦敦，他破产了，名下一分钱都没有。他想在赌场赌一把运气，转盘一转，他连衬衣都输掉了。

    一分钱也没有，但这位了不起的创业者也从来不会为此烦恼。完全凭借自己的魅力，他又组建了一个团，带着整个欧洲最名噪一时的女演员凯旋而归。他回到了美国——那位女演员就是安娜·赫尔德[8]，她热情奔放、才华洋溢、活力四射，是那个时代的梅·韦斯特[9]。

    美国精明的制作人一直在给安娜·赫尔德发电报，求着她来纽约。他们许以各种丰厚的报酬。佛罗仑兹·齐格飞，才二十七岁，名不见经传，兜里一分钱没有，他走进赫尔德的化妆室，用魅力征服了她，让她签订了一纸合同，从此，齐格飞名声鹊起。

    安娜·赫尔德立刻就引起了轰动。她彻底征服了美国。紧身衣、粉底、帽子、香水、马、鸡尾酒、小狗，还有雪茄都以她的名字命名。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整个美国都在为她举杯。一年之内，佛罗仑兹·齐格飞成为了她的丈夫。

    多年后，他同安娜·赫尔德离婚后，他如痴如醉地爱上了比莉·伯克[10]。就在遇到她的那天，齐格飞买下了整间花店，从麝香豌豆花到兰花，从康乃馨到窗台上的橘子树，一样不落，全送了过去。比莉告诉他，本来想打电话致谢的，可他的电话一直占线，听了这话，他立马就安装了一台金色电话，铃声与众不同，专门用来接听比莉的电话。

    齐格飞优柔寡断，他就这样。他讨厌做决定。以前，他的桌子上摆了一盒甘草糖；有朋友问他是不是真喜欢甘草糖，他说：“让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吃甘草糖吧。这些糖都是黑色，我就不用决定到底最喜欢哪个颜色了。”

    他雇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喜剧演员来出演自己的讽刺剧；但是面对这些演员的滑稽动作，他从来不发笑。爱德·韦恩也好，埃迪·坎托也好，威尔·罗杰斯也好，他们都不能让他咧嘴一笑。他太酷了，他的演员们给了他一个绰号，叫做“冰水”。

    二十四年来，“齐格飞讽刺剧”每次首演都算得上是老纽约的盛事。街道上挤满了豪华轿车，剧院大厅挤满了头戴丝帽的绅士和身着貂皮大衣的女士；前排的两张座位，到了头脑机灵的投机贩子手里，卖给那些身心疲惫的企业家们，就高达三百美元。后台则是一片喧哗混乱。戏装女管理员、还有信差跑来跑去，不时地撞在一起；怯场的演员们在舞台两翼喃喃自语；歌舞队的女孩们发疯地找衣服。大家乱作一团，只有一个人保持着平静，他很酷、很沉着——这个人就是齐格飞。赶赴首场演出，实属幸运，这些纽约人打扮精致，穿着燕尾服，带着白色领结；但齐格飞只不过穿着普通的灰色西装就来了。他甚至座位都不要，站在通往包厢的台阶上观看演出。

    1929年，华尔街爆发了股灾，伯乐齐格飞的事业也谢幕了。从那以后，这位在表演事业上挥金如土的“魔法师”穷得几乎没钱付房租。最后一部讽刺剧得以上演，一部分钱还来自他麾下的明星和员工。

    1923年，齐格飞在加利福利亚去世。死前，他陷入了谵语状态，神志不清，他觉得自己是在指导讽刺剧。白色的病房就是他的舞台，收音机就是他的乐队，呆如木鸡的贴身男仆就是他的演员们。他的双唇干得起了皮，他的眼睛在高烧之下炯炯发光，他坐了起来，对着一群看不见的演员高声下令。

    “帷幕！”他叫道。“快节奏的音乐！灯光！各就各位，最后一场！”最后，他低声喃喃道：“太棒了！演出不错……。演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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