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傲娇学生会I-人格分裂的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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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八福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一时脑抽,找一个记忆错乱的脑残吵架冷战,且一战便是几个昼夜。

    他不肯去见柳蓉蓉,她就应该想办法绑他去,捆他去,找一堆壮汉押着他去,她没事跟个没记忆的人研究什么是我非我的哲理干什么呀?

    而李宸景言出必行,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与之前那个东序首辅到底“有何不同”。

    恪守规矩的性子没了,自己拟的典章制度忘了,凉薄的性子、刻薄的毒舌,就连眼角眉梢的高傲样都统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

    六部开会,找不着他人。

    博士请他批示,他在文案后画鬼脸。

    书香门第的世族公子邀他品茶对弈赏花鉴画,他兴趣缺缺,嫌弃到底。纨绔子弟找他翻墙逃学遛鸟掷骰子,他心花怒放,点头连连。把所谓“亲小人,远贤者”发挥得淋漓尽致。

    首辅尚且如此,谁还会乖乖地守那些要人命的规矩?一时间,东序府内清风不再,妖风四起。一些本就出身官宦富贵家庭、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公子哥,原本在书院很是收敛,可一见严苛的首辅已然转性,压抑在心的本性也就随着暴露无遗,在家什么样,在学院依旧什么样。

    规矩一:凡入府院生一视同仁,除院内书童,不准私带家丁伺候。

    改!少爷身旁就应该随行五六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规矩二:如院生天资聪颖,有过人之处,可由首辅破格向朝廷推荐提前录用。

    改!才智学识不重要,只要能带首辅公子出去逍遥一次,推荐当官什么的好说好说。

    规矩三:女眷不得靠近东序府辖内。

    改!什么老婆小妾、红颜知己、使唤丫头,统统可在院子内乱窜。

    这边几个纨绔子弟围在一起斗蛐蛐,那厢院生和待嫁选郎的各家千金调笑不已,哪里还像出将入相的天朝第一学府?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就算捂着耳朵,嘈杂声也络绎不绝。书本上的东西钻不进脑袋,身边还有奚落的酸凉笑声。

    “哎哟,这不是被我们敬爱的李首辅另眼相看的朱院生吗?不愧是李首辅开特例救下的才子啊,博士还没来,就装起好学生了?让我瞧瞧,这是在读什么书呢?”

    “喂!你别打搅人家,没看到人家研究的是情诗三百首吗?”

    “哈!我当是什么《春秋》、《大学》呢,原来是情诗啊!啧啧,还以为首辅公子看中的是什么大器之才,不过尔尔。”

    “你可别这么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听说咱们朱院生在考进府前可是在坊间小有名气,是替人代写情书的八公子。和那些个连字都识不上几个的人在一起厮混,必是十分有优越感吧?”

    “那他是怎么认识咱们李首辅的?该不是……李首辅自己想不出词,也找他写情信吧?”

    “你这猜测以前可能是天方夜谭,如今看来妙不可言啊!看咱们李首辅近日行径,每日只知厮混,去坊间找人写些淫词俗语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喂,朱院生!劝你别高兴太早,以为有李首辅替你撑腰便肆无忌惮。我本仰慕李首辅风采才考入东序府,不想他却是那般疯疯癫癫之人,哼,我看他被拉下首辅之位是迟早之事!”

    李宸景被拉下首辅之位与她何干?对他有意见就去亲自找他说啊,对着她发什么牢骚!

    合上手中书本,朱八福站起身正要发作,只见卫晨暮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朝她微微颔首,然后向外面扬扬下巴,示意她出门一聚。

    刑部统府亲自邀她说话,四周又响起窃窃私语之声。她叹了一大口气,垮下肩膀,不情愿地挪步走向偏廊。

    “少公子变成这样,朱公子可有打算?”

    卫晨暮的第一句话就踩中她的爆点。

    “那是你家少公子,并非我的!我一没领他俸禄,二没承他恩情!相反的,我被他害得很惨好不好?他要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我尽力帮他,他还不领情!就让他被皇上给撤职查办押进天牢发配充军好了!反正是他自己不要恢复记忆了!”

    “少公子说不要恢复记忆?”

    “可不是吗?!你不知道你家少公子脾气有多神奇!他说如果想起过去,他就不是他了,他不是他,他会变成谁啊?他是掉进水里去了吧?他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吧?”

    “……”卫晨暮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低眉思量。

    “卫大人,你倒是说话啊?你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我好心说要带他去见柳蓉蓉,他还对我发脾气!我是为他好,他简直狼心狗肺,不知好歹!哼!他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爱见不见,我着什么急?”

    “柳蓉蓉?”一听到这敏感的名字,卫晨暮大惊,“朱公子您要带少公子去见柳姑娘?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见到了柳姑娘,你家少公子才能忆起从前,恢复正常呀!她可是你家少公子心爱之人!”

    “曾经。”卫晨暮强调,“她只是少公子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现下少公子最在意的人是您。他不记得柳姑娘,不记得任何一个人,不记得任何一件事,他唯独记得您一人而已。”

    “我……”朱八福百口莫辩,她抓抓头张口解释,“少公子摔坏了头,卫大人也跟着他一块疯吗?少公子记错了,那只是他凭着一些记忆片段自行想象出来的!我与他……我与他从前根本没有什么的,真的!我只是帮他做戏骗……”

    “那请您考虑现下。”

    被打断话语,朱八福一愣:“……现下?什么现下?”

    “现下,满心都是您的少公子,您要如何答复他?”

    “我……”怎么可能答复得了,她对李宸景根本就没有……

    “少公子在病中曾问属下,过去的他是否亏待于您,属下据实以告,说不曾在他身边见过您。”

    “对啊对啊!我们真的不曾有过什么,是吧?”

    卫晨暮摇头:“‘以后就会见到了,绝不再把他藏起来,上哪儿都要带着。’——少公子是这么回我的。”

    “……”那家伙,他一定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一定以为过去的自己因为她是个男人,为了避嫌,才不让她见身边的人……干吗这么体贴周到地为她思虑,就好像她真的是他的情人一般,就好像他真的亏欠了她太多太多,拼了命也要还给她一般……

    根本不需要为她做那么多啊。他没有亏欠她,她亦没有想要他的付出。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路人罢了,为何突然就纠缠不清了呢?

    “最后……恕属下多言,属下恳请您别带少公子去见柳姑娘。对少公子而言,能忘了柳姑娘也许是莫大的福分。”

    “忘掉自己最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莫大的福分?”

    若是她,要是忘记了自己以前喜欢过谁,她肯定会怄死的!老爹说过,存在即现实。就因为柳姑娘的身份,因为世俗观念不容便逃避般地不闻不问,把过去埋得不见踪影,这样对李宸景不公平吧?

    “若少公子只是一厢情愿,求而不得呢?”

    “……”

    “如此,还要帮少公子忆起往事吗?”

    “帮他,不帮他,帮他,不帮他,帮他……”无涯书坊内,朱八福跷起椅腿,手捏雏菊,一边撕扯花瓣,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一片花瓣拔下,她怔怔地看着花梗皱眉:“不……帮他啊?”

    莫非上天都觉得她在多管闲事吗?

    单恋加苦恋,她怎么也没料想到李宸景与柳蓉蓉的关系如此狗血。就他那张俊俏的美颜,按说在脂粉堆里该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怎么也不像个一厢情愿的倒霉蛋啊。

    样貌、才学、家世,除了人品有点问题,他样样称优,没的挑剔。

    就算鸡蛋里挑骨头,说他家世太好,跟着他有压力,可依李宸景护短的性子,他是绝不会让自己心上人吃半点亏的吧?至少这几天,他一直是这么对她的,不准别人对她说三道四,不准家里人对她不恭不敬,一直待在她身边也是生怕他一转身,她就会出岔子。

    那些细枝末节的举动不是记忆丢失后的产物,分明是把以往压藏在心底的心思倾泻了出来,体贴得让人难以招架,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端到她面前来。

    结果……她还骂他幼稚缠人,不知好歹。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他把潜意识里想呵护柳蓉蓉的心意全数转嫁到她身上来,她总不能欣然接受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李宸景和他的心意,包括他的身体和灵魂,都不是她的东西,理当物归原主才对。

    她还是没办法像卫大人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李宸景不要,那她只能再去一趟春分楼,请柳姑娘来见他了!

    可万一真如卫大人所言,柳蓉蓉对他毫不留恋,不肯前来赴约呢?

    “……搞什么鬼!那个女人到底不喜欢他哪里啊?”朱八福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笔墨砚台险些被她推下桌面,头顶突然飞来一只鸡毛掸子,正敲中她的额头,顿时红起一块。

    “我才想问你要搞什么鬼!朱八福,这份工你是不是不要做了?几天不来上工也不打招呼,一来就给我开小差?”

    无涯书坊的老板赵无涯出手从不手软,就算她是他高薪聘请来的智囊小掌柜,他也是照打不误。身为一家书坊的老板,他却毫无文人气息,最喜好嚼着槟榔,窝在书坊小雅间里翻翻小艳本。虽然——那些小艳本多半都是她鼓动他进货,并由她亲自挑选的,可是,那有什么办法,这年头要靠书店赚钱,光卖些之乎者也是填不饱自己肚子的!什么圣人大道理也得向风花雪月敬礼。

    就好像她——虽然书墨满肚,还不是要被槟榔老板敲诈剩余劳动价值。

    “也不想想是谁劝你多进艳本,让你扭亏为盈的,竟敢敲我头。”朱八福喃喃地抱怨,她不满地接过柜台前客人递来结账的书,扫视目录计算价钱。

    “客官,请问您是现银还是银票?”低头算算算……

    “现银。”

    算好账目,朱八福抬头露出商业化的微笑:“嗯,一共是一两二钱,多谢惠……你?!”

    “……你卖艳本?”不可置信的疑问带着浓浓的不满。

    这个问题该她问才对吧!

    “李宸景!你买艳本?”

    堂堂东序首辅,逛黄书铺子?还……还还偷肚兜,还诱欢!还下册!他也太长脸了吧?

    几本厚厚的书往桌上一摞,朱八福推开他的银两,将书直接抱进自己柜台里。

    这算什么意思?李宸景眼眸一眯道:“书,我买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不要脸啊?这种东西是你看的吗?是你看的吗?”

    他瞥了一眼问道:“为何他人看得,我看不得?”

    “你是李宸景啊!”你是那个不苟言笑,不喜淫词艳曲的东序首辅啊!

    “李宸景是什么东西?他不看,我看,书还来。”

    “你……这种东西,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不懂的!”

    “谁说我不懂。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你!”她张口欲辩,只见几个纨绔公子从书架后摇摆着走上前来。提鸟笼的、把茶壶的、执折扇的,这些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她在无涯书坊早已见怪不怪,可是,他们和李宸景……

    “喂,宸景,你当真没看过艳本吗?你选的那几本可都是书中极品啊!”

    “哈哈,身为读书人却没逛过无涯书坊的艳本区的遗憾,这回兄弟们可算帮你圆了啊。”

    “李大公子,看完借我!”

    李宸景没回头,只定定地望着她,然后张口对身后三位公子哥轻道:“喂,你们同我说,我乃丞相公子,有钱有权有闲,没有银子和权势办不成的事,所以人人都得听我的,都该跟我点头哈腰,都该想尽办法亲近我,对吧?”

    “对啊!理当如此!”

    “哦……可眼下就有个不买账的家伙。”他眼眉微挑,看得朱八福头皮一阵发麻。

    “何人敢不买李大公子的账?我潘某第一个不答应!”提着鸟笼的公子哥一撸袖子就靠近了柜台。

    “就是……他喽。”薄唇微撇,李宸景有些轻蔑地指向她。

    小八不听他,不理他,更加不要亲近他,非要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否则就对他放任自流。

    “你小子,敢对丞相公子无礼?”那位潘少爷跨步上前一拍柜台,一摞艳本当即掉落在地。

    纨绔恶霸不能惹,朱八福深知此理。她急忙摇手狗腿地解释道:“不不不!几位公子误会了,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小生只是无涯书坊的小掌柜,岂敢岂敢!”

    在他面前颐指气使,到了别人面前就变乌龟了。李宸景冷笑道:“那书我买走了。”

    下意识地,朱八福拍桌大吼:“你给我放下!你个败家玩意儿,学什么不好,学人家看这种鬼东西!”东序府已经乱作一团了,每个人都等着皇帝办他呢,还敢看艳本?嫌自己身上罪责还不够多吗?!

    李宸景耸耸肩,对潘少爷摇了摇头,大意是——看,他完全不把你我放在眼里,我们还混什么啊?

    一被挑唆,潘少爷怒上心头,他伸手一把拎起柜台内朱八福的衣领,拽至自己跟前:“喂!臭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这位是当朝丞相公子,而我是谁,你知不知道?”

    “他他是谁我知道,不过大大大爷您是何方高人,小生我……”

    “我乃当今圣上的小舅子!国舅爷懂不懂?!我姐可是现下最受圣上恩宠的潘妃!”

    “……”那个混蛋皇帝的亲戚?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他姐夫一样混蛋!

    “喂!臭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潘少爷说着,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朱八福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拎起来。她脚尖快要离开地面,喉咙被勒得呼吸不畅,只得频频咳嗽,然后愤愤地瞪着纵友行凶的李宸景。

    混蛋李宸景!该死的李宸景!不知好歹的李宸景!我再管你的闲事我就不姓朱,我直接变猪!从今以后我才懒得管你跟什么人在一起,看什么鬼书呢!你就随心所欲地去堕落成和李宸景不一样的人吧!

    “……喂!放手。”

    “没事的,宸景,你让开。就算今天我宰了这个臭小子,有我姐在,也不会有事。”

    “谁要管你死活?”

    “哈?”

    “放开他。我会担心。”

    李宸景一把拨开潘少爷的手,顺势接住从高处掉落的朱八福,她腰肢的细微触感让他皱了皱眉。但他依旧冷着脸,没多看她一眼,只是低身把她脚边的书都捡了起来。

    他抬起广袖,从暗袋里丢出一锭银元宝,精准地丢进她手里。她呼吸还急促着,涨红着脸,不明所以地抬眼瞪他。

    “艳本,我买了。剩下的钱,算大爷我打赏给你的。”

    “……”

    “这种话,他不会说,对吧?”

    “……”

    “我说过,要让你知晓我与他的不同,明白了吗?”

    也许……李宸景从跳下河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在了,现在在她眼前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不是什么丞相之子,不是柳蓉蓉的入幕之宾,他交狐朋狗友也好,买艳本也好,他只想招惹她的视线,堕落给她看,为此无所不作。

    他随性地举起书本,毫不珍惜地甩甩,然后挥挥手,率领着他的一票纨绔朋友吊儿郎当地迈出无涯书坊。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经过街道旁的小茶肆,角落桌的一对华服男子轻声低语,暗红绸衣的那位一手挑着烟杆,另一手握着一颗李子,轻蔑地对那俗气到家的权少四人组瞥去一眼。

    “您家小舅子在您眼皮底下欺压百姓,做姐夫的不用去主持公道吗?”

    “嗯?我家小舅子,正义感挺强的小伙,不是吗?”头顶波斯猫,眼眸微眯的公子优雅回道,“替姐夫惩治当街卖艳本的百姓,甚好甚好。”

    “……那您家的东序首辅呢?您别告诉我他只是在惩治非法贩卖禁书的商贩!”

    “呀!这个借口给小景子用的确不错!”

    龙阳呛了一口烟,猛咳起来,随后他拍桌大吼道:“圣上!他脑子已经坏掉了,您还要袒护他到何时?!东序首辅必须换人!我不允许那种酒囊饭袋凌驾于我头上!”

    “哦?那依龙二的意见,我当如何处置小景子?”

    “玩忽职守,革职查办。”

    手中的李子被高高抛起,“啪”地摔在石板地上,一地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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