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泽看了看卓然,目光掠过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最后落在夏初脸上,沉声问:“怎么回事?”
夏初愣愣的看着梁牧泽,一时忘记回答。
“夏初?”卓然询问似地开口。他有些紧张,这个人的眼光犀利,仿佛能将人看穿一样,他也穿着军装,又和夏初认识,某种可能性让他瞬间在心里垒砌出一道防线。
夏初简单解释说:“他是我的战友。”
卓然刚要开口说什么,梁牧泽却打断了他,直接将他忽略,继续问夏初:“你没事吧?”
这种男男女女的事情,梁牧泽本来没准备过问,可是他看到夏初脸上那别扭的表情,似是有着无奈,还有心痛,她被紧攥着的手一直挣扎着。看在那晚的蜂蜜水和她多天来给他做早、晚餐的面子上,他决定不能“见死不救”。
夏初趁着卓然晃神儿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卓然,我们一直都两不相欠,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想必你也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也是,今后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说完,她转身打开越野车副驾驶的门坐进去,顺手系上安全带,不再看卓然一眼。
梁牧泽的速度很慢,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人颓然的样子,双手垂在身侧,整个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随时都可能倒下。
进了家门,夏初只扔下一句“心情不好,晚饭自行解决”,便钻进卧室,并且“砰”的关上房门。
梁牧泽放下二喵,二喵对着他的手掌又是舔又是蹭的,梁牧泽蹲下来,唇角微勾:“饿了?”
“喵喵。”
“没听见吗?晚饭自行解决。”梁牧泽脸色忽变,站起来回卧室,留下二喵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辜表情。
夏初成“大”字型趴在床上,心里难受又憋屈。道歉?道歉有卵用?当初是你拍拍屁股转身交流出国,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不想耽误我。好啊,既然都走了,既然怕耽误我,现在有何必请求原谅?你既然那么决然的离开觉得自己没有错,现在道哪门子歉?
时间不会给卓然后悔的机会,也许,曾经的夏初还会盼望着他回来,希望可以回到过去,而现在,夏初只想忘了他重新开始。她在努力,如果不是他贸然的出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记起这个人。
但是,他还是出现了,用无比哀求的口气请求她的原谅,要她不要忘记他?虽然她仍然会心痛,仍然想哭泣落泪,可是她很坚定。是卓然选择放弃她,那她绝对不会等他,绝对不会!
门外传来一阵有序的敲门声,跟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道:“吃饭。”
夏初的头埋在枕头下,发出两个闷闷的音节:“不饿。”
外面的人似是没有听到一半,继续敲门。夏初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嚷道:“我说我不饿!”
“噔、噔、噔。”连敲门的节奏都没有变,完全把夏初的话当做耳旁风,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夏初有些气恼,翻身下床,猛的拉开大门,气呼呼的看着门外的人。
梁牧泽居然抱着二喵站在门外,二喵的猫眼圆溜溜的注视着她,那萌萌的小表情让夏初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睁着一双很像二喵的圆眼睛,和二喵大眼瞪着小眼。
“它吃东西了吗?”夏初接过二喵,抱在怀里。
梁牧泽说:“没有。”
夏初心疼的揉着二喵的脑袋,“它都饿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喂它吃东西?”
“我没吃饭。”首长的意思是,我也没吃饭,它凭什么吃饭?
夏初错愕,吃惊。一个一米八多的糙汉子,浑身腱子肉的特种军官,竟然跟一个只有一公斤重的小猫咪较劲儿,有意思吗?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他其实是变向逼着你吃饭。
这个想法让夏初有些触动,她妥协了,和梁牧泽一起在餐桌边就坐,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白粥,简单的晚餐,却让她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会做饭,自己还瞎积极什么,全让他做好了。
“小区外买的。”
梁牧泽冷声打碎了夏初的幻想,就在这一瞬间,夏初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震钻心的疼痛,把眼泪都疼出来了。
饭后,梁牧泽捧着火影的漫画书,双腿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看的津津有味,穿着拖鞋的双脚还不时的晃啊晃的,好不自在。
躺椅终于从某些人的手中抢夺回来,夏初抱着二喵丝毫不犹豫的躺上去,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抢走。
窗外的夜色朦胧,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的到处都是。这座南方城市,商贸发达,经济先进,卓然出国学的是管理,现在回来,应该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吧?他说她太优秀,说她的家庭太显赫,说他不敢奢望她等他。原来,这些也可以变成她被抛弃的理由,真是好笑。
“西瓜。”
夏初应声回头,看见一盘子形状不明的西瓜东倒西歪的趴在盘子里。
“没拿刀切过西瓜。”梁营长就连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也能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那你切过什么?”夏初接过盘子,随口问了一句。
梁牧泽坐回沙发,一只手捧着一盘子西瓜,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只手里的漫画,很淡定的回答说:“人。”
“咳、咳……”夏初被呛的咳嗽,好半晌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夏初咬了咬唇,轻唤一声:“梁牧泽。”
“嗯。”梁牧泽应声。
夏初用手捏掉西瓜籽,一口一口细细的咬着,“商量个事情呗。”
“说。”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漫画,声音很小,却让人坚信,他在听。
“我做一次知心姐姐,你做一次知心哥哥,咱俩唠唠心里话?”
梁牧泽终于抬起他价值连城的头,看向夏初,她的眼睛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眼神干净极了,让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说:“你说吧,我听着。”
夏初杏眼圆睁着:“只有我说吗?那你呢?”
梁牧泽耸肩:“我没什么可说的,勉为其难做你垃圾桶,说吧。”
夏初的脸上泛起尴尬之色,她的确想找个人,把这么多年对于卓然的心心念念全部倒出来,清空硬盘,安装新的软件,迎接新的明天。这些话,她不想说给米谷听,她想说给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无关紧要的人听,或者陌生人。就像那句话描述的那样:我们用假名字在网上说真话,用真名字在现实说假话。
夏初晃着摇椅,不在意梁牧泽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起了一段往事。“他叫卓然,就是今天小区外面的那个人。”
“嗯。”
夏初舔舔手指上的西瓜汁,继续说:“中学的时候因为参加校际辩论赛而有机会认识,那时候的他很阳光,口才很棒。后来,我们学校输了,其实我没敢告诉任何人,我看见他心跳就加速,准备好的词都想不起来,更别说临场发挥。比赛结束后,他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笑?梁牧泽扯扯嘴角。
“牙齿白亮。”
牙齿?梁牧泽用舌头舔舔自己牙齿。
夏初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丝毫没有注意梁牧泽这些小动作。她以为他看漫画看的入迷,没心思听她说那些往事,所以说的更加声色并茂,“他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他说,你好,我叫卓然,卓尔不凡的卓,自然的然。声音很好听,没有赛场上的咄咄逼人,暖暖的,像春天的风。”
声音?梁牧泽轻咳了一声。夏初从回忆中跳出来,回头问:“怎么了?”
“继续说。”梁牧泽不自然的翻着漫画,头也不抬的说道。
“后来,我们在书店偶遇,他的英文很好,而英语是我的死角,他答应帮我补习,帮我挑了很多提高英语的书。从那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我们不同校,家也住在不同的方向,他总是骑着车子先把我送回家,再穿过整个城市回家。我想,他那个时候一定是喜欢我的。”
“他考上了N大,一个分数高到变态的学校,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选和他同一所学校。但是高考之后,我爸强烈反对我报考N大,而且背着我把我的志愿改成了军医大。”
“为什么不反抗?”梁牧泽问。
夏初叹气:“没你胆子大咯。那个时候我是个软柿子,随便捏。我想,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学,最起码还在同一座城市,这就很好。大一的时候,我告诉我妈说我有男朋友了,我妈很开心。大二的时候,我告诉爸妈要把男朋友介绍给他们。可是第二天,卓然却告诉我,学校有交流美国的名额,他被选中,他要出国。”
梁牧泽将眼光从漫画书上移开,果不其然,刚刚那个满脸幸福的小女人变成愁容满面的怨妇。
“他告诉我说,夏初,你太优秀,我不敢让你等我,你会遇到更好的,”夏初揉揉酸涩的眼睛,她已经可以不流眼泪的说着这些事情,是真的可以放下了吧,“然后他走了,迅速消失,没有一点儿音讯。我想,他肯定不够爱我,不然不会这么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等他回来。
“他亲口说不用我等,那我就不等。可如今他回来,却说让我原谅他,要我不要忘记他,我当然要拒绝!他以为我夏初这么好欺负吗?”夏初侧着头,问梁牧泽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有帅气?”
梁牧泽点头的同时,顺便把抽纸盒递过去。夏初无力的抽出一张纸,糊在自己的脸上,瞬间,眼泪便浸透了薄薄的纸张。
“而且,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看见我,在那种地方,被荒唐的围堵,他明明看到了却无动于衷,后来又跟出来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夏初悲凉的笑,无力的摇着头。也许,这是最最直接的原因,一个不能出面保护自己的男人,她宁肯不要。
那晚之后,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夏初的一番“真心话”,仿佛那晚上的一切都不存在。既没有遇见卓然,也没有夏初声泪俱下的诉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逝去了,夏初不哭不闹不挣扎不执著,挥手说再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夏初和梁牧泽的“同居”生活在慢慢适应彼此的过程中,一天一天过去。已经习惯这样生活的夏初每日穿梭在屋子里也不再觉得有多么尴尬,反正梁牧泽一天到头说不了两句话,就当做是木桩子,大不了就是能喘气儿而已。
梁牧泽对于家务完全不在行,不仅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心安理得吃着夏初做的饭、喝着夏初泡的茶。从另一方面来说,梁牧泽的到来让她的厨艺倒是真长进了不少。
其实,两个人住在一起还是很容易引起外人误会的,已经不止一个人以为他们是夫妻。夏初只能一遍一遍的解释,他们不是一家的,甚至为了避嫌,把梁牧泽描述为自己的远房亲戚。
他们两个每天早上一起出门,同穿军装、同为少校,一个温婉,一个健硕;一个清新漂亮,一个英气逼人。怎看怎么般配!所以任凭夏初解释,外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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