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纸上看到一张照片,成都一号地铁里几个人坐在窗户旁的背影,这几个人都将脸面向窗外,伸长了脖子,集中注意力在看,看什么呢?窗外不过是一片黑色,但通过他们的肢体能感觉到那种兴奋,那种“心里很昂然的样子”。那些天,整个城市都在谈论地铁,这是属于一座城市的好奇。
这照片让我想起在北京上海或者广州坐过的无数次地铁,地铁出入口永远是行色匆匆的人们,地铁里的人永远是集体无表情,没有生机,没有活力,大家的心在从一地奔向另一地,每个人都好像“不在现场”。只是活在过去和未来里,唯独不是坐地铁的现在。我也和大家一样,像一具尸体被这个现代化的工具搬来搬去,没有了好奇和兴奋,地铁里的一切都乏味而僵硬。
前些年我的老家修建了机场,老家很少平地,这机场是将一座山的顶部削平而建,通航半年之后,我第一次坐飞机回老家,飞机降落时,只见停机坪旁边的山坡上黑压压的人群通过铁丝网仰着脖子,一问得知,是来看飞机的。
这座山很高,从山脚到山顶开车要半小时,但这半年来,只要天气晴好,每天都有人开着车上山来,有的还是从更远的县里、乡镇里来。这个机场一天只有两个航班,一早一晚,所有来看飞机的人不辞辛劳就为了那几分钟的起飞和降落。可是,从那一张张仰望着的脸上你分明看到了幸福,比坐飞机的我幸福一百倍。
小时候我也看飞机,在老家的山里,偶尔能看到飞机在天上飞,村子里,只要有一个人看见,这个看见的人就会大喊:飞机,飞机!听到这喊声的人(尤其小孩)就会从自家屋子里跑出来,跑向飞机的方向。
对于这个封闭的小山村来说,天上的飞机就是我们对另一种生活的想象,被想象填满的日子总是快乐的,我常想,坐飞机是不是和我在梦里张天双臂飞的感觉是一样的呢?
也是出于好奇,十三岁那年我曾离家出走,穿着我妈的高跟鞋,昂首阔步挤上一列火车,站在货箱一样的慢车车箱里,我还记得我的身边是一筐鸭子,它们帮我发出胜利的叫声。
如今走在城市里,已经很难有可以让我们好奇的东西,那些千篇一律的高层建筑,那些填满了“高尚、尊贵、奢华”词语的房产广告,那些广告灯箱里笑意盈盈的标准美人,所有这些一再提醒:我们的生活是多么乏味。
如今,我妈又日复一日坐在麻将桌旁,类似第一次坐地铁这样让人兴奋的事情总是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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